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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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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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光复到更盼望死的是君妃娘娘,若以此引起康南与西霞两国的不睦,他便可以挑动建安,坐享渔人之利。

    便是崇明帝什么不测,宫里如今有着皇太后坐镇,兵部尚书又是她的亲信,自己这边绝不讨不到好处。还不如就让崇明帝从后院起火,无瑕顾及前朝的混乱局面。险中求生,前景更加灿烂。

    苏暮寒认真地听着苏光复的分析,深知自己方才还是想得太过简单,对于苏光复的计策深以为然。浑然不觉得楚皇后本是自己的姨母、至情至性的亲人,反而狠狠说道:“最好一网打尽,连同那个死老太婆。”

    “嗯,流苏姑娘传的消息有真有假,不是她瞧不真切,便是旁人对她有了防范之心。今次这件事,还是劳动她也出些力。”有了一个慕容薇,苏光复已经担心,生怕流苏对苏暮寒的感情经不起磋磨,死了心要拉她下水。

    提起流苏,苏暮寒便想起她日前传递的消息:“那罗嬷嬷有一道拿手的乳酪,以当季花朵烹制,据说连御膳房也做不出同样的味道。最好是将东西加在酪里,若能同时送去寿康宫与凤鸾殿,才是叫人快意。”

    敢想才能敢做,能毫不设防地将吃食送进这两个地方,说易不易,说难其实也不难。慕容薇便时常往两宫里送些点心糕点。

    苏光复听得眼睛奕奕闪亮,拍掌道:“此计可行。只须流苏姑娘说动大公主,叫罗嬷嬷亲手治几份乳酪,往上面洒些兑了酒的千日醉,便是一箭三雕了。”

    苏暮寒更是眉眼璨璨,一扫方才的阴翳,朗声大笑道:“先生带来的好东西,连银针都试不住的毒药,我看她们又如何躲过?”

    心里头还有更癫狂的想法,将皇太后与楚皇后一并除去,趁着崇明帝伤心之余,苏暮寒打算铤而走险,借着吊唁的名义入宫,与苏光复的人里应外合,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叫许三年和夏钰之手中白白握有军队和暗卫,一步也动弹不得。

    所谓走一步看一步,为今之计便是将东西和消息一起递到流苏手中。

    这等紧要大事,苏暮寒不敢中间使人传信,他小心地询问了苏光复使用之法,拿漳绒包了两株药草收入盒中,准备尽快找个时间入宫。

    当日苏暮严为刺杀罗讷言殒命,一直令苏暮寒心头郁郁,觉得亏欠苏家老宅。今次大事议定,便将话题转到苏家老宅,关切地问起族长等人的消息,又询问那苏暮严的双亲可还安好。

    苏光复将大拇指一挑,赞了声:“族人们真是个个忠义。我听族长说,暮严的父亲当日惊闻儿子去世的噩耗,去族长那里问清了事情的始末,连叫了三声好,流着泪赞了句儿子死得其所。”

    忆起这位族兄的罹难,苏暮寒眼眶一热,又听得他的父辈如此忠烈,心内如何能不赞叹?虽记不起苏暮严父亲的模样,却也真心赞了一声忠肝义胆。

    苏光复叹道:“若不是个个忠肝义胆,咱们一群丧国流民,如何能苦苦支撑到如今?若论起神勇,暮然也不输他,此次立了件大功。”

    苏暮然是族长的嫡长孙,俨然后一辈的领头人。当日在老宅时,苏暮寒对这位族兄极为推崇,见苏光复极力称赞,便含笑道:“先生慢慢说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菊酒

    苏光复便娓娓说起,苏暮然如何每夜领着人不眠不休,从后山开凿通道,又如何驾起竹海云梯,千难万险绕过官府的守卫,一直登山玉屏山后山。

    在那里,他们寻到了瀑布后头的山洞入口,找到了昔年周扬尘与重九殿下的藏身之所。山洞里一切完好,能瞧得出当年生活的痕迹,石桌石椅灶台全,唯有重九殿下当年翻过的史书,因为风化都做了灰烬。

    若不是苏暮然为寻找当年的山洞遗址,只身一人潜入玉屏山腹,又如何能亲眼探到西霞的工匠们开挖矿藏与锻造兵器的火爆场面?只怕他们依然会以为玉屏山里大兴土木,修建着什么四时园林。

    单凭这一点,苏暮然也是头功一件。

    苏光复由衷地赞道:“若没有暮然亲眼所见,咱们依旧被蒙在鼓里。那挖矿与冶炼的场面宏大火爆,周围是真刀真枪的官兵守护。暮然虽然不敢靠得太近,却能瞧着好些刀剑的寒光,还有一捆一捆的羽箭,不知将要运往哪里。”

    寥寥几句便能说完的事情,实施者则要付出无比艰辛的努力。

    玉屏山的后山是光滑如镜的万仞悬崖,顶上一挂飞瀑气势如虹,由山顶直落山涧,地势十分险峻。要在这里驾起云梯天桥,绝非常人可及。

    当日苏暮寒身在老宅,这位族兄曾领着他立在后山慨叹那悬崖难登,遗憾因为当年一场泥石流毁去印记,如今再难寻重九殿下的藏身之所。

    未料想有志者事竟成,自己回京不过几个月,这位族兄竟然真就踏平了高山,拿竹竿与绳子驾起了隐秘的云梯。

    苏光复依旧滔滔不绝,恨不能一口气将这些事情说完。他饮了碗茶润喉,大笑道:“任谁也没想以,那瀑布后头的山洞又大又干燥,可容数百人藏身。族长已然亲眼瞧过,命令族人们将山洞重新修葺,来日若有风吹草动,那里便是族人们暂且栖息之地。”

    苏暮寒听得连连点头,嘱咐道:“如今山雨欲来,谁也说不准哪一天便是雷霆之势。与族长说说,抓紧时间修葺。我总有预感,苏家老宅也不牢靠,不如将那些贵重东西先搬入山洞,连同一些老弱妇孺,能避则避吧。”

    大周遗臣们走到如今,硕果仅存的便唯有那百余位族人,苏暮寒总是无来由觉得亲近。

    在老宅生活的那段日子,他瞧着大家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心里有深深的幸福。

    时常看到族人们在田间辛苦的的劳作,也听到桑林里有采桑女婉转的民歌。朝阳晚霞、斜月孤星,照耀着苍南那片苏家人经营了几代的土地,他虽然忙碌,却甘之如饴,享受着安国王府与沧浪轩都不曾给他带来的宁静与满足。

    族人们安逸的生活,眼看便要被打破。

    还有静静安身在祠堂地下的那些祖宗牌位,和藏在祠堂里的大量黄金,都需要另寻安全的地方。

    若是自己已被夏钰之怀疑,打从苍南之行他们便对自己起了戒备之心,那么安国王府里纵然没有风吹草动,苏家老宅和苏氏全族人一定会是他们首先关注的地方,势必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减少无谓的牺牲,便一定要让他们暂且避开。

    苏光复点头应道:“我与族长也是这个意思。保家卫国本是咱们男人的事,何苦要老婆孩子跟着煎熬。能想到这一层,也是主子宅心仁厚。以己推人,来日继承大统,更是天下万民之福。”

    主仆二人浑然不觉大周复辟只是异想天开,反而认真规划起了未来。

    苏光复陶醉的目光深深穿透了紫藤萝架,往着苍南老宅的方向伸展:“离去时老宅那百亩菊园已然缤纷,何时才能安享田园,痛饮一杯菊花酒?”

    “那一日必定不会太久”,苏暮寒即是对苏光复的承诺,又是为自己打气:“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偏不信先生苦苦经营数载,咱们却不能得偿心愿。”

    苏暮寒清湛而深长的目光似是穿越时空,盘旋在小皇帝驾崩的那个时候,又似是展望到了自己黄袍加身的未来。

    他发出一声清啸,慷慨说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先生,咱们以一年为期,明年菊花开遍之时,咱们已然荡平西霞,就在老宅痛饮一杯菊花酒。”

    秋日迟迟,苏家老宅里百亩菊园尽情绽放的时候,皇宫内亦是各色的菊花次第,姹紫嫣红开了满园。

    一晌好眠,慕容薇睁开眼睛时,外头将落未落的夕阳恰如少女唇上的胭脂,清薄而又剔透,带着潋滟娇姿,淡淡晕染开来,整个天空都似笼了块绯红薄纱般的绮丽。

    璎珞打了水替她净面,然后曲膝回道:“温尚仪方才使人传话,她那里烹了上好的莲蕊茶,请公主莫忘了过去品尝。”

    “到忘了这一茬,婉姐姐昨日是说过的”。慕容薇慵懒地以手掩唇打个哈欠,催促道:“快些替我更衣,再梳个简单的发式,莫叫婉姐姐久等。”

    瞧着流苏往里间去取衣,慕容薇清浅如风的眼神掠过她的身影,目光里的厌恶深刻而又浓重。

    需要经她之口传递的假消息都差不多了,却还须借她之手找寻苏暮寒或者是苏光复埋在宫里的眼线,一时三刻间,流苏还除不得。

    而册封礼之后,温婉很快便会出宫,若是依旧照着前世的轨迹,她最迟在今年年底便会嫁给秦恒。往后姐妹间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慕容薇便倍加珍惜同在西霞皇宫的时刻。

    这些日子,夏兰馨与云持的情谊也是愈久弥坚,时常约了一起入宫探望慕容薇与温婉。

    云持的性子愈加沉静,时常独自一个人坐着抚琴,不晓得是不是慕容薇的错觉,云持的目光时时在夏兰馨身上流连,不经意间,还有淡淡的浅愁呈现。

    夏兰馨则不然,那一丝嫣红里带着浅醉的神情,慕容薇异常熟悉。少女的芳心期许,那一刻的红鸾星动,前世与今生她都有过同样的表情。

第四百四十八章 年华

    璨薇宫内时常花香阵阵、琴音袅袅。

    四美齐集,往往谈笑间便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四人或是烹茶赏花,或是吟诗作画,都是难得的闲暇。

    六月里慕容薇生辰时云持送来的那株子持年华长势极旺,香雪每日尽心打理,已然从几棵小株长满了那只阔口的素陶花盆。

    依然如从前一般,慕容薇只要看到子持年华伸展的小手,想起云持赞它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坚韧与挺拔,脑中无来由便会想到那句亘古恒长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脸上亦如夏兰馨近日一般,有淡淡的烟霞飞过,氤氲了不涂胭脂也绯红一片的素颜,在丹桂与金菊飘香的八月末格外动人。

    云持前次入宫,带了个椭圆卷边素陶花盆,上面依旧是她自己手绘的浩渺烟波,三两叶孤帆星星点点散落在海面。

    她指点着香雪替子持年华换盆,教香雪在泥土里头掺上中药渣子当做底肥,细心地传授她如何配土、如何施肥。

    见香雪有模有样,云持满意地点头,边净手便与慕容薇说道:“香雪打理得真好。漫漫隆冬之后,待到明年春风催生,也不晓得会长成如何旺盛的一盆?”

    云持近日时有“感时花溅泪”的小伤感,慕容薇为逗她开心,便笑着打趣道:“隆冬未至,春日尚早,还是且说眼前。子持绘制的烟波浩渺素陶盆如此漂亮,我只怕明年这花太过旺盛,在盆里挤不下,还要劳动子持一双纤纤玉手再做些泥瓦匠与画工的粗活。”

    云持即便淡淡的笑着,言语间也总有些许萦绕的清愁。她随手拔去一枝开败了的紫玄月,将它扔进漱盂中,浮起一个几不可闻的笑意。

    这么好的女孩子,慕容薇很想知晓她的归宿究竟在何处。她将目光投射在窗台上那株才换完盆不几日的子持年华上头,凝眸仔细回忆。

    可惜对于前世的记忆里云持便是一片空白,连夏兰馨所嫁的云扬,慕容薇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浑然不晓得有过子持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这一世几个人还能一起到这么近,模糊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子持后半生的东西。

    “公主瞧瞧这样可好?”璎珞轻声的问讯将慕容薇的思绪从云持身上拉回到眼前。

    俏丫头手脚麻利,不过眨眼间便替她理好了妆。简单的发髻上一枚珠钗分做两股,弯成花开并蒂的式样,除此之外别无装饰,唯有两粒东珠坠子浅浅贴着耳垂,简单而又大方。

    浅紫的宫衣纤腰长袖,一枝银色蔷薇由腰迹伸展到肩头,明珠吐露般的璀璨。淡淡衣衫楚楚腰,这简洁到极致的装扮更衬得慕容薇乌发鸦青、芙蓉粉面,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流苏自然不甘心璎珞在慕容薇眼前一枝独秀,殷勤地取过蜜合色孔雀金丝宝相纹的斗蓬,快手快脚替慕容薇披在身上,一张笑脸娇俏如花:“公主,可要奴婢服侍您一起去含章宫?”

    “不必,璎珞随我去婉姐姐那里坐坐,不过片刻也就回来。你早些将夜里要点的百合香笼上,再去告诉秋香,晚间多做几道小菜,咱们璨薇宫里开个小宴,让她也过来坐坐。”慕容薇淡笑着吩咐着流苏,又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见流苏目露不解,慕容薇的帕子轻轻甩上她的臂膊,颇有些意味深长:“傻丫头难道过糊涂了不成?今日八月二十九,往昔不是年年替你庆生?想吃什么赶紧说与秋香,明日可没这份体面。”

    璎珞早已笑嘻嘻曲膝向流苏行了一礼:“还未恭贺寿星芳辰,姐妹们原是想着晚间小宴时一并道贺,既然公主说破,我这里少不得便要先行一礼。”

    这些日子脑中的弦绷得太紧,流苏浑然忘记了自己的生辰。

    慕容薇不但替自己记得清清楚楚,还依旧肯照着从前的规矩给她这份体面,这在璨薇宫内独一份,便是莫大的恩典。

    流苏浑然未听出方才慕容薇话中有话,只将注意力放在庆生上头,何曾留意那句明日再无这份恩典的重辞。

    一时间只觉喜从天降,流苏脸上有光,忙不迭伸手去搀璎珞,浅浅回了半礼。脸上的笑意含着一丝羞怯,却更娇艳欲滴:“奴婢多谢公主的恩典,这便依着诸位姐妹的口味,请秋香多预备几道菜。”

    流苏着了鹅黄蜀丝的背影清灵剔透,言语间也几多可人。飘然而去的背影却无端令慕容薇想起青竹儿口与黄蜂尾上针,果然随了苏暮寒,两个人都够得上阴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委实炉火纯青。

    慕容薇默默摇摇头,搭着璎珞的手往外走去。

    昨日温婉曾提起要烹制莲蕊茶,却不单是为着姐妹间叙话,而是给慕容薇一个去往含章宫的借口,在那里等着秋司膳的觐见。

    璨薇宫里藏着这么一只吃里扒外的东西,慕容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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