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敬廷亲自驾车来到上海高等法院,找他曾经的同僚潘之平潘副院长,潘之平曾经也在重庆军事委员会里干过一阵,私底下两人关系不错,所以谭敬廷直接找他要特赦令。
“谭兄,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看我啊?”潘之平见谭敬廷过来找他,笑着跟他打招呼。
“潘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我都被手上的几个案子搞得晕头转向的,哪有时间找你闲聊啊?我今天来,是问你要几张特赦令。”
“给谁特赦啊?”
“齐有才,王大庆,付世贵,于亮,尹志强,刘文浩,曲涛……“谭敬廷把自己记得的名字一一报给了潘之平:”这些人还不能马上处死,我得审个清楚才能让他们赴黄泉。”
“这么多啊?而且还都是政治犯。”
“我那儿又不是警察局,五花八门的案犯都有,我这儿除了政治犯,其他犯人我还不待见呢?潘兄,怎么样,帮一下忙,王麻子催着问我要特赦令。我真的是被这几个案子给烦死了,上面又催得紧,我真怕王麻子那儿突突突一下子都把这些人给报销了,那我上哪儿找这些人去?还破个鸟案啊?”
“唉,也真是的,一会儿让我们连审都不审就直接定罪,直接枪毙,一会儿又来特赦,真他妈的没事找事,好了,谭兄,我也懒得问了,我先给你敲好公章,你自己拿回去填吧,反正王麻子那儿有个东西留底就是了。”
“好啊,那就麻烦潘兄多敲几个章了。”潘之平的这个提议正中谭敬廷下怀,他是求之不得。
“谭兄啊,这局势啊,还真不好说,你作何打算啊?”潘之平一边敲章,一边问谭敬廷。
“有什么打算不打算,听天由命呗。”谭敬廷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还真打算跟上海共存亡?老实告诉你吧,那些上头的大人物早就把家眷送走了,到时候,看看苗头不对了,赶紧拍拍屁股走人,老兄,你还指望上海变成第二个斯大林格勒?我看你还是趁早走吧,上海,肯定是**的囊中之物。实不相瞒,我已经订好了去台湾的机票了。”
“潘兄果然未雨绸缪。”
“这年头,除了自己,谁会替你做打算?”潘之平摇了摇头:“好了,敲好了,你拿去吧,这些够了吗?“
“我看可以了,谢谢潘兄助我一臂之力,小弟祝潘兄早日脱离苦海,直上云霄。”谭敬廷笑了笑,拿了一大叠空白的敲好章的特赦令走了。
谭敬廷回到保密局,阿龙已经回来了,谭敬廷便按照名单,把名字一一填入空白的特赦令中,然后交给阿龙,让他送到王麻子那儿去。
阿龙走后,谭敬廷立即给徐明峰打电话,告诉他已经把这些政治犯转移到了川沙县看守所。随后几天,徐明峰手持谭敬廷签署的保密局提审单,开着保密局的囚车,陆续把这些政治犯转移出川沙县看守所,然后直接把他们送往苏北根据地。而黄政委早就派人来半路接应,所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被捕的同志营救出去了。
阿龙曾协助谭敬廷把陆昱霖和鸣儿父子救出了保密局的牢狱,并且移花接木,把阿强的尸体从杂物间转移到地牢里,让朱弘达误认为被烧死的是陆昱霖,而且又把朱弘达的一只不锈钢酒壶和一只珐琅打火机留在了地牢里,栽赃陷害朱弘达人为纵火,杀人灭口,谭敬廷的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确实达到了目的,阿强被烧死了,朱弘达畏罪自杀,谭敬廷取代了朱弘达,当上了保密局上海站的站长。
阿龙曾以为谭敬廷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冒险营救陆昱霖父子仅仅是因为两人曾经是同窗好友和好兄弟,为了兄弟情义而不惜铤而走险。而且谭敬廷与朱弘达的矛盾正日益白日化,所以谭敬廷正好趁机嫁祸陷害朱弘达,以达到除掉朱弘达的目的。因而阿龙把谭敬廷的这种孤注一掷的行为视为权利斗争倾轧的必然。
但这次为什么谭敬廷一下子把这么多政治犯从提篮桥监狱移送到郊外的川沙看守所,而且川沙看守所相对来说,监管设施较为简陋,看守人员也比较少,为什么要移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况且目前站里没有一件案子是与上海防御部署计划的泄密有关,为什么谭敬廷要编造谎言呢?
这一长串问号让阿龙有些看不懂了,如果说前一次是关乎私人恩怨,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谭敬廷也被**收买了,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重审那些犯人,而是要营救他们出狱,把这些政治犯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阿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现在**即将兵临城下,就算汤恩伯把上海打造成第二个斯大林格勒,铜墙铁壁,固若金汤,靠汤恩伯的二十五万守军能抵挡共党的百万雄师?何况还有上海地下党在内部做策应,里应外合,上海这座城市迟早是**的囊中之物。
如此看来,谭敬廷早就有所打算,也许他暗地里早就跟共党有所来往,那自己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忽然摆在了阿龙的面前,他觉得自己也该为自己的前途早作筹谋,也许紧跟谭敬廷不失为一条光明之道。当初他选择站在谭敬廷一边,而阿强则选择站在朱弘达这一边,事实证明他站对了,而阿强站错了,阿强最后到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所以,阿龙决定,无论谭敬廷作何选择,他都无条件地服从和跟随。
电讯处长姜则通给谭敬廷送来了好几份截获的共军的电报,谭敬廷看完之后便往抽屉里一塞,从此便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比如上次截获的关于保密局人事的变动的电报,共党是如何得知朱弘达死了,谭敬廷取而代之。可是电文交给谭敬廷之后,竟然无声无息了。
“站长,那份电报,你不觉得蹊跷吗?共党是怎么得知我们内部的人事变化?”姜则通终于熬不住了,主动跟谭敬廷谈及此事。
“哦,姜处长,你指的是那封截获的共党电报啊,这封电报呢,我个人觉得意义不大,朱弘达的死讯是纸保不住火的,那个汪氏,拖着儿子在保密局门口为亡夫祭扫,大喊冤枉,当时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别说是共党了,就是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十有**都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共党得知此事也不足为奇;至于我被任命为新站长,我估计是共党的猜度吧,毕竟在上海站,我的资历是最老的,而且共党也知道上海的地下组织是被我破获的,所以他们认为我接任朱弘达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这只不过是巧合而已,只能说明他们的分析还是挺靠谱的,这个有什么可值得探究的,你说,是吧,姜处长?”
姜则通尴尬地笑了笑,确实,这封电报也无关什么机密,诚如谭敬廷所说的,一切看似顺理成章。
但姜则通还是感到有些奇怪,以前谭敬廷收到共党电报之后,都会跟他谈起电报的具体事项,询问他截获的时间,波段,地点,范围等问题,现在升任站长之后,这些电报似乎无法引起谭敬廷的兴趣,常常过目一下就完事了,只字不提。也从未跟情报处,电讯处,行动处等科室共同分析讨论或是商榷采取什么相应的行动。
姜则通觉得谭敬廷当情报处长的时候尽管受到朱弘达的掣肘,阿强的窝里反,但依然干劲十足,像是一只嗅觉灵敏而且诡计多端的狐狸,而现在当上了站长之后,没人制约他了,却反而变成一只懒洋洋的猫咪,对诸事提不起劲。
第二百十八章 掩人耳目
当然,谭敬廷并非一直静默不动,他有时也会采取行动,例如根据毁城计划,保密局特务的任务就是去破坏一些重要的工厂设施,比如化工厂,发电厂,自来水厂等,所以就命令孙富贵的行动处担当此任。可是,当孙富贵的行动处去进行破坏的时候,便一眼就被那些护厂的纠察队工人师傅抓个现行,所以,孙富贵的行动处减员厉害,将近一半的队员不是被抓获就是被打死。任务没完成,反而损兵折将,这让孙富贵整天哭丧着脸,向谭敬廷要求增派人手。
谭敬廷最关心的倒是曹秀英的机要处,他经常光顾机要室,嘱咐曹秀英要保存好档案资料,千万不能丢失或是受损。还破天荒地给机要室增添一些安保设备以保障这些档案资料的安全。
曹秀英这个老姑娘见谭敬廷经常来机要室询问档案资料的保存问题,而且还特别照顾她的这个部门,添置不少设备,竟然自作多情,以为谭敬廷对她有意思,是在找借口跟她多接触,所以频频向谭敬廷释放信号,这让谭敬廷哭笑不得。
徐明峰曾告诉谭敬廷,保密局的这些档案资料非常珍贵,这具有及其重要的历史价值,所以一定要妥善保存,以便今后**接管。所以,谭敬廷才这么重视机要室。
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那就是如何拦截那些经吴淞口运出去的物资。
谭敬廷和徐明峰接连两个通宵共同商议如何谋划,如何部署,既能进行拦截这些物资,又能让谭敬廷免受牵连。
虎仔和赵连长的十几个弟兄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守在各大银行的金库附近,观察运钞车的动向,如果发现装有大批箱子的大卡车驶出银行,则立刻给谭敬廷办公室打电话。
这天,虎仔在位于徐家汇的恒发银行金库附近发现有三辆大卡车正在装车,一只只大木箱子和铁皮箱往车上搬运,便急忙跑到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谭敬廷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是谭站长吗?恒发银行金库前停着三辆大卡车正在装车,上面有大量的木箱和铁皮箱。”
“好的,我知道了。”
谭敬廷挂了电话,然后招呼阿龙的情报处所有队员集合,全副武装,乘坐军用卡车,朝恒发银行驶去。
谭敬廷的汽车和军车一同前往恒发银行,在金库前停下了,谭敬廷从汽车里下来,走到大卡车前。
“你们的行长呢?”谭敬廷敲了敲车窗。
“在金库里面,我这就给你找去。”一个银行职员见是一个军官,连忙去金库找行长。
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秃发老头走了出来。
“谁找我?”
“你好,我是保密局的,你就是恒发银行的行长吗?”
“我只是代理行长,我们的行长已经去台湾了。敝姓杨,木易杨。”
“哦,是杨行长,你好,我接报,你们要把这几车钱币运走?”谭敬廷侧过脸问道。
“是的,这是上面早就布置下来的任务,让我们银行把这些资产全部转移,装船运走。”杨行长向谭敬廷解释了一下。
“我们保密局就是来协助你们的,保障这些物资的安全。现在市面上很乱,为防止不法之徒趁机作案,所以上面让我们保密局来护送这批银行物资。”
“哦,这太好了。”杨行长见军车上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心里安定了不少。
“还是你们想得周到,这些天抢银行的事件频频发生,搞得我们都提心吊胆的,如果有军队的支持,那我们就吃了定心丸了。”
“就这三辆卡车吗?”谭敬廷问道。
“嗯,就这三辆,我去催一下,让他们快点装车。”杨行长催促着。
没过多久,三辆卡车都装得满满的。
“全装完了吗?”谭敬廷问杨行长。
“全装完了,金库已经空了。”
“好,杨行长,你上我的车吧。”
“哎,好好好。”
谭敬廷的汽车在前面引路,阿龙的军车在后面压阵,三辆银行的卡车在中间。
谭敬廷的汽车驶出徐家汇之后,忽然朝左转,朝莘庄方向行驶。坐在车上的杨行长觉得路线不对,连忙提醒谭敬廷。
“这位长官,好像方向不对呀,应该往右转,才能到达吴淞口码头。”杨行长给谭敬廷提个醒。
“那儿正在加固防御工事,我们需要绕道才行。”谭敬廷头也不回,加大油门,汽车飞速前行。
杨行长见谭敬廷这么一说,也不能驳斥什么,只能任由谭敬廷决断该走哪条路。
汽车在市区里兜兜转转,杨行长渐渐耷拉下眼皮,谭敬廷见杨行长昏昏欲睡,便把方向盘一打,朝着青浦方向驶去。
到了朱家角附近,谭敬廷把汽车停靠在路边边,后面的车辆也停了下来。谭敬廷招呼后面的卡车司机和阿龙军车上的队员:“要解手的赶快去啊,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卡车司机便全都下车,去路边解手。
杨行长睁开迷蒙的双眼:“这都到了那儿啦?”
忽然路边冒出十多个蒙面大汉,冲向车队。
杨行长还没搞清状况时,忽然就感觉脑袋被人用枪顶着,杨行长吓了一大跳:“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而谭敬廷被一个蒙面人用枪顶着后背,谭敬廷只能举起双手,后面阿龙等一些情报处的队员也被一伙蒙面大汉缴械制服了。
一个领头的蒙面人把杨行长和其他三名汽车司机捆绑起来,塞进一辆卡车车厢里,然后由两名蒙面大汉看押着。
谭敬廷身后的那个蒙面大汉对准谭敬廷的后脑勺用力一敲,谭敬廷昏倒在路边。
几个蒙面大汉上了三辆银行的卡车,然后发动引擎,卡车绝尘而去。
阿龙跑到谭敬廷身边,把他搀扶着坐起来,谭敬廷摸了摸后脑勺:“他妈的,这些劫匪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抢劫,还无视我们这些穿军装的,阿龙,你怎么样,没挨打吧?”
“没有。就是一枪未发就被缴械了。”阿龙惭愧地说道。
“没受伤就算是万幸了,缴械就缴械了吧。”谭敬廷安慰阿龙:“其他弟兄们呢?”
“也还好,没受什么伤,这些劫匪看上去训练有素,不像是草头王。”阿龙觉得这伙劫匪似乎是有备而来,而且动作敏捷,很有章法,不像是一伙乌合之众。
“唉,没想到我谭敬廷竟然栽在几个劫匪手里。”谭敬廷气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军服上的灰尘:“阿龙,走,先回保密局再说。”
“站长,你没事吧,要不让我来开车吧,你坐到后座躺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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