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故作轻松地笑啐道:“小蹄子,看不出来你还挺记仇的呢。其实天底下的女子有哪一个不存着夫贵妻荣的私心呢。我还没恼,你倒先生闷气了。”
又忍不住轻笑出声,因促狭道:“这样说来,你和荫松倒是情投意合了。都怨我眼拙,往日里竟没瞧出来,险些错点了鸳鸯谱。罢罢罢,等此事一了,就把你许了他,岂不好?”
翠微饶是平日再从容,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红了脸,一跺脚嗐声道:“没影的事儿郡主倒说的像真的一样。奴婢说过早就在屋里供了精卫娘娘,这一辈子都不想嫁人的事儿了。”
雨霏见她那又急又羞的模样与平日清冷坚韧大不相同,竟凭添了几分少女怀春的娇艳。心下暗喜,又想到念远尚在狱中生死难测,才刚有了点笑意的脸庞顿时又暗了下来,只管胡乱睡下,这****竟是辗转难眠,滴滴答答的更漏声往日听来悦耳,此时却显得格外恼人。至天明方打了个盹儿,次日勉强起身盥漱了,见眼下一大块乌青,忙拿起珐琅缠枝莲纹小盒中的粉饼,细细地扑了一层茉莉鹅蛋粉方才遮盖过去了。又匆匆忙忙吃了些燕窝粥,便一迭连声吩咐人备车,预备往三王府探望杜若。
刚迈过门坎,见赶车的竟然是小厮荫松,先是吃了一惊,不由得瞥眼去瞧一旁侍立的翠微,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如蝉翼般微微颤抖着的长睫毛,似乎隐约透露出此刻内心的悸动。
雨霏便柔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往日这种粗活可是用不着你的。他们又在哪儿贪杯躲懒了?昨日听雨楼被那群强兵洗劫,可都收拾妥当了?”
荫松拿下瓜皮帽,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垂头哑声道:“郡主说笑了。这本就是奴才分内的事儿。昨日抄捡后青棠轩便被查封了,任何人等不许入内。奴才也没法子。好在外院那一株****树安然无恙,奴才今早还为它浇水翻土,希望等郡马爷回来时,已经是花香满园了。”
雨霏心中一动,缓缓抬头默默注视着西南角,遥想那一树叶似含羞草,花如锦绣团的和婉静好的景象,长叹道:“有你这份心意,郡马一定很快能平安归来。”
一时上了马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三王府。雨霏掀开纱帘一角向外望去,就见三间兽头大门,两侧各蹲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大石狮子。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小厮。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个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上有一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令人诧异得是上边居然空白一片。
雨霏心下唏嘘,这必是今上还未御赐封号,三王爷便不肯退而求其次,宁可挂上一个无名匾额,也不愿委曲求全。这样桀骜气盛,不肯屈就,就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将来又是一场风波。
来不及过多感概,扶着翠微的手踏着矮凳下了车,吩咐荫松上前叩门通传,没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抬了一顶翠幄青釉轿来,几个衣着体面的嬷嬷躬身请雨霏上轿。
雨霏转眼瞥见荫松一脸不自在,心下了然,因低声吩咐道:“你且先回去候着吧,一个时辰后再过来接本宫。”
荫松闻言先是一愣,后又垂头喃喃道:“还是让奴才随郡主进去吧。您和翠微姑娘都是女人,也好有个人护卫。”
雨霏摇头道:“很不必。这里是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更何况府中守卫森严,出不了乱子的。你快回去,若有什么有关郡马的消息,也能尽早来回本宫。”
荫松嘴上答应着,脚下却半步不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旁的翠微见荫松脸上慢慢儿红了,且偷眼只往里边瞧,眸子里似乎带着些许期盼。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嫉妒,一时控制不住,竟出声冷笑道:“松大哥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只怕是口不对心,想得另有她人吧。”
雨霏会错了意,还以为翠微是在和荫松打情骂俏呢。也来不及细想,便摆了摆手,径自上了轿。
众婆子簇拥着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一婆子上前来打起轿帘,小心翼翼地扶了雨霏下轿,顺着一条南北宽的夹道,进入三层仪门,转过一个粉油大影壁来到杜若所居坐东向西的芊蔚苑。只见房舍游廊厢庑,悉皆清雅别致,混不似方才一路所见的轩昂壮丽。
一时进了东边消夏的小阁,便见杜若斜倚在黄花梨百宝嵌婴戏图贵妃榻上悠闲地磕着瓜子儿,旁边几个身着宫装的嬷嬷丫鬟恭恭敬敬地侍候着,见雨霏来,杜若只微微牵动嘴角,淡淡笑了笑,脚下却不挪动分毫。底下伺候的仆妇都用满含疑惑的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她们主仆,一个不苟言笑的教引嬷嬷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眉间眼底似乎都在嗔责雨霏不懂礼数。
见此情形,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奈何人在屋檐下,又是有求于人,也不得不低头了。雨霏垂眼苦笑,只得上前蹲了个标准的福,朗声道:“给侧妃娘娘请安,侧妃娘娘万福金安。”
杜若似乎才瞧见雨霏似的,忙亲自下地扶了她起来,一边还蹙眉嗔怪道:“妹妹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倒真是折煞我了。”
又厉声骂丫头们:“糊涂东西,郡主娘娘来了怎么不早些禀报。若是累到郡主,看本妃能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雨霏见状,知道杜若是故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见她和颜悦色,形容面貌和往昔并没有丝毫差别,却不知为何要摆这种阵仗为难自己。难道是顾忌着旁边几位宫里的嬷嬷?一时也想不了太多,只得强笑道:“礼不可废。您如今已经贵为皇子侧妃,也是本宫的皇嫂。本宫自然要守着规矩,莫教侧妃娘娘难做。”
杜若嘴角微翘,带着一丝歉意,含笑道:“妹妹既如此,那教我也难再说了。其实私底下这种繁文缛节没的教人腻烦。这大暑天的,妹妹怎么来了?我这里可有上好的凤凰水仙,妹妹素日不是最爱的吗?今日难得来一趟,可要好好儿品尝品尝。”
雨霏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喝茶,便开门见山地直言道:“这回本宫来,实在是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求侧妃娘娘,还请您屏退左右,容我细细回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225:世态炎凉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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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世态炎凉甚(二)
雨霏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喝茶,便开门见山地直言道:“本宫这回来,实在是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求侧妃娘娘,还请屏退左右。”
杜若眼角含笑,满是了然的神情,便点头示意,众人鱼贯而出。只有那个神情庄肃的教引嬷嬷仍旧直挺挺地站在当地,不言不语。
杜若不满地瞥了一眼,耐着性子吩咐道:“妈妈累了****,也下去歇息片刻吧。本妃与郡主有体己话儿要说。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那嬷嬷眼皮都不抬,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毫无知觉的僵尸一般,好一会儿,杜若都有些恼怒了,才听她用冰冷嘶哑的嗓音慢慢说:“侧妃娘娘恕罪。王爷命老奴好生服侍不能离开您半步。老奴又怎么能躲懒呢。若是被王爷知道了,老奴可真是没法交代。”
杜若闻言气得脸色涨红,眉心紧蹙,银牙暗咬,冷笑着讥讽道:“妈妈时时刻刻都以王爷为先,果然是个忠心的奴才。”
又想起这嬷嬷是宫里贵妃****出来的,总要给几分薄面,只得压低音调耐着性子缓缓道:“王爷今早还念叨鱼片粥的味儿呢,说是晚上还要过来用膳的。满府里可没有一个人能比能得上你的手艺了。劳烦妈妈赶紧下去预备着吧。”
那嬷嬷听了这话,也只得一步一蹭很不情愿地挪了出去,转头阴森森的寒光扫过雨霏主仆,教人一阵冷颤,脊背后没来由地泛起一曾鸡皮疙瘩。
杜若端起花梨玉宝珠纹小几上的白地轧道红彩龙凤纹茶盅,用盖子轻轻掠去上面的浮沫,翘着兰花指神态优雅地低啜了一口香茗,半眯着凤眼细细回味了半晌,方才笑道:“妹妹快尝尝,这可是宫里刚赐下来的雨前新茶,最是清香沁馨的。我们王爷可是喜欢的紧呢。总是开玩笑说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呢。”
雨霏闻言也只好顺着话儿附和道:“让三皇兄牵肠挂肚的恐怕不只这清茶,更是侧妃娘娘这般玉颜如花的佳人吧。”
杜若用丝帕掩嘴,咯咯咯笑道:“妹妹这么一个正经人什么时候也学着这般贫嘴薄舌了。其实倒是我糊涂了,这么多公主郡主里,太后最疼爱的就是妹妹了,你那儿的好东西自然不会比别家少。”美目流盼,若有所思地扫过雨霏脸上的鲛绡面纱,突然一伸手抓去,一行笑道:“这么大热天的,还带这劳什骨子做什么?也不嫌气闷?”
雨霏被杜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唬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向后连连退了两步。一旁的翠微见杜若浓妆艳抹的脸上浮现隐隐尴尬和愠怒,便出言解释说:“侧妃娘娘勿怪,郡主殿下这两日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人。”
杜若漫不经心地笑道:“翠微妹妹长得真是越发好了。瞧这形容举止竟是比那些大家千金也差不了多少呢。”停顿了片刻,声音里又透露出一丝莫名的寂寥:“却也变得生分了。想当初你,我,桔梗,碧纱四个是何等和睦,什么话儿不说,什么事儿不做的。这会子听你口口声声喊我做侧妃娘娘,还真是不习惯。”
翠微正色肃声说:“尊卑有别,您如今已经贵为皇妃,还能保持一贯的温厚近人,自然是教人敬佩。只是奴婢总得警醒一,守着礼法不能出半点差错。免得让旁人议论一人得道便鸡犬升天。奴婢微贱只恐污损了侧妃娘娘的好名声。”
杜若听翠微故意在好名声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不知道素日寡言少语的丫头竟然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轻轻巧巧几句话就呛得人胸口发闷,恼怒交加。偏生碍着身份和雨霏的脸面,也不好认真怎样,低头掩去眼角的一抹厉色,讪讪道:“这丫头今日是吃了炮仗了不成?还是谁给你委屈受了?怎么说话这么冲。好在咱们是姐妹,还不打紧。若是换了别个,还不知要怎么吃心呢。”
又笑着站起身来对雨霏佯作弯腰笑道:“都是我轻狂了,妹妹可别往心里去。这王府虽大却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今个妹妹来,我实在是欢喜得过头了。”
雨霏虽然对杜若方才的行径有些恼怒和失望,为了念远,却也只得忍气吞声地赔笑道:“不碍事的。都是翠微这丫头不好。一丁点小事也咋咋呼呼的,倒教侧妃娘娘笑话了。”
因嗔责翠微道:“平日里看你还算稳重,怎么今个却失了分寸。荫松还在大门口晒着呢,你去替我到外头买碗凉茶给他解暑。”
翠微一跺脚,也不行礼,甩着辫子就往外跑去。踏过门槛,不知怎的突然觉着后背有一股寒意,好似有什么人在冷冷地打量自己。脚下一顿,回头看时,眼前却只有一架黑漆款彩白鸟朝凤图四扇围屏。实在不想再看到那水性杨花的女子小人得志的模样,便带着些许狐疑径自去了。
雨霏转过头来对着杜若略带歉意地解释道:“其实倒也不能怪她,昨个府里又是抄捡又是查封的,直闹了一日,难免教人火气上涌。”
杜若脸上也出现和荫松一样不自在的神情,手里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自言自语道:“荫松,他,他也来了吗?”
雨霏心里有些诧异,看这两人的神情如此相同,莫不是真的还有些意思。因笑答道:“他担心郡马,所以一同跟过来看想着若能碰到三皇兄,也好打探一下狱中的消息。”
见杜若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更加心惊胆颤:可千万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些话儿不知怎的竟脱口而出:“翠微那丫头也不小了,我这几日冷眼瞧着她似乎对荫松颇有情意,若是能成全了他们倒也是一段佳话呢。”
杜若闻言,秀眉蹙得越发紧了,绞着帕子的指节因为太用力都发白了。头上的珠翠随风叮咚作响似乎****了此刻她心中的激动与不安。好一会,微微起伏的**才渐渐平缓下来,因抬眼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郡主思虑周全,她们两个年岁相当,郎有情妾有意,自然是极好的。”
又含笑道:“妹妹这回的来意我已明白。事情我也都听说了。讲句不中听的,你可别介意,郡马爷行事也太大意了。明知道东宫和那几个老匹夫都等着抓他的错处呢,却还这样不小心。先不论那书信是真还是假,若是郡马爷平日里警言慎行,严守门户,又怎么会给旁人空子钻呢?”
见雨霏脸色不善,便降低了语调,语重心长地款款道:“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郡马爷要不是有你在一旁劳神费力帮着,他早就死了几百回了的。先不说这次,就是咱们还在暗香阁住着的时候,筹措军饷就不知费了你多少心思才应付过去的。还有上一回,为我们王爷请封,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那几个吃里爬外的小人,临到头却倒打一耙。没成事不说,倒教我们王爷落了好大的不是,被圣上训斥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不说,还罚俸半年,静思己过。我也不是抱怨什么?郡马爷的辛苦咱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如今这个情形,我们王爷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在圣上面前实在是说不上话啊。”
雨霏听了这话,心犹如掉进冰窟里顿时冻得麻木,即便细长尖利的珐琅嵌米珠护甲深深掐进柔嫩的掌心,似乎已经有鲜血渗出,却还是感觉不出一丝疼痛。眼前杜若那上下翻飞的艳唇不断地放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自己整个吞没。眼前的女子锦衣华服,珠玉满头,却是说不出的陌生。。。。。。
愣了半日,便拉下脸来,忍不住冷笑道:“侧妃娘娘字字铿锵,本宫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是无话可说了。都是郡马好心办坏事,反倒连累了三皇兄,本宫改日自会上门负荆请罪。好教世人都明白遇事若凭一颗赤子之心只会误人误己,倒不如明哲保身,事不关己反倒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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