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兰对她恨之入骨,一开口便说恨不能早点杀了她。
她问道:“你不是下过手,在霜云殿的时候。”
严玉兰冷笑:“霜云殿也不知哪个想杀你,想这么笨的主意,活该杀不了你。”
郭文莺望着她恨极狰狞的脸,想到她自进宫之后过得日子,忽然对她倒有了几分同情。说到底严家倒台就是倒在“**”两字上,做了左相还不知足,他们**太大了,居然想左右皇上,又与人合谋犯下谋逆大罪。封敬亭手下留情,只杀了她父兄,留她一命,已经算是仁慈了。
不过经过那次对话,倒让她认识到下手的不是严玉兰,既然不是她,那就另有其人了。而在这宫里,能不着痕迹,令两个宫人消失的,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
封敬亭自也知道现在不是跟太后翻脸的时候,才会百般忍让。自古百善孝为先,太后总是他的养母,他做出一点不利的,都会被吐沫星子淹死。身为帝王,更要谨言慎行,尤其是明面上,绝不能惹世人诟病。
所以他安抚道:“此事容后再说吧,总有一日,朕会为你报了个这个仇。”
郭文莺点点头,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忙把浙江查出盐税漏洞的事说了。
封敬亭道:“此事朕已经知晓,只是闽浙总督这事倒做的草率了,他刚到东南,根基还不稳,便大动盐务,怕是会打草惊蛇。此人虽勇猛,却还是不够沉着。”
郭文莺也道:“确实如此,若是我,也绝不会从查盐税入手,想要查也暗中去查,东南盐场那么多,里面猫腻多了去了,盐引的去向,盐引怎么流失的,盐场怎么出的盐,每年出多少,有多少盐没纳税,一环套一环的,不是单查盐税就能查的出来的。”
封敬亭拿眼睃她,“娇娇,这个闽浙总督真该叫你去,你可比那个乌那图厉害多了。这闽浙总督一职,从江戚凯到蒋玉仁,再到这个乌那图,换了多少任了,东南那点事就没一个能摆的平的。陆启方心心念念的全是建海事衙门的建造一事,这乌那图不忙活这件事,倒是先查起盐税来了,真真是该死。”
郭文莺道:“盐税得查,且必须查,三皇子人虽然跑了,但他留下的这烂摊子必须要有人收拾,每年国库收入就那么点银子,国家吃什么?皇上吃什么?依臣看,还得叫内阁拟了章程,把盐税的事好好理理。”
封敬亭挑眉,“你的意思是闹大了?”
“是,既然挑开了这个口子,索性就闹大了,先放出风去,让官员们自行自首,有愿意交出贪墨银子的,可保一命,否则一旦查出来,便是满门抄斩之罪。”
她这话其实是替卢俊延说的,先打个腹稿,只要皇上同意了,卢俊延肯配合,他的命就算保住了。
封敬亭思索片刻,“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若是有人肯带头,或者还能彰显一下朕的仁德,只是就算朕下了旨,也未必有多少人会自首,那些人既然敢贪墨巨款,让他们把钱吐出来根本不可能。他们定然存着侥幸心理,认为朝廷不会查到他们身上,自己能成为漏网之鱼。”
郭文莺道:“所以说这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还是规划盐引的出入,还有对税收的收法再进一步规划,由原来的地方代收,改为统一征收。至于具体如何,可交内阁议定。”
第五零一章 三月
封敬亭点点头,“此事容朕考虑一下吧。”他说着又道:“你来见朕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郭文莺颇不好意思一笑,“那倒不是,最主要还是来向皇上求情的,皇上可知浙江盐案,涉及到的人员,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二舅舅。想必参奏的折子都递到龙书案上了。”
封敬亭好笑,“所以你就想了一个投案自首的主意?”
郭文莺道:“投案自首也确实可行,皇上可一试,或者还能再进一步,采用牵连制,想活命,那就交代出另一个人,抓住一个头,一个咬一个,一连串的咬下去,就跟拎蚂蚱串一样,一个都跑不了。”
封敬亭点头,“这个方法倒是不错,那些人都让银子养的肚满肠肥的,一个个最惜命,为了保命咬出别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卢俊延既是你舅舅,朕就给你这个面子,只要他肯自首,朕就饶了他,布政使他是没得做了,回头放他一个清闲的官便罢了。”
郭文莺大喜,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
其实皇上这也是做做样子,既然是第一个自首的,自然要给些甜头,也让那些官员看看,听话的都是什么样,不听话的又是什么样。
郭文莺没有为了自己亲人,直接求他放过不查,反倒给他找了这么好的一个理由整治盐税,已经算不错了。说到底这才是贤内助,他的臂膀,这样的女人不做皇后,他还真想不出别的了。
他笑道:“娇娇,要不改日咱们再成个亲吧。”
郭文莺纳闷,“什么再成个亲?不是已经拜过堂了?”
“那是偷偷的,朕用大礼迎你入宫如何?”
郭文莺好笑,“皇上,你国库里有钱吗?”
皇上用大礼迎娶,那就是国礼,国礼是极花钱的,现在国库里捉襟见肘,半礼都撑不起来,更别说大礼了。他这个皇上当的也憋屈,做王爷的时候是个穷王爷,天天想辙弄军粮,弄钱,做了皇上,国库还是空的,天天勒紧了裤腰带还不算,还得绞尽脑汁想来钱的道。若不是因为这个,陆启方也不会那么着紧建海事衙门了。衙门是一回事,最主要的通商真赚钱啊。
封敬亭让她这一句问的尴尬起来,她若说不嫁,他还有有办法,直接拿银子堵她,还真堵了个正着。看来做皇帝也难,想娶个媳妇都没钱娶,天下就没比他更憋屈的了。
他咬牙道:“你等着,朕非攒足了银子不肯。”
郭文莺笑了,那笑映着日光折射的光,显得格外灿烂。
封敬亭看得心中大动,忍不住凑过去把她揽在怀里,“左右是来了,不如跟朕去寝宫坐坐。”娶不了媳妇,占点便宜也是好的。
去寝宫那哪是坐坐?郭文莺自然知道这色痞想什么,她摇摇头,“今天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家去,我外祖母到了,不能回去太晚,省得老人家惦记。”
封敬亭扬眉,“你外祖母什么时候到的?”
“今日刚到,一早接回来的。”她说着已经推开他,站了起来,“我要先走了,改日再来见皇上吧。”
封敬亭哪里肯放她,勾得她心痒痒的,就这么抛下他走了,那怎么行?
他道:“晚上你回府,我去家里找你。”
“不行,我今日要住舅舅家。”
“那明日呢?”
“明日也是。”
封敬亭脸色有些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舅母说等外祖母走了,再让我回家住。”
封敬亭只觉自己头筋开始一根根的蹦,几乎咬牙道:“那你外祖母什么时候走?”
“等一个月后我表哥成了亲,估计就会回老家去。舅舅说要回乡祭祖,赶在清明的时候跟外祖母一起回去,还让我跟着一道。”
封敬亭脑子里噼里啪啦的开始算了,她表哥一个月后成亲,那她就要在舅舅家住一个月,然后再跟着回乡祭祖,又是一个多月,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就是将近三个月。合着这是打算渴他三个月吗?
他自得了她之后,两人常在一处,正是彼此得味的时候,哪肯放了她去,三个月不能沾她的身子,还不渴死他?
他站起来,拉着她就往外走。
郭文莺有些诧异,“皇上,你要干什么去?”
“跟你回家。”
郭文莺“啊”了一声,一时没听清楚,却见他得意一笑,“外祖母来了,外孙女婿不出面这也说不过去,你住舅舅家,索性朕也跟你一起住去。横竖卢俊清也没胆子把朕赶出来吧?”
郭文莺一咧嘴,他去了算怎么回事?虽然外祖母吵着让她带女婿见见,但这一位女婿,哪家能接的起?
封敬亭却不管她,正为自己的决定得意不已,去她家里蹭饭吃,还省宫里的银子呢。要知道穷家富路的,做皇帝的也得知道省吃俭用不是?
郭文莺被他强行拽了出去,心里哭笑不得,她就是来求个情,没想到倒带了个女婿回去,也不知道舅舅那些人看见他都作何感想?要不要提前给家里送个信?省得再吓出个好歹来?
虽然提前得了消息,说皇上要上门,让卢俊清一家不动声色,不得宣出皇上身份,可谁敢真正把他当外甥女婿?
马车刚停在卢府门前,卢俊清就带着长子卢新玉迎了出来,刚想撩袍跪下,就被封敬亭伸手扶住,笑道:“舅舅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
卢俊清叫着:“皇上,这……”
封敬亭微微一笑,“叫我元曦吧。”
元曦?卢俊清只觉这两字团在嘴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郭文莺道:“舅舅也别在门口站着了,我回来的就迟了,还得去跟外祖母请安呢。”
卢俊清这才醒悟,忙把他们请了进去。
前厅里坐着不少人,卢府里规矩不大,不像一些钟鼎之家讲究辈分、等级、又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老太太喜欢热闹,吃饭也便要儿孙们都在一起。这会儿快到饭点,一家子正在厅里闲磕牙呢。
郭文莺刚进了门,就见卢大太太迎出来,“文莺,你也是,回来这么晚,老太太都问了好几回了。”
一抬眼瞧见封敬亭,顿时噤了声,强挤出一丝笑容又道:“他外甥女婿来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自豪
老太太气哼哼道:“这还用你说吗?我孙子成亲,我能不在吗?你以为我儿子是捡来的,孙子也是捡来的吗?”
卢大太太哽了一下,心说,这幸亏一钰那孩子没在,否则听这话还不定多难受呢。二叔母也在这儿,二叔也不是她亲生的,当着面说这个,也实在有点那个。
还好董太太倒是不大在意,只吟吟笑着:“月盈的事还得劳烦他伯母多操点心,女儿嫁人是一辈子的事,若是嫁的不好,一辈子就毁了。想当初要不是霜月……”她本想说霜月嫁给郭家的中山狼,又怕勾起老太太的伤心,忙住了嘴。
老太太还是听出点味儿来了,脸一耷拉,对卢大太太道:“改日你跟我去一趟郭府,我倒要看看那郭老太太是个什么邪门歪道,怎么就把我闺女给害死了。”
卢大太太低声劝:“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何必上门找气受,母亲岁数大了,还是过过安稳日子好。”
老太太立时急了,站起来就“呸”了一声,跳着脚的骂,说什么儿媳妇到底不是亲生的,跟她不是一条心。这一句话倒同时得罪了两个儿媳妇,卢大太太和董太太脸上也觉尴尬起来。
郭文莺暗自好笑,自己这个外祖母的脾气还真是火爆,人越老越跟个小孩子似得。不过她是真心喜欢,那摸着她的手也觉温暖的很。心里想着,看来真得想办法救下卢俊延了,若是再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定怎么疼呢。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养了这么多年,何况卢俊延对母亲也孝顺,只这一点便足以救他一命了。
吃过午饭,郭文莺就说要走,卢大太太拦着不让,说是外祖母来了,让她在这儿住几日。
郭文莺没办法,只得让人回府里拿一些衣物过来。她着急要进宫,在房里换了官服就往外走,刚出院子正碰上董太太带着卢月盈过来,两人都瞪大眼看着她。
董太太惊愕道:“文莺,你这穿的是什么?你一个女人家,怎么穿起大伯的官服来了,还不赶紧脱下来。”她一时竟以为郭文莺穿的是卢俊清的官服了。
卢大太太从后面过来,看见她,“你这是要进宫吗?”
郭文莺点点头,“是有些事要进宫。”
“先去回了老太太再走吧,省得一会儿她找你找不见人。”
郭文莺应了一声,到前面去辞老太太,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如果她是卢家的女儿,在大家族里长大,是不是每天出门也会跟家里老人辞行,回来又要请安?虽然很麻烦,但也就是这样才是真正的家啊。她从前过的都是孤儿般的日子,也就这会儿忽然才有了家的感觉。
她一走,董太太忙拉住卢大太太的衣襟,“他伯母,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懂呢?文莺什么时候做官了?”
一提自己这外甥女,卢大太太满心的自豪,开始给弟妹讲起这外甥女如何如何厉害,直讲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歇嘴,一下午时间倒都浪费在说郭文莺事迹上了。
郭文莺到了前面给老太太辞行,卢俊清和卢俊延也在,两人陪着老人说话。
郭文莺过去磕了头,说自己有事出去一下,老太太眼神不好,也看不清她穿的什么,睁着眼看了半天,才瘪着嘴道:“莺儿啊,你这穿一身红是要嫁人吗?不是说已经成亲了吗?”
卢俊清知道自己娘有时候清楚,有时候还犯点糊涂,忙道:“文莺,你赶紧去吧,回头晚上回来吃饭就是了。”
郭文莺点点头,迈步从府里出来,上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今天是休沐日,官员们不上朝,一般有事禀奏的都会等明天,皇上也不爱在休息的时候接见大臣。不过郭文莺不一样,她有随时进宫的特权,可不需要提前递牌子通报,她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便有人引她进去。
今天休沐,封敬亭也没在御书房办公,他刚去了一趟太后宫里,被那个不知太后从哪儿找来的柔美人给缠住了,说要跟他讨教棋艺,拉着他很是下了几盘棋。刚开始封敬亭还不大想理会,不过下着下着,忽然发觉这女子棋下得真好,便也打点起精神应战。
太后说这是她娘家的女儿,叫碧柔,要在宫里住些日子。
其实她这是要干什么,封敬亭心里太清楚了,不外乎就是江玉妍拴不住他的心,开始找外援了。至于这个碧柔,还不定是从哪儿弄来的,说是娘家女儿,有没有亲戚关系,还不定呢。说到底这也就是个棋子,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棋子。
但这棋子也确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