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强提一口气,剑光如匹,冲百虫郎君的方向扫过去,双脚步步前踏,每踏一步,地上就留下几条断开的蛇身,有的还未死,在地上挣扎扭曲,说不出的诡异狞恶。
已经吸入更多蛇喷出的毒雾空气的司城玄曦,却没有方才灵敏了,满眼的蛇,满地的蛇,满满的蛇,让他头脑直发晕。
他想孤注一掷,把手中的脱手掷向百虫郎君,但这一击如果不能得手,他很快就要丧身蛇腹。留着剑,至少还能多支撑片刻。
第一次,他陷入一种绝望之境。
战场的杀伐没有让他感觉绝望,血流成河没有让他感觉死亡的恐惧,现在,他却真真切切地感觉死亡的气息已经萦绕着他。
看来他真的要死了,在太子和几位兄弟的联手算计里,在父皇的放任里,死于兄弟之手。
皇家无情,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他已经第一时间交出了兵权,退出了储位的争逐,还是不被人放心啊。但有来生,定不生在帝王家!
司城玄曦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过多支撑片刻而已,不如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成就逃得性命,败就葬身蛇腹。
就在他要把全身的力气凝在剑尖,向那位百虫郎君掷去时,突然一个打雷一般的声音喝道:“是谁在这里怪叫?”
远处,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快速而来,说出第一个字时,那人还在数里远,说到最后一个字,离他们却不足十丈。
这喝声打断了尖啸,百虫郎君本来胜券在握的表情变了变,又撮唇尖啸,准备趁那人还没到的这段时间,逼蛇上前,只要一条蛇咬上司城玄曦,他也便完成任务了。
那声音骂道:“又是你个死独眼在这里害人?”
说话时,只见青影一闪,只听砰的一声,接着,一片灰色抛入空中,猛地跌下,压死了好几条毒蛇。没有了尖啸声,蛇阵凝而不动,在原地吐着信子,司城玄曦得以松了口气。
百虫郎君挨了一拳,顾不得疼痛,赶忙从蛇阵中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变色道:“冀百川,你别欺人太甚,你在你的北州,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多管什么闲事?”
那青衣人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一脸坦荡正气,正是蓝宵露上次遇见的“大铁椎”,他双眼一竖:“你这个独眼怪,不能和人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只知道驱些虫儿蛇儿助阵,邪魔歪道。上次放过你,你还不知悔改!”
百虫郎君恼羞成怒,指着冀百川道:“你当我怕你不成,既然你找死,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啸声一起,那群蛇转换了方向,向冀百川围去。
冀百川哈哈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说着,他须眉皆张,身影动如飞,拳势掌影,虎虎生风,突然一声大吼,威势惊人,那蛇群被他这一声吼叫,震晕了大半,其它没晕的,哪里还敢上前?就这片刻工夫,冀百川一拳打在地上,地面震颤,那半数没晕的蛇儿,也被这一股波及开的内劲震到,无法在这拳风里前进半分。
司城玄曦先前中了毒雾,已经头脑晕沉,这一声大吼,震得他直接晕了过去,好在那些蛇都已经转而围攻冀百川去了,不然,他这样晕倒下去,免不了要中蛇吻。
百虫郎君吓了一跳,他知道冀百川厉害,但是没想到他的拳风掌劲,还有狮子吼功竟然这样厉害,连百试百灵的蛇阵也失去了攻击力。
百虫郎君咬了咬牙,从身后擎出两柄剑,就向冀百川攻去。
冀百川豪声大笑道:“这才像话。爷爷陪你好好打一场!”他也不用兵器,魁梧的身子迎了上去,身法快捷灵动,和百虫郎君战在一起。
司城玄曦再醒来时,只感觉口中一阵苦涩,但先前那昏昏沉沉的感觉已经不在了,青衣汉子站在不远处,手中还挑着一个蛇胆,似乎送到他嘴里,想来满口的苦味,就是这蛇胆了。
这是喂了他多少个蛇胆啊,让他苦得连嘴也张不开?
第九十一章:以命相赌
见他醒了,青衣汉子便哈哈一笑,道:“你只是受了点轻微蛇毒,我喂你吃了蛇胆,已经没事了。”
司城玄曦全身酸软无力,蒙蒙月光下,身侧是一圈蛇尸,这气氛够诡异的,他看着面前的青衣汉子,道:“冀百川?北州冀百川?”
“正是我!”冀百川爽朗一笑,道,“你听过我的名字,莫非你也是江湖人?”
司城玄曦摇了摇头,缓缓道:“你杀了我吧!”
冀百川挑眉道:“你说什么?”
司城玄曦无力地抱了抱剑,道:“在下司城玄曦。你杀钦差,劫官饷,手下积的人命,也着实不少。你若放我离开,他日我必定亲自抓你,到时候难免你死我活。”
冀百川骂道:“放屁,老子救你又杀你,那还救你干什么?我管你******是谁,啊,等等,你说你是司城玄曦?燕王司城玄曦?”
司城玄曦道:“正是!”
冀百川脸现尴尬之色,抓了抓头,道:“上次在北州,我借了一仓粮食,后来打听到,那是你的粮食,想必你也收到借据了,不过,我暂时还还不上!”
司城玄曦愕然,这粗豪的汉子本来眉挑唇扬,豪气干云,突然一脸腼腆尴尬,竟然是担心他要催还借据?那是借吗?那不明明是抢么?他道:“那借据我已经撕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冀百川几乎跳起来:“什么叫不用放在心上,那仓粮食,活了北州几千条人命。我冀百川不是有借无还的无赖。”
司城玄曦很无语,提醒道:“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他日再见,少不得你死我活,你今天若不杀我,他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冀百川骂道:“你死我活就你死我活,老子还怕你不成?你们这些个当官的,要不就婆婆妈妈,要不就贪得无厌,就没见着个顺眼的!还烈炎战神呢,我呸,跟个娘们似的!”说着,也不再理他,几个起落间,人已经去远了。
司城玄曦郁闷了,长这么大,他被骂着什么的都有,还没被人骂像娘们似的,这冀百川,好生无礼。想起他先前那一声虎吼,拳头击在地上的威势,心想这人倒有狂傲的资本,若是荆无言在这里,一定大对胃口,引为知己,可惜,他身在皇家,连交朋友,也没办法无所顾忌。
没有百虫郎君的啸声,那蛇群早已散去,他不知道冀百川把百虫郎君怎么样了,但这儿却不敢再多待,忙拿了剑,顺着小路,往燕州方向急行。
天色大亮,他在溪边洗脸,顺流而上,再走几十里,就到燕州界了。
但是,在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子外,他遇到了第三个黑杀堂的杀手。
不同于前两个,要么乔装,要么驱蛇虫,这是个正常的,四十余岁,脸容清癯,一双眼睛显得极是无神,好像没睡醒一样,衣衫也很落拓,衣袖甚至还打着一块补丁。
但是司城玄曦看到他的时候,却知道这个人,比前两个加起来还可怕。
那人也不掩饰,抱了剑,懒懒地行了一礼,道:“疾风剑雷鸣,有人出了一百万两银子,叫我来杀你。”
司城玄曦猛地拔出剑来。
雷鸣却摇摇手道:“不急!你昨天没有睡好吧,你可以先睡一觉,我这人杀人,从来要对方输得心服口服。阴谋诡计,旁门左道,那是下三滥的手法,真正的一流高手是不屑为之的。”
司城玄曦怀疑地看他,他却傲然道:“你能站在这里,想必狐狸和蛇老怪都被你杀了。他们两个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早料到他们得不了手。你赶紧睡觉,养好精神,一个时辰后,我要取你的性命!”
司城玄曦哭笑不得,旋风堂的杀手个个都是怪人,但这雷鸣却也怪得光明磊落,他昨夜疲于奔命,今天精神没恢复,面对这样强大的高手,的确是毫无胜算。
但是,虽然雷鸣这么说了,他又哪敢真正睡觉?若对方不过是花言巧语,他睡着了防范不及,岂不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雷鸣也不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幅半睡半醒,睡眼惺忪的样子。
司城玄曦在一边盘膝坐下,手按剑柄,借机恢复精神。不是他不想跑,而是他知道在这人眼皮底下根本跑不掉。他站在那里,好像精神不振,但是毫无声息,身上既无杀气,也无剑气,这是一流高手才有的气场。
他能在战场上杀伐千里,但是他清楚,面对真正的江湖高手,那些战场上的杀技,是没有用的。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雷鸣缓缓睁开眼睛,道:“可以开始了!”
司城玄曦举起了剑,他的剑鞘早在之前的几次对敌中丢掉了。
雷鸣也拔出了剑,他的剑很锋利,但是剑鞘很破,只是两块铁皮。可司城玄曦明白,这就好像面前这个人,看似懒散平凡,却如剑般锋利。
他的猜测不错,这是一场苦斗,开始交手时,司城玄曦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胜算,对方的剑又快又急,不愧为疾风剑。他举剑格档阻拦截,在一连串的叮叮声中,在激烈的苦斗中,身上的衣服像开了花似的爆开。
他的是战场的杀伐之招,雷鸣的是剑道的取命必杀之招。
他的剑招讲究的是实在,狠,厉,勇,猛;雷鸣的剑是轻、灵、快、捷、迅。
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两个都是勇者呢?他有战场锻炼的杀伐之气,是千万敌将的鲜血铸就而成,是死人堆里爬出时那不屈的斗魂,让他悍不畏死。
而雷鸣,剑下死的人可能没有他的多,但却比战场那些人更强。每一个人,都使他这条杀手之路越走越阔,越走越稳,也越走越高,他这条路,同样是鲜血铺就。
剑影刃光,司城玄曦一身衣服已经好几处破洞,那些伤都在冒血。而他,却仅在雷鸣的左臂上留下一条小小的伤口
雷鸣冷静而自信地道:“在精力不济,高度紧绷,数日不眠不休的逃亡之后,还能在我剑下走过一百招,并且轻伤我,你已经是我遇见的最强的目标。不过今天不是比武,我的剑出,也必杀人而回。你虽然强大,但是,你不会再撑过一百招了。”
司城玄曦明白,在那样严密的剑网里,在那样凌厉的剑光里,在那样凶狠的剑招里,他不要说一百招,连五十招也接不下了。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虽然死在面前这个杀手手中也并不冤。可那毕竟是死亡,他还不想死。
他不能指望再有一个冀百川来帮他,他的属下也不会过来,都被安排在端木长安身边了。
不想死,只有自救,可在雷鸣的剑下,他连逃也逃不掉。踟蹰片刻,他咬了咬牙,是生是死,就看命了。这时,雷鸣的剑,闪电一样直奔胸前,电光火石之间,他侧移了两分,只有两分。剑入身体,如同刺入豆腐,锋利的剑尖,从他后背透了出来,贯穿。
雷鸣有些讶异,这一剑虽然快捷凶险,他应该还有余力能避开,却没有避开去。
雷鸣拔出剑,鲜血从剑创口涌出,司城玄曦在巨大的疼痛中抬起指来,封了伤口周围的穴道。雷鸣摇了摇头,道:“没用的,这样的伤,你必死无疑!”
司城玄曦捂着胸口,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雷鸣没有等他断气,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不同于先前的懒散和无神,像一只苍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司城玄曦苦笑着,他和荆无言讨论过贯穿伤会不会死的问题,结论是也许不是必死,但是生的机会还不到一成。
而那唯一的不到一成的机会,是在没有伤到心和肺的前提下,随着人的呼吸,心肺之间会有一线的距离,除非贯穿伤是在这时候刺入。
司城玄曦赌的就是这不到一成的机会。当剑刺入身体,他又苦笑了。雷鸣的剑又薄又锋利,在他的控制下,的确是恰好在心与肺间隔的那个空间里刺了进去,可是,他是在野外,独自一人,受这样的重伤,身边无医无药,这又超出了当时和荆无言讨论时的前提条件救治及时的前提下,不然,光是流血过多,也会流血过多致死。
可是和雷鸣对敌的这情况,完全容不得他思考,不出百招,他同样会死,现在,虽然他已经伤痕累累,而且还有一道致命的伤口,至少他还有一口气。
他拼命地爬着,神智渐渐模糊,虽然他已经点住了伤口附近的穴道,但是贯穿伤光靠点住穴道,是不能完全止血的。
因血流过多,他已经头晕眼花,这里是旷野,除了一条小溪,周围既无人家,也无行人。但是他不敢晕,如果晕去,就不会再醒来了。
虽然没有行人和人家,但是,他身后,可能还有无数的杀手,那些人,会循着他的踪迹追杀而来,所以,即使在虚软无力下,他仍紧紧地握住剑。
似乎有人来到他面前,他看不清是谁,依稀是个女子,是来杀他的吗?
第九十二章:神秘的老板
从千面狐之后,他不认为女子的威胁力比男人少。他挥出了一剑,可惜身子虚软,这一剑全然无力。而他,在挥出这一剑之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醒来时,已经在湖州的庄院之中,莫朗在他的身边,他才知道,他已经昏迷了十多天,莫朗和莫永在燕州会合之后,立刻把两路侍卫全交给莫永,自己兼程寻找司城玄曦。
虽然司城玄曦有严命,要他们全力护着端木长安,谁也不许擅离。但莫朗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身涉重险。
可惜黑杀堂的杀手追得快,司城玄曦逃得也快,而且沿路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要不是莫朗擅长千里寻踪,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
莫朗找到他的时候是下午,当时他独自躺在草丛里,衣服被割得七零八落,身上横七竖八的布条,像是女子的裙摆,但那包扎的手法粗劣,简直惨不忍睹,但他的主人更是惨不忍睹,面色苍白如死,声息全无。
他赶紧带着主人离开,在湖州的庄院住下,找来最好的郎中,当即为他重新换药。当解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布条,他们才发现那些青黑色的糊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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