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殿宇密集,外面都挂了灯笼,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已经很是明亮了。
所有人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东宫最高的锦添楼顶屋脊的琉璃瓦上,这时候竟然坐着两个人,一个稍显慵懒地靠在屋脊上,看着下面侍卫和“刺客”引起的混乱,目光中蒙昧不明,深不可测。
另一人却是坐得笔直,看着都显得有些累。如果不是怕站着太突兀打眼,他要站着,必然像一枝标枪。
夜深露重,霜冷瓦寒,两个人当然不是赏月看风景。他们看的,是那两名黑衣人。
坐着的人看着那个狐狸一样滑溜,把丁平等人引开的黑衣人,轻轻一哂,又移到冀百川身上,眼里闪着一丝幽暗的光,淡淡地道:“你能打得过他吗?”
站着的人摇了摇头:“招猛力沉,走的是刚猛路线,而且他内力深厚绵长,招式刁钻精巧。我不如他。”
坐着的人轻轻一笑,道:“荆无言能请得他来,倒是没有想到!”
站着的人有些疑惑地道:“太子,五天后就是封册大典,你……”
原来,这两人竟是端木长安和寻筝。
“怕我到时候收不了场?”端木长安淡淡一笑。
第318章 端木有奸计
看着端木长安意味不明的眼神,寻筝实在不明白太子在做什么,这么多天以来,太子一直派人把太子妃保护得好好的,让她虽然看起来很自由,却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
庆典将至,太子甚至答应皇后的要求,让太子妃去学西启的宫中礼仪规矩,这不明显是认定了这个女子就是太子妃吗?
他没见过太子为哪个女子费一分心神,他身边的那些侧妃和姬人,不过是他暖床的工具,他既不动心,也不讨厌。哪怕是肖侧妃,有魅惑众生的本事,有绝代的姿色,太子对她,似乎专宠,但作为他身边的侍卫,怎么会看不出来太子也并不怎么上心?
直到太子妃来了。
太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更玩世不恭,更不羁,更像无所事事,也更显得好色没正形,他好似对她毫不关心,除了派人看着她之外,自己一天难得到风荷苑一次。
但是寻筝知道,太子对她,是不同的。
后来,他知道太子当年去东夏的时候,曾见过这个女子,只是现在,她再来西启时,身份已经不同。
他不明白的是,既然她身份已经不同,而他想将她留下来,为什么离庆典已经只有五天的时候,他又拉着自己站在东宫最高的屋顶上,看着别人来把她带走?
寻筝道:“太子是早知道今天会有人来救太子妃么?今天的侍卫,少了很多!”以前四班巡夜侍卫,今天只有一班。
端木长安淡淡地道:“嗯!”
寻筝挑了挑眉,终于聪明地没有再问。
端木长安却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本来安排了一个好棋子,可以演一场好戏,最后,我却放弃了?”
寻筝抱拳道:“太子的计划,寻筝本来就不了解。”他是坐着的,这么一抱拳,显得有些拘谨,不过这时候,两人都没在意。
端木长安淡淡地道:“我不喜欢勉强女人,既然留得了她的人,留不了她的心,那留着又有什么意思?我端木长安什么时候缺过女人?”
听他洒脱的声音,寻筝却觉得心中有些堵,他说得这么漫不经心,这是不是就已经表示,他在意?如果他不在意,他根本不会当一回事,何必在这里,解释给他一个侍卫听?
与其说他是在解释给自己听,不如说他是在自我安慰。
寻筝有些不解,对于男女感情,他还没有经历过,总觉得,太子这么说,太过复杂。他身为太子,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何其容易,看肖侧妃就知道了。肖侧妃明明是东夏太子派来的卧底,但是看太子的眼神,却已经由刚开始时的算计到现在的迷恋。
只要把太子妃留下来,早晚,她的心不也会在太子身上吗?
看寻筝不解的表情,端木长安轻轻一嗤,自嘲笑道:“你没有过女人,你不会了解。不管多花心多不定性的男人,最后总是会遇见那么一个女人,让他的心想安定。只不过,未必是在对的时候。当初我若是早知道这一点,在发现她的特别的时候,坚持一些,真诚一些,把她带到西启来,也许不会是现在这样。”
寻筝愣声道:“太子,你完全不必要想这么多。她已经来了,你既然舍不得,就不要放她走。既然放她走,为什么又舍不得?”
端木长安怔忡了一下,失笑道:“你说的是啊。我端木长安自认风流,无视天下女人,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在这里吹风。”
他斜睨了寻筝一眼,百无聊赖地道:“其实放不放她,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既然不愿意留下,那就走,我端木长安不缺女人!”
寻筝有些担心地道:“太子,册妃典五天就要举行了,各国使者都来了,你现在放她走了,到时候哪里会有一个现成的太子妃?”
端木长安哧地一笑,睥睨天下般地傲然,道:“你太小看本太子了。”
寻筝想想也笑了,朝中大臣们的待嫁闺女还真不少,这不都是因为太子久久不册正妃,他们心中想着能让自己的女儿充实太子的后宫,所以一直不曾许配人家。
也许,太子心中早已经定了真正的太子妃,至于故意放出风去,并让所有人当蓝宵露是太子妃,不过是他神思妙计中的又一环。
端木长安目光仍是停留在拖住暗卫的冀百川身上,轻轻摇头,不满地道:“这帮蠢材,人都救走了,他们却还在这里缠斗。”
寻筝也在心里摇头,如果是他,他大概也一样被缠住,四名暗卫功夫不弱,在那黑衣人那么刚猛地攻击下,硬是施展不开。黑衣人游刃有余,再两百招也不会落败。
到于那个引开丁平的,武功似乎并不出奇,但轻功实在不可小视,如同狸猫,在院中左一穿右一折,他在高处,觉得这人的身法,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相反,倒是那个接应太子妃走的人一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毕竟,他一路都很平顺,太子调走三班巡卫,皇宫的守卫已经不是那么森严,而他行走的方向,竟然是远远地绕了个圈子,一直往冷宫那边的院墙而去,那里,可是悬崖呀!
寻筝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道:“太子,你调走皇宫侍卫,要是有人恰好于今夜闯宫,这可如何是好?”
端木长安指了指远处,道:“放心,即使有人闯宫,也不会讨到好处,那三队侍卫,在养心殿一带巡视。父皇母后的安全,一点也不用担心。至于东宫,你觉得,即使那黑大个和我面对面遇上,我会怕他吗?”
寻筝一想也是,太子看起来比纨绔子弟更纨绔,但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太子的身手,和他的心计一样,深不可测。
因为站得高,所以望得远,他发现接应太子妃的黑衣人,真的把太子妃带到有悬崖的那面院墙,可惜暗夜离得太远,他们的身影又没入了黑暗之中,看不清了。
他侧头看着端木长安,道:“太子,我觉得,他们走不了!”
“是吗?”
寻筝道:“那边是悬崖,太子妃可是个女子!”
寻筝的意思不言而明,端木长安却淡淡一笑,道:“他们会有办法的。荆无言,那人能创下幻影门,怎么会是个简单角色?他必然早已经查探了地形,那悬崖,会给他们造成一点麻烦,但不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寻筝不语,眼里却有一丝不以为然。
端木长安轻轻一笑,唇边的笑意竟是随这一笑又浓了一些,很有些期待地道:“太子妃,不是你想像中的手无缚鸡之力。她要走,我不留,也不阻滞,但是,总得费点精力,别让他们以为,我西启的皇宫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寻筝腹诽:您这都为他们开好路了,他们可不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端木长安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突然哧地笑了起来。
寻筝莫名其妙地看他。
端木长安笑着,不无促狭地道:“我是不是有些坏?”
这突兀的话让寻筝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心里却想,太子这话说得,他岂止有些坏,他一直都挺坏!对皇上,他恼当年皇后的冷薄,现在架空了他,自己手握整个西启的军政大权;对权臣,他恩威并施,把他们吃得死死的;对女人就更不用说了,他风流倜傥,花心成性,到处留情,不知道是多少深闺女子梦中人,但是,却是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
可端木长安问他,他是不敢实话实说的,只呵呵干笑了两声,很言不由衷地道:“不,不坏!”
端木长安白他一眼:“你现在倒是学会口中心非了!”
寻筝有些冒汗,傻笑着不答话。
端木长安好整以暇地道:“寻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毁她名节,是不是比毁她清白更加恶毒?”
寻筝想了想,点了点头,但是有些不明所以,毁人名节不就是毁人清白吗?两者有区别吗?
端木长安笑眯眯地道:“我倒要看看,司城玄曦这个烈炎战神,该怎么面对一个在西启皇宫中住过一个月,被所有宫人恭敬称为太子妃,在封妃大典前五日才得以逃脱的妻子!”
寻筝突然机伶伶打了个冷战,他也想到了。
他原本是太子的暗卫,十四岁学成就跟着太子,自然知道太子不曾留宿风荷苑,太子妃是空有虚名并无其实。但是,皇宫的内侍宫女女官,宫外的百姓,无不知道,太子妃是蓝宵露,太子妃住在太子东宫。
而太子好色的名声,四国皆知。
说她与太子清清白白,有人信吗?
寻筝有点明白,刚才他说的毁人名节和毁人清白的区别了。他没有毁蓝宵露的清白,但是,毁了她的名节。
至少,回到东夏后,她不管对谁,已经是百口莫辩。
因为,不会有人相信她,谣言猛如虎,一个弱女子,面对汹涌的谣言,无法自辩,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一个**于西启太子的燕王妃,司城玄曦还能接受吗?
第319章 脱离皇宫
如果两人两情相悦,也许司城玄曦能顶住那些谣言,不去计较,不去猜忌,不去在乎。可东夏传来的消息,蓝宵露原本就是燕王弃妃!
司城玄曦宠侧妃而轻正妃,似乎不是什么秘密。那是因为,蓝宵露在未嫁之前,已经被**害,毁了清白。
现在再来这么一出……
寻筝觉得背上有些发冷,刚才太子惆怅的话语,让他以为太子突发善心,是因为对蓝宵露特别,所以不想为难她。
现在看来,他不过是想到了更好玩的方法,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许一次被毁清白不是致命的,但是,一次再加一次呢?
他心中不自觉涌上几分同情。
那个眼神清亮,带着几分倔强的女子,再一次面对这样的事,她还能扛得住吗?如果她扛不住,是不是也要被那些谣言压得抬不起头来,甚至……自我了断?
对待女人,太子果然是个薄情的人。
其实岂止太子呢?那个司城玄曦,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这次,虽然他也随着北泽的使者们来到西启,但是,他那也是被太子这一计,逼到没办法。
一个男人该争的面子,他不能不争,一个男人该要的脸面,他不能不要,至于吗是不是为了这个女人,那几乎没可能吧!
端木长安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落寞,似乎还带着别的情绪,只缓缓地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能人尽其用,为什么不用?”寻筝从这话中听出一些自嘲的意味来,一时也有些默然无语。
静默片刻,寻筝忍了忍,还是说道:“太子既然知道,等待她的,怕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还是把通关文书给她了?”
端木长安默了默,声音低迷:“就当是对她的补偿吧。她这样辛苦来到西启,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那这条商路,太子是真的给她了?”
端木长安淡淡一哂:“为什么不?她要是有命活着,这条路给她又有何妨?也算是她用自己的名节换来的。她要是自己扛不住,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寻筝懂了,好比关在监狱里的死囚,在临死之时,牢里也会赏一顿丰盛的饭菜,让他做个饱死鬼。这通关文书,于蓝宵露来说,就是死囚那顿最后的晚餐吧。
他心生戚然,不由下意识地又望了一眼悬崖那边。
那悬崖,那么高,如果他们能翻过去,等待蓝宵露的,会是铺天盖地的流言和嘲笑鄙视;如果翻不过去,那里就是她的葬身之所。
他怎么觉得,太子这是在把这个女人往死了逼呢?
看来,帝王之威,还是存在的,即使他笑得再真诚,再坦荡,对于不能为他所用,心不在他身上的人,他可以谈笑间把人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就是当初,太子能成为西启战神的原因吗?
决断果敢,不拖泥带水,哪怕再欣赏再不舍,一旦知道不能为己所用,便立下杀招?
寻筝知道,这才是成大事的人,但是,心中总觉得有些敬畏。他甚至想,那个女子,也许摔死在悬崖下,结局会更好些。
悬崖那边,幽冷暗黑,他什么也看不到。
而这边,冀百川已经没准备再缠斗下去,他用兵刃格开迎面的攻击,突然大喝一声,一拳轰击在地上。那一拳初出时平常,但当与地面接触时,却好像刮起了一阵劲风,地面似乎震颤了。
一投看不见的力量向四面漾开,强劲刚猛,难以抵挡。
四名暗卫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震退了四五步。
本来呈包围之势的圈子顿时松散,再也围不住人,冀百川长声一笑,脚下一点,身子竟然轻捷如同大鸟,从他们头顶上掠过,直接落到院墙外去了。
端木长安变色道:“雷霆震?”
寻筝在那拳轰出时也呆了一呆,喃喃道:“是雷霆震,原来真的有人练成雷霆震!好强劲的拳风,好猛烈的内劲。”
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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