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兵用得多了也就不能称之为奇兵了。”庞岳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近似于绕口令的话,“与敌交战,关键还在于自身的实力,技巧仅是辅助手段。子彬你也要相信咱们赣州镇的将士,即便是正面对垒,建奴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去。”
“这点我自然相信。”张云礼说道,“只是,此次建奴的火炮不容小觑啊!射程、威力都在我军的火炮之上。唉!本该是我大明的利器却成了建奴的助力,实在是可恨!只可惜,我军暂时还不能铸出更高磅位的火炮与之抗衡。”
“既然火炮暂时不如建奴为什么一定要正面对抗呢?那是莽夫的做法!”庞岳拍了拍垛口,“作战不一定要讲究畅快淋漓。憋屈也好,痛快也罢!利用各种有利条件消灭更多的敌军,这才是王道!眼下,这座城池便是我军最大的助力!”
听完庞岳的话,张云礼若有所思起来。
第七十章 **裸的挑衅
这天下午一直到天黑,清军始终没有进攻的迹象。但庞岳知道,这种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清军吃了那么大亏不可能不采取报复行动,因此他依然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下令各城门守军严加戒备,密切注意清军的动向。
到了晚上,将士们分成几班,轮流在城头警戒、在城中巡视。大批民壮和军户则被组织起来,在城中尤其是靠近镇南门的街道上堆砌防御清军的街垒。这街垒一词是正是由庞岳所提出(当然,并非他所原创),虽然大家刚听到这个词时觉得很新鲜,不过在看到实物之后便发现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是由拒马、沙土袋、铁蒺藜等共同组成的简易防御工事而已。
尽管镇南门有着三重城门、易守难攻,庞岳也不希望看到清军攻进城来,可凡事都应该防范于未然,多留一手总归不是坏事。
安排好各项事宜之后,已经快半夜了,庞岳并没有忙着回去休息,而是又在城中四处转了转。一路上,他遇到了多支巡逻的官兵。将士们那严阵以待、时刻戒备的神情让他的心放宽了不少。
不过,看着那一张张在火光映照下的熟悉面孔,庞岳又不禁在心中感叹:明日肯定又是一场恶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知道又有多少官兵会就此长眠不起。说起来,官兵们都是血肉之躯,如果不是因为战争的话,他们也会像所有的普通百姓一样,在家中侍奉着父母,养育着儿女,不一定过得很滋润,但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唉,要是天下从此太平,再也没有了战事那该多好?可这一切恐怕只有等到彻底消灭建奴、光复神州之后才能实现了。
这一夜,庞岳想到了很多很多,一直睁眼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不光是他,城中的百姓包括将士们的心中都难免有些紧张。虽然在前几次交战中,清军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去,但有了满洲建奴的加入,明日清军的进攻必然会更加猛烈。再次与敌交战,会是如何结果还不得而知。
第二日清晨,清军营地方向早早地升起了袅袅炊烟,营地中也传出阵阵响动。站在赣州镇南门城头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大批清兵在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似乎在准备着各种攻城器械。
此时,城中的明军将士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吃过早饭之后便迅速地奔赴了各自的阵地,一边注视着清军的动向一边整理着盔甲、兵器。大战将至,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交织着紧张和激动。
庞岳与张云礼、田世尊以及参谋处的一众参谋们也都上了城头,一行人都是无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清军营地方向的动静突然大了起来。鼓声、官佐的喝令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成一片,令空气中密布着紧张的气氛。没多久,便看到大批清军列着队从营地中走出,一时间,旌旗如海,人头攒动,隆隆的脚步声翻滚着朝赣州城而来。
和前几次一样,打头阵的依然是绿营军。只是由于前几次的惨痛经历,这些绿营兵们早就没有了最初那种趾高气昂的作派,脸上尽是紧张之色。而位于绿营军之后的满洲建奴则个个甲胄整齐、昂首挺胸,眼神中透出的凶光几乎要将整个赣州城吞噬。
“大人,建奴携带着大炮过来了!”看到清军队列中十几门火炮若隐若现,张云礼神情严肃地说道,经过前几次交战,他已经知道了清军的火炮优势,如今看到清军推出了这种攻城利器,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庞岳点点了头,沉声道:“我看见了。建奴有火炮,可我军也有坚城,又何须惧怕他什么?守好城池便是。”
就算建奴的火炮射程要远一些,庞岳也没有过于放在心上。与敌交战,不可能不碰上敌军的强项,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心生惧意。想想后世那些顶着日寇的强大火力浴血奋战的抗日英烈们,眼下的这几门九磅炮和六磅炮又能算得了什么?再说,建奴的这种优势也仅仅是暂时的,一但赣州镇铸出了更大口径的火炮,形势便可逆转。
城外,清军汹涌着前进,等到了离镇南门一里多远的地方便渐渐地停了下来。紧接着,那杆织金大纛下奔出了十余骑,朝着城门方向而来。
只见这十余骑皆是明盔明甲,盔上红缨高竖,背上插着火炎边旗,战马也被棉甲笼罩着,显然是在图赖身边担任护卫的白摆雅喇兵,即白甲兵。胆敢在两军交战之际直奔城门而来,这也足以说明他们的胆量非同一般。
庞岳看到这一幕之后,不以为意地抖出了一丝笑,并制止了正准备下令射击的陷阵营军官。虽然白甲兵凶名远扬,但庞岳也不觉得他们敢以区区十余骑前来进攻,多半还是带着图赖的指示前来送话的。考虑到清军还没进攻,庞岳觉得先看看他们的表演也未尝不可。
那十余骑白甲兵裹着阵阵烟尘,一直来到离镇南门只有六十步左右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上,便是城头上的弓箭也能将他们射死,更不用说是各式火器了。只是限于庞岳的命令,城头的士卒都没有采取行动。而那十几个白甲兵也是一脸无畏的样子,大大咧咧地与城上的明军士卒对视着,惹得明军士卒们纷纷对其怒目而视。
这十余骑勒住马头之后,其中一名头目模样的白甲兵打马向前走了几步,面带轻蔑地扫视了一下城头的守军,用略显生硬的汉语冲着城头大喊起来:“大清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大人致言伪明赣州总兵庞岳将军:将军勇武过人、且深谙用兵之道,实乃不可多得之人才!可眼下大清入主中原已然不可逆转,嗟尔伪明,气数已尽!将军又何必作无谓之顽抗,为之殉葬?以将军之才,若归顺大清则必得重用,以前的过往亦可一笔勾销。若将军依旧执迷不悟,待我大清王师攻破赣州之时,全城军民将无人幸免!个中利害,还望将军三思!”
听到城下的喊话,庞岳冷冷地笑了笑,连半点回答的兴趣也没。,在他看来,和野蛮人辩论实在是对自己的侮辱。
见城上没有动静,那领头的白甲兵不由得面露恼怒之色,声音又大了几分:“大清正黄旗……”
以为你还有什么精彩的下文呢,没想到居然是重样的!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吧!庞岳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朝不远处的陷阵营火器队军官吐出了几个字:“送他们上路!”
“……眼下大清入主中原……”
“砰!”
白甲兵小头目的话戛然而止,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胸前碗口大的血洞,之后便无力地栽落马下。其余的白甲兵惊愕之下,纷纷拿起身边的硬弓想反击,只可惜已经晚了。
“砰!砰!砰!……”
炒豆般的炸响骤然而起,城头上明军火器兵一齐开火,将这十余骑不知死活的白甲兵连人带马打死在城下。
对化外野人,我可从没有什么“不杀来使”的规矩!看着城下那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庞岳冷笑道。
而此时,清军的中军大纛下,图赖几乎将牙齿咬碎,他没想到庞岳居然用这种方式向自己挑衅。气急败坏之下,图赖彻底放弃了招降的打算,怒吼道:“炮营开炮!把城上的明狗给我轰碎!”
“嗻!”
(ps:本以为考试之后就没事了,可这几天还有那无比dt的课程设计。唉,什么也不说了,胡杨林掩面而过)
第七十一章 总督的恼怒
八月十四日上午
湘赣交界处,一条蜿蜒在荒山野岭中的官道上,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正在向前行进。从队伍头尾竖立的旗号上看是明军,但队伍中又夹杂着许多身穿便服的人员,都被外围披坚执锐的官兵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这正是前几天由庞岳派兵保护着从赣州出发的隆武帝一行,走了几天已经进入了湖广境内。眼下,相对于江西和福建来说,湖南南部还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回旋空间也大得多。因此,见进入湖广之后,跟随隆武帝一同前行的王公大臣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朱爱卿,此地离郴州还有多远?”队伍正中,一身便服的隆武帝看了看天色,朝身边的朱大典问道。
“回禀陛下,”朱大典答道,“前不久探路的士卒回报,此地离郴州还有百余里。若是再加快些速度,后日便可到达,陛下放心好了。”
“嗯,这就好,”隆武帝点点头,“说起来,这一次还多亏了庞爱卿啊!若不是他,朕还不知道能不能脱离险境。”
“陛下洪福齐天,自能化险为夷。”朱大典说道。
隆武帝微微一笑,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也随之微皱,再次看向了朱大典:“郝永忠部目前还在郴州吧?”
一提起此事,朱大典脸上也充满了无奈,“据两日前传回的消息,郝永忠部一直驻扎在郴州。”
“哼!好一个迎驾军。”隆武帝冷笑一声,道,“两天后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事拖住了郝永忠的脚步,以至于让他拖沓至此。还有何腾蛟,朕不知道他这个湖广总督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隆武帝此话一出,朱大典还有黄道周、傅冠等人都沉默不语,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湖广迎驾军迟迟不至,恐怕与何腾蛟脱不了干系。
“陛下,”见隆武帝脸上阴云泛起,朱大典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如今已到湖广境内,郴州离此地也已经不远,移驾一事不会再出什么波澜了。只是,眼下东虏来势汹汹,而我朝在赣南的兵力薄弱,恐怕难以抵御敌之兵锋啊。”
隆武帝思索了片刻,说道:“此事朕也已经想到了。等到了过两日郴州,朕便下诏让郝永忠、张先壁率军入赣支援。当初,朕远在闽省,他们一味拖延也就罢了。如今当着朕的面,看他们还如何抗旨?唉,庞爱卿一心为国,忠勇可嘉,朕又岂能让他率部孤军奋战以至于让忠臣良将寒心?”
“陛下明鉴!”朱大典、黄道周等人一同说道。
与此同时,湖广长沙府
“可恶!”总督衙门后宅的书房内,何腾蛟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气不打一处来,“又是这个庞岳!先前虚报军功欺君罔上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敢擅自率军入闽劫持圣驾,实在是无法无天!只可惜圣上也被奸人所蒙蔽,竟然未对其进行严惩!”
此时在书房里的只有何腾蛟和他的师爷娄敬之。这娄敬之跟随何腾蛟多年,是他的绝对心腹。因此,何腾蛟在娄敬之面前说话,比在章旷、傅上瑞等人面前的顾虑还要少些。
“哼!天底下就他庞岳一人是忠臣?”何腾蛟继续面带恼怒地说道,“圣上让本督派兵迎驾,他却自作主张率军前往!这一举动,将置本督于何地?他这是想说明本督迎驾不力、显示他本人的忠义吗?”…;
今日,庞岳率军入闽接出隆武帝的消息传到了长沙,这让何腾蛟在短暂震惊之后不由得对庞岳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大动肝火。庞岳此举,不仅让他脸上无光,更让他苦心经营的“拖”字诀彻底破产。至此,隆武帝进入湖广一事怕是不能更改了,这时候已经进入了湖广也说不定。
隆武帝进入湖广,对何腾蛟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皇帝亲临,也就意味着何腾蛟这个总督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湖广一手遮天,而是要处处受到皇帝的监督甚至是限制。如果换做几年前,大明的政治体系尚且没有完全混乱之时,何腾蛟倒也能接受。可是自从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京师、建奴入主中原之后,整个大明的政治秩序几乎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不光是武将、就连之前一向恭顺的文臣,私心也渐渐地重了起来,甚至起了利用手中的职权割据一方的心思。何腾蛟也正是从那时起开始享尝到了山高皇帝远的快乐,如今再让他放弃那种一手遮天的快感,安安心心、循规蹈矩地做一个臣子,他反倒不适应了。
更让何腾蛟感到有些不安的是,一但隆武帝进入湖广,他之前所呈报的那些战绩究竟是真是假,将大白于天,六月份的新墙之败也难以隐瞒。就算隆武帝得知真相之后不好拿他怎么样,至少也不会在像过去那样对他无条件信任。
“大人也勿要过于烦恼,不管庞岳之举如何,圣上移驾湖广一事恐怕已经不能改变了。”娄敬之叹了口气劝道,“事已至此,大人还是让郝永忠、张先壁二人加快行军速度,以便快些迎上圣驾,尽量挽回一些影响。”
“唉,只怕已经晚了!”何腾蛟无奈地摇了摇头,“恐怕本督的手令还没传到郝、张二人军中,陛下便已经先一步赶到。唉,想不到我何腾蛟为官半生,最后竟要因此事留下污点。”
这时,娄敬之说道:“大人不必如此悲观。即使陛下进入湖广,最后还是要依仗大人的眼下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而大人又从政多年、老成持重,即便陛下移驾至湖广,最后还是要仰仗大人的。至于过去的一些小事,陛下又怎么轻易去计较?”
何腾蛟阴沉着脸思索了半晌,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点下了头:“事已至此,也就只好这样了。你替我起草一份手令吧,立刻发往郝永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