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谦赶紧道:“督宪大人节制的兵马自然是比不上侯爷麾下的虎贲,此外,岳州之变后,当初被侯爷击败的清虏溃兵也源源不断地涌去岳州,不到两日内便聚集了近万之众。故此,督宪大人才不敢贸然北上。至于常德府,堵抚台最近身患重病,虽有心督军出战却是力不能为。而马军门则是一口坚称,他是归堵抚台节制,堵抚台不能督军,他自然也就不便出战。”
庞岳皱起了眉头,脸色更是阴沉:“原本我还希望何督宪或是堵抚台能出兵为我军夺回粮道,现在看来都指望不上了。堵抚台病了,何督宪则更是反过来向我求援,当真是怪事一桩!难道就为了岳州的那几千乱军,我军就要放弃即将取得的战果南下?许先生也应当知道,此番北征是多么的机遇难得。尚可喜已成惊弓之鸟,我军只要再略微尽力。便可一战而下!此时南返,换做领兵的是你许先生。试问先生又可否甘心?”
许谦有些尴尬地陪着笑,一时无言以对。
“罢了,其它的话先生也就不必多说了。”庞岳站了起来,“如果何督宪能够鼎力相助,出兵岳州,那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我也不敢强求。至于南返,请恕庞某难以从命!”
“侯爷,这……”许谦顿时急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先生不必着急,且听我说完,”庞岳冷冷地道,“前日,我已派人去了武昌,请兴国侯回师岳州。眼下我军虽已粮道断绝,军中粮草所剩不多,但省着些用,再坚持几日还是不难的。但愿我军能坚持到兴国侯夺回岳州。到那时,粮道之事自然就不必再麻烦何督宪大人,而何督宪大人也就不必担心岳州的乱军威胁到长沙了。不知这个答复能否令先生满意?”
听到庞岳说李过会尽快率军回师岳州,许谦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学生这也是为湘北局势担忧。让侯爷见笑了。侯爷如此安排,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那还是否需要我率军南返?”
“不敢,不敢。学生乃一介书生,不谙军务。可不敢干扰侯爷的决定。”许谦连连自谦道。
“那好,庞某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奉陪了。先生远道而来,也辛苦了。若是先生愿意,可留在军中多歇息几日。若是先生事务繁忙,庞某也不敢强留,随时可安排兵马护送先生南返。”
“多谢侯爷盛情!学生虽有些劳累,可督宪大人也在等着学生的回应,因此不敢耽搁太久,下午便要南返,还望侯爷体谅。至于侯爷说的派兵马护送,学生却是不敢当。如今荆州战事已到关键时刻,侯爷麾下的兵马定然自有其用处,学生不敢劳烦。”
许谦和一众随从在庞岳军中略作休整,吃了午饭,当天下午便踏上了南返之路。
当晚,两名黑衣人从荆州南门外的江面偷渡,潜入了城中。随后靠着两块特制的令牌,很快便得到了尚可喜的接见。
听完了黑衣人的叙述,尚可喜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随即召集了各将前来议事。
在听了尚可喜的叙述之后,在场的各位领兵大将也大都是喜上眉梢,多日来因战事焦着而造成的沉闷、压抑气氛在这一刻涤荡干净。
只有荆州总兵郑四维试探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尚可喜的嫡系大将许尔显当即哂笑道:“怎么,郑军门真的被庞贼打怕了?若果真如此,也没关系。本将可以与郑军门换防,反正郑军门是荆州总兵,缩在城内也是理所当然。”
郑四维听到这话,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可他又怎敢与尚可喜的亲信发生冲突?
最后还是尚可喜亲自来解了围,象征性地训斥了许尔显几句,又安抚了郑四维一番,对在场的众人道:“郑军门的担忧也在情理之中,诸葛一生唯谨慎,我等领兵在外,肩负圣上重托,自然万事都得小心为上。这些天发生的一连串事,如果单只挑出其中任何一件事来,本王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那庞岳狗贼诡计多端,我等不得不防。可如此多的事件接连发生,严丝合缝,环环相扣,若还有假,那就不是庞贼一个人在演戏了,而是我方的探马斥候、密探、内应以及长沙的何腾蛟等一众伪明地方大员都在帮着他一起演戏!其他人暂且不论,那何腾蛟是何等人诸位也应当多少有所了解。以他的见识、胆魄以及行事风格,以他和庞贼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他会帮着庞贼一起行此险招?与其相信这个,本王倒不如相信公猪会下崽。”
在场众将顿时一阵大笑。
尚可喜又道:“可悲的是那庞贼,粮道已然断绝却依旧不知死活,还在盼着一只虎回师岳州给他夺回粮道。可笑的是那何腾蛟,岳州之变以后不仅不出兵北上,反倒把求援信送到了庞贼军中,真是令人忍俊不禁。有此等大员坐镇后方,休说只有一个庞贼。便是有十个八个在前方奋战,又能为之奈何?这也是伪明的悲哀所在。它不亡,也当真是天理不存。”
“王爷。贼军既已粮草不继、军心不稳,那我军是否应当尽快出击,打他一个落花流水?”班志富满脸的兴奋,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尚可喜道:“出击定然是要出击的,那庞贼还妄想着夺回粮道后卷土重来,本王又岂能让他如愿?但何时出击,却需得好好斟酌。太早了不行,庞贼军中虽已缺粮,但其部将士毕竟堪称精锐。一两日内还不会有何影响。太晚了自然也不行,若是真等到一只虎回师岳州,为庞贼夺回了粮道,那我等岂不白白错失战机?故此,我军最佳的出击时间当为三四日后。而趁着这几日,我军也正好多做些准备,顺便继续观察贼军的虚实,以防形势有变。”
见在座的各将都无异议,尚可喜随后便将这几日内的任务分配了下去。
…………
局势既已明了。尚可喜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不过很快,明军的行动再一次出乎了它的预料。
次日清晨,歇了几日的明军再度发起了进攻。如果说这还在尚可喜的意料之中的话,那么明军此番最先开始进攻的方向则是真正让他始料未及。不在陆上,而在江面。
昔日屡屡被清军荆州水师打得狼狈不堪的湖广镇扬威营,今日竟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血性。主动朝荆州水师发起了进攻。开战之时,扬威营旌旗弊空。大小船只几乎遮蔽了整个江面,声势显得颇为浩大。
扬威营营官、前黑山岛三当家许三豹。副营官、前清军岳州水营都司易连奎都也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居前指挥,并不时大声地鼓舞士气。
“这些缩头乌龟今日怎么这般勇武了?真是怪事!”荆州水师总兵牛得禄既是轻蔑又是意外地看着前方的明军船队,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说道。随后又像往常一样开始发出一道道命令。
宽阔的江面上,船帆林立,战旗云集,鼓声隆隆,炮声震天。不时有炮弹落到双方的船队中,将船只击伤击沉,给碧绿的江面染上一块块鲜红,或是落入江中,哗哗地激起一片片水幕。
不止是火炮,火铳、弓箭也依次施放,各种密密麻麻的炸响、尖啸与弥漫的白烟一样笼罩了整个江面。之后随着双方的距离的拉近,又是更为惨烈的接舷战。两军最前列的战船靠近后,两边都有士卒手持利刃跳上对方的船帮进行攻击。随处可见刀光翻滚,肆意飞溅的鲜血染红了甲板,也染红了江面。
事实很快表明,扬威营今日的确多了些勇气,但也仅仅是多了些勇气而已,战术水准较之荆州水师还是差了一大截。进攻持续了没多久便逐渐地转入了守势,又过了没多久,连守势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此时,扬威营各级军官纷纷带头,大声喊出了一段口号,紧接着士卒们也群起响应。顿时阵阵声浪犹如山呼海啸,惊天动地。
“他们在喊什么?”牛得禄问旁边的人。
“好像是在喊,为了掩护粮草上岸,一定要坚持住!”
“真他娘的有意思,难道光喊喊就真的能坚持住了?”牛得禄感到实在好笑,但随即又觉得有点奇怪,“掩护粮草上岸?贼军的粮道不是已经断了吗?哪儿来的粮草?”
但在战场之上,牛得禄也顾不得考虑太多,管它是什么原因,先击败了明军,之后再向尚可喜禀报也不迟。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结束了,扬威营又像前几次一样,丢下散落在江面上的船只残体和漂浮的死尸狼狈而逃,引得清军一阵阵狂呼呐喊。
而在陆上,主动进攻的明军却全然不似水师那般狼狈,攻势虽不及前几次一样猛烈,但也占据着些许优势。不过,在扬威营撤退之后,陆上的明军也并未恋战,果断利落地鸣金收兵而去。
“掩护粮草上岸?”双方各自收兵之后,尚可喜听了荆州水师报上来的消息,自言自语地把这句话复地念叨了两遍,顿时笑出了声,“三国时有诸葛孔明城头抚琴,南北朝时有檀道济以沙代粮,而今又有庞慕远抢运粮草,实乃千古佳话,千古佳话啊!”
中午,城外的清军斥候远远地望见明军营地的一幕,迅速报之尚可喜。尚可喜得到消息,亲自来到垛口边举起千里镜观看,看见大批明军将几十名同样身着明军衣甲的人押出了营外,按在空地上跪下,一名明军将官站在高处大声地说着什么。又过了一阵,那员明将说完了,手一挥,站成一排的刀斧手们立刻手起刀落,几十颗人头跌进尘埃之中。随后,又有士卒将这几十颗人头收集起来,悬于辕门之外示众。
“庞贼一向自诩爱兵如子,今日这般大开杀戒,原因不在乎两点。“沈志祥也在一旁远望,看见之后说道,“一则因战事不利,二则因有人扰乱军心。就今日上午一战来看,贼军虽于水战不利,可在陆上却是依旧不落下风,以庞贼的性子,不大可能因此事而斩下这么些人头。如此,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扰乱军心。看来,贼军粮道断绝的消息终究还是隐藏不住,军心已经开始浮动,庞贼贼稳定大局,不得不痛下狠手。”
“那会不会有第三种可能?”尚可喜望着远方,若有所思道。
“第三种可能?还请王爷示下。”(小说《九州河山皆华夏》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沈公献计探虚实,尚王决意破庞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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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庞贼从俘虏中选出几十人,穿上伪明贼军的衣甲再当众杀了,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尚可喜微微眯起了眼睛。
沈志祥不由得大惊失色:“智顺王是说,此前的一切都是庞贼在演戏?他是故意设了陷阱吸引我等上当?可岳州之事不是已经得到了多方证实了吗?”
尚可喜突然哈哈大笑,随后又收起了笑容说道:“这也只是我的直觉,总感觉庞贼今日这些举动不会那么简单。不过,我并非怀疑岳州之变的真假,但就算岳州之变为真,贼军果真已粮道断绝,难道庞贼就不会使诈了吗?越是缺粮,他便越需要抓住一切机遇尽快反败为胜。不然,就这么南返的话,即便能全身而退,以庞贼的野心又岂会心甘情愿?要知道,濒死的狼有时也是会咬死人的。”
“那智顺王的意思是?”
“我还是之前的那个意思。”尚可喜道,“最近这三四日内还是得以求稳为主,静观其变。无论贼军使出怎样的花招,都不必去理会。等过了这几日,贼军粮草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局势也就能彻底明朗。现在对庞贼来说,荆州便相当于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对我军来说,眼下城外的贼军又何尝不是鸡肋?最后究竟是谁吃下谁,关键就看最后这几日了。”
沈志祥想了想。道:“智顺王所言甚是,不过我军也不必一味消极被动。往日里。贼军前来袭扰城池犹如家常便饭,如今我等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好试探一下其虚实。若是其军心果真有变。那自是再好不过。即便其军心未乱,我军也可通过不停的袭扰将之打乱,为最后的决战做些准备。”
尚可喜点点头:“这样也好,下午在军议上再仔细商讨,若是不出意外,今晚便开始实行。”
沈志祥的这个提议,尚可喜自然是赞同的,这几日虽得稳重谨慎,但也不能毫无动作。昔日明军不停的夜袭着实令他头疼不已。如今有了机会,不回应一下怎么行?
下午,明军未动。尚可喜则在军议之上将袭扰试探的任务布置了下去。
到了夜幕降临,明军营地方向依旧是一片安宁。而负责袭扰的多支清军小股人马已在军营中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军令一下便即刻出动。
后半夜,清军开始出营,人衔枚、马裹蹄,静悄悄地从多个方向朝明军营地摸进。
不过,多股清军都才行进了两三里便陆续被明军的哨骑发现并当即示警。
顿时。原本悄无声息的明军营寨里号角、铜锣声大作,本来已经灯火昏暗的营寨也很快亮如白昼。一队队明军抓起兵器从帐篷里钻出,在空地上集结。而负责警戒的人马则已在第一时间出营,迎击袭击者。为主力的集结争取时间。
见已暴露,清军也不再掩饰,大张旗鼓、装模作样地向着明军营地发起进攻。很快便与迎上来的明军小股骑兵陆续交锋。厮杀一阵,双方互有伤亡。
但此番清军的目的也并非真的就要进攻明军营寨。因此在明军主力出营之后,已经达到了目的的清军袭扰部队毫不恋战。迅速放弃接战回撤。
直到明军主力赶了上来,骑兵追到东门外营寨前喝骂叫阵,清军也都是紧闭城门和寨门,不再出战。
今晚的这番袭扰虽战果不大,但尚可喜望见城外甚是狼狈的明军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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