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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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 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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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货。”

    这样的人还能在宫里待下去,只能说是圣恩浩荡,皇上真是宽宏大量的人。要换做先帝时候那样险恶的后宫,段医丞这样的人早被生吞活剥了。

    他不用脖子上那吃饭家伙好好想想,自己越是和方尚宫不对付,就越不会这样明着打探情形,否则岂不是自找麻烦?

    再说,他和方尚宫一内一外,外头的事情多半都掌握在他手里,他用得着忌惮方尚宫?就算把方尚宫挤下去了,他也不可能把方尚宫那些近身伺候娘娘的差事抢过来干啊,到时候来个比方尚宫更厉害的人物,那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更何况方尚宫的身份可同过去不一样了,不过这个段医丞更不可能知道。

    段医丞见贵妃时隔着屏风说的话。贵妃自产后休养以来,一直没怎么见过人,段医丞也就来过一次。他进了门先将药箱解下,跪下叩头行了礼问了安,贵妃说:“段医丞请起来说话。方尚宫的病,不要紧吧?”

    “回娘娘的话,请娘娘且放宽心,方尚宫的病不算重,只是要好生调养歇息。”

    贵妃沉吟片刻,又问:“可开了方子?”

    段医丞忙说:“不用不用,臣看过李大人过去开的方子了,很妥当,不需要添减什么,就还按原来的方子煎服就成。”

    “原来的方子?”

    “是。”段医丞说:“才在方尚宫那里,宫人将旧方取出来微臣看过了,李大人医术超群,开方用药十分精准,非微臣所能及。”

    “是吗?”贵妃说:“就是那回出京避暑时开的那方子?”

    段医丞说:“正是。”

    谢宁记得那次的事,去金风园那一回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方尚宫到了金风园病倒,李署令为她诊脉开方,悉心诊治调养。从那以后方尚宫的身子其实大有好转,与从前相比要康健得多。

    “让段医丞费心了。”

    段医丞出永安宫时觉得自己运气还不坏,算得上因祸得福了。虽然周禀辰想要刁难他,可是贵妃娘娘一出面,不但替他解了围,还额外多开发了一份儿赏。赏什么是小事,关键是贵妃娘娘既然赏了他,还问了话,想必周禀辰就不敢再动什么小心思,自己也不用担心被他刁难了。

    来时脚步匆忙沉重,走时却轻快得多了。

    谢宁问青荷:“方尚宫那儿也存一份方子?”

    青荷连忙回话:“是。因为是调养的方子,一向药都是按副包了来,在咱们宫里头自己煎的,这样趁热服用才方便。药方李大人那里自然记着一份,咱们宫里头也留了一份存着。”

    “嗯。”

    青荷看着主子的神色,轻声说:“是不是方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奴婢去把方子取来看看?”

    谢宁摇了摇头。

    方子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方子很好,挑不出什么毛病。若是方子不好,那早就吃出问题来了。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吹到脸上的风都是湿润的,带着一股凉意。

    方尚宫的脉案放在手边,皇上已经看过一遍,上头的每个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闭着眼都可以将其从头到尾一字不错的复述出来。

    白洪齐轻声说:“段医丞没有另外开方子,还是沿用的李署令的旧方,方尚宫已经服过一次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说话时他的腰深深躬着,不敢觑看皇上的脸色。说完了这件事,又说起了慎妃的事。

    “承恩公府里确实搜出了几张秘方,都是几百年前的古方了。有几味主药都产自番邦。年深日久,那些材料渐渐寻不着了,这药也就配不成了。”

    但慎妃那里什么也没搜出来。

    这个女人行事真是滴水不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连白洪齐都在心里佩服她。

    以她这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劲头儿,要是再多点运道,没准儿真让她把事情做成了。想想她做过的事情,这是人们知道的,还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这股阴毒劲儿就象一条伺伏在暗中的蛇,无声无息的就在要害处给人来上一口,让人纵然死了也是做了糊涂鬼。

    “朕去看看方尚宫。”

    白洪齐连忙应是。

    从小书房出来,就只白洪齐一个人撑着伞跟着。天上还在飘着濛濛细雨,到了院门处,皇上将灯笼接过来,白洪齐识趣的退到一旁。

    皇上看着那亮着灯的窗子。方尚宫这会儿应该是睡着的,不过屋里有人在照看。皇上静静的站在窗外头,听着屋里有人走动的声音,倒水的声音,偶尔还有影子映在窗子上。

    这一刻只有风声和不知何处不停滴落的水声,听得特别清晰。

    再迈一步,推开门就可以走进去。这么简单的事,皇上这一步却迟迟没有迈出去。

    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让他这般犹豫不决。

    谢宁都能想明白的事,皇上当然更能明白。

    虽然是母子,可是毕竟中间有着数十年的空白。他尚不知如何与方尚宫相处,方尚宫与他之间也显得太过生疏客套。对他更多象是对皇上,不是对儿子。

    皇上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听人说起的一句话,倒记不清是谁说的了,当时他对那句话很不以为然,却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那句话好象是这么说的,孝顺孝顺,孝就是要顺。长辈说的话,不管有理没理都要听从照办,做到万事顺从,那就是孝了。

    当时皇上正是十一二岁左右的年纪吧?对先帝一些倒行逆施的乱命很看不过眼,对太后那一套也是深恶痛绝,满心里都是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而对于这种“孝顺”的论调更是不以为然,虽然不便在口头上驳斥,也在心里对那人很不以为然,觉得那种不分对错黑白的孝顺根本就是愚孝,认定自己这一辈子都绝不会有这种是非不分的时候。

    可是在这个雨夜里头,隔着一扇窗子的屋里病倒的那个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段医丞说她近来操劳过度,心力交瘁。在段医丞想来,方尚宫必定是为了谨妃的丧葬事仪、为了玉玢公主的身子操劳。

    可是从前不是没遇到过比这更多更繁杂的事,方尚宫都举重若轻的过来了,这一道坎对她来说本该不算什么。她的病,更多的是心病。

    她就那么不愿意这件事情的大白于天下,甚至为此忧思成疾?

    究竟她是有什么不得已之处,才会将自己难为成这样?

    如果皇上非要知道真实原由,非要方尚宫给出一个解释,是不是太过于难为她了?

三百六十五 心意

    白洪齐等了又等,可皇上并没有进屋去,只在窗外站了半晌。

    晚上谢宁很快就睡着了,皇上却迟迟没能入睡。

    其实皇上不是不懂,有句话叫做难得糊涂。

    在皇上受封成为太子的时候,当时的韩老太傅就曾经同他说过这样的话。

    上位者所处的地位,往往可以清楚的看见很多事。下头的人自以为藏的很好的秘密和一些小动作,站在高处的人看起来其实都是一览无遗的。但这世上人人都有私心,所以有些事情看见了最好也就当做没看见,要有容人之量,有些小小的纰漏和错处,不影响大局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放过也就放过了,俗话说得好,难得糊涂嘛。

    但眼前这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也许皇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等待了太久,在自己都已经将近绝望的时刻突然间柳暗花明,皇上表面上按捺得住,还是一派平静。可是他其实格外心急,几乎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他恨不得将这些年的缺失一下子都填补上,一步就迈过这三十来年的分离与陌生。他想给生母正名,给她一切她应该得到的,尽力弥补她这些年来吃的苦受的罪。

    可是这么大的力气打出去,却没落在实处,竟然结结实实的打空了,让皇上一下子很难扭过这股劲儿来。

    究竟为什么方尚宫要拒绝他的心意?不但拒绝了,还连真正的理由也要瞒着他。

    皇上心中很难受,憋着一股劲儿发不出来。

    他生活起居很有规律,平时不常熬夜,早起练剑健身也是风雨不误。今晚上床的时辰也和平常差不多,即使睡不着也躺着一动不动。

    谢宁已经睡着了。她的睡姿很老实。

    选秀时不光挑姑娘的长相仪态谈吐,甚至这些日常习惯也会有人暗中观察。如果睡相格外差,那差不多在前头就会被刷下去了。能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入选的,身上一定不会有太大的毛病。

    皇上翻了个身,打量着睡在身旁的谢宁。

    谢宁一定不知道,在她进宫之前,甚至在皇上未登基之前,他曾经有过的想法。

    他对外表并不怎么看重。在宫中长大,见多了外表美艳而又心如蛇蝎的女子。皇上想要一个女子,并不因为他的身份而讨好他,说着违心的话,其实只为了得到权势或是其他好处。

    但是这样期待的同时,他也清楚的知道,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遇见这么一个女子。

    谢宁呼吸匀净,神情安详,秀发梳成一条整齐的辫子,以免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后头发会乱做一团难以梳理。

    她的身体温软,带着一股好闻的,甜甜的奶香味儿。眉毛就象是用灰黛描过,有如笼着烟雾的一带春山。鼻尖处甚至还有淡淡的茸毛,看上去稚气未脱,就象个还没嫁人的小姑娘。生完三皇子之后谢宁恢复的很好,现在看来腰身依旧苗条,丝毫没有臃肿肥硕之态。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谢宁以一颗平常心待他。她从来没有想过借着宠爱从他这里谋取什么好处,没有向他索讨过珠宝、 晋封,或是家人富贵权势。皇上能感觉到,谢宁甚至常常为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感到不安。她似乎总觉得皇上给予她的太多,而她给予的回报太少,为了这种不对等而总是带着些忐忑和不安。

    可是皇上并不是这么看。

    在他看来,两人之间的给予确实不对等的。但是付出更少的那个人是自己。他打小没有什么人真的对他好过,皇上也并不知道要如何对待一个自己真心看重的人。他能做的就是赏赐,赏赐,晋封,晋封。他其实是更笨拙的那一个,在试探着,学着去对她好。

    谢宁的回报则丰盛热烈的让皇上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并非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谢宁的心意,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才渐渐发现,自己得到了多么可贵的珍宝。

    他以前曾经期盼过的那个人,其实已经出现了,就在他的身边,但他却迟迟没有发现。

    可以说,在别的事情上头,皇上都比谢宁要强。身份、学识、城府、阅历……这些谢宁都没办法和他相比。但是唯独在心意上头,这个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后进与前辈的区别。他们是完全平等的,没有谁比谁的感情更高贵。

    皇上习惯了身边有另一个人陪伴他入睡,习惯醒来后看见她躺在身旁,习惯在每一日傍晚时分就回到永安宫来。

    除了这里,除了她,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即使在这个时候,皇上辗转难眠而谢宁已经睡熟的时候,皇上也仍然觉得心里踏实,只要她在身边,她的就能让也感觉到一种满足和平静。她什么也不用说,不用做,只要有她这么个人在,就足够了。

    皇上大概过了三更才算将将睡着,好在第二天不是大朝会,皇上难得醒了之后又多睡了一会儿。

    谢宁醒得更迟。她前一天没有睡好,事情多,三皇子又有些闹人。

    皇上醒来之后,嘱咐旁人别吵醒她,自己起身洗漱更衣,在后殿东面练了一趟剑。

    雨在夜里已经停了,可是天却一夜之间冷的厉害,冬天来的那么快,声势也显得格外不凡,似乎一下子就要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冬天已经到来了。

    胡荣一早起来,推开门的时候就冻得倒抽口冷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天儿说冷就冷,今天这样穿平袄都不能御寒了,真是够戗。吁一口气,发现鼻子里嘴里呵出来了阵阵白雾。

    青梅站在左边回廊那里朝他招了招手,胡荣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件袄子,还有两双袜子,做的不仔细,你先凑和穿着吧。”青梅把提的包袱打开来指给他看:“袄子针脚更粗,不过反正是穿在里头的,外面还有袍子罩衫什么的,旁人也看不见。袜子可能穿着不那么舒服,你回去试试,要是哪儿不合适的你记得告诉我,我有空时再帮你改一改。”

    胡荣接着包袱,心里头着实酸涩的厉害。

    先后被青荷和方尚宫提醒过之后,胡荣也不想耽误青梅。青梅是宫女,将来是可以出宫的。凭着伺候过贵妃的情分,她还能嫁个好人家,将来能过上衣食无忧,儿女成行的好日子。自己不过是阉人,还是不要自做多情了。

    但是青梅好象从头到尾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对于胡荣从前的殷勤和后来渐渐的疏远,她的态度一直都没变过,还是三五不时的帮他做个针线,寻他说说话,心里有什么烦难的事情也会同他讲,缺个什么少个什么东西也告诉他。

    胡荣一面告诉别再这样黏糊不清误人误己,一面又很难拒绝青梅,从此对她冷若冰霜甚至疾言厉色。

    就象这回一样,青梅特意给他做了袄子和袜子,这让他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

    这袄确实做的有些赶,但是里子、面子用的都是上好细棉布,里头絮的是新棉花,摸着就又暖又软和,他完全可以想得出这袄子穿在身上一定既轻便又暖和,别提多舒服了。两双袜子用的也是厚实的布料,别说现在,就算到腊月、正月里穿,也不会觉得单薄。

    “试试?”青梅把袄抖开,胡荣赶紧接过来披上,胡乱伸袖子试了试,衣身大小合适,就是袖子缝的有点儿瘦,穿倒是也能穿上,可就是穿上之后胳膊肘不好弯曲了,紧绷绷的。

    “哎呀,你还是脱下来我再改一改吧。”

    胡荣已经舍不得脱了,忙护着袄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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