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相思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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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相思赋-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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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统与我一起参拜她时,她冷冷看我一眼,说道:“原来今晚是太子与谢妃合卺之喜的好时辰,本宫倒是忘记了,不曾为你们准备贺仪。若是四皇儿尚在,他一定会提醒本宫给你们送一份贺礼。”

    我早知郗后会因萧绩之死迁怒于太子,萧统奉旨假托吏部侍郎谢眺义女之名迎娶我入东宫为妃,能瞒过不知情者,却无法瞒过皇宫诸人的耳目,郗后必定心存怨恨,对我们的冷淡讽刺亦早在我预料之中。

    萧统眸光沉静,依然谦恭有礼,说道:“儿臣今夜奉父皇旨意迎娶谢妃,只是东宫小庆,不敢惊动母后,儿臣明日一早必定会携她前去昭阳殿,叩谢母后玉成之恩。”

    郗后闻言,嘴角扬起一抹阴昧的笑意,说道:“皇上旨意亦是准太子所请,本宫并不曾替太子玉成过什么,太子何必如此客气。可惜苗昭仪薨逝得不是时候,扰了东宫喜事,皇上情形危急,吉凶尚且难卜,常言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太子来看一看就回东宫去吧,不要误了与新娘子洞房的好时辰!”

    我见郗后出言讥刺我们,若是萧统今晚携我同返东宫,一定难逃“重色不孝”的罪名,说道:“殿下仁孝之名传遍天下,妾身虽然初来宫中,亦知百善孝为先,今晚虽是殿下与妾身新婚之夜,妾身愿意留在凝香宫中侍侯皇上。”

    萧统见我如此说,向郗后道:“父皇病情不稳,儿臣怎敢回宫?儿臣今夜在父皇榻前侍奉汤药,母后不必担忧。”

    郗后冷笑一声道:“太子如此仁孝,本宫还担忧什么?本宫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暂且先回宫歇着,凝香宫中诸事都交与太子处理了。苗昭仪暴病薨逝一事,其中只怕另有内情,太子须得彻查清楚,否则皇上面前无法交代。”

    萧统坦然应道:“儿臣一定谨遵母后旨意,将此事查明情由,如实禀报父皇母后。”

    郗后起身离开后,萧统与丁贵嫔一起进入偏殿内看望皇帝。

    我心中惦记着苗映香,顾不得忌讳,拉着一名哭泣的侍女问:“苗姐姐在哪里?”

    那侍女止泪摇头道:“今夜是娘娘与太子殿下成婚的好日子,昭仪娘娘才薨逝不久,娘娘不能去!娘娘日后还要为殿下添皇嗣的,万一冲撞掉了喜气可怎么好?”

    我急忙说道:“不要紧,我与苗姐姐是结拜姐妹,她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能够庇佑我,怎么会冲撞喜气?你带我去见一见她好么?我只要看她一眼就好!”

    那侍女架不住我百般哀求,终于将我带到后殿中,掀开帷幕道:“娘娘看一眼就走吧,昭仪娘娘她……”

    寝殿帷幕后,昏黄的宫灯明灭摇曳不止。

    苗映香静静躺卧在寝床之上,神态宛若生时,依然娇美动人,我想起那晚灯下偷窥她吟古诗“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的情形,却不料闲情雅韵竟成谶语,入宫不过短短半载,这如花年华的美人就撒手人寰,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扑到她床畔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轻唤道:“苗姐姐,紫萱回来看你了!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几名侍女见我如此呼唤苗映香,不停嘤嘤哭泣,其中一名边落泪边道:“昭仪娘娘自从闻听娘娘与太子殿下大婚之讯,时常替娘娘祈福,昭仪娘娘原本以为今日后可以与娘娘长伴宫中,却不料晚间就……”

    我止住眼泪,听她描述苗映香临终前的情形,仔细观察她的面容,心中顿生疑窦,暗自想道:“她似乎是突然心跳加速悸动窒息而死,但是她身体状况一向很好,此前并非缠绵病榻之人,怎会突然薨逝?其中必定有特殊原因。”

    人间的确有一种毒药能够令人出现窒息的症状而死,这种毒药蕴藏于尚未成熟的杏仁外壳中,只须三钱即可将人置于死地。我轻轻用手探取她的鼻息,果然嗅到了一缕极其微淡的杏仁味道,苗映香定是遭人毒手而死,我虽然叮嘱过她处处小心提防,却还是有人暗中谋害了她,此人会是谁呢?

    思及此处,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冷笑的神情。

    昭阳殿的郗后既然能对一个小小的新封良人狠下毒手,又怎会轻易放过正当青春年华、宠冠后宫的苗映香?皇帝宠幸苗映香后不久即出征,她之所以不肯选择这个时机对她出手,正是不想让皇帝怀疑自己趁他不在京城之机毒害妃嫔,借以撇清罪责。如果皇帝一直都在皇宫内,只怕苗映香与那名良人的命运一样,受封后不会活过三天。

    我凝望着苗映香恬静温柔的面容,心中暗自发誓,必定要将郗后的阴谋揭穿,不能再让任何后宫妃嫔遭她的毒手。

    我拭泪起身走出苗映香的寝殿,正欲前去寻找萧统,经过长廊时迎面碰见了一名身着皇妃华服的年轻女子。

    她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模样俊俏娇美中带着三分不让须眉的豪爽之气,秀眉隐藏着十分慧黠与机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双清澈美丽又妩媚动人的大眼睛,顾盼之间让人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她身后跟随着两名侍女,似乎在唤她“徐妃娘娘”。

    她见我凝视着她,同样仔细看了看我身着的白色新娘礼服,秀眉微微扬起,试探着问道:“你是……太子殿下刚刚迎娶的谢妃么?”

    我见她猜出了我的身份,心中转念想到“皇妃”、“徐”,不由轻轻点头道:“我叫紫萱,谢侍郎是我义父,姐姐可是七王爷的湘东王妃?”

    她闻言不禁微笑道:“你真聪明,我就是徐氏昭佩。我曾听说过你去徐州战场之事,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欢迎你日后去湘东王府中作客,我一定扫席煮酒恭候你。”

    我见她对我态度真诚,十分感激,向她拜了一拜道:“多谢姐姐!”

    长廊尽头隐约有两个人影走来,我一眼就认出了萧统的白衣,抬起头向他微笑了一下。

    萧统发现我站在长廊内,疾步向我走过来,温柔问道:“刚才去看苗昭仪了么?让我一阵好找。”

    他身旁那浅灰色锦衣之人并未移动脚步,只在长廊尽头观望,并未靠近我们,徐昭佩明明见到了他,却毫无反应,转向萧统行礼道:“昭佩参见太子殿下!”

    萧统看向她的眼神无限亲切柔和,缓声道:“七弟刚才探视过父皇,你们今日才赶来京城,不必在宫中守侯了,先回王府去吧。”

    徐昭佩向他微笑道:“我们即刻就回去。谢家妹妹貌美可爱,恭贺殿下新婚合卺之喜。”

    她说完这句话,迈步向长廊尽头行去,七皇子萧绎默默等候她走近身旁,两人一起并肩出宫而去。

    我见萧统一直目送他们离开,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说:“萧郎,你在看什么?”

    萧统将眸光收回,对我低声道:“紫儿,他就是七弟,下次我再让你见他一面。”

    我点点头道:“你们在兰陵祭祖的时候,我见过他!”

    萧统起初微带疑惑,瞬间就明白过来,嘴角带着笑意道:“哦,原来紫儿曾经偷窥过我们,仙人湖见面之前你就认识我,对么?”

    我微微噘嘴,亦不觉得害羞,扑入他怀中撒娇道:“那又如何?若不是青……”

    我并不想隐瞒他任何事情,正欲说出真相本是青蒿数次引诱他不成后负气邀约我一同前去皇陵偷窥他的模样,突然发觉不妥,急忙刹住话头,改说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会相信民间对萧郎那些溢美之辞的传言呢?”

    他四顾长廊中无人,才放心舒展双臂拥着我,柔声说道:“你就会哄我开心……今晚我们不能回云华殿了,你会怪我么?”

    我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神情欣悦,拉着我的手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等父皇圣体安康一些,我就带你出宫去。”

    四更鼓敲过,凝香宫中依然灯火通明。

    皇帝一时急痛攻心吐血,仍是昏迷不醒,太医们替皇帝诊视后垂手侍立在外殿,我悄悄绕到帷幕前,见侍女们正将汤药喂伺给皇帝,萧统坐在龙榻旁留心观察皇帝情形。

    我见萧统神色忧急,走近榻旁暗中在皇帝身上施用法术,过了不久,皇帝果然**了一声,轻轻睁开眼睛,唤道:“昭仪……”

    萧统示意侍女们传唤太医进殿,一面俯身说道:“太医皆在殿外伺候,父皇宜放开心怀,才能助益龙体安康,亦是儿臣与天下万民之福。”

    几名太医闻讯匆匆忙忙进入殿中,皇帝气息微弱,似乎想支撑着坐起来,眼眸中隐然含泪,问道:“你们告诉朕,昭仪她还有救么?”

    其中一名太医微微抬头,我窥见他的面容十分熟悉,正是那晚昭阳殿中假称郗后毒害的新封良人系急症突发致死之人,料想他定会为苗映香之死另外编造一番说辞。

    他果然表情哀痛,却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叩首应答道:“昭仪娘娘的心悸之症发作太快,此症来势凶猛、平日亦毫无征兆,是臣等无能救治娘娘,请皇上降罪臣等吧!”

    皇帝见他如此说,面容颓废,身躯无力依靠在身后的大软枕上,缓缓闭上眼睛,过了半晌突然问道:“窦太医,朕隐约记得还有几位才人良人亦是患了急症薨逝的?宫中似乎有许多妃嫔患有来历不明的症候,不知是朕与她们缘浅,还是她们福薄?”

    窦太医神色镇定,不停叩首告罪。

    我暗自观察窦太医的神情,见他额角青筋却突地跳动了一下,更加确定他心有藏私。但是,此时此刻我尚且不能将真相告知皇帝。皇帝虽因苗映香之逝对窦太医生疑,却并未想到此事与皇后有关,我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便贸然将事实真相告知皇帝,窦太医不但不会低头认罪,更不会将皇后的图谋供出,万一有所闪失,皇后一定会因我而更怨恨萧统,给他带来不必要的纷扰。

    皇帝见状不禁喟然长叹,向萧统道:“你们都回宫去吧,不必在此为朕担忧,替朕宣赵婕妤过来。”

    深秋月白风清,夜凉如水。

    我们并肩行走在云华殿前的浮桥上,一阵阵秋菊的幽香袭来,清寒冷冽的香气让人顿时觉得头脑清明,我用心思索如何才能揭穿皇后阴谋,半晌默默无语,萧统突然对提灯引路的小内侍说道:“将灯交给我。”

    那两名小内侍急忙将宫灯递与他,告退而去。

    萧统见他们去远,携着我的手漫步湖面的曲折回廊,说道:“秋夜景致难得,紫儿陪我走一走吧。”

    我蓦然回过神来,想起昨晚本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却在凝香宫陪伴皇帝度过,心中略觉遗憾,见他竟然有此雅兴夜赏湖景,无奈之下正欲点头依从他,恰在此时湖面吹来一阵寒风,将宫灯内的烛火扑灭。

    我见四周一片黑暗,急忙乘机躲进萧统怀中,一种熟悉的温热感觉和淡淡的郁金花香霎时扑面而来。

    他乍见我投怀,揽住我轻声唤:“紫儿……”

    我心中涌起无限幸福感觉,伸手环绕住他的细腰,用柔软的唇瓣轻轻磨蹭着他的脸颊,撒娇道:“我不要看风景!我们一起回云华殿去好么?”

    他垂首与我缠绵拥吻片刻,柔声低语道:“我们一早还要去拜见各宫母妃,我惟恐耽搁了……才带你出来走一走。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寝宫去……否则紫儿一定要以为萧郎是不解风情之人了。”

    我从未感受过他这样的热烈与亲密,故意笑着逗他说:“难道萧郎此刻不担心耽搁了觐见的时辰么?”

    他微微一笑,却不肯回答我的话。

    云华殿内,银烛高烧。

    我们的白色婚服零落散放在床前的低榻上,锦帐内映照出一双甜蜜依偎的身影。

    萧统温柔抚摩我的颈项时,无意触及我颈间悬挂的那块记载着“娘缳诀”的小小玉片,我一直将这块玉片藏在衣袖中,前不久才仿效着谢府侍女们的模样将它穿系佩戴在颈间。

    他注目凝视了半晌,俊眉轻轻簇了一下,似乎带着些微的惊讶,我发觉他神情有异,急忙将玉片拈起对着烛火凝视,顿时惊怔不已。

    那玉片中曾经或不可见、或隐晦不清的字迹竟然全部清晰闪现出来,其中所记载之事,赫然竟是妖狐族秘不可传的《**经》,我在翠云山中亦曾听说过此术是一条迅速得道成仙的捷径,通过汲取人间男子身上的精华元气来增进修炼功力。

    我惟恐他刚才看到了玉片上的字迹,急忙缩手藏起,说道:“萧郎偷看我的东西呢!”

    他似乎想询问我什么,却忍住不言,温柔说道:“紫儿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这玉片颇似古物,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看了。”

    我料他并未发现玉片上有字迹,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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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今晚六皇子萧纶邀请诸位皇子携眷共赴诗酒之会,我料想萧统品性高洁,想必不会喜欢那些繁琐服饰,于是选穿了一件浅绿色羽缎、水袖宽大飘逸的短襟衣,下着湖绿褶纱长裙,高髻偏向一侧,斜插一支下坠九颗珍珠的玉钗,虽然简洁却并不简朴。

    殿外传来萧统与侍女的对答声,似乎在询问我身在何处。

    我见他进殿来,按捺不住向他奔跑过去,娇声呼唤道:“萧郎,紫儿在这里呢!”

    他明眸依然如水般清澈,却透着淡淡的疲惫,仿佛精神不佳,向我说道:“你下午在宫中制香么?累不累?”

    我摇头说:“我不累!萧郎整日在御书房中处理政务、批阅奏章,一定很辛苦。”

    他略带忧色道:“父皇今日查获了母后毒害苗昭仪和其他妃嫔的罪证,将母后贬至冷宫居住,父皇心中歉疚难安,病情又加重了……适才更有出家入寺庙为僧之意。”

    我大为惊讶,脱口而出道:“难道皇上他想去当和尚么?”

    他携着我的手在窗畔坐下,缓缓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怎能眼看父皇弃社稷不顾出家修行?倘若父皇潜心皈依佛门,即使在宫中设立佛堂亦可,但愿父皇只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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