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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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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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筝回去时,陆毓衍和苏润卿也正好到了,各处得来的消息都对得上,罗家里头又不见消停,他们没有再去问,便启程下山。

    较之上山,下坡骑马更困难一些。

    谢筝走得稳稳当当,没有叫他们落下,一行人回到南城门。

    守备的官兵依旧查着出入城的人员,见他们回来,他赶忙道:“两位公子,顺天府半个时辰前来传过话,杨大人让两位一回京就过去。”

    杨大人指的是顺天府尹,陆毓衍颔首应了。

    谢筝原本想回萧家去,转念又想,顺天府也算顺路,她跟着跑了两天了,亦出入过衙门里,等抓到罗妇人时,少不得还要再去认人,这会儿避开回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驱马到了顺天府外头,谢筝从逾轮上下来,陆毓衍淡淡看了她一眼,翻身下马,并未出言阻拦她跟着进衙门。

    另一头,杨府尹听闻陆毓衍和苏润卿到了,急急从书房里迎了出来。

    这桩案子压在他脑袋上半个多月了,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小半圈,他搓着手问迎面而来的两人:“贤侄、两位贤侄,那燕子村里可有什么消息?”

    陆毓衍没急着回他,反问道:“大人急急寻我们过来,是出了什么状况?”

    “那韩婆子做的好事,总算是叫我给抓到了,那老太婆,一面在官家做事,一面还做……”话说到一半,杨府尹见谢筝站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委婉道,“做牙婆营生。”

    人牙子虽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生意,但还不至于叫杨府尹吞吞吐吐,谢筝一听就明白过来,那韩婆子只怕是个虔婆,碍着她这个姑娘家,杨府尹才没有说透。

    谢筝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个儿没听懂,垂手站在一旁,一副世家丫鬟稳重又牢靠的模样。

    杨府尹看在眼里,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戴着这顶乌纱帽,什么乌七八糟的案子都审过,可他也半百年纪了,虽是案情,但当着姑娘家的面说那些事儿,他的脸皮挨不住。

    示意陆毓衍和苏润卿再上前两步,杨府尹压着声儿道:“郑夫人遇害那天,那婆娘做了一桩买卖,一开始说得好好的,结果人送过去了,银子却比谈好的少了,韩婆子不肯甘休,叫了几个人闹了一通。

    一直闹到了快三更天,两边都没占着好,韩婆子腰上也挨了两下,当夜就没去韩家当值。

    底下人已经查清楚了,也有当天两边的人的口供,应当是没错的。

    这事情还真叫贤侄说中了,查那婆娘,还一连串拉起来好几个老虔婆,有两个手上还沾着人命,我全给拉进大牢里了。”

    陆毓衍心里有数了,韩婆子做的是那种营生,也难怪她不敢说出当夜自己的行踪。

    一旦坐实了虔婆身份,别说她是郑博士的奶兄弟,就算是亲兄弟,郑博士也要跟她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韩婆子要赚银子,怎么肯丢了郑家那份工钱呢。

    杨府尹说完了韩婆子,又迫不及待问起了罗妇人的事儿:“可有证据?晓得她行踪吗?不是我说啊,能早一日结案就早一日,我这顺天府也能按部就班地做事,免得那几位老大人,整天来吹胡子瞪眼的。”

    “寻了些线索,”陆毓衍没有仔细与杨府尹说经过,只讲了结论,“使人去宁国寺附近的破旧寺庙庵堂里搜一搜,就算找不到人,也能找到些住过人的证据。”

    杨府尹听完,一个头两个大,宁国寺在北城郊的山上,整座山头,少说也有百来处,其中香火不兴的恐有几十处,又分散在山中各处,真要一处处去查验,实在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正想诉苦,猛然想到城门口挨个寻常百姓的衙役、官兵,他暗暗叹了口气。

    上山去查,辛苦是辛苦,但好歹是条正路,怎么看也比在城门处瞎折腾强。

    杨府尹大步流星地安排去了。

    谢筝几人刚从衙门里出来,天色就猛得暗了下来,乌黑云层从远处飘来,眼看着就要落雷雨了。

    夏日里的天气说变就变,这雨不见得要下很久,但来势汹汹,谢筝估摸着这点儿工夫,应当能赶回萧家,便与陆毓衍告辞。

    陆毓衍这次没出口拦她,让松烟把谢筝送去,与苏润卿两人往李昀府邸去。。

    驱马比走路快上许多,谢筝到了角门外,翻身下马,颇有些舍不得地拍了拍逾轮的脖子。

    逾轮嘶嘶吐了两口气,似乎很是愉悦。

    松烟从谢筝手里接过了马绳,等她进了府,这才牵着马儿出了胡同。

    乌云压得更低了,蜻蜓在园子里盘旋,远远的,传来几声闷雷。

    陆毓衍和苏润卿刚进皇子府,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沿着庑廊一路绕到了书房外,只见窗子大开,李昀坐在窗边饮茶,白玉杯热气氤氲。

    雨水沿着屋檐落下,雨势大,积成了水帘,伴着风,院子里那几株芭蕉晃得沙沙响,而水势的另一头,书房之内,饮茶的李昀眼角眉梢含着笑意,目光沉静,温润如玉。

第三十二章 为难

    李昀今日穿了一身牙白长袍,腰间束带亦是清雅,长发束冠,插了一根白玉簪,只有薄唇才给整个人添了几分血色。

    朝臣们都说,五殿下李昀性子沉稳平和,虽不露锋芒,但也不是庸庸之辈。

    他就像是夏日里的一眼泉水,沁人的凉,也舒心。

    甚至有人在私下议论过,李昀若登大宝,未必能压得住其他兄弟、外戚、朝臣,但若只是个闲散皇亲,他能无功无过地活一辈子。

    在这桩案子之前,陆毓衍与李昀接触极少,他反倒是与苏润卿更熟悉些。

    苏润卿做了李昀小十年的伴读了,依他的说法,五殿下是个能叫人如沐春风的人。

    陆毓衍与李昀交谈几次之后,多少能明白苏润卿的意思了。

    两人进了书房,与李昀见了礼,这才落座。

    苏润卿仔细把查访的经过说了:“杨大人已经安排了人手,若我们的想法没有偏差,应当会在一两处废弃庵堂里找到些痕迹。”

    李昀听完,没有开口,又煮了水,重新泡了一壶茶,给两人添上:“淑妃娘娘送来刚送来的老君眉,你们尝尝。”

    苏太傅爱茶,苏润卿跟着祖父,也品过不少好茶,其中不乏宫中御赐的珍品。

    端起茶盏,苏润卿闻了闻茶香,又观茶形茶汤,笑着道:“这是贡品吧?前几日,圣上还使人赐了一些给祖父。淑妃娘娘素饮大红袍,这老君眉是特特为殿下留的了。”

    “娘娘性子就是那般,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替我与长安留着。”李昀抿了一口茶,语气淡然。

    陆毓衍正品茶,闻言抬眸看了李昀一眼,见他语气虽淡,神色之间并无其他情绪,又垂下了眼帘。

    李昀并非是淑妃的亲生子,他六岁那年,母妃齐妃娘娘病故,圣上怜他幼年失母,惜淑妃小产失子,且淑妃的长女长安公主很喜欢李昀,就让淑妃养育了他。

    这一养,也有一轮光景了。

    都说淑妃待李昀如亲生儿子,李昀对淑妃也素来敬重孝顺,但陆毓衍曾听过一些不同的传闻。

    他的姑母陆婕妤颇受圣上恩宠,有一次他进宫面见姑母,正好听见陆婕妤宫中的两个老嬷嬷说话,大抵说李昀与淑妃之间并非全心信赖,淑妃若真把李昀当儿子看,为何不让娘家人在朝中助李昀一臂之力,也免叫李昀被其他几个兄弟压住一头,现在都不及幼年时聪颖得圣上欢心了。

    又说李昀的性子只怕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长安公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又骄得厉害,淑妃能把女儿养成那样,难道还能教出一个温润的儿子来?

    那两个嚼舌根的,事后叫陆婕妤给发落了,她们说的话,陆毓衍原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这回与李昀打了交道,才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

    只不过,以陆毓衍来看,他并未从李昀的言语之中瞧出任何与淑妃不合的端倪来,甚至是带着敬意的。

    李昀又替两人添了茶,这才说回了正事上:“我上午入宫时,父皇还提起此案,很是关心,眼下能锁定凶手,算是大有进展了。离中秋也没有几天了,真抓不到人,亦或是再出命案,我最多叫父皇训两句,底下办事的几个衙门,都要挨罚了。这几日辛苦些,我也跟你们一道去,早些结案,也能让大伙儿好好过个中秋。”

    苏润卿一口水呛着了,诧异道:“殿下也要一道去?”

    “你能去,我为何不能去?”李昀反问道。

    苏润卿被堵了个正着,转头看向陆毓衍,哪知道陆毓衍半句阻拦没有,反倒是点头称是,让苏润卿急得要命又没半点办法。

    李昀让人拿了京郊的地图来,指着宁国寺的位置,问道:“大致要搜索多大的范围?”

    陆毓衍的指尖在图上划了一圈:“以宁国寺为中心,从里到外,一点点寻过去,这山上大抵有多少寺庙庵堂,顺天府里应当都有记录,杨大人会安排好的。”

    李昀颔首,又依着案情问了几个问题,陆毓衍一一答了,直到外头雷雨过了,天色渐渐敞亮,才作罢了。

    雨后空气清新,一扫之前的闷气。

    陆毓衍从书房里出来,才走了几步,苏润卿便急急追赶上来。

    “你怎么不拦着殿下?”苏润卿咕哝道。

    “拦他做什么?”陆毓衍脚步不停,嘴上道,“我们带人搜山,你以为几日能抓到人?”

    苏润卿一怔:“五六日?一旬?”

    陆毓衍叹道:“差不多。人不好找,谁都要交差。”

    话说到了这一层,苏润卿恍然大悟,摸了摸鼻尖,没有再质疑了。

    衙门里要给圣上和李昀交差,而李昀也要给圣上交差。

    虽然淑妃娘娘说了,让李昀一个皇子跟着底下人跑东跑西查案子不妥当,点了陆毓衍来跑腿,又跟了个苏润卿,但李昀其实并没有出力。

    案子简简单单办好了也就罢了,眼下死了个官夫人,又临近中秋,不管如何,李昀好歹要摆摆姿态,免得宫中夜宴时不好交代。

    即便圣上有心偏袒,李昀毕竟还有几位兄弟。

    苏润卿低低叹了一声:“殿下其实也为难。”

    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市井小民,都各有各的为难之处。

    谢筝坐在绣墩上打络子,萧娴歪在榻子上,用帕子遮住了半张脸,一副百无聊赖模样。

    “姑娘,太太也是话赶上话了,不是故意的……”许嬷嬷端着绿豆沙进来,好言劝她。

    萧娴从榻子上翻身坐起,哼道:“话赶上话,好歹也寻个像话一点的,母亲她挂在嘴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许嬷嬷讪讪笑了笑,使劲儿给谢筝打眼色。

    谢筝把络子放到绣篮里,拉着萧娴在桌边坐下,把勺子塞到她手里:“正是夫人平日里没往那上头琢磨,不了解那些人的性子喜好,一时急起来,脱口而出的那几位,才叫姑娘觉得不妥当,要是天天就琢磨着,那就不一样了。”

    许嬷嬷连声附和,见萧娴面色好些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 泥泞

    今日谢筝出府,萧娴就去了傅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提起了陆毓衍和谢筝的婚事,屋里伺候的人手都不晓得该怎么应话了,正好沈氏进来,把话题带到了萧临的婚事上。

    萧临的年纪与陆毓衍相仿,哥儿说亲不比姑娘,萧柏这几年都在明州,沈氏不懂官场上的事儿,没敢贸贸然与官家女眷接触来给萧临相看,正巧萧柏回京,沈氏此时与傅老太太提,也算得当。

    傅老太太亦清楚,就问了沈氏京里的贵女们之中可否有合适的。

    沈氏是话赶话,转开陆毓衍和谢筝的事儿的,一时被问起,哪有什么主意,只能硬着头皮提了几个,傅老太太还没说好坏,萧娴就先不乐意了。

    那几个,萧娴从前在京里时是听说过的,出身一个比一个好,脾气一个比一个差,那样的姑娘来做她的嫂嫂,她可不答应。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姑娘都能气成这样,”谢筝嗔了萧娴一眼,“真到姑娘自个儿说亲的时候,还不晓得要恼成什么样儿呢!”

    萧娴只比谢筝大几个月,秋天时就要及笄了。

    前两日,沈氏与傅老太太还商量着,姑娘家及笄是要紧事儿,就算萧柏等不及要回明州去,也该让萧娴留在京城,风风光光操办了及笄礼才好,真要再回明州,也等来年开春时回去。

    萧娴内心里也清楚,萧临是爷们,婚事拖几年也不妨事,她毕竟是姑娘,一直不说亲,总不像回事。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娴咽了一口绿豆沙,哼道,“你自个儿说,是不是母亲收服了你做说客,叫你彻底倒戈了?”

    谢筝弯着眼笑,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热闹,萧娴倒是把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抛去了脑后,不再挂在嘴边了。

    之后的几日,每到傍晚时,都要落一阵雷雨。

    百姓们觉得暑气消散,爽快许多,在城外山上寻人的官兵、衙役们愈发辛苦,叫雨水泥泞的山泥阻了步子。

    顺天府大堂里,下午时分,就点了不少蜡烛,外头黑漆漆的,跟半夜里似的。

    杨府尹没法在书房里安然坐着,背着手想在大堂里转上两转,就见大理寺和刑部的几位大人已经坐立难安了,他只好作罢。

    巡山的衙役们能不能迅速找到人,原本几位大人也没那么担心,可一听李昀跟着上山去了,一个个险些一口气梗着了。

    田侍郎忿忿道:“像话吗?这像话吗?陆毓衍做事,也太离谱了!苏润卿要跟着,他不拒绝,现在五殿下要跟着,他还是不拦着!雨势大,山上难行,万一、万一……你们说,这可怎么办?”

    不像话!

    所有人都知道不像话。

    可这事儿实在也怪不上陆毓衍。

    李昀要去,别说陆毓衍和苏润卿两个,就连他们这群人一块拦,那也是拦不住的。

    杨府尹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当口上,最好还是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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