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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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1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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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诚深吸了口气,冷着脸转身出了大门。

    俞远山守着苏子诚被小厮、护卫簇拥着离开柳树胡同,心情轻松的结了帐,脚步轻快的往李府求见和探视李小幺和魏水生去了。

    苏子诚在梁王府门口下了马,在二门里顿住,看着东平吩咐道:“把这事告诉李宗梁,他若要回来,允他回来!”

    “是!那五爷那边?”东平急追了一句。

    苏子诚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不用提。”

    东平答应一声,退到旁边耳房写了信,想了想,将信烧了,用竹纸简单说了几句,卷成极小的纸筒,转进旁边的鸽房,要了只信鸽,将信送了出去。

    傍晚,苏子诚再到李府时,水岩已经过来看过魏水生,留下一匣子老山参。

    李小幺缩在魏水生床前临时搬来的矮榻上,团成一团睡沉了。

    苏子诚站在榻前呆看了大半天,才轻手轻脚的退到院子里,叫张嬷嬷过来细细问了李小幺一下午的饮食起居,黄太医也来诊过了脉,没说什么不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回去了。

    张大姐等人不敢进藕园打扰,回去吧,又实在不放心,只在府里乱忙。

    张嬷嬷来回传着信儿,几个人渐渐知道了前因后果。

    张嬷嬷叹了口气劝道:“几位奶奶先回去吧,看样子,范家这案子一时半会结不了,我问过姑娘了,姑娘说,该收监的都收进去的,姜大/奶奶放宽心。

    西安说,人这会儿还收在梁王府,回头若有什么变动,我再让人给几位奶奶传信,先回去吧,姑娘说,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张大姐舒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想了想,看着张嬷嬷叹气道:“唉!小五那样,二爷的手……就是回去,这心里还不是跟猫抓的一样?明儿一早我再来,从前在山上,一有什么事,我还能做做饭,如今……唉!我咋越来越没用了呢?”

    “三奶奶可别这么说,姑娘那样的,满开平府、满北平也就咱们姑娘一个,要说没用,咱们都没用,别给姑娘添乱就是有用了,几位奶奶先回去,把家里安顿好,若有事,我再让人去请几位奶奶。”张嬷嬷忙宽解着张大姐和众人,将几人各自送了回去。

    ………………

    昏暗的夜色中,暗黑无光的屋里,门突然从外面‘咣’一声推开,玉砚吓得一下子绷直身子弹坐起来,范大娘子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还是刚被关进屋里时的样子,跪坐在地上,头和身子绵软无力的靠着墙,眼睛大睁着,没有半丝神彩,仿佛死了一样。

    进来的是两个一身短打、孔武有力的婆子,顺手将手里提着的灯笼插到墙上的灯孔里,上前架起范大娘子就往外拖,玉砚急扑过去尖叫道:“放开姑娘!求您给五……”

    “嚎什么?”婆子一声怒呵:“再嚎塞麻核!”

    玉砚后半句话一下子被吓了回去,急忙跌撞着站起来,紧跟在范大娘子身后扑出去,心里惶惶然全无着落处,难道……五爷真不管她们了?

    两个婆子将范大娘子扔到外面的车上,转身一把揪住玉砚的衣领也扔了上去。

    车上,月亭双手抱膝,紧紧缩成一团,惊恐万状的缩在车子一角,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范大娘子软塌塌的团在车厢里,眼睛空洞的睁着,她所有的活力和意识,仿佛都留在贾婆子握刀扑出去的那一刻了。

    车子粗暴的往前冲去,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车帘掀开,一只灯笼挑进来又出去,过来两个婆子,利落的将三人揪下来,推着三人排成一排,推搡着赶着她们往前走。

    月亭跟在最后,突然紧前一步挤开玉砚,紧紧跟在范大娘子身后,玉砚恨的猛往前踢了一脚,月亭趔趄了下,依旧头也不回的紧跟着范大娘子。

    天早就全黑了,是没有星月的阴天,只有她们前后晕黄的几盏灯笼,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根本看不出这是哪里,可浓黑中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股浓烈的腐烂的臭味。

    月亭下意识的用衣袖掩着鼻子,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略慢一慢,旁边的婆子就推着她的肩膀往前猛推。

    转了几个弯,又下了十几级台阶,臭气中带着腐烂的潮气扑面而来,灯笼下,勉强可以看到两边都是一间间隔的极小的牢笼。

    牢笼里,有些看不出有人没人,有些能看到有人缩在一角,黑暗中,人的眼睛也如同野兽般发着光,阴冷的看着她们一行人,有些则抱着粗大肮脏的木栏,表情各异的看着新来的狱友们,有几个还从木栏缝里拼命往外伸着胳膊,一上一下的用力摇着。

    月亭惊恐的上下牙打着架,紧紧抱着胳膊几乎挪不动步子,玉砚只顾恨恨的从后面踢着她。

    狱婆一路引着三人进到最里面,走在最前的范大娘子突然停住,如泥塑般僵在那里,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叫不出来。

    婆子不耐烦的用力推着她,这一推,范大娘子如同一具僵尸般,直直的往前扑倒,最前的婆子破口大骂着顶住范大娘子,后头的婆子忙从腰里取钥匙开了牢门,将范大娘子三人推搡进去。

    最里面的这间大牢房里,关着老老少少的范家诸人。

    ………………

    人定时分,魏水生总算清醒过来,藕院顿时忙成一团。

    李小幺小心翼翼的扶着魏水生喂了半碗参汤,又喂他吃了点粥。

    西安诊了脉,宽解着李小幺和魏水生:“魏二爷脉象虽弱却稳,好好将养一阵子就能好了。”

    李小幺忧心重重的看着魏水生的断手,“这伤处……若是染了什么脏东西,万一……”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感染和败血症,才能让西安明白。

    西安好象明白了,急忙解释道:“姑娘放心,魏二爷伤处敷了药,这包伤口的布带也是用药汁浸过的,那些战场上开肠破肚的,敷了这药也都能养的好好儿的,姑娘放心。”

    李小幺微微松了口气,想了想,看着西安吩咐道:“浸这布带的汤药,你开个方子给我,我让人熬了,这伤好前,水生哥的衣服、被褥巾帕什么的,也要用药浸过才行。”

    西安哭笑不得,看着一脸凝重的李小幺,急忙答应:“我这就去开。”

    “过了。”魏水生气息虚弱的制止着李小幺。

    李小幺忙转头看向魏水生,“水生哥别管,又不麻烦,还是泡了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只管好好养着。”

    魏水生面白气弱,神情却很安然,怜惜的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你别累病了,里里外外都得靠你。”

    李小幺眼圈一下子红了,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忙低头给魏水生掖着被子,喉咙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水生清醒了没多大会儿,断手的痛楚就疼的他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海棠煎好药送上来,魏水生喝了,汤药缓解了他的痛楚,也让他重又沉沉昏睡过去。

    李小幺松了口气,她也是累极了,没多大会儿,就在床前榻上蜷成一团睡着了。

    张嬷嬷亲自带着淡月、听竹在屋间地上铺了被褥值夜,紫藤带着流云,翡叶守在外间,这一夜总算平安。

    第二天一早,下了朝,苏子诚带着南宁等人径直进了李家。

    李小幺将苏子诚让到正堂。明珠不过追出百里,不到后半夜就追到了林先生和智静。南宁满怀愧疚的垂头守在门口。

    屋里,苏子诚和李小幺细细说了遣人去吴地的种种安排,商量好了这事,苏子诚脸上带着丝迟疑不定,站起来出到二门,又顿住,看着李小幺低声道:“有件事,你心里先有个数,也别放在心上,不是大事,有我呢,郭家今天早朝上折子弹劾昨天的事。”

    李小幺面色淡然,叹了口气道:“我想到了。”

    “不是大事。”苏子诚忙又强调了一句,李小幺微笑着点了下头:“我知道。”

    苏子诚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才合适,呆站了片刻,不过又寡而无味的嘱咐了几句’好好歇着’。

    送走了苏子诚,李小幺转过身,出着神、慢吞吞的往藕园晃回去,晃到藕园门口,突然顿住,又折回正堂,叫了张狗子进来,吩咐他去寻俞远山,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水莲掀着车帘,小心的看着外面,车子转进柳树胡同,在李家大门口不过顿了顿,就径直进了大门。

第二百五三章 情已至

    水莲在二门里下了车,刚往里走了十来步,李小幺已经急步迎了出来,带着一脸客气的笑,让着她往正堂过去。

    进了正堂,水莲皱着眉,心不在焉的打量着正堂的陈设,和周围侍立的丫头婆子,由着李小幺客气的让着,就是不愿意坐下。

    李小幺一反平时的敏锐明白,根本不理会水莲的轻咳和飞个不停的眼色,只让她坐和喝茶,旁的话,竟是半个字不提。

    水莲难为了半晌,干脆拉着李小幺走到一边,贴着她低声说道:“我是来看望魏二爷的,魏二爷好些没有?”

    李小幺默然看着她,片刻,低着头,平板无味的答道:“已经好多了,多谢七娘子,男女有别,七娘子就当来看我吧,多谢七娘子。”

    水莲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往下褪,直褪了大半下去,苍白着脸,呆看李小幺,半晌反应过来,又是狼狈,又是尴尬,褪下去的血色一下子狂涌上来,一张脸涨得血红,用力咬着颤抖的嘴唇,直盯着李小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小幺长叹了口气,站起来,一边推着水莲往外走,一边低落而平板的说道:“一个断了手的残疾之人,七娘子请回吧。”

    李小幺低着头,看也不看水莲,一路推着她到了二门她那辆车前,示意淡月掀起帘子,推着水莲,示意她上车,一边推一边低声陪着礼:“等我忙过这阵,亲自到府上给七娘子陪罪,这会儿实在不方便……还请七娘子多担待,先请回吧。”

    水莲五内俱焚,撑着车厢门,用力往外挣脱李小幺,和她对面站着,直怔怔的看着她,满眼是泪,嘴唇抖的说不出话,李小幺垂着头,根本不看她,只指着车子,示意水莲上车。

    水岩在李家大门口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小厮,几步转过影壁,愕然看着影壁后僵持的两人,四周的丫头婆子垂手侍立,满院鸦雀无声。

    水莲看到水岩,仿佛看到救星般,两步扑过去,拉着水岩,委屈的眼泪一路扑落,咬着嘴唇,却说不出话。

    李小幺叹着气,曲膝给水岩见了礼,看着水岩解释道:“七娘子过来看我,我这会儿要照顾残疾的兄长,一时无心也无暇顾及这待客之事,所以请七娘子先回去,等我忙过兄长之事,再登门陪罪。”

    李小幺伤痛的重咬着’残疾’二字,水岩瞬间就明白了,垂着头将水莲往旁边拉了两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五爷都是为了你好,回去吧。”

    水莲仰头看着水岩,用力摇着头,流着眼泪,哀哀请求:“让我看看他!就看一眼!二哥,求你。”

    水岩咽了口口水,满脸为难的扭头去看李小幺,李小幺微微仰着头,专注的看着影壁边上的那棵高大的银杏树。

    “二哥!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水莲拖着水岩,凄苦的哀求不停。

    水岩喉结上下滚动不停,那个’不’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又干咽了口口水,挪到李小幺身边,为难的吭哧道:“五爷,你看?”

    李小幺看着水莲,沉默片刻,垂着头转身往院里进去。

    水莲紧紧拉着水岩的衣袖,固执中带着哀求,水岩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看一眼,安了心咱们就回去。”

    水莲连连点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水岩往藕院进去。

    藕院里,西安刚给魏水生换了药,重新包了伤口,魏水生脸容苍白瘦削,躺在床上,失神的看着帐子顶上绣着的几枝兰草,淡青柔软的帐幔间,飘动着淡淡的廖落和伤痛。

    水莲呆站在门口,直直的看着床上的魏水生,挪不动步子,也说不出话。

    她头一回见他,他微笑着挥毫泼墨,人和字一样英气俊朗,令人心折……

    后来他做了叔父的学生,他知礼,他聪慧,他温文尔雅,他温和厚重,他重情专一……叔父几乎天天都在夸奖他……

    她偷看了他无数次,看他笔走龙蛇,看他剑意凌利,看他一个人出神,他一个人时,总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忧郁和廖落……

    那飘动的廖落牵得她心痛,挺拔似剑,飘逸如风,温润如玉的他,却断了手!他的手没了,那写字舞剑的手!

    他面白如纸,却还怜惜着她’别脏了你的衣服’……

    水莲泪水如雨。

    水岩忙推着水莲就要往外出去,水莲用力甩开水岩,一阵风冲到床前。

    魏水生愕然看着泪纵横的水莲。

    李小幺紧盯着两人,心里瞬间转了千百个念头,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

    水岩想上前去拉水莲,离了三四步,看着哽咽不能成声的水莲,伸了手又缩回来,实在忍不下心来,只好扎着手垂头站着,不停的叹气。

    西安瞄见水莲进来就已经避了出去,张嬷嬷屏退屋里的小丫头们,自己守在屋角,只凝神留意着李小幺,以便随时听吩咐。

    水莲哽咽不成语,泪如雨下,腿软软的跪坐在床前脚榻上,目光从魏水生脸上移到那包成一团的断腕上,又移回去,突然伸手抓住魏水生放在被子上的左手,急促的说道:“我不嫌,不嫌!我侍候你一辈子!让我侍候你一辈子!”

    魏水生一下子呆的如同木雕泥塑。

    李小幺高高挑着眉头,眼睛睁的溜圆,不敢置信的看着水莲,她这份冲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水岩一口气呛进喉咙,脸涨得通红。

    张嬷嬷满眼崇拜的看着李小幺。

    魏水生抽了抽手没抽动,看着水莲,脸上突然泛起层浓烈的潮红,忙不迭的移开目光,局促不安的扭过头,觉得不对,又忙扭过来,还是觉得不对,又忙扭过去,刚刚换过纱布的断手上,血渍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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