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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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天下-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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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青絮的尸骨在叶花晚护送下由易宸璟派人发往灵溪郡,起灵那天战廷并没有到场,叶花晚抱怨了几句,傅楚却什么都没说,而之后近一个月战廷行踪不明,回来时,人又消瘦许多。

    “青絮姑姑的婚服放在卧房柜子里。”再出现时,傅楚淡淡地对战廷说了这么一句。

    “嗯,收拾东西时有看到。”战廷一样的麻木神色,“跟着青絮尸骨一起烧了,省得老寨主看着伤心。”

    “哦。”

    之后,二人再不谈有关乔青絮的任何事。

    想要挣扎着活下去,他们就必须选择忽略一些事情,遗忘一些事情,否则,心早晚会碎掉。

    突然降临的平淡日子是被深宫内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打破的,第一个是遥阖殿侧室,戚七七。某日夜里,刚刚解除软禁状态易宸暄搀扶着戚氏到遥皇寝宫,状似开心地禀明侧室已怀有身孕一事,据陶公公形容,当时遥皇因惊讶过度竟然连茶杯都握不稳摔个稀碎,而后立刻下旨立戚氏为五皇子正妃,加赐侍女十人、老宫婢二人,吃穿用度皆按照后宫嫔妃打点,可谓是一夜之间荣华加身,让侍寝多年却一直未孕的戚氏飞上枝头变凤凰。

    至于易宸暄为什么突然之间允许戚氏怀上孩子,又为什么装作高兴特地去禀告遥皇,其中缘由不得而知,白绮歌亦不会傻到跑去询问,无论是易宸暄还是戚氏,哪一个都是她不想再见到的人。

    同样是怀孕,宫中另一个女人却远没有戚氏那般好福气——素娆,竟然有了左丞相的遗腹子。

    身份地位相差悬殊又是私通受孕,依照大遥六宫律法素娆本该被乱棍打死,若非姐姐素鄢挺着娇弱身子在遥皇寝宫前跪了两天两夜,素娆项上人头肯定是保不住的。易宸璟虽厌恶素娆,但对素鄢一向是照顾有加,为了这件事不得不硬着头皮和白绮歌一起去面见遥皇求情,遥皇最后松了口留素娆一条性命,条件是逐其出宫,永世不得再入宫门半步。

    不管怎么说,性命保住就是好的,白绮歌和易宸璟无奈地接受了条件,想要告退时遥皇以商议军政为由将易宸璟留下,白绮歌只好一个人离开。

    事实上白绮歌的离开只不过是指离开寝宫内殿,才走出内殿没几步,陶公公就追上来把白绮歌拦住:“皇子妃请留步,皇上有命,要奴才带皇子妃去偏殿等候。”

    白绮歌怎么也没想到遥皇会指名要见她,并且是背着易宸璟,问陶公公原因,得到的只是茫然摇头。君命不可违,尤其是易宸璟与遥皇关系极其微妙慢慢的现在,更是不能出半点差错。

    隔着轩窗眼看无知无觉的易宸璟离去,而后房门轻启,遥皇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眼前。

    “坐吧,不必再行礼。”遥皇和气挥手,自己坐到宽大的镂花木椅上,笑吟吟的表情看起来毫无恶意,“有些话当着璟儿的面不方便说。你也知道,那孩子脾气又臭又硬,和朕年轻时有一拼,所以还是避开他好。”

    “皇上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忌讳?殿下脾气再大终归是臣子,皇上有什么话大可随心言明。”

    遥皇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盯着白绮歌看了好半天,而后忽地一声朗笑:“朕听出来了,你这是在暗中埋怨朕不讲道理。也对,你们两个这次回宫历经不少磨难,朕非但没有替你们出头,反而让璟儿憋了一肚子火,换做谁都要有些怨气,只是你这丫头胆子够大,别人不敢说的话你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敢做,比起你来,璟儿倒算是乖巧了。”

    又是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么?白绮歌垂下眉眼,再次想起偶遂良那日送她的四个字。

    究竟她做了什么事令得遥皇耿耿于怀?眼下她和易宸璟大有息事宁人之风范,既不继续向遥皇陈诉易宸暄罪行也不再冷眼相对,假如遥皇认为她怂恿易宸璟挑起兄弟不和才说了那些话,最近她这么老实,没必要特地面对面重提旧事吧?倘若在意的是之前北征她贸然出阵,这种想法更加荒唐,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更何况——说句有些自负的话——如果不是她冒着危险率兵破阵力挽狂澜,北征可能是如今结局么?

    总之,遥皇的心思白绮歌完全猜不透,面对隐晦含蓄的交谈只能保持沉默。

    见白绮歌不回话,遥皇端起参茶摇着杯盖又道:“你和璟儿回来那天在城门附近闹得好大声势,后来禁军营上报,光是被你们几个打伤打死的士兵就有三十人之多,真是可惜了。”

    “都是大遥子民,我和殿下也不愿自相残杀,可那些士兵是别有用心之人派来袭击我和殿下的,逼不得已只能自卫还手。”

    遥皇仍是一派和善,仿佛提起这件事不过顺嘴而已:“朕明白,不必多做解释,毕竟与那些士兵相比,璟儿的性命更加重要。”

    总算说了句能听得顺耳的话。白绮歌坐在窗下木凳上,拘谨稍解,而后紧接着,遥皇不咸不淡地抛出其他话题,让白绮歌的心又一次高悬。

    “朕还听说,那天护着你们二人杀出条血路的人是战家那个罪臣遗子?”

    白绮歌呼吸一滞,宽大衣袖内秀拳紧握。

    果然,遥皇还是不肯放过战廷么?哪怕他一直尽职尽责地保护着易宸璟,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感情,连最心爱的女人也被连累杀害,自此阴阳永隔?那样敦厚老实的人,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一条活路!

    许是心底积怨太深,白绮歌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声音较之先前高了许多:“战廷是为保护我和殿下才出手伤人,这也有错?难道要站在一旁看殿下被人千刀万剐才对吗?”

    “可他终究是杀了人,功过不相抵,这些道理不需要朕多做解释。”放下茶杯,遥皇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绮歌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绮歌在那一晃而过的目光里触到了精明深沉,全不似一个病弱老者该有的眼神,忽然就联想到常年隐忍不发、韬光养晦的易宸璟。这父子二人当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心里想着却不能明说,说了,那便是捅破遥皇底线,硬生生触其逆鳞。

    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白绮歌从凳子上站起微微躬身:“绮歌一时冲动冒犯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无妨,朕想听听你的看法。”遥皇不动声色起身,负手站在门前,“你若能说服朕,朕便免去战廷的死罪,你若说服不了……任他再忠心于璟儿,终是手刃我大遥诸多精兵的穷凶极恶之徒,非死不足以偿罪。”

    “好。绮歌如有不合皇上心意的言辞,还请皇上不要往心里去。”白绮歌面上如常,心里却是忧虑不已。

    战廷是易宸璟的侍卫,按常理说有什么事理当找易宸璟商量才对,遥皇把她留下谈论算是什么意思?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万一她哪句话说错了、说过火了,是不是不只战廷死罪难免,就连她也要付出一定代价?果真是君心难测,遇上这么个老谋深算又难以揣摩的皇帝,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马虎不得。

    然而事到临头,她根本无从逃避。

    无声短叹,朱唇轻启:“绮歌见识短浅,总认为为人处世首先要一碗水端平。皇上怪罪战廷杀害皇城士兵却不追究那些人追杀我们是何等罪名,怪不得殿下会失望了。如果皇上不想被人指摘有意偏袒谁,还是追查出指示杀手一路追杀我和殿下的幕后真凶,然后与战廷一并公平处理才好。”

    与易宸璟相像至极的眼眸猛地一眯,遥皇沉下脸,语气冰冷。

    “白绮歌,你在指责朕胸怀私心是吗?好大的胆子!竟敢用三十多条无辜枉死的士兵性命威胁朕,你该当何罪?!”

第224章 身份揭破

    入宫以来,白绮歌面见遥皇已经不是一两回,然而遥皇动怒还是第一次见,她那两句话似乎令遥皇十分恼火愤怒,表情一瞬阴沉。

    “在这件事上绮歌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非要说有的话,那便是犯了直谏之罪。”迎着遥皇冷厉目光抬起头,白绮歌表现得不卑不亢、毫无惧色。

    其实白绮歌并不是无所顾忌,此时此景换做其他皇帝她肯定不会这么说,可眼前的人是遥皇,虽然了解并不深入却也有过数次交流,她始终认为遥皇并非昏君,在苍老枯槁的容颜之下仍保持着雄心壮志,而且应该比较喜欢偶大将军那样直言不讳的硬气之人。

    就当是赌一把好了,再不济她也是易宸璟明媒正娶的皇子妃,遥皇真生气了也不会把她怎样,至多是再想其他办法救战廷。

    那一声厉叱后遥皇许久没有进一步反应,听了白绮歌的坚定回应更是卸下铁青面孔,转过身,精致的琉璃杯在手中转来转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朕没看错,果然是个有脾气、有骨气的丫头。”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笑声打破僵局。遥皇慢慢坐回椅中,失去温度的参茶终于仰头落入腹中内,舒坦地拍了拍胸口:“这下舒服多了。坐下吧,不用那么紧张,朕刚才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谁让你处处表现得拔尖出众,让朕忍不住想要试探一番呢?”

    就为了试探她度量和脾气?白绮歌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目光看向遥皇:“那么战廷的事也只是个玩笑?”

    “战廷……也算是年少有为的奇才,杀了未免可惜。当年他单枪匹马入宫行刺朕险些得手,朕很是欣赏他的身手和勇气,只可惜他是罪臣之子,不得不防。”忆起往事,遥皇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后悔,“他妹妹好像也被你们劫走了?那小姑娘朕还记得,娇小瘦弱我见犹怜,懂事得很,囚禁她亦是为了限制战廷——凭璟儿与他的交情,朕就猜到璟儿会留他在身边,若没有个可做威胁的人璟儿岂不是很危险?”

    “也就是说,皇上逼殿下打断荔儿双腿是为殿下好?”无名怒火从心底燃起,隐约又透出一丝悲哀。白绮歌压抑着情绪,声音低沉:“战廷和殿下是儿时玩伴,皇上却要殿下亲手伤害战廷唯一亲人,看上去的确是出于对殿下的保护,可不知皇上想过没有,如此一来殿下心里会有多苦?就因为断了荔儿双腿,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自责!皇上只想着压制战廷不让他作乱却罔顾殿下心情,有什么资格——”

    怒斥戛然而止。

    她是草芥,眼前的人是君王,难道要不留情面地指责遥皇没资格做父亲吗?就算遥皇真的没有资格,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别人家事,对帝王之家那些复杂关系指手画脚?告诉自己千万次不可冲动,然而想起易宸璟提及荔儿时的内疚自责,心情怎么都无法平静。

    易宸璟至今所做一切,有多少是被逼出来的?

    他的苦,无人知,无人疼,无人感同身受。

    面对白绮歌突然爆发的火气,遥皇沉默许久,眼神不再亲切温和,蓦地染上几许木然:“不该你操心的事别多嘴多舌,朕……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

    清脆一声响,原本把玩在遥皇手中的杯盖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也不知是不小心失了手还是有意恫吓。白绮歌低下头看着残缺的杯盖沉默不语,胸口起伏渐渐平定。

    “以上都是绮歌肺腑之言,皇上愿听也好不愿听也罢,毕竟忠言逆耳。”

    遥皇侧目,带着玩味语气:“什么是忠言?不想听的就都是忠言?”

    “是非忠奸、善恶好坏,为君者当有决断,绮歌一介民女不便多言,只希望皇上念在战廷对殿下忠心耿耿的情分上能网开一面,世间能为殿下不惜牺牲一切的人,除了敬妃娘娘外战廷当属第一。”

    “看来我们之间很难达成一致啊……”感慨摇了摇头,遥皇撑着额角挥挥手,“行了,你可以走了,朕不希望今天的事被璟儿知道,你明白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无非是要她闭上嘴装哑巴,全当这场不愉快的交谈从未发生,之后会怎么对待战廷和荔儿也依旧要由遥皇决定,她和易宸璟的意见大概是“仅供参考”的地位,做不了主。

    白绮歌心里冷笑,曾经对遥皇的好感一扫而空。

    浅浅行了个礼转身,前脚抬起还未落地,遥皇的声音又紧随而至,问的问题突兀,莫名其妙。

    “战廷对璟儿忠心不二,你呢?你能为璟儿做到什么地步?”

    这问题白绮歌根本不需考虑:“自是竭尽所能,不惜一切。”

    “朕想知道,你的不惜一切究竟能付出多少。”

    白绮歌的脚步缩回原地,瘦削身子笔直站着一动不动,袖里两只拳头握得更紧。她听得出遥皇语气里不容反驳的意味,更感受得到背上并不温和的目光,这次密谈由头至尾都在逼迫她、刺激她,早知如此真不该来。

    片刻后转身,残破面容上淡然表情让遥皇颇为欣赏,大手一扬,一样物事抛向白绮歌怀中。

    “这是我大遥调兵虎符,只有位列将军上位者才能持有,算上璟儿手中那块,整个遥国也不过五块而已。”

    “如此重要之物皇上该收好才是,绮歌身份低微,拿不起这要命东西。”白绮歌举步上前,不动声色将虎符双手递向遥皇。

    遥皇不接,反而将虎符推回:“怎么拿不起?朕让你拿还有问题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来历,披着昭国公主名号嫁入大遥却生长于白家,你是白家幺女,是白老将军所剩唯一女儿,也是现在掌管昭国三军的白将军亲妹妹,你拿不起这虎符,那我大遥岂不是没人能拿得起了?”

    白绮歌僵立,看着手中虎符无言以对。

    做梦也想不到遥皇居然把她身份查得一清二楚,当初易宸璟为了名正言顺把她带到遥国加以折磨,对外宣称她是昭国养在深宫的公主,而今遥皇语气笃定,分明是有足够证据证明她身上没有半点皇室血脉,想来是经过仔细调查的;而当假公主的身份被揭破时,她白家三小姐的身份就不止联姻公主那么简单了,外加上遥皇给她这块虎符,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白绮歌,你可愿意做朕的广戍将军?”

    威严浑厚的声音压在头顶,巨石一般令得白绮歌喘不过气,手中的虎符似是在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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