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双眼大亮,拍拍女人的肩膀,又比了几个手势,让她赶紧冷静下来。
女人深吸几口气,笑说:“是了,不该这么激动的。”
她赶忙吩咐道:“快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越详细越好。”
哑婆眉眼含笑。赶紧应下。
至于如何个详细法……当然是要将昨晚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问个清楚。
只可惜。哑婆没有这个机会。
昨晚太皇太后当即处置了郑太妃,是夜,就大肆搜查皇城,在西北角的废弃宫宇里揪出一个死去不久体无完肤的女人。
太皇太后太熟悉这个女人了。她在这个女人身上待了一年多。被姓封的嬷嬷折磨得死去活来。还不给一个痛快!
至今她反倒感谢起来,郑三娘心有不甘,给她留了一条活路。否然何来的今日绝地反击?
至于这个女人是从哪儿来的……翻一翻宫里的人事簿子,轻轻松松便能查到和郑太妃的关联,甚至生辰八字与太皇太后一模一样。
又有信王夏侯毅佐证曾在深宫角落里见过封嬷嬷鬼鬼祟祟,太皇太后不再多说,吩咐了给郑太妃施以磔刑,千刀万剐。
更借口平昌候郑氏一族亦有参与共谋,拿平昌候开刀。
当年郑贵妃深得方武帝宠爱,平昌候郑氏一族水涨船高,族中在朝为官者近半数,随着方武帝的逝世,纵然有部分权利削弱,依旧不可小觑。
至少这么多年,无论是皇帝或是太皇太后,都没有明确要拿下平昌候府的意思。
众人只觉得太皇太后太心急了,好像在赶时间,将该做的事通通做下来……郑氏一族这些年贪赃枉法的事做的不少,更有人暗中收集他们的罪行,趁此时一起揭露出来,太皇太后褫夺了平昌候爵位,将平昌候处斩,更将所有郑氏男子流放。
郑淑妃在乾清宫前哭哑了嗓子都没用。
成定帝新婚,正和张皇后蜜里调油。太皇太后愿意管事最好,成定帝恰好乐得清闲,至于郑氏一族……证据确凿,他无话可说,也无法为郑淑妃一人网开一面。
而本因为一场风寒错过了成定帝婚宴的小郑氏,听闻这个噩耗,当即吐出了一口血。
最可笑的,是负责监察督责平昌候府抄家的人,竟还是萧沥!
她的继子,在她心里最柔软最不可言说的那个人,抄了她的娘家,她所有的倚靠!
小郑氏两眼斜翻,险些一病不起。
这一系列残暴的血腥手段下去,当日婚宴上知晓一星半点的人赶紧封了嘴皮子。
外头口口相传的,也俱都是停留在表层,模模糊糊说的都是郑太妃使了厌胜巫蛊之术,太皇太后病危,晏仲术精岐黄、着手成春……纵然对昨日跟着晏仲一道入慈宁宫的顾妍和阿齐那深感困惑,但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婆子,实在让人想不出有何本事。
最后竟不曾牵扯到顾妍半分。
哑婆最终一无所获。
顾妍不知外头的风风雨雨。
那晚回去过后,她回府后便病了。
也不是伤风发热,却浑身发冷,梦呓盗汗。阿齐那来给她看过后,眉心久久蹙起默然无语,喝了两贴药后症状稍减,却还是没精打采。
柳氏觉得那晚宫里的事太过邪乎,和柳昱商量了一下,要不还是去庙里求一碗符水。
正好被从书院休假回家的顾衡之听见,当即制止道:“符水有什么用?一群欺世盗名的秃驴,随便画两张鬼画符,再念两句经文,就能药到病除了?那晏伯伯也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一板一眼,却说得头头是道。
顾衡之还记得当年顾崇琰让他和顾妍去普化寺喝符水,顾妍想法子把两碗符水都给倒了,他虽然不清楚这里面原由,也大概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像,还真有这么点道理哦……”
听到身后有人这么说,顾衡之回身,就见萧若伊歪着头讷讷说道。
他当即抬头挺胸:“什么叫有点道理,是很有道理好吗?”
萧若伊“噗嗤”笑出来。
和萧沥一道给柳昱跟柳氏见过礼,就问起了顾妍:“阿妍的身子可好些了?都是为了我,让她担惊受怕的,现在还病了。”
柳氏哪里会责怪萧若伊,伊人自己遭了多少罪还说不清呢!
她的脸色,其实比起顾妍没差多少,皆是憔悴苍白。
“我姐可没这么胆小。”
顾衡之摆摆手说:“她还一直说我身体不好,她自己又好到了哪里去。”
念念叨叨的,就要带萧若伊去看她。
萧沥犹豫了一下,刚转个身要跟过去,就被柳昱叫住。
那日送顾妍走出宫门,柳昱看见顾妍双眼肿了,险些抄起家伙往他身上招呼,好说歹说才算拦了下来,被顾妍搪塞过去,不过萧沥大约知道,西德王是不喜欢他的。
也对,自己最心疼喜欢的小外孙女,可不得处处宝贝着,恨不得多留身边几年。
萧沥恭敬回身,柳昱斜挑眉道:“听说你棋下得不错。”
“还可以。”
还真是不谦虚……
柳昱哼哼两声:“有没有兴致跟我下一盘?”顿了顿又说:“我们下象棋。”
萧沥没意见。
柳昱舅舅满意地笑笑,回头就和柳氏说:“玉致,帮我把书房书架第二层那只棋盘拿过来,我要和萧世子手谈几局。”
那笑容多少带了点算计的味道,萧沥突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顾衡之领着萧若伊往顾妍的院落走,感觉曾经活泼喜闹的一个人好像安静了许多,一路跟着他,却说不上几句话,通常都是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这让顾衡之有点不习惯。
不由伸手戳了戳萧若伊:“你怎么了,都不说话。”
萧若伊眨眨眼,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年。
顾衡之和顾妍长得很像,可慢慢长大了,许多不同就彰显出来。比如他的鼻子更挺,嘴唇更薄,眉毛从淡而细,变得浓而粗,面部轮廓更加棱角分明,说话的声音时而粗哑时而尖细,跟鸭子叫似的。
萧若伊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砂砾磨过一般,有趣极了。
萧若伊笑而不语,忽然拿手比了比:“你是不是长高了?”
从前只到她肩头的小子,这时候好像都已经到她耳际了。
顾衡之立马一昂头,得意地笑:“让你叫我小矮子,等着瞧吧,有一天我肯定和萧大哥一样,比你高许多许多。”
少年拿手比划了,努力踮起脚尖的他几乎与萧若伊齐平,却伸长了手高高举着。
那张白皙俊美的面庞近在咫尺,唇红齿白,笑得跟花儿似的。萧若伊好像还能数清他鼻尖细小的绒毛……
不由晃了晃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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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剿匪
顾衡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怎么又走神了?”
声音嘶哑如裂帛,萧若伊一个激灵,皱紧眉翻个白眼。
食指点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你还是别说话了……”
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嗓音着实算不得好听。
顾衡之就怔了下。
夏风微醺,带着院子里他叫不出名字的花香,额上指尖清凉,轻轻一点就离开了,只留下上头冰冰的触感。
宽袖抬起,有种沁人心脾的香味从袖口飘散出来。顾衡之正想抽着鼻子仔细闻一闻,听到她说这话,动作不由顿了顿。
萧若伊已经轻笑着走开了。
顾衡之挠挠头皮,根本没在意她说了什么,凑过去笑嘻嘻地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真香,比我姐身上的还要好闻!”
萧若伊身子微震,感到面上似乎有一股热潮慢慢袭来,心里砰砰直跳。
她侧过头去看顾衡之。
他正笑得开怀,一双大眼睛晶亮亮的,里头包含的情绪却只是一种纯粹的赞美。
就像他会说张祖娥美丽漂亮,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一样。
单纯的夸赞,不包含任何情愫。
眸光慢慢低沉,萧若伊暗骂了句。
顾衡之本就比她小了两岁,顾妍总是说他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萧若伊也一直拿他当小子看。
这家伙情志没开窍,什么都不懂。说起话来根本就不避讳……可萧若伊不一样,她都快及笄了,某些东西总是比他知道得多……
这小子!
这小子……
心里反复喃喃念叨这么句,萧若伊咬着牙甩袖就走了。
弄得顾衡之十分不解。
他说错什么话了?
夸她的香好闻,这还有错了?
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四顾,萧若伊早不见人影了,他悻悻抓了抓头,也只好往顾妍的院子去。
萧若伊果然在那,坐在床边锦杌上,拉着顾妍的手说着话。神情不大好看。
“怎么没精打采的。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不该高兴吗?”顾妍弯着眉眼笑,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顾衡之瞧见不由摸了摸眉心,好像还能感受到那种沁凉丝滑。
萧若伊扯开嘴角笑得有些无力。
占着太皇太后的那只山魈魍魉走了。最亲近的外祖母回来了。郑氏一族被发落。与平昌候小世子的赐婚作废,什么都好好的,她还有什么可难过?
也许是因为夏侯毅吧。
萧若伊现在一点不想提这个人。
她强打起精神。眯着眼睛说:“太皇太后很喜欢皇后,让她执掌凤印,处处体贴周到,皇上也对皇后娘娘很好,郑昭昭可是半点风浪都掀不起来了。”
曾经她们还一度担心过,郑淑妃先于张皇后入宫,在宫中打实了基础,张皇后恐怕会步履维艰。
然而此番太皇太后迅速地打压郑氏,处处给张皇后做起脸面,让人尽快忘记了成婚当天的不愉快。
宫中上下对张皇后敬畏有加,相反的郑淑妃却孤立无援,被东风压倒了西风。
顾妍长舒口气。
她听说,张皇后的凤舆经过乾清宫前时,郑淑妃得成定帝特许,未曾对张皇后行过跪礼。连士族阀门里都讲究妻妾之分,更何况还是皇宫大院。
事关颜面。对此,有心人们不可能不在意。
郑淑妃确实都算计好了,可惜再精打细算,终究还是被杀出的程咬金半路夭折。
至于这程咬金,便是始料未及的太皇太后。
阿齐那说过,要破解渡魂术,必得去阵眼破坏了偶人,而那日巡卫长送来的巫蛊偶,便是‘厌胜术’的核心,上头这么多的刺眼,顾妍大概知道这是阿白的杰作。
郑太妃不可能不防着有人去搞破坏,甚至严防死守防止别人靠近。但她千算万算,大约想不到会败在一只小刺猬手上……黑灯瞎火,谁会去在意一只通身灰黑在地上爬着的小动物。
“你那天怎么就带了阿白入宫?”
寻常外命妇入宫,连贴身的婢子都不得携带,萧若伊在宫里住了十年,总有点特权,豆苗跟着她算不得违例,可再带上一只刺猬,就委实可笑了。
萧若伊无奈道:“我也没办法,那天阿白咬着我的裙摆,死活缠着不放,这也是没法子了,才将它带进宫的。”
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些事,悄声地说:“阿白的鼻子很灵敏,日前我总拿出太皇太后赏赐的东西睹物思人,那天见到的布偶身上,我闻到沾染了些许同样的气味,阿白大约是循着这气味,把它给刨出来的……”
虽然不可思议,但好像只能如此解释这种巧合。
顾妍瞠目结舌。
如此说来,阿白好像还很有灵性……
“它是从哪儿来的?”
萧若伊想了想说:“哥哥在一缘大师的菜园子里挖出来的,当时它正在啃着一根水黄瓜,咯吱咯吱的声音可响了!”
顾妍:“……”
一缘大师……似乎萧沥和这位得道高僧十分熟悉。
顾妍也记得,阿白是不食荤腥的。
你给它吃糕点水果它很喜欢,但给它吃酱卤牛肉,它却分毫不动。
大约是受过佛法熏陶通灵的吧……
顾妍笑了笑不再多谈,顾衡之早便进来了,歪着头听她们讲话,既不插嘴,也不打断,捧着一碗杏仁露咕噜咕噜地喝。
“小子,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萧若伊受不了地回身瞪他一眼。
顾衡之吐吐舌头,顺道就给顾妍递了一盏果子露:“姐。说这么多话口渴了吧,多喝点。”
态度十分殷勤。
顾妍讷讷接过,萧若伊挑眉等了半晌,都不见他有什么多余动作,回过头一看,居然又吃上了!
“喂,我的呢?”她忍不住叫了句。
顾衡之后知后觉:“你渴了?”
“……”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嘴唇都干了好吗?
顾衡之挠挠头皮,“哦”了声,再没下文。
萧若伊气得肝儿都疼了。
哦!
哦你个鬼!
她霍然起身,恨恨瞪向他。回头跟顾妍说改日再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顾衡之捧着一只天青莲花瓣哥窑茶盏,怔怔出神。
“衡之。”
他听到顾妍在唤他,木然地转过身。
顾妍一脸无奈:“为什么要故意惹伊人生气呢?”
故意?
“我哪有?”顾衡之再三强调。
可对于自家双生姐姐投递过来的目光,顾衡之心虚地低了头不予作答。
坐了片刻。就感觉再也坐不下去。说了声出去透透气。匆匆就往外跑。
顾妍一阵好笑。
前院柳昱抽着嘴角看着桌上满目狼藉,黑白二色棋子泾渭分明,而黑棋深入腹地。白王处于将死状态。
萧沥兴致刚刚才上来。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西洋棋,有别于传统棋艺,倒也有趣。
“王爷,还要继续吗?”萧沥抬起头问。
柳昱脸色就更难看了。
除却一开始萧沥输了几场,后面他摸清楚规则,居然次次得胜!不说是第一次接触西洋棋的吗?怎么比他这个玩了好几年的老手还厉害!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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