她扭头见他拉开衣襟,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只雏鸟,把鸟儿托在手心上,道:“你看,这是什么?”
绮云惊喜地接过,嘴上依旧嘟囔道,“还真是一只狐狸,不过他嫌你瘦小,才没有把你给吃掉。等你长大了就未必可知了,我还是送你回鸟窝吧。”
槐树底下,二人看着雏鸟儿回了巢,鸟妈妈也不再发出凄厉的叫声。绮云看着鸟儿归巢,觉得自己从狐狸嘴边救了鸟儿一家,让它们绝处逢生,合家团圆,甚是得意。
看了一会儿,绮云对佛狸说道:“好了,小鸟安然回家了,不过我也没的玩了。义真整日忙着公务,我来了长安这么久,还没有去哪里玩过呢。”她的眼珠转了转,闪着亮光,“佛狸,不如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第015章 若有所悟
“汉兴厚葬,这武帝的茂陵是汉代陵墓中最为高大、宏阔的,造陵工期长达五十三年,耗费的钱粮无数。”向导向二人介绍道。
站在茂陵山上,居高临下,看着四周边长达千米,状如覆斗,气势恢弘的茂陵,绮云和佛狸感慨万千。在向导的引导下,他们还看了茂陵周遭的李夫人、卫青、霍光、金日磾等人的墓葬。
卫青的墓地状似阴山,向导解释道:“之所以汉武帝让人把卫青的墓地,建造得像阴山那般连绵起伏。那是因为,卫青多次抗击匈奴,主战场就在阴山一带。为纪念他的赫赫战功,如此这般建造。”
佛狸赞叹道:“卫青真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啊!”
绮云听了,点头道:“世上没有几个战将能像他那般沉稳善战,又谦虚恭谨。不过,绮云认为,良将固然难求,但更难得的,是一个有为的明君。”
看佛狸似有不解,绮云解释道:“如果没有汉武帝不拘一格地起用人才,和打败匈奴的坚定决心,只怕卫青还是一个出身卑贱的骑奴。或者,就算因他姐姐卫子夫的裙带关系成为国舅,但很可能也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皇亲而已。有史以来,皇亲国戚数不胜数,卫青只怕世上只有一个。而成就卫青的,却是识人之明的汉武帝。”
佛狸听了,心潮起伏,思绪悠远,不知正在想着什么……
站在骠骑将军大司马冠军侯霍去病的墓碑前,绮云幽幽吟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绮云,你在吟唱的是什么?”佛狸奇道。
站在马踏匈奴的石像之前,绮云说道:“这首歌,说的是年仅十九岁的霍去病占据河西,打通西域,使得经常羞辱汉朝的匈奴被沉重打击。几年之后,与卫青一起对匈奴的第三次大规模反击,更是使得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匈奴再也无力南下。
霍去病从十七岁开始征战,从未打过败仗,而在十九岁时便成了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获得了武帝设的最高职位,位列三公。‘狼师翰海少年勒,胡霜拂得唱琴歌’说的就是霍去病这位少年英雄。”
佛狸脸上不再淡然,微微有些动容:“绮云,你读书比我广博。你说说,他那么年轻,却为何能获得如此功勋?”
绮云答道:“霍去病能有如此战果,据史书上记载,他打仗有两个特点,一是作战勇敢,身先士卒,冲杀在前,敢于挑战数倍于自己的敌手;二是善于谋略,战法灵活应变,因地制宜,从不纸上谈兵,因循守旧。”
佛狸问道:“绮云,你希望——当今有如汉武帝、霍去病那样的英雄再现吗?”
“那是当然!”绮云感叹道:“如果当世有像汉武帝这样的帝王,有卫青、霍去病这样的战将,如今这般四分五裂,暴虐四起的状况恐怕就能结束了!”
眺望着巍峨宏伟的茂陵,手抚摸着粗犷而又灵动的石像,佛狸目光凝重深幽,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迷雾,呼之欲出,一飞冲天。
天色渐暗,二人才尽兴而归。回到都督府,绮云累了,回房歇息。绿瑛上前一边侍候,一边揶揄她照看佛狸过于殷勤了。
绮云打了一个哈欠,道:“你只道我常常去探望佛狸,过于殷勤,与礼法不合。却不知,那天我当着王镇恶将军的面,立下诺言。这佛狸一定不能有事,万一有个行差踏错,就赔上了所有人的性命。那日既然向王将军承诺了,就一定要守信。”
听到此处,绿瑛方知她的主子表面贪玩,背后也有苦衷,道:“那日,你遇上佛狸有些巧合,他的来历有些蹊跷。正好夏军预备进攻关中,也难怪王镇恶要怀疑他……”
“不会,”绮云对着镜子,用玉梳敲了敲,打断她的话,神色肯定地说道:“佛狸绝不会是细作。”
绿瑛接过玉梳,为绮云梳头,边问道:“郡主怎么这么肯定?”
自绮云来刘府,绿瑛就在身边服侍,绮云对她十分信任。绮云对她坦言道:“因为,他不会是那样的人。我最初见他,虽然也知道他的身份可疑,可偏偏不认为他会害我。总觉得以这个人的傲气,不屑于用狡诈手段,不由自主地愿意把身家性命托给他。和他一起流lang的那几天,见他虽然高傲贵气,但对朋友是极好的,越发觉得他值得信任。”
绿瑛戏谑道:“看不出,郡主和佛狸倒是知己。”
绮云啐了一口:“你这话,可别乱说。没的叫人听了,让人生厌。”说完转身不去理她。
绿瑛吐了吐舌头,赶紧面对她连连求饶道:“好郡主,我不说了。这话我再也不会说了,就是让二公子一人听了,我也活不长了。”
绮云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好了,且别说那些闲话,也不知现在义真他们防守夏国骑兵怎么样了。明日,我要仔细地问问他,才好把心放下。”
见绿瑛不应,绮云侧头调皮地娇笑道:“二嫂子,明儿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义真吧。”
绿瑛听了,红了脸,恼道:“郡主,睡你的觉吧。自己疲累乏力还不让别人省心。”
绮云和绿瑛一起长大,彼此的心思了解熟悉。
绿瑛的身世很可怜,她是南燕人。在她五岁时,刘裕率领晋军第一次北伐,灭亡慕容氏南燕。当南燕都城广固城破之时,城内一片混乱,晋军一面收缴俘获,一面砍杀反抗的燕军。
幼小的绿瑛孤身一人,站在街头,看着身边发生的一切,呆呆的仿佛失去了意识。眼看她要死于乱军的马蹄之下,刘裕出手相救,把她带在身边。
当时各国诸将纵兵暴掠,涂炭百姓的数不胜数,而刘裕治军整肃,法纪严明,深得人心。刘裕出身清寒,深知百姓苦难,不忍心孤苦女孩丧生于战乱。他见绿瑛没有家人来认领,便把她带回了建康,在太尉府里做了一个小丫鬟。
初到太尉府,整整一年,绿瑛似惊吓过度,不会说话。后刘裕派人救治,才渐渐好转。
绮云到太尉府之前,绿瑛一直服侍义真,后指给了绮云。绮云见绿瑛对义真的事特别上心,知道绿瑛对义真有些不同。
有一次元宵节,义真携绮云去看彩灯,没有带绿瑛。绿瑛三天对绮云冷着脸,不理不睬,绮云便知道绿瑛心里装着二公子。义真俊逸温雅,见过他的少女对他莫不倾心,何况从小服侍他朝夕相处的绿瑛。
绮云视义真为自己的哥哥,时不时地打趣绿瑛一声“二嫂子”。看着绿瑛有些羞有些恼,又有些欢喜的表情,绮云心情出奇的愉悦。
第016章 形势恶化
翌日,绮云带了绿瑛前往议事厅,两人走近议事厅,见里面有部下向义真汇报军情。绮云贴着墙根,隔着窗户仔细地听。不想义真已经发现了她,扬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云儿,你进来吧。”
绮云进了厅内,义真手拿一封信,眉头紧蹙,来回踱着步。绮云上前问道:“义真,何事烦恼?”义真沉默不语,把手中的两封信递给她。
绮云拆开看了,第一封信是军报,密密麻麻写了关于收集到有关夏国天王赫连勃勃的来历。
这个夏国天王赫连勃勃,原名刘勃勃,是匈奴铁弗部右贤王的后代,其部族在西汉时期赐皇姓刘。十六国时代,五胡乱华,北方乱作一团,各族争霸称雄。赫连勃勃的父亲刘卫辰与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在征战中惨败,全族被灭。刘卫辰的诸子之中,只有小儿子刘勃勃因在外打猎,才逃过一劫。
刘勃勃孤身一人投奔叱干部,部族首领却不肯收留刘勃勃,其侄子叱干阿利劝谏道:“鸟雀在走投无路时投入人的怀抱,尚且应该帮助免于祸难,何况刘勃勃国破家亡,向我们归顺呢?即使容不下他,也应该由他投奔别处。现在抓起来把他送给北魏,不是仁者的举动。”
叱干部首领却因害怕被北魏责罪,没有听从,依然把刘勃勃绑了,要送于魏国拓跋珪。
叱干阿利得知后,暗中在半路上把刘勃勃劫走。从此,两人一起四处流lang,做了后秦的戍边小卒,后归顺了后秦的高平公没奕于。没奕于见刘勃勃风度仪表极美,便招刘勃勃做了自己的女婿,并把他推荐给后秦的皇帝姚兴。
姚兴见到他,既惊异他的仪容,又敬重他善辩聪慧,便任命他为骁骑将军,加任奉车都尉,经常参预军事与国政的大事,对他的亲宠和厚遇超过了功臣和老臣。
可是,刘勃勃却不满足于此。他找了个机会,把姚兴的马匹扣留下来,召集了三万多人假装去游猎,把部队收归自己所有,壮大势力。同年,派豢养的杀手暗杀了自己的岳父没奕于,并兼并了他的部众和军队。后自立为天王,国号夏,年号龙升,定都统万城,并创姓为赫连。
而第二封信是沈田子写来的。大意是夏王赫连勃勃派长子赫连璝,杀到渭阳。沈田子领兵拦截,见夏国骑兵的阵势,知道难以战胜,于是知难而退,屯兵刘回堡。结果,王镇恶不知形势,居然当众羞辱他和刘义真。同时,那王镇恶宣称要杀光南方人,自立为关中王。这种情况下,沈田子为安定军心,命人刺杀了王镇恶,任命冠军将军毛修之接替其职务。
绮云浏览后,心里暗惊,抬眼问义真:“王镇恶自立为关中王的传言?想那征虏将军王镇恶跟从刘公多年,忠心耿耿,应该没有反意才是呀?”
义真应道:“我心里也正是这样想的。只是沈中兵说是接到父亲的密令,执行军令如此的。但我派人去查,却查到父亲根本没有发出这条密令。那沈田子居然假传父亲的命令,在这节骨眼上对王镇恶下了狠手,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原来如此,绮云吃惊地问道:“可是,如今沈田子把王镇恶给杀了。义真,你打算怎么办?”
义真来回踱了几步,“为今之计,我一面已经命人把消息报给父亲,一面让人请王镇恶身边的长史王修前来,把所有的事情来给我说清楚。”
正说着,外面侍从进来禀报,长史王修前来。“快请,”义真一撩衣袍,在正位上端坐。
那王修从门外匆匆走进来,见了义真,就一头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泣不成声,“二公子,你可要为王将军做主。那沈田子刺杀王镇恶,罪大恶极。请公子一定要责罚他。”
义真也不叫那王修起来,递了眼色给绮云。绮云把手中的信给王修。义真寒声说道:“王长史,你跟随王镇恶左右。王镇恶有没有像这封信中所说的那样,扬言要杀光南方人,自立为关中王?”
王修看了那封信,又磕了一个头,“这些流言的确在军营中传播,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王将军预备叛乱自立。有人误传流言,扰乱军心也说不定。王将军经常在我等面前说,太尉托付二公子给我们,所以应当竭尽全力,如果都拥兵不进,敌寇的进犯怎么能平定?”王修说着又以头叩地,“王将军的一片忠心可鉴日月,请二公子明鉴。”
义真听及此处,脸色稍霁道:“王长史,你先请起。之前,是王镇恶率先攻破长安,恭迎父亲。他先入关中,大肆收敛财富。父亲因其功高,也不加过问,反而封他为征虏将军,对他优待。有人说他私藏了皇帝的辇车,有称帝的野心。后来,父亲命人去找,发现辇车只是放在墙边没人管而已。所以,说他贪敛财物确有其事,说他有反意自立为王,我不相信。我已经查证了,此事是沈田子假传父亲的密令,其实是他自己的主张。”
绮云心想,义真虽然年少,却也能分清是非曲折。不愧为刘太尉最喜爱的儿子,跟着刘裕南征北战,也是一位少年英才。
王修听了,又磕了一个头,恭谨地说道:“公子英明,想那沈田子拥兵不进,又欺瞒公子,假传太尉密令。而且,我已经查实了那军中的流言也是那沈田子的手段。公子,此事若不处理,只怕接下来,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了。”
刘义真问道:“依你看,沈田子这事应该如何处理?”
王修脸色凝重地答道:“那沈田子假传太尉密令,刺杀朝廷将军,已经犯了死罪了。请公子用军法处置。”
绮云听了,心里极不赞同处死沈田子,但一时也想不出理由。何况自己身为一个别国的郡主,也不便干涉此等军国大事。
义真思量良久,艰涩地说道:“沈田子触犯军规,死罪难逃。只是眼下外有夏国骑兵的威胁,内有将军生乱。你前去秘密处理,莫使事端扩大。
王修领命而去,绮云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憔悴不堪。想他未及弱冠之年,却要杀伐决断,实在是担子太过沉重,只有温言安慰道:“义真,你也别太担心了,王长史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但愿如此…。。”义真叹道,凝视着绮云,目光中含着忧虑担心:“现在长安极不安全,我让人先送你回建康吧。”
绮云回视他,认真地说道:“我当年来到晋朝,就是为两国修好。我怎么能在晋军有难时就置身事外呢?我们要战一起战,要走一起走,共同进退。当然,眼下我会把我们的行装都准备好的。万一有事,我们好方便离开”
“绮云……这样也好,你和绿瑛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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