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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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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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皇后本对作诗没什么兴趣,出席这诗会全为了那些年轻俊秀的少年。她同上官婉儿坐在亭中,看一群年轻郎君争相邀宠献诗,被吹捧得心花怒放。

    丹菲一走过来,不少郎君的目光便忍不住放在她们青春秀丽的面容上,分散了注意力。

    “这位可是段娘子?”一位郎君出声道,“娘子的朱批颇有独到见解,今日可愿为我们评诗?”

    丹菲自知自己这点文采远不够卖弄,当然不会出来献丑。她盈盈欠身行礼,狡黠笑道:“那郎君是想听奴怎么评,说写得好,还是不好?”

    那郎君一愣,道:“好与不好,自然由你来定论。”

    丹菲笑着摇头,“凭奴一人之言,又怎么能给诸位大作定论?奴的名声源自朱笔评诗,讥讽嘲笑之词令人发笑罢了,并不在于奴真有什么才学。这么说来,郎君您来求奴的评,也只冲着奴那些讥讽之词。可在场诸君皆是才华惊艳之辈,所做诗词远非奴当初评过的那些打油诗可比。非要奴拿着金玉当作败絮,奴可做不出来。可奴的赞誉之词又是毫无特色,郎君想必也不在意。所以奴还是不要在诸位贵人面前献丑的好。”

    说罢,再姗姗一拜,告退而去。

    那郎君好生愣了一番,旁人不住大笑。

    上官婉儿对韦皇后道:“你这女官倒有几分急智。还是皇后会调教人呢。”

    韦皇后得意笑道:“都是年轻人爱胡闹罢了。”

    丹菲离开了人群热闹之处,沿着湖边的游廊一路走去。

    去年今时,她方入宫,日子过得犹如噩梦一般。那时候的她满腹怨怼,充满了戾气,一副随时都能打杀八方的架势。她那时也发愁不知该如何忍住胸前里那股沸腾的怒火,生怕自己熬不到报仇雪恨之日。

    可转眼一年过去。如今的她竟然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观赏春色了。

    狂躁暴怒并不能帮助到她。而只要她坚持初衷,相信光阴终究会带给她一个答案。

    湖水泛着清漪,粉白的梨花瓣漂浮水面。几尾锦鲤游过,好奇地将花瓣吃进嘴里,许是觉得味道不对,旋即又吐了出来。丹菲一笑,锦鲤摆尾游走,掀起小小几朵水花。

    清风带来了年轻少女们的轻笑声,其中夹着一个男子醇厚清朗的低语声。

    丹菲心中一动,忍不住朝那个方向走去。

    几株高大的梨树中,竟然夹杂着两株西府海棠。此时也是海棠的花期,粉红的花朵开满枝头。树下一间水榭,四面的竹帘都卷起,纱帘被风吹得轻摆。七八名衣衫华贵的少女,或坐在席垫上,或依靠着柱子,皆一脸爱慕之色,陶醉地望着那个坐在正中央的年轻男子。

    梨花瓣随风纷纷扬扬而落,飞过丹菲的眼前,飞进水榭中,落在崔景钰手中的书卷上。

    崔景钰穿着一袭竹青襽衫,领口雪白,衣摆上用同色丝线绣着竹枝细纹,一条白玉带勒出他劲瘦的腰肢。他俊雅精致的面容沉静安详,眼帘低垂,睫毛浓密纤长,转折分明的薄唇轻轻张合,正低声念着一卷长诗。优雅华丽的词语自他唇齿间而出,语调轻柔低沉,嗓音动听得好似美酒,令人沉醉。

    水榭外,是粼粼一池碧波,是洁白胜雪的梨花海。一身青衣的崔景钰腰背挺直地端坐着,仪态从容,气度清华,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珠玉一般柔和而又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华。

    一群女郎们满眼痴迷爱慕,更衬得崔景钰面容肃静而从容,透着一股冷清超脱之态。

    他坐在水榭之中,丹菲站在水榭外的海棠树下。一个被众人簇拥敬仰,一个形只影单。他修长匀称的手指拂去书卷上的梨花瓣,继续念着诗。而她则任由粉嫩的海棠花瓣落了一头一肩,静默无言。

    短短数步的距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崔景钰念完最后一个字,收起了书卷,抬起头来。

    “如何,阿珍?”

    孔华珍自怔然中回过神来,脸颊泛着红晕,有些尴尬,“钰郎的诗自然念得极好。姊妹们都听入迷了,一时回不过神来呢。”

    众女郎纷纷附和,都笑得格外娇媚。

    崔景钰谦逊地笑了笑,“是几位女郎的诗写得好。快将这些诗呈给皇后和昭容看吧。”

    女孩子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嘻嘻笑着从他手里接过书卷,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水榭。

    崔景钰和孔华珍走在最后。下台阶之际,崔景钰伸出手让孔华珍扶着。孔华珍羞赧地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

    丹菲站在一株大梨树后,目送他们远去,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进了水榭之中。风拂纱帘,檐下风铃叮当作响。丹菲看到方才崔景钰坐过的垫子旁边,落了一枚小小的玉佩。

    丹菲把玉佩拾了起来。这是一块拇指大的鱼佩,显然是一对中的一个。另一半在何处,不用脑子都想得出来。

    “这个崔景钰,怎么把定情信物丢这里了。”丹菲柔声轻笑着,转过身去。

    崔景钰站在水榭门口,身影颀长挺拔。

    “啊!”丹菲被吓得惊叫。

    “……”崔景钰也被她吓了一下,一脸不悦地瞪她,“叫什么?”

    丹菲回过神来,抚着胸口道:“做什么不声不响地站在人背后?”

    崔景钰面无表情道:“水榭无门,又不是你家。”

    丹菲无语,觉得没理由反驳。她把手里的玉佩递了过去,“我想你是为了寻这物而来的。”

    崔景钰看了看,接了过去,“多谢。”

    “不客气。”丹菲点了点头,侧身从崔景钰身边走过。

    “等一下。”崔景钰伸手拦道,“宜国公主的事,你已知道了吧?”

    丹菲道:“郡王同我简单提了一下。我还有些糊涂,怎么仇人一下变友人了?”

    “同她为友的是太平公主,不是我们。”崔景钰讥嘲道,“郡王同太平公主并非完全一条心,多的还是面子情。所以你不可放下对宜国公主的提防。”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丹菲冷笑,“之前她还当着临淄郡王妃的面,说郡王喜欢我,劝她讨了我去给郡王做妾呢。幸好王妃没搭理她。”

    崔景钰一时脸色很古怪,“你父亲之事,郡王留了心,没有告诉太平公主。她们只知道你是个寻常民女。但是郡王心里清楚,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那是当然的。”丹菲露出嫌恶之色,“即便我真是个普通民女,也不会去做妾。”

    “那就好。”崔景钰道。

    两人站着,一时无话。

    丹菲觉得尴尬,“我该走了。”

    崔景钰迟疑了一下,转身唤道:“喂,等等!”

    丹菲青着脸回头,“我不叫喂!”

    崔景钰情不自禁笑了一下。这个笑极短,简直像个幻觉,又像是星光在天空一闪。那一瞬间,他眉目舒展,如春风化雨,整张面孔都散发着光芒;而下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刻板的模样。

    丹菲匆忙掩饰住惊艳之色,不自在地别过脸。

    “阿曹,”崔景钰皱了皱眉,大概也觉得这个称呼显得生疏又别扭,“那夜的事……”

    丹菲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我要向你道歉。”

    崔景钰的神情很认真严肃。丹菲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做梦。这个男人会主动低头道歉?

    “我……我不明白。”丹菲结巴,满脸通红,“你是在玩弄我?”

    “当然不!”崔景钰暴躁道。

    丹菲怔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以为你不会再提这个事的……你是在吓唬我?”

    “也许吧。”崔景钰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丹菲很无语,“你脑子有病,用那样的法子吓唬人。”

    “所以我不是来道歉了吗?”崔景钰又不耐烦起来。

    丹菲也很讨厌这个话题,暂且也没就他这态度和他吵架了。她脚尖在地上划了划,道:“那我们……以后都再不提那事,当它没发生吧。”

    “……好。”崔景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希望你将注意力放在含凉殿那位身上,而不是我身上。”

    丹菲被刺了一下,有些不悦,“怎么说话的?换任何一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都免不了胡思乱想好么?你自己行事不当,倒怪到对方头上去了。难道身为女子就是个错?”

    “不是!”崔景钰黑着脸解释,“我是不想贺兰奴儿的事再发生。”

    丹菲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怒火中烧,又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住了。

    “崔景钰!”

    男人已走下了台阶,回头望过去。

    丹菲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面容晦涩,带着隐隐的恨意。

    “你放心。我绝不会成为另一个贺兰奴儿!”

    崔景钰怔了一下,张口要说些什么,丹菲却已倏然转身,快步而去。

义云回归

    “有趣。”李碧苒站在对岸,远远望着。她虽然听不到两人对话,却是从看他们神情举止,将两人的情感纠葛猜了个七七八八。

    表兄表妹,这关系本就暧昧,更何况他们又是假扮的。崔景钰面上冷漠无情,实际上却是极维护这曹氏。

    李碧苒时候派人查看过贺兰奴儿的事,知道她不是死于溺水,而是别人拧断了脖子。崔景钰这样清高的人,为了救曹氏,居然不惜亲自出手,沾上鲜血!说他只把曹氏当作一个普通的同伴,那未免太牵强了。

    “难怪会那么护着她。”李碧苒咬着唇,冷笑道,“枉我还担心她和三郎纠缠不清,倒是多虑了。罢了,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崔景钰。以后有得是苦给她吃的。”

    李碧苒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绕行。走了片刻,听见前面的竹林里传出男女说话声。

    李碧苒只当是年轻人在私会,不以为然。正打算绕开之际,就听见熟悉的嗓音“没人呀。”薛崇简道,“外面没人,别害怕。”

    “分明听到有人说话的。”刘玉锦脸颊潮红,嘴唇肿着,双目含着春水,显然刚同情郎亲热过。

    “别怕。”薛崇简搂着她,又在她唇上吻了吻,“母亲在和几位夫人打双陆呢。”

    刘玉锦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摸了摸他的脸,“我真舍不得你。我要是身在好一些的人家就好了。”

    薛崇简低声道:“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样子。你要是生在高门,染了那些贵女骄娇跋扈之气,我反而不爱你了。你别妄自菲薄,要相信我。”

    刘玉锦嗯了一声,依偎在他怀里,“回头你娶了别人,我只求你别忘了我。偶尔想起我,也还记得我的好。”

    “我不娶别人!”薛崇简紧紧抱着她,“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李碧苒听着不禁气恼。太平公主明确表示了不同意这婚事,刘玉锦当着自己的面发誓不再见薛崇简,结果还不是背地里又同他私会。若是让太平知道了,光是生气就罢了,怕太平觉得是李碧苒有意让外甥女去勾引薛崇简,坏他们家同武家的婚事,那可就麻烦了。

    “养不熟的狗。”李碧苒冷冷道。

    宋紫儿小声道:“要不奴去提醒一下他们?”

    “不用。”李碧苒道,“反对他们婚事的是太平公主,我可是慈爱贴心的好舅母,干吗要去做个棒打鸳鸯的坏人?你上次打听的,太平公主看中了武家哪个女孩?”

    宋紫儿道:“太平公主有意为薛二郎聘梁王家七娘为妻。”

    李碧苒想了想,道:“听说武家七娘擅长丹青。昭容这园子里的竹林极美,她不当错过才是。”

    李碧苒说完,掉头沿着原路返回。宋紫儿则立刻去了前面斗诗的台子旁,寻到了武家姐妹,含蓄地暗示了一番。

    武七娘本就对薛崇简有意,一听薛崇简在竹林里作诗,提着裙子就奔去了。她妹子八娘觉得这婢女笑得不对劲,却没拦住她,只得后脚跟着追过去。

    武七娘赶到竹林时,薛崇简正和刘玉锦站在水边,拿点心逗锦鲤玩。因四下无人,薛崇简搂着刘玉锦的腰,两人姿态极亲密,显然一对情侣。

    武七娘双目赤红,大喝道:“好你个妖妇,敢勾引我阿简哥哥!”

    说着就扑过去,抓着刘玉锦的头发,同她撕打起来。

    薛崇简和刘玉锦本浓情蜜意,毫无防备,被武七娘打过来了都一时反应不过来。武八娘气喘吁吁地赶到,忙叫道:“阿姊住手!别在这里丢人!”

    薛崇简早就知道武家女子泼悍,没想到竟然会动不动就出手打人。他赶紧大喝一声,上去将两人分开。

    不料武七娘泼悍,刘玉锦也不弱。她挨了武七娘几下后终于反应过来,也勃然大怒,照着丹菲教她的招数,扣住武七娘的手腕一扭,接着踹她的膝弯,转眼就将武七娘扭着手压在了身下。

    “哪里来的疯婆子,怎么见了人就打?”刘玉锦气道。

    “睁开你的狗眼!”武七娘骂道,“我乃先梁王之女。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敢打我?我叫皇后治你死罪!”

    自己亲姊妹主动去打人,还反被人收拾得不能动弹。武八娘简直羞得不敢去看薛崇简。

    薛崇简当然要出来帮着刘玉锦,立刻道:“阿锦,你松松手,到我身边来。你们还不来把娘子扶着?”

    刘玉锦一松手,武七娘跳起来,拔下头上一根金钗,就来划刘玉锦的脸。

    薛崇简惊骇,眼疾手快把刘玉锦拉到身后。武七娘的金钗在他下巴上重重划过。

    瞬间一片死寂。刘玉锦眼睁睁看着,不住吸气。薛崇简紧皱着眉,抬手捂住下巴,可血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涌出,滴落下来。

    啪嗒一声,武七娘丢了金钗,自己也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阳城县主同宜国公主的外甥女为着薛崇简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还划伤了薛崇简的脸的事,一刻之后,就传遍了整个诗会。

    本朝女子泼辣,为了情郎打闹也不稀罕,闹到见血却是有些过分了。梁王铁青着脸来向太平公主告罪,将两个妹子领走了。李碧苒更是羞得满面通红,当着太平的面将刘玉锦训斥了一番。

    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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