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血腥砍杀后,才将乱势镇压下来。
杨昊登高望见了这一切,指着寨门道:“用火烧毁寨门,放士卒们出来。”
长弓阵领命之后,火箭齐发,四座寨门同时起火。柴红月识破杨昊的计策,手执钢斧坐镇救火。众士卒故意懈怠,柴红月大怒,暴跳起来一连斩杀五六名偷懒懈怠的士卒,众人被他yin威驱使不敢不动,一番折腾后救下了东、西、南三座寨门。北门却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有士卒趁机向外奔逃。杨昊急忙下令长弓阵给予掩护,慌乱之中有一两百士卒逃了出来。
柴红月丢掉大斧取弓箭在手,亲率督战队抵至第一线,向逃窜的士卒一顿乱射。士卒畏惧死伤,再无人敢逃跑。
柴红月站在被烧毁的北门口,拍着胸脯狂叫道:“杨昊小儿,有种出来与老子大战三百合,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
第37章 投罗网
酉时整,六营长弓阵准备停当,熊武国见杨昊迟迟没有下令,便来中军催问。
杨昊默然而叹道:“我这一声令下,上千人顿时就要没了性命,这究竟是我的过错还是他柴红月的错。”
熊武国道:“杀一千,救一万,大人仁至义尽,无需愧疚。”
杨昊目视蓝天,苦笑连连:“仁至义尽?杀人少就是仁义么?”
熊武国不明白杨昊何来这番感慨,又不敢追问,他目视张伯中,来讨主意。张伯中眉头一皱,凑近杨昊说道:“熊将军说的不错,既然非要杀人不可。杀一千,救一万,就是仁义。大人确实无需内疚。”
杨昊盯着张伯中的脸,久久无语,最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六营长弓阵计一千两百人,分四面合围明道寨。一千两百支火箭为一个波次,由军寨外围向中军内核次第推进。明道寨瞬间化为一片火海,起初,长弓阵定计划攻击十个波次,前六个波次用火箭,剩下四次用重箭头攻击。
六波火箭攻击后,明道寨基本上已经没有称的上完整的东西,千余名士卒被压缩到了中军帐前的校军场,众人丢盔弃甲,人挤人,攒成一团,身无甲手无盾,头上无片瓦,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杨昊在这时突然下令停止了攻击。
在前线督战的张伯中甚感意外,原定计划中,明道寨将被会彻底摧毁。这是杀鸡骇猴之计,通过展示长弓阵火箭的强大威力,迫使柴上研和驻守太原的河东军放弃抵抗,以免去太原城一场血光之灾。如今目的还未达到为何突然停止了攻击?
“大人为何下令停止攻击?”张伯中问。
“让他们回太原去,借他们的口让太原不攻自破。”
攻心之策当然是上上之策,如何攻心则有三六九等的优劣之分,张伯中坚持认为柴上研投机心理很重,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唯有让他亲眼看到长弓阵的威力,才能彻底折服他。将道明寨化为火海地狱,比放柴红月回去岂不来的更干净、直接?这就是当初定计时张伯中说服杨昊全歼明道寨守军的理由。可是杨昊却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了。
这让张伯中打心眼里有些瞧不上杨昊。义不掌财,慈不掌兵。身为主宰前军的大帅岂能临阵手软,随意更改军令?不过这一次张伯中选择了沉默,因为不管怎么说,杨昊只是心慈手软,却并没有犯别的错误。
柴红月和他的士卒仓皇向太原逃去。还在半路上就已溃不成军,长弓阵的强大的威力也随着他们夸张的描述传播的人尽皆知。
熊武国向杨昊报告长弓阵只剩下不足五千支羽箭,每个人还摊不到五支。余炎炉禀报,烈火、飞虎、骁骑三营能战之士加在一起不足千人。因为极度缺粮,各营士气低落到崩溃的边缘。行军途中,士卒不顾禁令四处掳掠百姓,每日因触犯军纪被斩首者不下十人。
粮食,粮食,再没有粮食,数千就要饿死在这茫茫雪地中。杨昊被粮食问题折磨的心神俱疲,脑中的那根弦绷的铁紧,随时有崩断的危险。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离太原城七十五里地有一处小镇名叫昭阳,居住着三五百户人家,昊天商社在小镇里修建了三座粮库,每座存粮米五千石。杨昊大喜,当即派余炎炉前去借粮,粮库管事以未接总号调令为由不肯出接。余炎炉好话说尽,仍旧不通,于是把眼一瞪,叉开五指将管事推倒在地,派兵封锁了粮库四门,强行借了三千石粮食回营。张伯中把管事的叫来,给他打了一张借条,说道:“这粮是西宁军借贵号的,半年后当全部还清。若这半年市场粮价猛涨,我军将给予贵号一定补偿,立此凭据,以为信物。”
管家不肯收这借条,坚持要杨昊在借条上署名,张伯中怒道:“我为军师,军中庶务,自该由我担当,难道借几石粮也要去烦将军么?”
管事道:“非是小人信不过军师,是大掌柜早有交代,若贵军借粮,定要杨将军署名才有效。不然便是小的过失,请军师成全。”杨昊无奈只得在借条上签押了印信。
在昭阳镇休整几日后,各营渐渐恢复了元气,于是将各营伤兵集中起来留在昭阳,命骁骑营典军校尉于彻率卫队驻守。杨昊与张伯中、隋卧虎、余炎炉等人进抵至太原城西,与破虏营马赫尚部会合,四营合计不足三千,即便加上六营长弓阵也不过四千出头。与太原内外,河东各军的五万驻军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当然,在脸皮没有抓破前,礼节上的来往还是少不了的。杨昊刚刚到城西大营,柴上研便派穆良芳前来劳军,酒送了不少,但军粮却一石也没有见到。杨昊让士卒把从昭阳借来的三千石粮食堆放在营中最显眼的位置。地面泥泞不便通行,又扔了几十个粮包在地上垫脚。穆良芳目瞪口呆,提出要到营中观看操演。
杨昊陪同他检阅了锋矢营的马队、飞虎营的铁甲步兵阵和六个营的长弓军。河东军以忻州为界分为南北两部分,南部驻军的主要敌人为河朔三镇和周边其他各藩镇军队,北派则是防备契丹、奚人、回鹘等游牧民族,使命不同,军队的编练装备自然也有所不同。长弓军和披甲步军阵属于北派特色兵种,长弓军一直掌握在刘德三等北派将领手中,穆良芳身为南派干将,倒是第一次目睹盛荣。
柴红月由明道寨惨败而回后,为了脱罪,他在柴上研面前把长弓阵渲染的神乎其神,似乎六营长弓阵一出,天下无人敢争锋的猎猎杀气。柴上研心惊胆寒,特意让穆良芳借劳军之名前来杨昊营中刺探虚实。
军容固然整齐,但战力究竟如何,穆良芳想亲眼见识一下。杨昊听完他的诉说后,颇为为难地说道:“不瞒穆将军,长弓阵的特制弓箭已经消耗殆尽,备用的箭矢要从朔州往这运送,此刻还在途中,无法请将军品鉴,愧疚。”
穆良芳心中暗喜,天晚奔回太原城将此讯息告之柴上研。柴上研撇嘴笑道:“老穆,你上了他的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这是诓你呢。”
穆良芳恍然大悟道:“这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大人,如今西宁军已是三面围城,我军虽有五万却是号令不一,该当如何?”
柴上研伸出一个手指头:“那就跟他来个‘拖’字,敌不动我不动,他远道而来,粮草不济,必然不能持久。”
穆良芳道:“大人此言差矣,他营中粮草堆积如山,连地上铺路都用的是整包的粮食。我恐其中有诈,特意暗中查看,都是货真价实的上等大米。指望他缺粮退兵,只怕是三五年后的事情了。”
一旁的柴琪插嘴道:“我看爹爹还是少打他的主意,清泉说了,这个人鬼着呢。刘德三、曲处机、刘沔这样的人都不免败在他的手下,您拿什么跟他斗?靠柴红月这样的草包?还是靠城里那些只会吓唬老百姓的草头兵?”
柴上研瞪了柴琪一眼,喝道:“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
柴琪依旧冷着脸说道,“您也到外面去听听,看看百姓们怎么说:西宁军要是攻城,他们就打开城门献城,到那时,您,就是想做刘德三、曲处机,只怕还不够格呢。”
柴上研讶然失色,急向穆良芳投去询问的目光,穆良芳讪讪地笑了笑道:“城中确实是有些谣言……”
柴上研嘘叹了一声,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激动地说道:“我这么做,还不是要为河东多争利益?既然都不领情,我又何苦里外不是人。”他跳起来对穆良芳说道:“那就再辛苦你一趟。明日辰时整,我打开太原六门,迎他进城来。河东这档子事,谁爱管谁管,反正从此与我无关了。”
二月初八日,天空晴好。
辰时整,虎营、锋矢营、烈火营、飞虎营、骁骑营由太原城西门进城,横穿整个太原城进入城东的大校军场,太原百姓万人空巷,争相一睹西宁军风采。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柴上研还是率河东文武出迎,代表河东官民答谢西宁军南下助剿叛匪。
杨昊一向不喜欢这些场面的东西,除了必到的场合,他把所有的应酬都交给了张伯中。在杨昊看来,柴上研跟后世那些政客没什么两样,趋利避害,见风使舵,明火暗刀的功夫运用的炉火纯青。
让这种人留在河东将来势必成为自己的阻碍,连庸虽然占据了夏绥,自封留后。但他资历尚浅,在李昂和朝中一干守旧大臣的眼里他还没有资格做一镇之主,那么就把柴上研运作到夏绥做节度使,让他和连庸互相牵制,那倒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
杨昊让张伯中评估一下运作的成本和难度,张伯中得出的结论是利大于弊。杨昊于是下定决心,他将此时交由曲清泉全权处理。曲清泉对柴上研的出尔反尔早已有所不满,对柴上研设计害死骆卫辰,而极力撮合自己与柴琪的婚姻更感厌恶。接受杨昊交代的任务后,曲清泉便携带巨款离开太原去了长安。
第38章 尘埃落定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令人难以琢磨,当初杨昊费尽心机把裴度请到河东来,本想借他的盛名稳住河东局势,继而在他的名下把持河东军政。因此当朝廷诏令裴度出镇河东后,杨昊显得既兴奋又紧张,他指示曲处机、穆兰青等驻京人员,尽一切可能阻止裴度携带洛阳亲信进河东。
裴度倒是颇有元勋重臣的风范,他赴任河东时身边只有五名学生跟随,这五人都是未经阵仗的清谈玄士。杨昊稍稍松一口气,但形势突然发生了逆转。
先是有御史上表参了柴上研一本,柴上研随即被革职查办,继而流配岭南白州。裴度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扫清了赴任河东的最大一个障碍。柴上研的突然倒台,使得杨昊费尽心机与他订立的密约,突然变得一文不值。这还不算完,裴度在来河东的路上,擢升穆良芳、骆莱为河东节度副使,同时又命穆良芳兼任左军都督、忻州刺史,骆莱兼任太原少尹。而他自己则是集北都留守、太原尹、河东节度使三大要职于一身。
本来一盘散沙的河东各派瞬间团结在裴度身边,太原城的五万驻军,似乎只在一夜之间,就由五万只可任意宰割的绵羊,变成了环伺在杨昊四周的五万匹饿狼。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杨昊喘不过气来。
裴度到太原的第二天便在留守府接见了杨昊。面对这位七十多岁的四朝重臣,杨昊心里一度颇为紧张。裴度态度和蔼、说话的语气轻柔和缓,让杨昊颇有好感,心中十分敬重。裴度先说了两句场面话,感激杨昊出兵南下助剿匪患,继而话锋一转问杨昊:“如今河东匪患已平,不知你几时打算回丰州。我要为你筹办所需粮草。”
杨昊忙起身说道:“河东大股匪患虽平,但余党仍在处处为非作歹。下官愿助大帅一臂之力。”
裴度哈哈大笑道:“我河东十万将士,难道捉几个盗贼还要假手他人?你说这话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杨昊惨然而退。众人问其缘由,杨昊尚心有余悸地说道:“都说裴相威严,果然不假,几句话说的我昏头昏脑,竟无处辩解。”
张伯中道:“他是逼大人离开太原?”
杨昊苦笑了一声道:“他是要我离开河东。”
众人闻言顿时诈了窝,程克领道:“他是老糊涂,还是装糊涂,河东是咱们打下来的,凭什么说让咱们走,咱们就走?河东虽有十万大军,咱们也不惧他!”
余炎炉嘲讽道:“河东、丰州都是大唐王土,大人和裴相都是大唐臣子,哪有自相残杀的道理?那不跟河朔那些无法无天的军镇同流合污了。”
程克领不以为然道:“依我看河北那些军镇并无什么不妥。”
杨昊喝道:“休要胡言乱语,这话传扬出去,我有几个脑袋够砍?”
程克领等人闻言再也不敢说话。杨昊心中烦闷,在屋中不停地踱步。忽而心中就有了计较,他将众人都赶了出去,独留张伯中一人,跟他商量道:“裴中立既然敢开口撵我走,想必是有所凭借的。而今太原四周河东军有五万之众,我军不足五千。若真的是翻了脸,只怕吃亏的是我。”
“大人是否有了化解之计?”
杨昊微微一笑,走到北国万里河山图前,找到河东西南角的绥州城,用手重重一点:“让武曹出兵,攻打石州,汾州。逼裴度向我低头。”
“石州驻扎着河东右军两个营,以武曹的兵力就算他肯,也未必能啃的下石州。”
“凭一个武曹自然不能成事。那就让孟明去。让破lang营去当土匪,闹的河东西南鸡犬不宁,逼裴相向我们低头认输。”说到这,杨昊忽然拧起了眉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河东西大门合河,那里驻扎着三千忠义军。调走忠义军就等于打开了河东西门,董八成在岚州屯驻重兵,石雄在麟州也屯扎重兵。把中间这道屏障撤了,让两家彼此牵制,谁也无力干涉自己的事。
左右权衡了利弊之后,杨昊决定还是从合河撤军,撤军前他给董八成和石雄各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南下剿匪的使命已经完成,即将退出河东,合河仍旧归还河东。石雄当即给杨昊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