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都是出自赵构这一南宋开国皇帝的手笔!
秦桧根本就没有派人刺杀自己,这一切都是赵构的主意,而赵构并非真的想要害死自己,只是想让自己加身对秦桧的憎恨,再无和秦桧缓和的余地,因为那时候自己正在和秦熺争夺左相之位!
赵构先使得自己误以为秦桧派人刺杀,然后又通过岳霖杀害万俟卨一事相要挟,逼迫自己得罪秦桧保下了郑刚中一命,再将自己擢升至左相,这一切环环相扣,步步相连,一点一点将自己彻底推倒与秦桧势不两立的局面上。
当自己因为郑刚中被贬往淮阴,从而引起秦桧怀疑并被盘问的时候,自己用秦家千年基业这一话题转移秦桧注意力,并且成功使得秦桧相信赵构对秦桧不满,使得秦桧心生反意。
可是这一切却被曹凡得知,密告了赵构。以秦桧对曹凡的信任程度,关于步军司马军司等相关事情必定知道的清清楚楚,从而早早作了安排,就连韩世忠恐怕也是奉赵构旨意藏身于普安王府,保护赵眘,而那数百守卫选德殿的骁勇侍卫,也是赵构一早就安排好的!
赵构早就对秦桧心生忌惮,防备之心从未懈怠,只不过没有合适的借口将秦桧除去,同时因为金人的关系,只能放任秦桧做大,要不然也不会在秦桧病危未死之前,就罢免了秦桧亲戚子嗣的官职!
如今却借助自己之手,将秦桧引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就算处置了秦桧,面对金人的责问,也可以从容应对,果然是好手段,不愧是帝王,他娘的,是哪个混蛋在史书中说赵构昏庸来着!
这一刻秦天德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足以致命的错误!
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刀柄,秦天德几近于咆哮的吼道:“曹平奇,我草你大爷,游少堡呢,是不是被你害了!”
曹凡却不开口,只是站在赵构身侧,低着头,双手垂于身前,一动不动。
赵构轻笑了一下,指着身旁案几上的茶水糕点说道:“秦天德,你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了,想必是又渴又饿,这里有些食物,你先吃上一些。”
秦天德并没有动,也没有看向赵构,他算计赵构失败,认了,不会憎恨赵构,但对于曹凡却是心中大恨,这一刻他有些体会到万俟卨被关入大理寺大牢后憎恨他的那种情绪了。
曹凡该杀,赵构么,似乎选德殿内并没有外人,也不知道曹凡的这正身份有几人知晓,若是我杀了这二人,将赵构之死推到曹凡身上,就说曹凡是秦桧派来行刺赵构的,不知道是否行得通?
秦天德不想坐以待毙,脑中快速转动着,手中不由自主的再度握紧了刀柄。
“秦天德,莫非此时此刻你还想要置朕于死地么?”赵构敏锐的发觉了秦天德手中的动作,带着些叹息的说道,“难道朕对你的恩宠你都忘了不成,这么绞尽脑汁想要置朕于死地?”
“官家,是微臣对不起你,总之微臣只能说这一句了。”秦天德已经铁了心思,赵构年轻时虽也习得弓马,但早已荒废,南渡之时受尽惊吓身子骨已经不如年轻时那般,而曹凡更是无力,虽然他不懂武艺,气力也不如秦三,但凭着自己的年轻,应当能够在二人发出喊叫之前一举杀了二人。
他的回答已经将他的心意表达的淋漓尽致,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听到赵构轻声说了一句:“出来吧。”
紧接着游少堡的身影就从龙榻另一侧折拢的幔帐中走出,走到了赵构的另一侧:“大人,请您莫要妄动,莫要使属下为难。”
“少堡你没死!”猛地看见游少堡,秦天德喜出望外,可是游少堡的言行却使得他发现似乎他又犯了一个错误。
“游少堡,你竟然。。。”
秦天德说不下去了,游少堡的身份显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可他还想确认一下:“少堡,为何你会如此,莫非还是因为曹凡以你兄长的性命要挟?”
游少堡没有回答秦天德的话,反而说道:“大人,属下不该欺瞒大人,其实属下原本姓王。”
“姓王?”秦天德瞬间想到曹凡的原名王富贵,不由得再度将目光转了过去。
王富贵看到赵构眼神示意,当即抬起头说道:“秦大人,我从未要挟过少堡,他原本就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你是个太监,又怎会有儿子?”
“秦桧也有儿子,虽然是过继,但也算是儿子。”曹凡,哦不,应当是王富贵的话有些绕口。
我被这太监父子俩玩死了!之前我在普安王府蒙骗众人,说是派人潜入选德殿保护赵构,看样子说中了,被蒙骗的是我自己!
秦天德只觉得脑中闪过一道雷电,瞬间又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晚捉回王富贵后,为什么王富贵听到游少堡的死讯会有那般表情,随后看到游少堡安然无恙的出现,脸上又露出欣喜,这一刻秦天德连杀死游少堡的心思的都有了。不过很可惜,他知道自己不是游少堡的对手。
现在又该怎么办?秦天德心中大乱,手中的朴刀也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想在这最后的关头放弃,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正当他脑中逐渐浮起“放弃”二字的时候,赵构突然再次开口了:“富贵,你二人退出殿外吧,朕有话单独跟秦爱卿谈。”
第三六零章 变天中之选德殿内赵构示恩
“富贵,你二人退出殿外吧,朕有话单独跟秦爱卿谈。”
赵构的这句话说得很随意,可是王富贵却没有顺从,而是先看了秦天德一眼,又看了秦天德脚下的横刀一眼,这才低着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官家,这。。。”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的表露出来了,秦天德想杀你而且是拎刀觐见,若非刚刚游少堡出现,那货恐怕就已经动手了。现在若是我们出去,万一那伙发起狠来,什么都不顾,即便将来他落得个满门抄斩,也救不回你的性命来。
王富贵算是对秦天德较为了解的,他跟在秦桧身边时,没少打探秦天德的小心,秦桧也时不时的跟他讨论秦天德,虽说秦天德平日做事看似鲁莽,但很有章法,不过抽丝剥茧的细细一分析,连秦桧斗看清秦天德闹出了那么多风波,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了,更不要说是他。
世人所重者,无非名利二字,绝无例外,就算是那些所谓的高风亮节不为帝皇所召者,也是得到了清流美名,可是秦天德闹腾了那么多,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这是秦桧一直看不出来的,也是秦桧迟迟没有对秦天德下手的原因,他想找出那藏于暗中指点秦天德的幕后高手的真正意图。
王富贵就更看不出秦天德的本意了。虽然他奉秦桧之命在暗中没少调查秦天德的往事,可是他所得到的往往都是细枝末节,而这些末节的东西只能让他越来越迷糊。
以淮阴为例,如今可谓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不但县内人口越来越多,财政越来越好,而且作为一个边境县郡,如今竟然不再遭受金人涂炭,这不能不归功于秦天德那一年的治理。
可是秦天德落下了什么?
清官的美名?没错,在秦天德知县淮阴的一年,的确是有了清官的名声,可是百姓是最健忘的,尤其是持续的处于安定之中,这才过了一年多,淮阴的百姓口中已经很少提及秦天德了,除非淮阴遭逢大难,那些沉浸在安逸中的百姓才有可能响起秦天德,或者会说,若是秦大人在会如何如何。
得不到名,难道得到利了么?秦天德在淮阴时的确是得到了一些,但这些利绝对比不上其他的县郡,因为秦天德从来没有从百姓身上克扣任何财物,大多就是借着各种生日的名头,搜刮了县内部分富户的钱银,而且也用作修筑河堤了。
这难道能说秦天德是清流一类的官员么?开玩笑,且不说秦天德对那些名臣之类施展的各种卑劣手段,只说他不读诗书这一点,就不会被那些所谓了清流之类所接受。
因此,就连秦桧这样狡猾之极的人都看不懂秦天德的目的,秦桧只能将此归咎于秦天德背后高人的指点,而王富贵则不认为有什么高人的存在,怀疑秦天德脑子不好使,就像秦三一样,做事只凭喜好,没有根本的目的。
所以他现在很不放心,生怕秦天德为了谋害赵构,完全不顾钱塘秦家数百口的性命。
“退下吧,秦爱卿不会像那粗人一般,双手沾满鲜血的。”赵构明白王富贵担忧的是什么,再次吩咐道。
王富贵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赵构另一侧的游少堡,这对父子倒退着走向房门,不过再经过秦天德身边的时候,还是将地上的朴刀捡了起来,这才退出了选德殿。
“你们做好准备,若是发觉殿内有任何异常,立刻冲入殿中保户官家!”这是王富贵退出选德殿后对那些侍卫的吩咐,而他则是毫无顾忌的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
“官家,我输了,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皇帝是轻与之辈,何况是在我大宋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更是泥马渡江的官家,要杀要刮您随意吧。”
此刻秦天德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对于赵构将王富贵游少堡二人遣出殿外颇感惊讶,要知道虽说那把朴刀被收走了,他的靴子中还有一把匕首呢!
可是如今他却不想这么干了,因为即便他干了,也绝对没有任何出路,王富贵已经出去了,赵构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他绝对难逃干系,更何况谁知道这选德殿内还有没有别的高手侍卫隐藏?
因此他将靴中的匕首拔了出来,远远地丢到一旁,看着赵构。
“来,做到那边,先吃些东西。你折腾了这么久,想必是又渴又饿了。”赵构指了指龙榻上案几的另一侧,竟然让秦天德跟他对面而坐。
此刻的秦天德也不推辞了,如今可以说他为鱼肉人为刀俎,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赵构似乎另有用意,不然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被砍一百遍都不够。
盘腿做到了龙榻上,抓起案几上的糕点茶水就是一通吃喝,而赵构却是细细的盯着他的坐姿以及他现在的神态,眼中闪烁不停。
好一会,等到桌上的糕点所剩无几,茶壶也空空如也,秦天德抹着嘴巴开始打嗝的时候,赵构才说道:“你如此年纪就能有此种心思,当属难得,不过你可知道你输在何处?”
秦天德一愣,想不到赵构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问这个,不由得心中好奇,思索了片刻,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他现在最恨的就是史书上的一切,所谓什么赵构后期昏庸,贪生怕死重用奸臣,更是被秦桧所挟,只能心中提防秦桧,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妈的,赵构早就下手了,就看这王富贵,就知道赵构的手段如何了。
王富贵被赶出皇宫的时候,正是赵构身边最红的太监,而且那时候秦桧的权势也远不如今,朝中的对手极多,可那时候赵构居然就能提前一步安排王富贵潜伏到秦桧身边,这种手段谁能知道?
若非秦桧受自己所惑,不得已而兵变,王富贵这个赵构最大的棋子恐怕永远不会浮出水面,史书中又如何能够得到记载?
虽然他这一年来已经了解到赵构并非史书中所说的那般昏庸,可是他也想不到赵构能够那么早就在秦桧身边布下王富贵这种棋子,帝王手段可见一斑。
“尽信书不如无书?”赵构口中嘀咕了一遍,轻皱了一下眉头,显然是不理解,“朕不知你为何会有此说,不过朕告诉你,你的谋划绝对没错,完全抓住了各人心思,可以说步步为营,就连秦桧这种老谋深算之辈都被你引入瓮中,不过你自身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妇人之仁。若非如此,如今朕恐怕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妇人之仁?秦天德愣了一下,他记得韩世忠也这么说过自己,不过却不明白赵构的意思。
赵构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更不能轻易放过。游少堡本就带有目的接近你,刺杀不遂;主使者王富贵更是不能轻易放过,可是你呢,你竟然让此二人承担你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你如何能够不输?说到底,你还是不了解人性啊。”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是说我呢么?秦天德心中暗道。不过赵构的确没有说错,若他不是安排游少堡趁乱行刺赵构,纵然赵构有千般厉害,如今也是一具死尸,如今的结局也完全能够按照他的剧本那般完美。
不过赵构干嘛要跟自己说这些,难道是想培养自己?还是说他以为我是他的私生子,想让我继承皇位?秦天德有些发懵,有一种想法显然是荒诞不羁的,他的相貌跟秦非和秦李氏都要相似的地方,绝对是二人亲生。
“秦天德,你如何能够在科举中高中状元?”赵构的问题跳跃性极大,不等秦天德琢磨过劲,又问了一句。
“是官家恩典。”
“你又是如何调回京城,升任起居郎?”
“也是官家恩典。”
“你本是从六品的起居郎,你可记得,你又是如何升任五品朝请大夫,更是兼任负责考核皇子品行的太子谕德?”
“是官家对微臣的信任。”
“看来你都记得。”赵构点了点头,“你要杀清河郡王,朕可有阻拦?”
“没有。”秦天德已经有些明白赵构说这些的用意了,是在示恩,可他不明白这个时候赵构为什么要将这些一一列出,示恩有什么用,要杀自己也用不着这般啊?
赵构将目光投向一旁,像是若有所思:“你调回京城这一年多来,多少官员因你而被治罪发配下狱甚至身死,多少官员因你而获得升迁,朕可曾亏待过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天德心中的确有些愧疚。不论赵构出于什么目的,毕竟待他不薄,他能有今日也离不开赵构的恩典,而他在计划谋害赵构时,心中从来没有过半点愧疚。
“是臣该死,是臣对不起官家,恳请官家治臣之罪。”秦天德从龙榻上跳下,跪在赵构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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