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结果就是:木刺还有许多细碎的渣滓留在了肺部,或者木刺并没有排出来,刺破了肺管或者别的什么……”唐越想了想,继续说道:“那么,萧宝林的状况,会越来越差,就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
康正帝眯了眯眼,她站起身说道:“辛苦你了,越,我先去陪陪他……”
“陛下……?”萧烬看着康正帝让夜三除去了她的广袖流仙裙,走向了榻边。
“怎么?不希望朕陪你?”康正帝走上了软榻,问道。
“陛下陪了臣侍数日了,理应去后宫,看看其他众位君侍了。”萧烬虚弱至极地说道。
“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操心,倒是旁的事情,想得挺多。”康正帝躺在萧烬旁边,也不敢搂他,她生怕怎样碰他,他都会疼。
萧烬看着康正帝,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他伸手穿过康正帝的颈项,说道:“陛下……”
“你别动,你别动!”康正帝吓坏了,赶忙将萧烬扳过身,说道:“唐越说了,让你平躺着,你就不要乱动了,万一肺里的木刺游移了……”
萧烬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说道:“可是……我想搂着你。”
康正帝想了想,将萧烬的胳膊打开,自己依偎在他的臂弯里,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萧烬的眼角滑落了一颗滚烫的水珠,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明明并没有觉得悲伤和难过。
“陛下,你能不能陪臣侍说会儿话?”萧烬问道。
“你说吧,少说几句,等你病好了,朕天天陪你说。”康正帝将手臂轻轻地搭在萧烬的腰上。
“哥哥发脾气,陛下可知道为什么?”
“嗯?”康正帝愣住了,问道:“他不是因为朕让他去请你妹妹,结果不愿意去,又担心后宫之中,有人会趁机害你。所以,想要亲自照顾你,而你又不肯,才生气的么?”
萧烬缓缓地呼吸着,又气若游丝地说道:“并不是。”
康正帝纳闷了,她抬起头,看着萧烬的侧脸,帮他擦去了眼角的泪渍。
“哥哥自从找到了我,就把心思,全部放在了我,和风语阁上。而如今,我不需要他的照顾,对他来说,就是将他一个人推了出去。”萧烬坚持着说完了整句话,又开始微微的咳嗽起来。
“你别忍着不咳嗽,也别咳嗽的太狠,你这肺……”康正帝有些气恼自己的无力,继而说道:“无非就是让他去找你妹妹,让别人去请……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风语阁是朕的耳目。况且,他一个清白的公子,天天在朕的寝殿里,再怎么说,都不好听。”
萧烬抿了抿唇,再没有说其他的话。
次日,独孤染珂出宫去请了夜留殇。而他坐着马车出长乐门的时候,却碰巧看见了礼部尚书府上的车辇停在了门口。
独孤染珂倒也没多想,便与之擦身而过。
公孙琪越一副皇帝公爹的气派,趾高气昂的下了马车。他换乘凤太后专门为他派来的八凤首轿辇时,也没有丝毫的虚礼。
这四角有双凤首的轿子,是凤太后特有的仪制。何宫侍看在眼底,脸上却没露出来半分微词。
公孙琪越的本意,其实是想端好威仪的架势,不要给凤后落了脸面。可是,他的出身,毕竟是奉国公府庶女的嫡子。他这样的做派,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张脸的作用,反而叫人看去却生出了更多的腹诽。
“哎呀,亲家公,何须行此大礼呢!”凤太后虚扶了公孙琪越一把。
“凤太后宽厚,可是臣夫这礼数还是不能缺的。凤太后近来身子可还爽朗?”公孙琪越手心都是汗,可他不能让人看出他心底的不踏实。
“哀家这身子骨,都是老毛病了,爽朗不爽朗的,也就那么回事。”凤太后闻到了公孙琪越身上浅浅地龙涎香味道,忍不住又有些胃里抖擞。
公孙琪越噙着贵夫的礼貌式浅笑,说道:“倒是犬子让凤太后操心了。”
“凤后仪态大方,都是亲家公教导有方。让哀家不省心的,只是陛下罢了。唉……咱们好容易见上一面,不提这些让人伤神的事。”凤太后说着,就扶着额头,摆出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
“哎呀,这些恼人的事情,凤太后就叫犬子去操心好了。您是真正该享清福的人呢!”公孙琪越堆着一脸的笑意。
谁知,他这样的恭维,却没把马屁拍到位。凤太后心底不悦了一下,却还是满脸的笑意,说道:“谁说不是呢!哀家倒是想享清福,可这帝后不美,到现在,快一年了,凤后肚子里一个音信也没有,哀家能不着急么!”
第二百三十章 琼浆珍馐公孙愁
公孙琪越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便僵了一下。心底倒是腹诽:好像是谁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盼着陛下最好没有皇嗣的人呢!
可公孙琪越却不得不说道:“这陛下还年轻么!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让她们多增进些……”
凤太后打断了公孙琪越的话,说道:“哀家先前倒还纳闷,心想着凤后这不争的性子是怎么来的。原来是传承自亲家公的贤良淑德啊!只是……若是说,皇帝陛下心心念念的,偏宠着的是咱们鹤哥儿,倒也罢了。可陛下除了那些理应宿在椒房殿的日子之外,就再无踏足凤仪宫的意思。这,能叫哀家不焦心么!”
公孙琪越难得进一趟宫,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细节的。主要也是江兰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少打听这些事。
若不是因为江珵鹤稳坐在凤后的位置上,江兰芝也不会收敛了这许多。自从江兰芝去小爷们的房里少了,公孙琪越自然是千依百顺的,把精力都放在了哄好江兰芝的这件事情上。
听凤后过得不如意,公孙琪越也是心中一惊。撇开江珵鹤是不是他亲生的孩儿不说,江珵鹤毕竟也是他一手养大的。更何况,若是江珵鹤从凤后的位置上下来了……
公孙琪越再把不住满脸的假笑,他难免也露出了愁容,病急乱投医地说道:“那凤太后可要多提点着鹤哥儿才好啊!”
“唉——这孩子除了苦心钻研那些修心养性的事情,就没有其他的心思。哀家就是有心提点,也苦于不得其门啊!”凤太后叹了口气。
公孙琪越原本的防备,都被凤太后的那些话打乱了。他一想到江珵鹤若是成为了不受宠的凤后,那么他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也会再度受到动摇。
他与凤太后说着话,转眼间就到了午膳时分。门外来了凤仪宫的小宫伺,她是来请示公孙琪越是否去凤仪宫用膳的。
凤太后一副恍觉时光飞快的样子,说道:“你看,哀家光顾着,拉着亲家公说话了,到底是不若鹤哥儿孩子贴心。亲家公好容易才入一次宫,哀家就不耽误亲家公去见自家孩子的功夫了。”
公孙琪越恭恭敬敬地跪拜谢过,这才跟着那小宫伺去了凤仪宫。
刚进凤仪宫的门,就看见江珵鹤灼灼其华地立在椒房殿门口静候着。公孙琪越如同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那般,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这么大的太阳,凤后干嘛站在这里晒着呀!”公孙琪越行过礼,这才赶忙拉着江珵鹤往椒房殿走去。
“父亲。”江珵鹤止步不前,说道:“陛下得知父亲来了,专门设了家宴,咱们是去保和殿用膳。”
公孙琪越微微一愣,这保和殿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去的大殿。像百青宴,国宴,年夜宴……这样的宴席,才够资格在保和殿用膳的。
公孙琪越拉着江珵鹤快步走了几米,与一众宫人拉开了距离,这才悄声问道:“父亲听凤太后说,陛下待你并不亲厚。看来,是他诓骗父亲的了?”
江珵鹤面色不变,淡淡地笑道:“凤太后多虑了,陛下待臣侍很好。”
公孙琪越仔细看着江珵鹤的神色,并不像寻常男儿家幸福甜美的样子,便不安心地又道:“我儿说的可是真话?”
“半句虚言也没有。孩儿缘何要哄骗父亲呢?不过是凤太后着急抱孙女,这才说了些话,让父亲误解了罢。”江珵鹤淡淡地说道。
公孙琪越欲言又止,仔细看了身后,又悄声说道:“他若着急抱孙女……那宫里怎么又没了一个孩子……”
“父亲!”江珵鹤低声警醒道:“谨言慎行,是父亲一再叮嘱孩儿的,孩儿不敢忘怀。”
公孙琪越讪讪的,却又有些心疼地道:“你啊,就是太好性子了。不要什么都不懂得争。宫里不比在咱们府上……你若心里委屈,时常叫父亲来陪陪你说说话,也是可以的。虽然,父亲帮你出不得什么气。可你是凤后!你的母亲是礼部尚书,再不济,还有祖奶奶奉国公府给你撑着腰呢!如今,你贵为凤后,咱们的荣辱都是系在一起的!奉国公府没有不给你撑脸面的道理!”
“父亲——”江珵鹤再度打断了公孙琪越的话,说道:“孩儿不愿让朝臣们说外戚专权。况且,陛下真的待孩儿很好。”
公孙琪越想了想,倒也作罢。原本他想着,常来宫里走动,在母家也会更能扬眉吐气,在尚书府更是自不必说。可是,外戚专权这一词,兹事体大!若是真被言官们抓着这样的说头,江珵鹤还能不能继续稳坐凤后的位置,都要两说了。
公孙琪越又拉着江珵鹤,说了一会儿府里和奉国公府的家常话,这才走到了保和殿。
康正帝在保和殿偏殿摆了一席家宴,同江珵鹤并排而坐,招待着坐在另一张桌上的公孙琪越。
江珵鹤也没有想到康正帝这样有心,他原本并未期待她会如何招待自己的父亲。可是康正帝这样做,却是十足十的周全了他的脸面。
阖宫上下,没有人不开始腹诽江珵鹤这凤后如同虚设。康正帝每每去椒房殿,也总是抱着书本。江珵鹤又是个自小从闺阁中,以贵公子的教条养大的男子。他是不懂如何主动向康正帝索需温存的人。自然,他就不可能腹中有讯。
可是,江珵鹤既然已经嫁做了康正帝为夫,此生便只能有她一个人惦念了。
他看着康正帝向公孙琪越恭敬的敬酒,忽然心底又生出更多的奢望来。
酒过七旬,司膳司上来了一道蜜枣酱猪蹄,康正帝浅笑吟吟地招呼公孙琪越品尝。
谁知,公孙琪越冷不丁地懵道:“密诏?臣夫也只是听闻,并未曾亲见啊!”
席上其乐融融的气氛,忽然静了下来。
康正帝缓缓再度堆上笑容,说道:“公爹这是喝多了,竟跟朕打起岔子了。朕说的是:蜜枣——酱猪蹄!这道菜啊,是司膳司新做出来的菜品,朕尝着不错。今日,特命司膳司备下了一份,请公爹也品鉴一下。”
江珵鹤忽然间,脑子里百转千回。他不知道康正帝是故意上了这道菜,诱父亲说什么,还是父亲喝多了,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
公孙琪越一下子打了个激灵,他有些尴尬地应和道:“是是是,陛下说的没错,是臣夫不胜酒力,说了胡话了!”
康正帝继而又说了一些子家常话,显得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宋惜玉又硬着头皮进来了,梁斐芝给康正帝布完菜,微微蹙眉地看着她。宋惜玉赶忙在梁斐芝耳旁说明了缘由。
康正帝问道:“怎么?”
梁斐芝低声说道:“回陛下,夜小姐已经到了。现在正候在交泰殿门口呢。”
江珵鹤心底忐忑了起来,纵使是康正帝摆宴周全了他的颜面。可若是她席间为了别的君侍离席,这无异于当众打了他的脸啊!
“知道了,让她在那候着吧。”康正帝淡淡地说道。
宋惜玉刚要退下,康正帝却又说道:“去让司膳司给小姑子备好午膳。”
康正帝转过头,握了握江珵鹤的手,说道:“一会儿用完膳,朕就不打搅凤后和你父亲聊体己话了。凤后,不会生朕的气吧?”
江珵鹤修长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他很想握着康正帝的手,可他又怕这显得有些轻浮了。江珵鹤只好有些不自然的脸红起来,说道:“陛下事务繁忙,臣侍怎会这般不懂事呢。”
“哎呀!看着帝后琴瑟和谐,臣夫就安心了。凤后年少些,不懂事,且又不善言辞,对于人情世故更是懵懂,只潜心喜好钻研书画琴艺。臣夫原想,此来是给陛下赔罪的。谁知,凤后有幸流离偶合,得遇陛下慧眼。臣夫喜不自胜,特敬陛下一杯。”公孙琪越举杯说道。
康正帝饮了酒,拍拍江珵鹤得手,说道:“你看,以后你可得对朕更好点儿,朕可是这天下唯一对你慧眼识珠的伯乐了!”
江珵鹤从未被康正帝这样打趣,一时间酱红了脸面,有些责备地唤道:“陛下……”
虽然江珵鹤美则美矣,可再英俊的不似凡人,也不能完全没有情趣吧?而他,就是没有。
江珵鹤这样抗拒,是因为他认为,这种调笑,是在贬低他。虽然他看得出来康正帝是想对他表达亲昵,可是他心底是十分反感的。因为他不认为这是真正的妻子对夫婿应有的亲爱。
他觉得,只有妻主对小爷时,才会有这种视为玩物的戏谑。
公孙琪越这才明白,凤太后的担心似乎不光是危言耸听。他又十分懊恼,自己教导出来的翩翩贵子,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康正帝也收起了尴尬,又吃了几口,午膳便这样结束了。
康正帝与江珵鹤他们分开之后,便屏退了伺候左右的宫人。她掏出怀中的小哨,吹了起来。
不一会儿,隐月在康正帝的面前单膝跪着,静候指示。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连傛华因诱催生
康正帝不明白,既然先帝看准了她的治理之才,为何还留有一道遗诏密而不发。这件事怎么查,也查不清楚。
先帝最后一道密诏是什么呢?若是她做的不好,就废除她么?她不清楚先帝是不是有这个权利,也不清楚怎么样算是做的好,怎么样算是做的不好。
密诏这事,令康正帝如鲠在喉,总觉得不安生。
帝师的府邸,都叫锦衣卫们反查了两遍了。什么也找不到。
诏书存档处,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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