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母，宁可选择自己孤独终老，只为孩子孙儿能有更好的未来，这种心境，和城市为了孩子的教育拼尽全力的父母没有什么两样。
“老阿爹，你以后就做我的供应商吧，你的灵鱼干货，就供给我吧！你儿子回到岛上后可以帮你，收入肯定比在城里工地打拼强。”常照文指了指脚边竹篓里今天他抓的鱼，“这些全是灵鱼，你也替我做成咸鱼，价格不是问题。”
还有一点常照文没有提，悬崖餐厅既然也用老阿爹的咸鱼做了开水白菜，将来他们也会来找老阿爹要货，老阿爹的干货生意只会越做越大。
常照文可不是活雷锋，能不求回报的帮助别人，只偷偷写进日记本里。
碧波海的鱼干制后风味倍增，而老阿爹又是做干货的好手，但他毕竟是上了年岁，如果能让他儿子回来帮忙，他以后也能有稳定的干货来源，至于灵鱼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在刺斗海心中钓到后让沫沫传送进鲸骨涧水潭就好。
“这……”老阿爹心头一动，这个想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等三山岛旅游业起来后，让儿子回来发展，只是儿子的年纪也不小了，从头学习服务接待，恐怕也比不过岛上的那些年轻人，跟着他制作干货倒也不错，只是儿子真要回来也不可能就让他这么一个老头子独自下水，还是免不了要和那些“脏东西”打交道。
常照文一眼就看破了他的顾虑：“那些怪兽的尸体以后都不会有了，还有，你们也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精力制成干货后靠品尝才能区分出哪些是仙鱼……”
“什么？”老阿爹眼睛也亮了，困扰他们家几代人的怪兽尸体真的不会再有了吗？
常照文对着老阿爹高深莫测的一笑，颇有几分“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然后他从竹篓里提起一条鱼，指着鱼嘴上鱼钩的痕迹：“以后你只要在鱼眼里找到这种鱼嘴有伤的，那就是仙鱼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那边老阿爹还在思忖着常照文的话可信程度有几分，其实也不是他不信任常照文，他潜意识里也更加希望常照文说的都是真的，但他的话也实在是太离奇了。
最后老阿爹做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最稳妥的决定，先不急着招呼儿子拖家带口的回来，他先将常照文给他的这三十条鱼制成咸鱼，等咸鱼腌制完成后，再一一取样检查，如果这三十条鱼全是仙鱼，那常照文说的自然全是真的。
常照文见老阿爹不吱声，也不催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后，站起了身子，朗声道：“老阿爹，我还没吃过乌鱼蛋汤呢，今天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识见识！”
老阿爹苦笑着摆摆手：“乌鱼蛋干我这里还有，只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你也别为难我了，让我给你做汤……这可不是让我一个外行在内行面前出丑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阿爹也不想再多折腾了，反正常照文说的对，人各有所长，他的长项还是制作干货，何必和人家专业厨师去比拼什么厨艺呢？
老阿爹倒也不藏私，干脆把他珍藏多年的一整罐乌鱼蛋干全都端了过来：“小伙子，真想吃乌鱼蛋汤还是麻烦你自己动手吧，老头子我可没这个本事。”
常照文嘴角抽了抽，算了，他也就是一个劳碌命，到哪里都得自己动手。
装乌鱼蛋干的罐子就这么摆在他的面前，也就是一个不到三十公分高的锡制的罐子，里面的乌鱼蛋干也不算多，只装了个四分满而已。但是常照文却知道这罐东西来之不易，老阿爹在鱼眼里又不能用渔网，他需要抓多少乌贼鱼，才能收集到足够多的乌鱼蛋，还要等干制完成后才能分拣出这些来自碧波海的“仙鱼”。
别的不说，光人工费，这罐乌鱼蛋干，就价值不菲了。
常照文伸手从罐中抓了一小把乌鱼蛋干，大概只有五、六个，老阿爹有些意外：“就用这么点？”
常照文笑道：“就用这么点，剩下来的你先收好，等下我给你个地址，岛上有快递吧，我再挑几条咸鱼一起快递回去，至于价格……你来开吧，就照着你给之前那个海带汤定价的风格好了。”
“那可不成，”老阿爹手盖在了装乌鱼蛋的盖子上，“就这么点乌鱼蛋干，可不能全给你了，你可得给我留一点，我的儿子、孙子回来后我还得炖汤给他们喝呢！”
常照文倒也不气恼，老阿爹既然这么说，说明他接受了常照文的建议，准备让儿子携家带口的回三山岛发展，他打趣道：“呀，看来我是买不了你的乌鱼蛋干了，你这罐东西，也就够你炖个2、3次鲍汁乌鱼蛋汤吧？”
“嗨！还什么鲍汁乌鱼蛋汤啊，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是抽了什么风才想出的这个方子，太糟践材料了！”老阿爹头直摇，看得人都有点发晕。
常照文将他取出的几个乌鱼蛋泡在清水之中，径直走出了屋子，刚才老阿爹让他自己烧汤时，他就已经有了灵感了。
现在他所在的地方背靠鲸骨山，前有鲸骨涧，也算是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山上碧树成荫，一眼望去深深浅浅的绿色充满眼帘，还点缀着红色、白色、黄色不同颜色的山花。
不远处的水潭上，一群安静的水鸟有序的扎入水中，时不时的激起白色的水花。
如果他是诗人或者画家他一定会忍不住将眼前充满生命力的自然野趣写进诗里或者画入画中，最不济他也会拿出手机拍个照片，发到朋友圈去骗一波点赞。
但常照文是厨师，他决定还是将眼前的山野风情融入到他的料理之中。
抓起一个小小的竹篮，常照文蹲在地上，拨开了地上的一丛野草，微微一笑，他没看错，这里果然有他找的野荠菜，老阿爹也连忙跑来帮忙，没多久就采够了他需要的份量。
“过程不复杂，但是细节还是需要注意的。”常照文见老阿爹一直跟着他回到厨房，也猜到他想偷师了，他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就是不知道老阿爹能学到多少了。
将刚才泡在凉水中的乌鱼蛋放入锅中重新注入山泉水，煮开后迅速将乌鱼蛋捞出，用清水过凉，小心的剥去表层的那层粘膜，并将乌鱼蛋一片片的剥开，放入锅中新满上的山泉水中。
“正式炖汤时可以用撇过油的老母鸡汤，但今天不需要重新炖鸡汤了，反正你有鲍汁。”常照文说着又拿过了老阿爹装鲍汁的罐子。
“可是鲍汁的味道太霸道，不是和乌鱼蛋的鲜味相冲吗？”老阿爹有点儿看不懂了。
“注意看我的用量。”抛开剂量谈效果就是耍流氓，常照文拿出一根干净的筷子沾了一点鲍汁，放到那锅山泉水的上方，“1、2、3！”三滴鲍汁加入后，常照文立刻收好了筷子，将炉火调到最大。
锅里的水开始翻滚了，常照文抓过刚刚洗净切成碎末的野荠菜，看似漫不经心的往锅中一撒。随后还顺手拿来盐罐子，往锅里又加了一点盐，并盖上了锅盖。
啪！关火。
“好了。”
“什么？就这样就好行？”老阿爹觉得哭笑不得，炖汤炖汤，也就是说煮汤必须得花时间，常照文这样也太敷衍了吧？
常照文笑了笑，揭开了锅盖，一股奇妙的香气瞬间如炸弹爆炸般充满了整间厨房。
也就是那么几颗乌鱼蛋加上山间地头随处可见的野荠菜，怎么会有这么震撼的效果？老阿爹对着自己的大腿揪了一把，疼！居然这都是真的。
常照文盛了一碗汤交给已经有些呆滞的老阿爹，后者这才回过神来，汤碗中清澈如水的汤中散落着宛若翡翠般的绿叶，颇有几分绿树成荫的意境，而散落在片片绿叶中的片状的白色乌鱼蛋则像朵朵梨花，活脱脱一幅流淌着的山野美景！
只是这美景上流淌着的浓郁香气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他，这绝对不只是视觉上的享受！
第二百六十章 灵魂之汤
老阿爹没什么文化，但是“秀色可餐”这个成语他还是知道的，原来他只知道这个词是用来形容美女的，可看着面前这碗蕴含着秀丽山景的汤，他不由暗自嘀咕一声：再漂亮的美女也不能吃啊，这个才是实实切切的秀色可餐。
品味这么一份精美的汤可不能在逼仄阴暗的厨房里，这简直是对艺术品的亵渎！
怀着一颗朝圣般虔诚的心，老阿爹端着汤碗走出了厨房，坐在大槐树下的竹椅上。这里抬眼是鲸骨山迷人的风景，再低头看看如同一幅微缩的山水小品般的汤，老阿爹有些醉了。山风掠过，林海中泛起一阵绿色的涟漪，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令人心情平静。
清新的山风中夹带着汤中灵动的香气，令人在心旷神怡之余，感觉自己心底的馋虫全部被勾了出来。
老阿爹对着这碗汤左看右看，却迟迟不舍品尝，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吃，而是这道汤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作极其简单，似乎一看就会。而且材料他也都有，可为什么他却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番灵韵？
老阿爹的眼睛这辈子都没有瞪得这么大过，他要记住这汤的样子，将来他要复制出这道汤给他的儿子、孙子也尝尝看。
常照文看到老阿爹那副看西洋镜似的稀奇模样，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没有催促他，即使汤要趁热吃才更能品味出其中的风味。
“啊！”人到底是高级动物，面对美食还能先压抑住自己的**，可动物可不会。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水鸟，动作快似一道白色的闪电，从老阿爹面前闪过，还没看清楚它的样子呢，就已经不见了。
“哪里来的倒霉的鸟，居然敢从我手里夺食吃！老头子我非拧断你的脖子不可！”老阿爹气得连脖子都红了，他碗中的风景画终究还是被那不懂风情的野鸟给打破，飘在表层的梨花般洁白的乌鱼蛋片少了不少。
夭寿哦！
平日里这些野鸟就算胆子再大终究还是怕人的，尤其是老阿爹，今天居然敢冲过来抢他的东西！
老阿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突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一抬头，哎呦，老阿爹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腿也忍不住直打哆嗦，头上的大槐树上不知道什么时间居然挤满了黑压压的的一群水鸟，它们一个个都低着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桌子上的汤碗，有的鸟翅膀已经抬起，似乎在等待时机，随时都会飞扑而下。
靠！他今年八十六岁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老阿爹冲着树上的鸟群威胁般的晃了晃握紧的拳头，当然他也知道这没啥用，今天这些鸟一只比一只邪门。
好汉不和鸟斗，老阿爹连忙端起了汤碗，勺子也不用了，直接喝了一大口。
唔？
一口热汤入口，老阿爹低呼一声，感觉天旋地转，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除了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旋转，以他为中心的高速旋转着。
鲜嫩的野荠菜清新的香气形成了一股力量强大的山风，推动着整座鲸骨山围着他高速旋转了起来。从小到大品尝过的山珍雨后的能鲜掉眉毛的野菌子，藏在土层下才冒个尖尖的脆甜嫩笋，漫山遍野香喷喷的山核桃的美味先后在他口中爆开……
这怎么可能？！
老阿爹嘴巴砸了咂，感觉到口中还有几片薄如纸片的乌鱼蛋片，牙齿轻轻一咬，这可不得了，爽口弹牙，鲜甜的味道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将他的意识吞没。
一重重的鲜美海味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有小时候妈妈给他炖的鱼头汤，轻轻一吮吸，嫩滑的鱼脑混合着乳白色的鱼汤尽数涌入他的口中；还有当年他成亲时的小型婚宴上吃到的老爹压箱底的粘稠的鱼翅汤和细腻肥厚的大乌参，在恍惚中似乎还看到了已经过世多年的老太婆，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红着脸、低着头却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向他，傻姑娘，你的动作那么明显，怎么还以为别人没看到你的小动作呢？
接下来他的手臂猛的一沉，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跳到他的怀中，一只肉肉的小手勾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小胖手将一个沾着口水的小鱼干直往他嘴里塞：“爹爹，吃鱼鱼，鱼鱼好吃！”
嘴巴机械的嚼了嚼，烤的干干的小鱼干，有种浓浓的海的味道，只是这个味道稍微有点咸……
老阿爹眼睛骤然睁大，他突然明白，这股咸味是从他一双老眼中不停涌出的热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滑落到嘴中……
果然，刚才的那种感觉终究只是一场梦而已。
老阿爹怔怔的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汤碗，有四、五只不同品种的水鸟，落在木桌上，身上的羽毛也在微微的颤抖着，显然是偷吃了他碗中的汤，也在震撼中呢。
只是不知道鸟儿的梦是什么？它们的梦中是不是也会有父母、有爱人、有幼子呢？
老阿爹已然忘却了自己先前因为鸟儿偷食脱口而出的那些狠话，这一刻，看着这些水鸟反常的反应，他居然萌生了一种“心有戚戚焉”的同感。
抓着空空的碗，他抬头望向坐在木屋门槛上也在看着他的常照文：“这真的只是一碗野荠菜乌鱼蛋汤吗？为什么我会……会感觉到那么多东西呢？”
常照文手里也捧着一碗汤，他没有直接回答老阿爹的话，而是端起碗喝了一口，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味觉和灵魂上的双重震撼。
老阿爹低头细细回味刚才的感觉，身体依旧因为震撼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思忖了好一会儿，倒也让他想出了一些门道。
那碗汤看上去宛若一副微缩的山水风景，绿叶白花仅此两物就将鲸骨山的灵性尽显无疑，所谓见微知著也不过如此吧？而那个味道更是将这种威力发挥到极致，这哪里是汤啊，分明是一个人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那边常照文喝完了他的汤，默默的站了起来。
有的人说胃是连着心的，好吃的东西会激起心灵的悸动。
但更多时候，味觉其实是和记忆相连的，这就是为什么对很多人来说，最美味的东西往往只在记忆深处，故乡路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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