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默侧目朝着窗外看去,深沉的眸带着几分追忆过往的寂寥。
当年他亲眼看着她在大火之中无处可逃,他在惊心的同时,捡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小瓷瓶,他记得这个小瓷瓶是太平郡主随身带着的东西,所以他一直相信那场火是太平郡主放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怀恨在心,他恨着瑶蓝,更恨着太平郡主,他以为是她杀死了那个带给他唯一温暖的人。
所以在司慕冉遭受软禁,瑶蓝帝提出让花月满联婚祈天时,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可是他没想到,最终老天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亲手伤害她如斯,让他把给予他温暖的人当成了仇人。
胸口有些堵,心脏有些疼,他自嘲的低低一笑,呢喃的叹了口气:“既然她是真正的瑶蓝郡主,为何她自己却不知道?”
擅玉清冷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盒子,放在了刘默面前的桌子上。
刘默拿起金色的小盒子思索了片刻,长指一动,小盒子“啪!”的一声被打开,他看着里面的那个东西,慢慢举起放在鼻子前轻轻一闻,脸色忽然大变。
这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比真话还真的假话
刘默愕然抬起面颊,绷紧的五指几乎要将金色的小盒子捏碎。
他起身想要将那已经崩出裂痕的小盒子扔出窗外,却在转身时余光扫见平整的床榻时,身子猛地一滞。
几天前的早晨,有一个女人,趴在他的床榻边上,柔软的五指摩挲过他的面颊,扫过他的睫毛,最终停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她明明是那样的防备着他,记恨着他,却仍旧无法对他见死不救。
就好像很多年前,也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女孩,给他送饭,帮他涂药,带着他冲出大火。
她明明知道他当时的身份有多卑微,多尴尬,可她仍旧整天舌燥的围在他的身边。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早就应该算到的,可他却一直被仇恨蒙蔽着双眼,是他自己一直不相信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这么多年,每个深夜时分,他总是在想着当初那个她未曾说出口的理由,他总是揣摩着她的内心,想要知道她为何对自己好。
但是现在,这些所谓的理由都无所谓了,因为她就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前。
他垂眸看了看金色的小盒子:“司慕冉,你确实是下了一步好棋。”伸手将盒子扔进了一堆笔墨之中,是他玩味却不可动摇的一笑,“但是很可惜,既然这步棋子你下到我这里,你便再没有悔棋的余地。”
语落,刘默拢了拢自己的宽大袖袍,朝着门外走了去。
“主子您要去哪?”擅玉看着他渐渐离去的高大的背影,怔了下,“皇上的圈禁似乎并没有解除。”
刘默脚步顿了顿,白皙似雪的面颊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她精打细算了这么多天,如今肯定拉着父皇作妖的热闹,父皇又哪里有心思追究我的圈禁外出?”
擅玉沉默,这个‘她’不用指名道姓的说是谁,他心里也清楚的很。
祈天,司锦宫。
屋子里的人都静默着,包括一直狐疑的老皇帝。
司慕冉坦坦然,眸子澄清:“祈天帝自是可以不相信我。”
老皇帝皱眉,看着儒雅如斯,一派淡定的司慕冉:“朕并不是不相信瑶蓝太子,只是……凡事还是弄明白的比较好。”
司慕冉淡淡地笑了:“我现在就可以派人给我的父皇传信,让我的父皇请大司马前来祈天。”
老皇帝愣了愣。
司慕冉又笑,满眼讥讽:“怎么?莫不是祈天帝连太平郡主的亲生父亲也信不过么?”
老皇帝又是一愣,盯着他那在唇边绽开的笑容好一会,才缓和了语气:“瑶蓝太子这话说得未免言重了些。”
如果真如刘熙所说,太平郡主是在祈天被掉包杀害,那么瑶蓝的大司马自然不会包庇。
只是这事如今闹成这般,一旦当真被瑶蓝得知,祈天必然是理亏的。
瑶蓝不会认为他也是被蒙在鼓里之人,定会认为他早就知道实情,不过是一直为自己的逆子隐瞒。
“阿满。”司慕冉转身走到花月满的面前,微微弯下几分腰身,对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为了保命,你不惜假装是五王所找的替身,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难受,不过现在都好了,一切已经真相大白。”
花月满听得头皮都炸开了,紧紧捏着自己的手,不敢去看司慕冉的脸。
她知道,司慕冉既然帮着她欺瞒了一次老皇帝,就不惜继续欺瞒第二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未免太过情真意切一些,他说出来的话,未免太过合情合理了一些。
司慕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叹了口气,倾身拉着她的手臂,扶着她站了起来:“阿满,放心,只要大司马来了,就不会再有人质疑你了。”
他面颊平缓,声音柔和,可一双漆黑的眼里,却似凝聚着某种下定决心的决然。
花月满看着这样的他,有那么一刻特别冲动的想问:“我到底是谁?”可是最终,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安静的在他的身边站着。
他如此的惺惺作态,肯定是想要糊弄老皇帝,她若是当真了,岂不是要笑死人?
她是个什么?说好听点是个情不得已的傀儡,说难听点就是在皇宫里混吃等死的可怜虫罢了,人家真正的花月满是名门嫡女,大家闺秀,可再看看她自己,哪里有一点小姐的模样?
“真是可笑,堂堂的瑶蓝太子,竟然包庇一个假货?”
刘熙笑容讽刺,语出阴冷,“司慕冉,你以为只要保住了这假货,就能欺骗你自己太平郡主还活在这世上么?”
司慕冉转眸而笑:“五王爷何以肯定她就是假的?也许是当时劫持联婚队伍的人搞错了,把真的当成了假的送到了你的面前,把假的当成了真的灭了口。”
他继而笑着扫了一眼身边的花月满:“我没有必要包庇你无耻的勾当,假的就是假的,真的永远都是真的。”
刘熙脸上的笑容一僵。
花月满心脏一窒,能不能不要把假话说的比真话还真?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将这逆子押回五王爷府!”犹豫了许久的老皇帝发了话,并对司慕冉笑着又道,“瑶蓝太子既然作证,朕自然没有怀疑的理由。”
侍卫终于将垂死挣扎许久的刘熙押走了,周围的人全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一刻的刘熙没有了以往算计至深的笑容,也没有阴险毒辣的狰狞,有的不过是一个失败者该有的沉默寡言。
老皇帝在张全的搀扶下,脸挂担忧的走到了花月满的面前:“是朕的逆子错的离谱,好在太子妃吉人天相,平安无事,既然真相已明,就不必再惊动瑶蓝大司马前来,太子妃放心,朕一定会严惩那个逆子!”
花月满倒是没有说什么,一个九五之尊被逼的舔着老脸打圆场,她又何必得寸进尺?况且如今这事老皇帝不再追究,她自己也是逃过了一劫。
司慕冉面上全是包容之色,见她不想追究,便也是笑了笑作罢。
老皇帝见此,及时的岔开了话题,和司慕冉聊起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题外话。
站在不远处的富兰贵人,脸色白的不怎么好看,除了司慕冉还让她觉得比较养眼之外,她今儿晚上便只剩下了憋气又窝火。
她半路佯装头疼,央求着皇上送自己回来,本以为能够让皇上撞见五王爷和太子妃之间的猫腻,以此达到她一石二鸟的目的。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她当初想象的那般。
如果她没有央求皇上半路折回,皇上又怎能听见五王爷威胁太子妃的事情?如今五王爷是被除掉了,但太子妃和太子爷都被同时洗白了。
如此算下来……
似乎并不是她算计了太子妃,而是太子妃利用了她。
眼看着站在花月满身旁的司慕冉,愈发的温儒照人,她再是忍不住拢了拢鬓发,噙着满眼的可怜楚楚走了过去。
“真没想到五王爷竟是如此的歹毒之人,更没想到太子妃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不过还好皇上龙泽绵延,太子妃又福大命大,并没有让五王爷的诡计得逞。”
老皇帝似乎对富兰贵人这话拍马屁的话很是受用,宽心之余介绍给了司慕冉:“这是朕的富兰贵人。”
司慕冉礼数得当,只是掠扫一眼,便抽回了目光:“祈天帝好福气。”
明明是面上客套的话,可听在富兰贵人的耳朵里,就全都成了夸赞她的话。
她一双凤眼止不住的朝着司慕冉的身上撇着,面颊羞涩的绯红,本就软绵绵的语气更是揉的好似能挤出水来。
“这位就是瑶蓝太子啊,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怪不得就连皇上都时不时的提起你。”
司慕冉淡淡一笑:“富兰贵人言重了。”
花月满看的挑眉,这女人什么素质?
斗智不是个头,斗勇也不是对手,被她反利用的彻头彻尾,不赶紧找个旮旯蹲着哭,却跑到她的面前勾搭她喜欢的男人,这……还要不要个脸了?!
“富兰贵人。”花月满不乐意的打断她满眼的思春,这男人她都不舍得碰,哪里又轮得到别人偷腥?
富兰贵人不情愿的从司慕冉的身上挪开目光,凄婉的用帕子擦了擦干涩的眼角,伸手握住了花月满的手。
“太子妃实在是受苦了,臣妾真是听在耳边,疼在心里。”
呕……还真是够虚伪够造作。
不过花月满笑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比她表象的还虚伪,可怜的神色比她还造作。
“富兰贵人说的没错,不过我最感谢的还是富兰贵人,若不是今儿我留宿司锦宫,又刚好偌大的司锦宫里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五王爷又怎敢单枪匹马的杀进来?若是五王爷不冲进来,我又怎能沉冤得雪?”
富兰贵人脸上所有可怜楚楚的笑意,在这一句话落全部僵硬在了面颊上。
她今晚确实特意支走了司锦宫里所有的奴才,为的就是能够让五王爷和太子妃‘正大光明’的见面,可是她没想到太子妃最终是借着她算计了五王爷,更没想到的是,如今太子妃将这事搬到了明面上。
她要怎么回答才能蒙混过去?要如何回答才不会让别人起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别告诉我我是谁
老皇帝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紧拧了起来,经由花月满这么一说,他倒是真想起来,刚刚自己陪富兰贵人回寝宫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任何在院子里值夜的宫人。
司慕冉不过是瞄了一眼富兰贵人心虚的表情,心里便已了然了个大概。
花月满见富兰贵人不说话,‘亲切热情’的又道:“想来肯定是那些个奴才得知今儿个富兰贵人要随着皇上去祭祖,所以耍滑偷懒。”
富兰贵人瞄了一眼老皇帝眉心拧着的疙瘩,走投无路只得附和:“太子妃想的是,那些宫人平时和我相处的还不错,时间长了,胆子大了些也不觉稀奇。”
“果然呐。”花月满点了点头,忽猛地大呵一声,“那还真是放肆!难道就因为富兰贵人善良大度,这些奴才便可以如此的无法无天吗?”
毫无思想和心里准备的富兰贵人,被这响亮的一嗓门吓得差点没坐在地上。
司慕冉微微垂眸,明明似呢喃,但声音却足够使老皇帝听得清楚:“怪不得五王爷今夜敢如此张狂,意图谋害太子妃,原来是看出了司锦宫没有宫人值夜。”
这话一出,老皇帝不敢轻视,再一考虑到富兰贵人以后的安全,当机立断吩咐张全:“将司锦宫所有的奴才都发配去浣衣局!”
花月满心里乐得那叫一个奔放,赞许的瞄了一眼司慕冉,这油浇的地道。
司慕冉睨着她一脸的小人得志,莞尔失笑。
花月满本来是乐的,可当迎上司慕冉宠溺的目光时,她却一愣,随后不自然的撇开了目光。
司慕冉察觉出了她的回避,漆黑的眸沉了沉。
眼看着司锦宫的宫人一一被侍卫押住,富兰贵人脸白得没了血色,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副田地。
这些宫人都是她花了许多的心思,好不容易维和住帮着她办事谋利的啊!
“皇上,臣妾……”心急之下的富兰贵人,一把拉住了老皇帝的袖子。
可花月满根本不打算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用话堵住了她的嘴:“富兰贵人您不必觉得心里不舒服,都是那些奴才自找的。”
“不,不是……”
“确实不是,那些奴才再是大胆也不敢集体偷懒,想来是有个领头的,富兰贵人您身边那个宫女应该是奴才里最说的算的吧?”
“念,念夏?不可能。”富兰贵人急得直摇头,更恨不得撕烂了花月满这张嘴。
“怎么不可能?”花月满气定神闲,一派的为民除害,“富兰贵人您是心肠似菩萨,哪里又能想象到人心的险恶?一定就是念夏带着那群奴才一起偷懒。”
“你……我……”到此,富兰贵人已经被噎的穷途末路,再是解释不清。
其实无论富兰贵人如何挣扎和解释,看在老皇帝的眼里都是因为她太过善良,所以老皇帝越是心疼她,就越是不会放过司锦宫里的任何一个奴才。
“张全!”
“奴才在。”
“把那个叫念夏的宫女,一并发去浣衣局!”
“是。”
一时间,原本还算安静的司锦宫算是炸开了锅,侍卫们在老皇帝的号召下不敢怠慢,押着那些个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宫人们往外走。
这些宫人何其冤?尤其是从头到尾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最后把自己都给看了进去的念夏,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其他的宫人见念夏嚎了起来,纷纷也是跟着嚎啕大哭,场面很是壮观。
一脸懵逼的富兰贵人杵在原地,心急却又无计可施。
花月满蹭了几步站定在她的身边,歪着脑袋小声往她的耳朵里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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