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膀上挎着一个浅蓝色皮包,只有一缕发丝飘漏在外,无论怎么的遮挡,那妸娜的身姿,妖绕的蛮味,却无情地出卖了她,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在她不远处的后边急急地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与女人相比,他是明显的高大粗壮,一袭黑衣,高高地耸立着衣领。男人同样也戴着宽大的墨镜,头上不合时宜地卡着一顶灰白条格鸭舌帽,帽沿和衣领几乎完全地遮挡了那张脸,只留两只鹰隼般的眼睛探路,两只幽灵般的身形来到狐茔边野树旁,瞟一眼四周,阴森灰蒙,只闻鸦声不见人迹。
“怎么样?是照计划行事的吗?”男人目光鹰隼,低音混沉。
“妥了。那东西带来了吗?”女人郁鸣惊恐,声音抖颤。
“给你。记住,保持镇定,尽早离开。”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迅即递给女人。女人用手捏捏,便快速地打开小包,放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立刻消失在谲诡的河堤边。
女子急急地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在这县城的偏僻一隅,在一片低矮屋檐下快速地进了家门。
“爸,我妈呢?”女子放下小包,取下披风,解掉包头,来到父亲床前,面带忧郁低声问道。
“哦,你妈出去了,丽珠,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呀?昨天一宿你去哪?”
“爸,没事的。和朋友在一起闲聊的。”女子敷衍着,随后便关上大门,迅速从小包里取出那厚厚的纸包,递给床上的父亲,道:“爸,这是给您的,这次我想出趟远门。这么多年来,看您一直躺在床上,或是坐在轮椅上,做女儿的心里很难受,早就想挣点钱给您安装副假肢的,多么希望能看到您站起来的样子,您是我们家的柱子啊!还有弟弟的身体。。。。。”
“丽珠,孩子,你这是怎么啦?只要全家人平平安安的,爸爸无论是躺着或是坐着的都心安。你,你一下子哪来这么多钱啊?犯法的事咱可不能干啊?”
“爸,看你想哪去了。这钱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你就安心拿着吧。”
父女几欲落泪。
“爸,我妈回来你告诉她,让她自己多注意身体。我一个人在外面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别惦记,我走了。”
“孩子,你这是要去哪啊?”
“爸,没事的,我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
“笃笃笃——开门,开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加上几个人的说话声。
“丽珠,你没带钥匙啊,这孩子,你说我也不能起身呀,那你站门外等等,你妈一会就该回来了。”屋里传来声音。
“哎——,我说你们这是找谁的呀,怎么好端端地乱敲门呀?”五十多岁的老年妇女,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面背着一袋面粉,她是这家的主人。
“这是裘丽珠家吗?我们是警察!”
“对呀,是又怎么啦?我们家丽珠又不是杀人犯,至于你们这样的横瞪鼻子竖瞪眼的吗?警察,警察就能到处敲门啊?真是的。”女人停下车子,放下面袋,掏出钥匙开了门。
“裘丽珠回来过吗?我们想找她了解点情况。”领头的是肖所长,后面跟着的是那个中年女民警和那个年轻的詹姓女民警。
“没,没我没看到。”妇女到屋里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女儿的影子,这才开始惊慌起来,“她怎么啦?犯什么事啦?”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知道她去哪了吗?”中年女民警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到底怎么啦?我早上出去就没看到她的影子。”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丈夫,发现他还没睡醒,她知道他常年就这样,生活规律已经紊乱。
“找到她你就知道了,请你尽快联系她,让她到我们派出的来一趟。”我们走。
看着一行人走远,女人迅速关了门。上前推了推床上不知真睡假睡的丈夫说:“不得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死人啦?这么大惊小怪的。”丈夫睁开眼睛问。
“比死人还要可怕。告诉你啊,我刚才出去买面,这大街小巷都在传着一件怪事。说是,说是。。。。唉!”女人真的难以启齿。
“到底什么事啊?是我们家丽珠她,她什么地方不好了啊?”男人猛地用力掀开身上的被褥,游动着想坐起身来,女人急忙上前,帮助他把上半身倚靠在床头。
“你说丽珠,你见到她了?你知道她怎么啦?”女人反问道。
男人没有说话,从床头拿出那一厚厚的包钱,“你看。”
“这,难道警察找她就为这些钱?难道这孩子她,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女人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她在外面行窃撞骗,和人家合伙抢银行。。。。天啦!不会的,不会的。”女人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荒唐想法。
“她说这钱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男人道,“反正不管怎么回事,一定要让她回来,这警察都找上门来了,那肯定是摊上事了,是摊上大事了!而且肯定和这钱有关系,这躲能躲得掉吗?她还是个孩子,还能一辈子总漂泊在外面?咱主动去把事说清楚,再把这钱给还上,幸许就没多大事的。”
丽珠的电话总是关机,女人也无心再出去做事了,夫妻俩就这么一直守在电话机旁边,她关严家里所有的门窗,唯恐一个躁音干扰,错过电话铃声。
无尽的等待把夜拉得很长,无边的困扰让女人一下子枯发成霜。
她能不煎熬吗?一边是让自己暖心感激的恩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一边是自己血脉相亲的女儿陷入作奸犯科疑云,而这两者之间是否会有什么关联,又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联?在她心里应该是两个各自独立的疑团两种形状的割心器具还是一个问号一把利刃呢?她不敢再往下想像了。。。。。。难道生活真的会开玩笑,命运真的会捉弄人?
午夜时分,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虽然是等待已久,但是夫妻俩还是一阵惊魂。
男人颤抖地抓起电话:“喂,是丽珠吗?孩子你可算是打电话回来了,孩子你赶紧回来吧,你妈她出事了,出大事了,她就快要不中了,我怕晚了你就见不到她了。。。。。。”
听着电话那头女儿的紧张,他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
第六十四章 桃色陷阱(五)
魏志敢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他的头就要爆炸了。脸色枯败,目光呆滞,神色颓废。这几天以来,他一直处于这种状态,时而像一只困兽,在屋里走来走去,时而又像一条丧家败犬,垂死般地躺着一动不动,有时候也会像一个摆弄易经的老学究,摇头晃脑地自鸣其得一番。
在这场游戏中,看着时伟明家的那个傻女人像棋子一样的在自己的棋盘上跳来跳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胜利的快感。他觉得时伟明调教出来的女人也不过如此,没有一点干部家属的政治觉悟和起码的敏锐觉察力,后院里有这样的女人,就注定了他时伟明失败的结局。
当他愉快地完成了计划中的规定动作后,却意外地得知时伟明赖上了派出所,惊动了姚书记。。。。。风向一转风云突变,真的让魏志敢冷汗连连。
好在裘丽珠那女子现在已经离开本地了。只要这个女人不出世,这就是一桩无头迷案。说它是个案子,其实是夸大了,一没死人,二没动刀,这种事情,公安局是不会上心的,时间一长,就会不了了之的。这种让时伟明不死不活不明不白不干不净不上不下的效果正是自己所想要的。
想想自己的游戏布局,就是她裘丽珠回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自己只和她在龙池舞厅正面接触过一次,还有上一次在东城河边,自己包裹得严实她根本看不出那是谁的。姚书记又怎么样,他也不可能放下全县的千头万绪的工作来管这件说起来不是事,听起来不太好的桃色绯闻的。
国人爱美玉,把美玉比喻成君子,就是爱她的纯洁无瑕。在这件事之前,在人们的心目中他时伟明就是一块美玉,就是一个君子。如今让他在这个染缸里过一遭,他还会是那块高洁无瑕的美玉吗?当然不是。
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想了无数遍,魏志敢觉得这场游戏的最后,自己应该是个大赢家。他多少次想和董朝阳他们几个电话联系,把情况详细分析给他们听听,一来分享阶段性胜利的喜悦,二来让大家看到曙光以稳定军心。
但他们事先有约定,不到不得而已相互是不能联系的。因此,无论是困兽的焦躁,或是丧家犬的沮丧,亦或是易经推算的高妙,他魏志敢都只能一人独享。
秋风推动着时针又转了一圈,又是深夜,天空是破损的半月。裘家小院里一声凄绝,裘丽珠哭倒在她母亲的床头。
“妈,你怎么啦?怎么啦?”
“丽珠啊,你要是再不回来,妈就真的只有去死了。快说,这一宿二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钱是哪来的?这警察都追到门上来了。”躺在床上的女人神志清楚,只是语气中带着哭腔,嗓子眼好像堵上了一团棉花。
“啊——,妈,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我。。。”一听说警察,丽珠真的害怕了,她断断续续说着。。。。。
“啪!——”女人抬手给了女儿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当即气迷昏绝。
裘丽珠惊羞愧觉,一番手忙脚乱,拽发掐指,其母总算舒了一口气,“天啦!我,我这是哪辈子作的孽呀?你让我牟平珍往后可怎么做人啦?——”
夜深深,月沉沉,裘家欲断魂;风阵阵,雾腾腾,愁煞牟平珍。
“妈,那警察再来,你就把这钱给他们。我,我走了,你不知道他们那帮人说话真的是不给人脸,我死也不想去见他们了。”丽珠欲走。
“现在它已经不是钱的事了,你害苦了人家。你知道那被你们冤枉的人是谁吗?他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啦。人家知恩图个报,我们家倒好,不但没什么报答的,还反过来咬人家一口,你说,你说,我们还算是人家吗?呜——,你说我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啦?呜——”
牟平珍悲催声声欲断寸肠,“你现在知道要脸啦?你也知道要脸啦!可是做人更要讲良心啊,你这么一走了之,你就把人家陷入了万劫不复,把人家的一世清名置于污泥浊潭,我们这个普普通通的人家也就跌进了万丈深渊,永远被世人所不耻,遭人唾弃,就是死了,也不会闭眼,到了地狱,良心也不会安宁。。”
“丽珠啊,我们家虽然穷,但是我们没要求你去做什么大事,也没指望你去发什么大财,你说你把这昧良心的钱拿回来,你爸我就是安了假肢,也走不到人面前呀,我没脸啊!——你赶紧去派出所,把事情说清楚!”
。。。。。。。。。
接待裘丽珠的是肖所长。说良心话,肖所长还真的不是那么十分喜悦这个所谓的案子能有人来自首,他甚至是最怕有人来自首。肖所长虽然已经两鬓染霜,临近退休,但人家毕竟是警察学校的高材生,他学过心理学。
他知道人的大喜大悲情绪也就在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之内,过了这个区间,也就会自动慢慢地平息的。也就是说,时伟明再撑那么个一天左右,也就会自行息鼓,自动撤退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来投案,这不明明地定论了派出所真的是一位葫芦僧吗?
他才不管什么摇(姚)书记抖书记的呢,那急的是他一把手林所长,三天之内破不了案那该撤的也是林所长。
我老肖,今年已经五十六了,你就是再让我干也没多长日子了,只要不少我的工资就行了。想我一辈子伴过了多少所长啊,他们又有谁在业务上精过于我的呢?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这下倒好,这老了老了,还办出了一个冤假错案了,那我这一世英名真的是毁于一旦了!
肖所长无奈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戴到头上,放下在那晃荡的二郞腿,懒洋洋地拿起笔,开始边问边记录,和他一起笔录的是那个中年女民警。
裘丽珠一见到那个中年女民警就头皮发麻,她支支吾吾的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说话呀,你来自首什么呀?是不是还是想说那句你没和他发生关系呀?”中年女民警阴阳怪气,一脸的鄙视。说完又和肖所长对望了一眼,相视一笑,灵犀更通。
林所长听说有人来自首,真的是如获大赦。他赶紧放下平时一把手的架子,打破高高在上听汇报的常规,亲自跑到审训室来。
“裘丽珠,我来问你,那三千块和今天的这五万块钱都是谁给你的?你是怎么到的那家宾馆,是谁让你去的?那天夜里,你们有没有做什么?”女民警笑容可掬,循循善诱道。
“我在龙池舞厅是个陪舞的,有一天一个男青年约我出台,说只要我陪一个当官的住上一晚,他就给我五万块钱。那天晚上也是那个人带我到那家宾馆的,还给了我三千块钱。那天夜里,那个当官的一整夜都在昏睡,根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们之间没发生任何事情。”裘丽珠总算有机会说了一回完整的实话。
“那这五万钱又是谁给你的呢?在哪给的呢?”肖所长难得的温和。
“是在东城河边给的钱。好像是一个中年男人,我不认识他,他包得严严的,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两人都看着林所长,心说:看看,刚理出来的线又断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你以为这案子是那么好破的吗?你整天花天酒地,灯红酒绿,领奖升官的,那都是我们出生入死,白天黑夜熬出来的。你是所长又怎样?来,露一手让我们瞧瞧!
林所长低头沮丧叹息。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官帽,还真的是舍不得。
“继续寻找蛛丝马迹,只要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就要作百分之一百零一的努力!”林所长指示。
“是,所长!”——纪律还是严明的。
第六十五章 我不想害他
天边垂下幕色,街上行人渐稀。小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