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脸上飞红,却是大大方方地道:“爷爷忒小气,虽然这画价值不菲,但爷爷可是云家商号的主人,只有一幅画,怎么拿得出手?”
“哦,那你要什么?”云重山哈哈一笑。
“爷爷,要不,你给我画一幅画吧!”云霄眼珠一转,爷爷的字,就是惊世之作一点也不出奇,据他所说,娘的画是他所教,而蓝宵露的画功是随娘学的,那他的画功肯定也是不凡。
云重山摇头一笑:“老啦,现在可没心思作画。你叫爷爷画幅画送给你,还不如叫爷爷把云家商号送给你呢。唔,这倒是不错的嫁妆!”
云霄赶紧敬谢不敏,道:“广厦千间,睡不过五尺;家资万贯,食不过三碗。钱财身外物,可没爷爷的字画好。爷爷你要记着,你欠我一幅画!”
云重山道:“我记起来了,云家老宅中,倒还有两幅我的字画,你要喜欢,接你…娘来的时候,顺便拿去就是。”
“真的,爷爷真好!”
云重山拿起毛巾擦手,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光,道:“这都巳时末刻了,司城玄曦那小子倒沉得住气!”
云霄一看,日头都移到正顶了,在爷爷的书房看字看画,不知不觉间时间竟过去这么久。从南城闹市客栈到西城的云宅,顶多半个时辰。她心中突然涌上一丝奇怪的感觉。
听府里的下人说过,昨天他上午到府里的时间是辰时末,现在可是晚了整整两个小时。他要来的话,似乎应该已经到了。
云重山看了云霄一眼,走出书房去,华溪在外面等候着,他轻声问道:“客人没来?”
华溪轻轻点点头,道:“许是有事耽搁了。”
云重山看了一眼书房,云霄还在里面没出来,他轻声吩咐道:“你去看看吧!”
华溪也觉得有些不对,应了一声,不声不响地去了。
云霄拿着画走出房来,道:“爷爷,我先把画送回品兰阁!”
“去吧去吧!”云重山慈祥地笑。等云霄离去,他的眉却皱了起来,这小子难不成是想了一夜,终究还是放不下京城里的一切,放不下他王爷的尊荣,所以,不愿意留下了?
回去品兰阁的路上,云霄再一次看了看日头,她想,她明白司城玄曦的答案了。他终于想清楚,他对她,不是爱了么?所以,在弄清自己的内心之后,他退缩了。
在男人心里,女人和权势,从来都是前者处于弱势,海誓山盟尚且会随了流水而去,何况他们之间,连海誓山盟也没有呢。
云霄自嘲地笑了,心中却有些痛。
明知道男人的保证靠不住,明知道男人的感情靠不住,明明被他伤害过一次,竟仍又一次选择相信,选择接受,然后,再一次承受这种伤痛。
天下男人都一样,从顾飞,到司城玄曦,有什么不同?是她太天真,企图在这个世界里,弥补上一世爱情的残缺。
云霄啊云霄,经此一事,你可以不再天真了么?
云霄把画收好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需要静一静,来平复心中隐隐的痛。
半个时辰不到,华溪便回来了。
云重山看着他,问道:“怎样?”
华溪迟疑了一下,终是回报道:“老仆去了‘等客来’,并没有见到司城公子。老仆向掌柜的打听,才知道,原来司城公子今天一早就退房走了。”
云重山脸色略沉,却只是淡淡地道:“知道了。这事不要告诉霄儿!”
“是!”
云重山站在院中,看着品兰阁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语气无比清冷:“自今日起,不许司城玄曦再踏足荆城一步;东夏的商号,留意燕王的产业,三个月之内,我不想看到燕王的商号商铺和商队有任何的生意来往;出去云家的影卫,搜索司城玄曦的下落,我要他一只左手!”
华溪听着这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心里明白,老爷这是心中暴怒了,也是,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生意做得虽大,其实心中并不快活,只有和少主相认之后,他才真正开心起来,享受着天伦之乐。他清楚在云重山心中,云霄是什么地位。虽然平时他并没有什么表现,但是,有人让云霄受伤,那比伤了他更让他难以接受。
华溪恭声道:“是!”
“不必了!爷爷不要这么做!”一个清清浅浅的声音淡淡开口。
华溪惊讶地回头,就见云霄竟然出现在院中。
以云重山的深湛内功,原本不会听不见云霄的脚步声,但是这时候他正心中暴怒,又以为云霄已经回到品兰阁,以她的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司城玄曦已经做出了选择?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出来,所以,云霄倒是听了个正着。
云重山皱眉:“霄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华叔回来的时候,我就来了!”
那她岂不是全都听见了?云重山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口气便更冷厉起来:“那口是心非的小子,你还舍不得伤他?”
他恼恨,这小子在他面前装得那么情深义重。他若真舍不得那份荣华,就该答应那个提议,他原本也是真想若司城玄曦选择江山,他便助司城玄曦君临天下的。
可当时,司城玄曦信誓旦旦地拒绝了,但是一转头,竟然悄悄离去,这不是在打云霄的脸吗?
云霄笑笑摇摇头,云淡风轻地道:“爷爷,他没有做错。每个人都应该正视自己的内心。他是想清楚了,想清楚他对我并不是爱。如果他勉强自己留下,我还不屑呢。他这样走了岂不是更好?爷爷,难道你觉得一个不是正心爱我的人留在我身边,我就会快乐吗?再说,昨天我和他说得清楚,我要他想明白了再答复我。他这也算是给我答复,若是我们因为这个答复让我丢脸而采取了什么行动,传出去,不是要叫人笑我云家毫无容人之量吗?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爷爷你不用操心了!”
云重山不忍地看着云霄,云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一脸的不以为意,他自然知道,她不过是怕自己担心。但是想一想,她说的也对,如果司城玄曦那小子并不是真心对云霄好,倒不如现在就走了干净。可是,这口气实在难忍,那可恶的小子,竟然这样羞辱他的孙女!
“爷爷,您收回成命吧!”
云重山看着云霄恳切的眼神,觉得自己真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无力地冲华溪摆摆手,道:“算了,随他们吧!”
云霄过去扶住他,调皮一笑,道:“爷爷,你孙女儿要是想嫁,多的是人品出众的男子可为候选。不过,我还想多陪爷爷几年呢,您不会是觉得,我已经到了非嫁不可的年龄了吧?”
云重山轻轻抚抚她的肩,道:“对不起,霄儿,爷爷也走眼了,爷爷本不该这样促成你们。若不是爷爷,你也不用再被他伤害一次。你是对的。”
云霄道:“爷爷,您想多了。毕竟他找了我三年,我若是一直这样避而不见,倒显得我格局太小,胸襟太窄。现在什么话都说清了,也算是个了断。这样岂不是好?云霄可不想欠人的情,江湖上把他吹捧得多么重情重义,也必不屑于我的冷冽无情。我干嘛要拿自己做幌子,成全他的名声?以后,他就不能拿我说事了,您说是吗?”
看着云霄一脸冷静,云重山道:“你不生气?不愤怒?不难过?”
云霄反倒笑了,洒脱地道:“刚开始虽有一点,但是想一想,我为什么要生气难过呢?我也不是很爱他呀,不然,当初我为什么要休了他?我只是觉得,他找了我三年,这份情意我不该无动于衷。现在好了,这不再是我的负担。我们真正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第424章 原来已经不可替代
云重山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她眼神清冽幽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痛苦之色。他想到这个孙女不同于一般的见识,心中略略放心,只要云霄不难过,他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他云家的孙女,多的是青年才俊,人品出众的公子想娶,嗯,比如他两年前见到的那位顾元宵,就挺不错。
云重山道:“看来我真是老了,都跟不上你的思想了!”
云霄噗地笑道:“爷爷哪里是老了?您这呀,是关心则乱。霄儿看到爷爷这么紧张霄儿,霄儿很温暖,也很幸福。”
“霄儿,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呀?”云霄愉快地一笑,傲然道:“爷爷您忘了,您的孙女可是商场上有名的云霄公子,些许小事就能让我受到打击,爷爷你也太小看我了!”
云重山失笑道:“你呀,就会哄你爷爷开心!”
看着爷爷舒展了眉眼,云霄暗暗松了口气,对华溪道:“华爷爷,咱们还是一切照旧,三天前的计划,继续施行。对了,我后天去趟四海帮。负责漕运的官员换任,顾冰岚虽然小心谨慎,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四海帮的漕运生意可不能丢。”
云重山瞪她一眼:“回来一趟,不能陪我老头子多待几天吗?这满天满地的跑,别忘了,你是个女娃儿!”
云霄笑嘻嘻地道:“爷爷,当初可是你把云家商号塞给我打理的,现在我全心打理了,你又叫我不满天满地跑,那怎么行呢?做生意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把不住商机,这商机可就溜了,这些,都是爷爷教我的呢!”
云重山一想可不是,当初可真是他把云家商号塞给云霄打理的。哎,谁叫他只有这么一位孙女,这天伦之乐,可不是能享受就享受的。
云霄轻轻推他,笑道:“爷爷,花园里又开了两品兰花,你去赏花去,我和华爷爷商量商量细节!”
等云重山走后,云霄的笑容终于有些撑不下去了,她一脸疲惫地道:“华爷爷,后天帮我安排马车,让赵雷跟着我去。我……我先去睡会儿!”
华溪也看到了云霄眼中的疲惫,知道她刚才一直在老爷面前撑着。这祖孙俩,爷爷怕孙女担心,装着真的放下心来的样子;孙女怕爷爷担心,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孩子,才十九岁吧,到底是个女娃儿,怎么能承受这么多?他柔和地道:“少爷去吧,你放心,我会交代下去的!”
云霄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华爷爷,爷爷先前交代的事,不要去做了。”
华溪道:“老仆明白!”
云霄这才向内院走。
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华溪摇摇头,看来那个叫司城玄曦的青年人,的确对云霄比较重要。只是,他竟然会这样对待云霄。华溪心中生出几分不忿来,只是,云霄一再交代,他也不能暗中做点什么。
这次回到品兰阁中,云霄才真觉得全身无力,先前,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真想就此不要出去了,但是,想到爷爷一定很担心她,她不能让爷爷再为她担心,所以压下心中的受伤的感觉,劝爷爷收回成命。
爷爷那三条令,可不是一般的命令,第一条还算罢了,第二条第三条,对司城玄曦来说,可是灭顶之灾。爷爷平时是个很宽厚的人,但是,知道司城玄曦不辞而别之后,他是真的愤怒了。或者这愤怒之中还透着几分自责,毕竟,之前她不肯见司城玄曦,是爷爷让他们再见的。
虽然对于他的不辞而别,她心中也生出愤恨之心来,但是,她不会因此而生出报复的念头。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本来难以说清,要叫她因为自己的心伤而让司城玄曦体会同样的伤痛,她心中竟不忍起来。
这时回到房里,她把自己抛在床上,脑中空空的,心中也空空的。一丝细细碎碎的痛感在全身蔓延,云霄悚然而惊。如果她真的不爱,为什么会痛?
难道在不知不觉之间,司城玄曦在她心中,其实已经占据了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已经那样不容忽视了吗?
不不不,一定是错觉。
云霄连连摇头,可是,她无法欺骗自己,她的心真的痛啊。
因为在乎,才会疼痛。
可是,为什么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
这世事真是讽刺,她说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好好想想。结果却是,司城玄曦发现自己对她不是爱。而她,却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云霄笑了,笑着笑着,一颗泪滑落枕中,她闭上眼睛,紧紧地闭住,不让任何液体滑落,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就是被爱伤了一回,她应该有免疫力了呀?司城玄曦不过是不辞而别,顾飞当初,可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是她太脆弱了吗?为什么明明是小得多的伤害,心中的痛,竟无以复加?
荆城东面三百多里的官道上,一行三骑正快马加鞭,往东急行。
最前面那匹马上,司城玄曦一身劲装,眼神坚毅却透着焦急,不停地抽打着座下的马。在他后面一个马头的位置,莫朗和莫永并骑跟着,都是拼命抽打着马。
马儿呼哧哧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马身,显示他们已经急行了不短的时间。他们要去的方向,正是东夏京城。
一大早,司城玄曦正准备用过早膳后就去云宅,莫朗带着一个人匆匆而来,司城玄曦一抬眼,心中不由一动,问道:“有什么事?”
这次莫朗跟着他,莫永随后,收集着各种消息,若不是有紧张消息,他也不会来找自己。
莫永快步进来,莫朗关好门,站在门边。
看着他这么谨慎的样子,司城玄曦略皱起眉,他想大概是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莫永报告的消息,很惊人。
三年前的熬皇后被废之事之后,后宫里一直平静,半个月前,皇宫之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十一皇子司城丰庆暴毙,太医诊断,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人谋害。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八皇子司城建元之母梅妃。
其时,八皇子司城建元已经封为秦王。是继恭帝五位成年儿子封王之后唯一一个加封王爷的儿子。在他之上的六皇子七皇子,和他同龄的九皇子都没有享受这份殊荣。
而八皇子之母梅妃这两年也十分得宠,因后宫没有皇后,恭帝令梅妃与王贵妃一起主理后宫中事。这似乎透着一个信号,朝中的大臣们态度都暧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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