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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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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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有些道理。”韦皇后点了点头,把手一挥。

    乐曲声顿歇,舞伎牵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一众陪席的女官们纷纷起身离去。转眼,堂中只剩韦后母女,并一名面色严肃的中年女官。

    灯火摇曳,崔景钰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利落地拂去袖口的水珠,下跪行礼。

    他一身已湿透,浓长的睫毛上亦凝结着水珠。春寒料峭,他被冻得面色苍白,唇如涂朱,给他精致的容颜增添了一份妖异的俊美。

    安乐公主一阵心悸,觉得骨头都酥了。若不是此时场合严肃,她定是要扑过去,亲自帮崔景钰宽衣解带才行。

    “崔郎深夜来访,可有什么急事?”韦皇后懒洋洋地坐在榻上,“若是为你表妹段氏求情,大可不必了。她本是罪臣之女,潜逃在外,抓捕回去也是理所当然。你倒是好生想想如何解释包庇她之事。明日早朝,武相就会将此事上奏大家呢。”

    崔景钰跪坐下方,行完礼后抬起头来。只见双目犹如冰晶雕琢,其中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上方的两个女子都不禁为止一怔。

    安乐不禁露出痴迷之态。

    崔景钰并无任何繁冗的过场话和阿谀之词,开门见山道:“皇后所说有理。臣确实将表妹偷偷藏在家中。本想着等风声过了,送她去乡下。不料事发,反累得父母受惊了。”

    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只当他要辩驳一番,没想到他这般爽快地就全承认了,不禁意外。

    崔景钰面无表情道,“臣会收留表妹,乃是因为对舅父一家心怀愧疚。毕竟段家一案,臣确实未能替舅父辩护。臣表妹无依无靠地投奔而来,臣因着怜悯同情之心,实在无法作出将一个弱女子赶出家门的事。”

    安乐公主撇嘴,漫不经心地抿着酒。

    “那崔郎今夜来,是想求我什么?”韦皇后问。

    崔景钰俯身磕头,铿锵有力道:“臣想请皇后饶恕臣的表妹,放她自由。而臣,定当舍身效忠于皇后,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安乐公主双目大睁,喝道:“你倒想当然!段氏可是罪臣之女,潜逃不说,还拘捕。这等贱妇,就当流放为奴!”

    崔景钰蹙眉,正要开口,韦皇后挥手打断了他。

    她缓缓坐直,目光充满探究,深深盯着前方的年轻男子。

    “崔郎对你这表妹,可真是情深意重呢。”

    崔景钰垂首道:“臣的舅父如今只得这么一个骨血。这么做,臣心里才能好受一些。虽说法不容情,可人若无情,同山石草木又有何区别?臣想做守法之人、正人君子,臣亦想做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说得倒是有一番道理。”韦皇后冷笑,“那你能为我做什么?”

    崔景钰面色凝重地抬头看了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封信,双手奉上。

    “这是段氏被捕前交付给我的。想她本意是想让我藏起来。只是臣刚才也说了,在臣心里,崔家比段家重要许多。”

    女官拿银刀拆了纸封,将信交到韦皇后手中。韦皇后显然看不懂,却是认得韦敬的印,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这信写得什么?”皇后问。

    崔景钰直言道:“臣看过,却没看懂。这是一份密信。”

    韦皇后不禁哼笑了一声,“崔景钰,你这人确实有些意思。原先只以为你是个寻常的世家儿郎,模样好,有些文采,有些小聪明。现在看来,你倒是野心不小。说起来,你们崔家也算是皇亲,安乐一直唤你阿娘做表舅母呢。这些日子里,她可没少在我耳边替你这表哥吹风。”

    “公主对臣的信任与照拂,臣感激不尽,铭记于心。”崔景钰道。

    安乐娇嗔道:“你若要谢我,光说可不行,总得做点什么才是。”

    崔景钰秀气的嘴唇紧紧抿着,一抹羞耻恼怒之意从眼里一闪而过。他紧闭了双目,而后睁开,抬起了头。

    “臣自然将视皇后为主,做皇后手中一把利剑,一枚棋子。思皇后所思,忧皇后所忧,义无反顾,责无旁贷,为皇后和公主效劳。”

    他从容不迫,似乎没听懂安乐话中的意思。

    安乐不悦,嗤笑道:“崔郎只做列席之宾?何不再做一个入幕之宾呢?”

    韦皇后忍不住白了女儿一眼。

    崔景钰却是一笑,反问:“公主想做皇太女吧?”

    韦皇后和安乐俱是一愣,“你……”

    崔景钰朗声道:“臣今日与皇后、公主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有僭越之处,还请二位恕罪。去年公主上表自请立为皇太女,圣人却并不准,朝臣也皆不赞同。公主难道就此放弃,再无此念了?臣深知公主问鼎皇储之心。当今太子暴戾失德,又和皇后不合,臣也觉得他并非未来明主之选。而公主自幼受则天皇后教导,耳濡目染,颇有则天皇后的女皇之风,将来定会是一位明君。而圣人未准公主所奏,乃是他未真切认识到此事罢了。”

    安乐公主露出舒心笑意。恭维吹捧的话,她听得太多了。但是崔景钰是她喜欢的人,他简单几句赞美,就能让她心花怒放。

    崔景钰继续道:“臣虽不敢同武相、宗相相提并论,却愿为公主的大业尽薄棉之力。只是臣认为,这列席之宾,与入幕之宾,只可选择一种来做。公主希望臣做哪一类人呢?”

    安乐不禁怔住,茫然地望向韦皇后。

    韦皇后却是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崔郎不想和裹儿多缔结一份情么?”

    崔景钰坦然道:“臣有自信,凭借臣的能力,就可赢得皇后与公主的赞赏和重用。臣做事素来公私分明,不屑用私情来换取利益。皇后和公主此刻最想要的,是一员能臣干将,并非那种只能赋诗哗众、作戏取宠的弄臣。正所谓,得到权力容易,把持权力却难,长久地运作权力,更是难上加难。朝臣、士族在乎的是家族利益,百姓在乎的是一日三餐。他们是水,皇后和公主想做舟。若想水不覆舟,就得做好完全的准备,将实际的权力握在手中。皇后和公主想来心中也一片清明,知道派系中的臣工,趋炎附势的无能之辈多,有才干者少。臣厚颜自荐,愿为皇后和公主效劳,排忧解难,确保公主将来的江山固若金汤,永世昌盛!”

    韦皇后和安乐此刻面色已十分凝重。韦皇后心中尤其清楚,她之所以能把持朝政,确实全因圣上懦弱无能,对她言听计从。武三思聪明有才,却只一人。其余宗楚客等人不过阿谀奉承的宠臣罢了。如今圣上在位,已有众多王公不满。将来若安乐真的成为女帝,掌权不稳,怕皇位真不容易坐稳。

    安乐有何才能,她这做娘的更加清楚。若是能找个能臣,替安乐管理江山,她们母女可继续寻欢作乐,可不是一桩美事?

    崔景钰不动声色地扫了两人一眼,最后道:“臣今日毛遂自荐,效忠皇后与公主,已是违背家中长辈意愿。臣孤注一掷,希望皇后与公主能信任臣。”

    片刻死一般的沉默后,韦皇后开口,嗓音暗哑道:“春雨,崔郎那个表妹,如今关在哪里?”

    一个年轻女官道:“回皇后,那段氏被收押在大理寺中。”

    韦皇后沉吟片刻,道:“将段氏没入掖庭吧。”

    “皇后!”崔景钰低呼。

    韦皇后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我不追究你私藏她,就已是对崔家开恩了。她本就是罪官之女,理当没入掖庭。你放心,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小丫头。只要你如你所说的一般,忠心辅佐我,她便有出宫一日。你觉得如何?”

    “……是。”崔景钰垂头,眼里利光一闪,“就照皇后的意思办。”

    安乐思绪百转,虽然觉得不甘心,可是自己若能成为女皇,何愁寻不到借口睡崔景钰?她也本是有政治野心之人,对权力的**战胜了对崔景钰的男女**。韦皇后一锤定音,她也不再反对。

    韦皇后淡淡一笑,“我今日就给你一个承诺。我执掌朝政那日,就是你表妹出宫之时。我还会为你这表妹指一桩好婚事,赐给她丰厚嫁妆,许她风光大嫁。你可满意?”

    崔景钰俯身叩首,朗声道:“臣,替表妹叩谢皇后隆恩!”

监牢遇刺

    牢门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丹菲警觉地抬起头,见狱吏打开了牢门,放一个婆子走了进来。

    那婆子面目普通,衣着干净整洁,像是大户人家里的女管事。她一见丹菲,就流露出同情之态。

    “哎哟,娘子受苦了!他们可没伤着你吧?”

    “你是……”

    “娘子不认得老奴?”婆子笑道,“老奴是崔家的家奴,管的是后厨的事。段夫人担心娘子在牢里吃苦,特让老奴带着吃食来看您。”

    婆子说着,打开手里的食盒,将一盘盘饭菜端了出来。

    “段夫人说,娘子在北方长大,想必应该爱吃羊肉,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道樱桃酿羊肉。如今时节还早,可是府里去年存在冰窖里的樱桃呢。”

    “让夫人牵挂,我真过意不去。”丹菲道,“府中一切还好?”

    “都好着呢。”婆子道,“就是现在风声不大好,主人吩咐闭门几日,所有人都禁了足。连钰郎也被关在府中。钰郎倒是想来探望娘子的。”

    “那有劳嬷嬷替我传个话,说我一切都好。”

    “那是自然的。”婆子道,“娘子用些饭菜吧。”

    丹菲执了木筷,夹了一块羊肉,有忽然放下,“对了,还不知道我妹子可还好?”

    “啊?”婆子一时茫然。

    丹菲提醒,“就是刘女郎。”

    婆子恍然大悟:“她也好得很,娘子无需挂念。”

    丹菲哦了一声,又抬起筷子,“她如今一个人在府中,也不知道害怕不。”

    “怎么会?”婆子目光盯着丹菲执筷子的手,“段夫人待刘娘子如亲生女儿一般。”

    丹菲忽然挑眉,“怎么?她没有被她舅父接回家去?”

    婆子又是一愣,“哎呀,瞧我这记性。是的,刘娘子被她舅父接走了。到底还是住在娘舅家更妥当呀。”

    丹菲点头,“希望那陈家舅父不会嫌弃阿锦是累赘。”

    婆子道:“有我们家夫人撑腰,那陈舅父又怎么会亏待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呢?”

    “也是。”丹菲笑,“我看那陈公是个厚道人。”

    “就是,就是。”婆子略微有点不耐烦,“娘子快用饭吧,这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丹菲夹起羊肉,往口中送去。婆子目光紧紧跟随。

    丹菲轻轻眨了一下眼,筷中羊肉掉落。她翻手一扬,饭菜尽数泼洒在了那婆子身上。不等婆子叫出声来,她一把折断了一根筷子,飞扑过去,将筷子尖锐的断头抵在了婆子脖颈上。

    婆子张口,就被丹菲掐住了喉咙。

    狱中油灯昏暗,火苗飘摇,狱吏早不知去了何处。

    丹菲脸上阴影晃动,眼露凶光,犹如来自地狱的夜叉。

    “说!谁派你来的?”

    婆子浑身颤抖,艰难喘息,哑声道:“你……你怎么……”

    丹菲冷笑,“不论谁派你来的,都是个蠢货。稍微花些精力,就可知道刘氏的舅父姓郭。饭菜里下毒这种手段,也未免太老套了。告诉我他是谁,我绕你一命。”

    婆子惊恐,“不……是,就是崔景钰。他……他怕你牵连崔家……”

    丹菲噗哧笑了,“韦家怎么派这么一个蠢货来灭口?”

    婆子双目圆瞪。

    狱吏似乎听到了动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

    “替我传个话给韦家的人”丹菲低声道,尖锐的筷子在婆子脖子上戳出血洞,“不要以为杀了我,就能封住口。他家做下的事,迟早都会公布于天下!”

    “什么人在那里?”走廊那一头传来呵斥声,脚步声逼近。

    婆子忽而冷笑:“是你死到临头还不信自己被骗了。崔景钰已拿着你给的书信,投靠了韦皇后,保住了崔家。就你还在做着给段家申冤的白日梦!”

    “哦?”丹菲唇角一勾,“哎哟哟,真是气死我了。”

    婆子愕然。

    “你们在做什么?快分开!”狱吏大喝,冲来将两人扯开。

    婆子挣脱了禁锢,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丹菲冷冷扫了她一眼,朝牢门走去。

    “狱吏在做什么?为何放刺客进来?”丹菲大喝。

    就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背后一股刺骨的冷意传来。巨大的威胁已经逼近她的后背。

    电光石火之间,她猛地朝旁边一侧飞身扑倒。一抹冰蓝色的寒光擦着她的胳膊飞过,从栏杆间隙中飞了出去,没入墙壁,只余一个把柄。

    太轻敌了!

    丹菲就地一滚,躲开第二枚飞镖。随即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头,屈指一弹。石子击中那婆子的环跳穴。婆子身子一晃跌倒。

    铿锵一声,有人持刀将牢门铁链砍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小心!”丹菲大喊,随即一枚石子弹出。

    第三枚飞镖在距那男子鼻尖三寸之处被石子击中。幽暗中,一簇金石相击的火花闪烁。飞镖叮地一声,钉在男子身后的木柱上。

    一缕发丝飘落。

    “郡王!”侍卫们惊骇大叫。

    “我无事。”李隆基勃然大怒,“把人抓住!”

    侍卫一拥而上,将那婆子擒住。

    丹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个打滚跳起来。

    李隆基本想过来扶她,伸出去的手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我来晚了。娘子无事吧?”

    “我无事。多谢郡王。”丹菲利落地点了点头。

    “堂堂大理寺,竟然放此刻进来行刺?”李隆基咆哮。

    “郡王!”侍卫的声音有些异样,“这个人……”

    李隆基和丹菲望过去。那婆子身体瘫软,面色紫青,竟然已经服毒自尽了!

    “竟然是死士!”李隆基咬牙,“好!很好!大理寺竟然进了死士。我看你们如何对上峰交代!”

    “郡王恕罪!”狱吏不住磕头,“您可不能把她带走。下官可没法对上峰交代。”

    李隆基面容冷峻,克制着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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