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见过。”开了口;太子反倒感到没那么压抑了。
“都跟你什么了?”朱棣冷冷问道。
“两件事;一个是那个案子的进展;”太子老老实实答道:“另一个是眼下杭州的情况。”
“案子什么进展?”皇帝不肯多用一个字;显得咄咄逼人:“杭州什么情形?”
“据侦查的范围;已经缩小到几个人身上;但这三人位高权重;而且有两人是清白的;还要请示父皇;下一步如何查下。”太子早打好了腹稿。
“什么清白?谁也不无辜!”朱棣冷哼一声道:“调动全省的兵马;把个浦江县围得里外三层;竟还让那人跑了;就算没有通敌;也是天大的失职”
“父皇的是。”太子轻声道:“不过浙江境内明教闹得很厉害;儿臣愚见;还当以稳定为要;先把邪教剿灭了再不迟。”
“哼……”朱棣怒哼一声道:“得好听;朕看他们光忙着内斗了;哪还有功夫理会什么明教;把朕的杭州搅得稀巴烂”
太子忙扶着杌子慢慢站起来;皇帝得含混不清;也不知是明教把杭州搅乱;还是内斗;或者兼而有之;但总之朱棣不愿看到杭州乱套;这是明白的了。
“你;胡潆上这个奏章;是受了谁的指使?”朱棣眯着眼;冷冷打量着太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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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欲把西湖比西子 第二二四章 狱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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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有些结巴的答道:“回……回父皇;胡潆是钦差;有代天巡狩之职;上报地方民瘼是他的职责。”
“朕是让他找人的不是让他多管闲事的”朱棣的声音越来越冷冽:“该办的差事搞砸了;竟然还把闲事管到朕的锦衣卫头上来了看来朕是对他太好了;竟然敢为天下先”
“……”听父皇这么重的评语;朱高炽额头见汗。胡潆当初之所以不情愿沾此事;就是这个原因;这些年来;在纪纲的淫威下;根本没人敢跟皇上三道四;敢为天下先;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见太子吓得不敢话;朱棣又哼一声道:“既然锦衣卫闹得这么不像话;浙江的臬司、藩司、还有巡按御史;为什么不上报;为什么他们都装聋作哑;还要胡潆越俎代庖?”
“回父皇;浙江官员自身尚有嫌疑;加之锦衣卫又是天子钦差;是以敢怒不敢言。胡潆也是钦差;若不如实禀报;反倒是欺君了。”朱高炽这才憋出一句。
但这话得到位;朱棣沉吟片刻;冷冷道:“依你之见;胡潆没有错;浙省官员也没有错;错的是朕的人?”
“胡潆是父皇的钦差;浙省官员是父皇的臣子;和锦衣卫一样;都是父皇的人”朱高炽硬着头皮回道。
这话得到位;朱棣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得好听;可惜同殿称臣不假;但饭还是分锅吃的。”着冷笑一声道:“好比这朝中有多少是你太子的人;你比朕更清楚。”
这话诛心了;朱高炽赶忙跪下;嗫喏着分辩道:“儿臣不敢结党;亦无需结党;心里只有父皇;没有其他。”
“哼……”朱棣又哼了一声;方哂笑道:“既然你无党;那就无党吧。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看来朕是小人了。”
“儿臣不敢”朱高炽忙叩首道:“肯请父皇收回此言”
“了就了;收回个屁。”朱棣爆了句粗口;便口出旨意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你也不用劳动刑部都察院;就让周新和朱九来办;朕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冷面寒铁;和朕的十三太保;能联把这案子办成什么鸟样”
“儿臣遵命。”朱高炽忙接下旨意。
“出吧。”朱棣完;便不再看他;两个宫人上前;将太子搀扶起来;离开文华殿。
“浙江;不能乱。”太子下后;朱棣幽幽一叹;像是对身边的郑和;又像是对自己道:“不然朕拿什么下西洋?”下西洋的丝绸、茶叶、瓷器;大半出自浙省;要是乱了套、减了产;朝廷大计都会受到影响。
“皇上让周臬台和朱千户一起查案;”郑和轻声道:“会不会适得其反?”
“不会的;朱九是朕的老人;他有分寸的。”朱棣摇摇头道:“朕让他一起查;不过是告诉周新;朕在看着他。”着深深一叹道:“纪纲那里;你回头替朕打声招呼;让他不要乱来;朕不会委屈了他的人。”
“是。”郑和应一声;皇上考虑的确实周全;想把浙江的事情查清楚;首先纪纲必须不能捣乱。
太子府书房中。
朱高炽回来后;换了便服;稍事休息;便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将与父皇的奏对;讲给几位属官。
“不管皇上了什么;最后让周新来查此案;这是个好消息。”黄淮捻须道:“明皇上还是顾惜浙江百姓;也相信了胡潆的话的。”
“朝廷不可一日无浙江;浙江一日不可乱。”金问的脸上;写满兴奋之色道:“这次是纪纲自己冲昏头了;他也不想想;朝廷如今缺钱到了什么程度?竟然把伸进皇上的钱袋子;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呵呵;的不错;”黄淮笑道:“纪纲如今行事愈加嚣张;他下人自以为远离京城;更加肆无忌惮的敲诈民财;这下终于引起皇上注意了;我看这是他们气数尽了”着声音一沉道:“这次要全力支持周新把案子办好;把锦衣卫在浙江于的丑事儿揭开;皇上就会知道;自己一直信任有加的;是一群什么人到时候;殿下的处境自然会好很多。”
朱高炽疲惫的脸上;也渐渐现出了潮红;笑笑道:“能救浙江百姓于水火;还能让父皇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值了。”
“纪纲不会坐视不理的。”一直没吭声的杨溥开口提醒道:“还是要防备他捣鬼。”
“确实。”听他提起纪纲;黄淮的面色也凝重起来:“还有汉王;他也不会看着殿下重获皇上信任的。”
“是啊。”金问点头道:“得想想办法;尽量帮帮周新。”
“原本胡潆是可以帮他的;但他现在自身难保了;再多事的话;怕要适得其反。”黄淮道:“京城这边;我们可以帮他顶一顶;但浙江的话;还得靠他自己。”
“不用太担心;周新怎么也是一省按察使;又是大名鼎鼎的冷面寒铁;只要我们帮他顶住上面;下面他应该能撑得住。”杨溥叹口气道:“我想周新既然敢把这件事捅上来;他就有拼死一搏的决心了。”
“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他是个大忠臣。”太子缓慢而坚定道。
“臣等知道了。”几位属官恭声应道。
杭州;卢园;锦衣卫千户所、后院班房内阴暗潮湿;臭气难闻;还有被折磨成重伤者的呻吟声;真不是个好地方。
用瓦片在墙上缓缓画下一笔;看着上面的三个‘正;字;进来整整半个月了;王贤叹了口气;便继续给身边一个面色铁青的长身汉子包扎伤口。
蹲了半个月的班房;他难免蓬头垢面;衣袍肮脏;但精神尚好;身上也没有伤;这一是因为胡潆和朱九的话;二是他老爹努力的结果……王兴业深知牢房的黑暗;估计锦衣卫的牢房就更黑了;因而不惜代价的漫撒银钱;终于买通了看守牢房的锦衣卫;就连杜百户、许千户那里也使了钱;这才让他们打消了修理王贤的念头。
是以王贤成了这间班房十几个人;唯一身上没伤;行动自如的一个;他看不得那些同号的人重伤在地没人管;便主动帮他们换药;包扎;料理伤口……天下的牢房都一样;只要你肯使钱;狱卒什么都帮你弄到;当然价钱要贵十倍。
其实王贤想找个大夫来;可杭州城的大夫;哪个也不敢进这活地狱;王贤只好赶鸭子上架亲自动;好在这帮家伙这会儿都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能有人给包扎包扎;就感激涕零;哪还会挑三拣四?
“我;你吃点心的次数多了点吧?”半个月下来;王贤的艺明显见长;熟练的用烧酒给那长身汉子伤口消毒;然后包扎起来。
那汉子不知是不是受刑太多;没痛感了;烈酒浇在伤口上;竟只皱了皱眉;口中还能话:“进来四十天;吃了四十次点心。”
边上或躺或趴的狱友纷纷咋舌;这要换他们;早死了多少回了。
“来你也奇怪;人家受刑;都是为了逼问家财;你个穷光蛋;有什么好逼问的?”王贤笑道。
“他们就想让我求饶;我偏不。”大汉闷声道。
“就为了争口气?”王贤摇头叹道:“大个子;你再硬气;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他们早晚能把你折腾死的。”
“进来了;谁还能活着出?”大汉强撑着坐起来;他背上皮开肉绽;身前也是伤痕密布;但仍能看出这是一副铜皮铁骨;不然根本不可能熬得住这么多刑。“也就剩这口气了……”
这话引得牢房中一片唏嘘;众人对这位因为打抱不平进来的狱友;都很是敬重;一个乱发苍苍的老者叹道:“大兄弟有古代侠客之风;”着又看看王贤道:“小兄弟有古代仁者之心。”
“过奖了;我不过是举之劳。”王贤笑道:“换了谁;也会这样做的。”
众人却都摇头;换了别人;是不会管闲事的。
大个子盯着王贤的酒坛子;抿了抿于裂的嘴唇道:“下次别浪费在我伤口上了;给我喝了多好。
“你的;没这个你伤口早就烂了;肯定死翘翘。”王贤白他一眼;但还是把酒坛子递给他;对众人道:“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大个子接过酒坛子;小口小口的抿着;一脸无上的享受。
“除了这个倒霉蛋;你们已经两天没人被提出了。”王贤道。
“那还不好啊……”“别咒我们”这些家伙放出;都是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会儿却全都趴在草堆里;跟官府大牢里那些囚犯;没有任何区别。
完;他们也奇怪道:“是啊;莫非他们在忙别的。”
“那他是怎么回事儿?”王贤指着那大个子。
众人一想也是;大个子一天一顿打;可还照旧。
“不管怎么;都是好事儿。”那老者缓缓道:“不定风向要变了。”
“钱老真的?”老者显然很有威望;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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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班房门开了;众人脸sè齐变;心说高兴早了……
几个番役黑着脸进来;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头目对个姓李的官人道:“李大官人;我们千户大人有请了。”
那姓李的支撑着爬不起来;小头目瞪一下手下道:“愣着于什么;扶一下”
两个手下忙上前;将李大官人扶起来;离开了班房。
番役一走;班房里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情况?不像是要用刑的样子;莫非真有转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钱老缓缓闭目养神道:“等等看吧。”
“也只能如此。”众人便继续卧草;但都望着牢门;再没心思说话。
过了足足顿饭功夫;番役又来提了个人出去;王贤仗着和他们还算熟;小声问道:“张大哥;李大官人呢?”
向ri里趾高气扬的小头目;今ri态度大变;客气答道:“千户所已经查明;李大官人是清白的;自然放了。”
“原来如此……”王贤点点头。
待番役们出去;众人脸上涌现出兴奋、忐忑、期待、激动之sè;现在谁还不明白;在经过一两个月炼狱般的折磨后;他们终于要重见天ri了
虽然都这么想;可没到最终确定;还是难免满心忐忑;在等待中煎熬了一天;只见班房的狱友一个个被提走;直到半夜还不停;一直到只剩下王贤和大个子两个;便突然卡了壳。
这一宿;王贤彻夜无眠。他身边的大个子倒是呼呼大睡。
睁眼捱到天亮;王贤刚要迷糊一会儿;蕃役再次出现;终于轮到他了。
大个子朝他咧嘴笑笑;目光却瞥向了酒坛子。
“不许偷喝我的酒”王贤瞪他一眼;跟着番役出去;来到千户房中。
千户房中;许千户和杜百户都在;两人满眼血丝;一脸疲惫;显然也是一宿没睡。
“你是王贤。”许千户双手搓搓脸;闷声道。
王贤点下头;也不说什么。
“来了多久了?”许千户又问道。
“半个月。”王贤答道。
“待够了么?”许千户又冷哼道;这样的话;他已经问了好几天、几百遍;所有人的回答都一样‘呆够了;;然后他就会再问‘想出去么?;犯人就会答‘想;……这都成套路了。
“没有。”
“想出去就……呃……”许千户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换词儿了;无比蛋疼道:“怎么;没捞着吃顿点心;心里不舒坦?”
“我当然想出去;但不是现在。”王贤老调重弹出了新意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抓进来;已经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不给个说法;我宁肯不出去。”
许千户本来就憋了一肚火;登时压不住了;拍案而起道:“**;给脸不要脸;来人;给我押到点心房”
外面的番役应声进来;凶神恶煞的要拿王贤
“王贤;好汉不吃眼前亏;你非得挨顿刑才舒服?”杜百户忙劝道。
王贤根本不鸟他们;一副任君摆布的滚刀肉模样;几个番役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就跟**十的老头儿似的;眼看就能碰到他身上;却迟迟就是不落下。
“住手。”见王贤不吃晃;无奈;杜百户只好出声:“你们先出去;”
番役们毫不意外的停下手;闪身出去。
房间里的气氛变了;许千户的威势烟消云散……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他们是在虚张声势;王贤这二世为人就都活到狗身上了。
通过老爹藏在酒坛子里送进来的蜡丸;王贤已经知道;胡钦差进京去告状了;看现在这情形;显然是胡潆成功了;锦衣卫在紧急擦屁股;这时候撇清还来不及呢?他们哪敢再动自己一指头?
搞清楚形势;他骨子里的无赖jing神登时发作;你想跟我算完;抱歉;我还不算完呢
千户房里;许千户面sè变幻;一时狰狞一时苦逼;半晌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身边的杜百户只好说话了:“因为你是秀才;按照《大明律》;我们不动你;可你也别太嚣张。关你个三年五载;你一样比死还难受。”
王贤听了不禁哂笑;自己进来的时候;跟他们提王法;哪个肯放在眼里?现在又拿《大明律》遮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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