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能不打便不打,但他若执迷不悟,那也休怪朕手下无情。
“通山营里已经拨过去一批强壮新马,你们王府麾下的三支屯营也得操练起来。
“下个月开始,你在金林卫轮值时间减半,改去屯营练兵。”
燕棠领旨。
皇帝又睨着他:“等北溟回来,你代朕去看看他,顺便也了解了解边塞情形。”
说到去戚家,燕棠就顿住了。
“怎么了?”皇帝看他。
他垂首:“臣遵旨。”
皇帝睨他两眼,然后扬着扇子悠悠望着远处宫人们:“一天到晚地绷着个脸,什么毛病呐?”
他随便缓缓神色,温声道:“许是……近来天热之故。”
皇帝又扭过头来,上上下下地瞄着他:“是么。”
当然是。
不然还能是怎么样呢?
燕棠也望着远处,想。
……
戚子湛求师无果,当日打包回来的几个小瓦罐早就因为后来变故而不知丢去了哪个角落里。
而天机楼被查封到至今还未曾重新营业,他每日里便就照着不知哪里购来的食谱自己钻研琢磨。
最近为了即将到来的端午节,又开发出来了好多种馅料的粽子,美味到不行。
戚缭缭总是有幸成为他的第一个食客。
只要她说好吃,他必定翌日又会奉送上许多的过来。
老四戚子昂觉得他可以去坊门口开个点心铺子,如此可以积攒点老婆本。
并且热心地表示可以免费替他管帐。
但戚子湛仍然觉得自己未来是个将军,并且觉得除戚缭缭以外的女孩子都配不上他的厨艺而作罢。
戚缭缭觉得他还是太幼稚了,再过几年要还这么说,他很可能要跟隔壁那位一样打光棍……
戚子煜最近给他们几个小的下了指令,让他们逢单日下晌去往屯营里操练操练。
戚缭缭跟过去看了两回,觉得虽然没有短期内速成的武功,但起了想学拳脚的心思。
她打算在程淮之这边学学弓射,然后再转战自家屯营。
戚子赫压根瞧不起她那瘦胳膊腿儿,虽然这几个月里她实在已经很用功。
反而戚子煜和戚子卿觉得可行,因为最近她没有咳嗽没有哮喘,确实连精神也瞧上去要好了很多,于是开始让她早起练沙袋——花盆那么大一个的那种。
程敏之他们对于她近期这么上进纷纷感到好奇,并且忧虑。
于是找了个时间拉着她出来看戏。“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我就是怕死,不成么?”
前世里她要是会武功,哪至于心力交瘁弄得英年早逝?
早八百年就把姚氏给干掉,然后“畏罪潜逃”纵横四海去了!
更别说还会在楚王府干熬那么些年。
说起来她在苏家好歹还有苏沛英陪着,在楚王府那八年,可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个人。
“至于这么怕么!我们会保护你啊!”
程敏之无语。还以为她怎么着了呢!“你老这样学这个学那个,咱们以后很难这样出来耍了!”
约不到齐活儿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那我自己能保护自己不是更好么?”戚缭缭望着台上的武生说。
“想在一起,那以后咱们学什么都一起不就得了!咱四个长进了,日后走出去也威风!
“‘泰康四煞’比起‘泰康一煞’来,听起来不是更响亮?”
这话倒很是!
哥几个面面相觑,纷纷点头。
毕竟他们四个长得又养眼,再加高头大马地,挎着刀剑横行京师,想想那场面就激动……
北郊通山营那边的训练仍在继续。
诚如戚缭缭所说,姚氏当夜回来,翌日苏士斟就借着去乾清宫送奏折的时候顺道请旨让姚氏回来了。
但兄妹俩的行动已经不受他们控制,她跟随戚缭缭他们出府,至少在苏府是畅通无阻。
苏沛英眨眼在衙门里也呆了有些日子。
初初进去难免缚手缚脚,直到戚子煜拜托过的那位老编修认可了他的为人之后,逐步点拨着他行事,这才如同有了三头六臂,而变得从容起来。
由此,他跟着馆内学士在乾清宫与东宫里论过几次学之后,各部官员对他也有了不深却不错的印象。
有知道他是大理寺少卿苏士斟的长子的,同时又并未很清楚他们父子矛盾的,见到苏士斟就不免常有赞誉之辞。
苏士斟总是面上微笑着,内心里打着颤。
这每一句赞誉于他来说可都是扎心的刀。
他们越是肯定苏沛英,他就越是安不了心。
“我当年这是往身边养了只虎啊!”夜里他在灯下望着苏沛英的院落长叹。
姚氏闻言冲他抱怨:“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半路她戛然止住,转而又道:“如今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还不如趁早想个法子把他们逐出门墙,赶出苏家,让他们身败名裂,连皇帝都恼上他了,看到时候还有谁会护着他!”
苏沛英强不强,还真不是她能关心得了的了,如今她只希望苏家这份产业能分文不落地落到她和她的子女手里。
苏家到底是世宦,在士子们之间多少是些号召力的,倘若她的长子能做上苏家宗子,那么来日他们的前途还用愁么?
有不错的背景身份,有偌大的家族产业,还有官位可居,她也就不求别的什么了。
她与姚宗怡商量的结果便是,倘若苏士斟奈何不了苏沛英,那也至少要把苏沛英弄出去!
只要苏沛英因过错而逐出苏家,那么等待他的自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处境!
“眼下想抓他的把柄,对付他,谈何容易?”
苏士斟轻哂着走到榻上坐下,端起晾好的参茶啖了一口,眉眼深邃地望着前方,显然想的不是一回事。
不过他转而又说道:“只要沉得住气,总会有机会的。”
第110章 他有秘密
苏慎慈早上出门时就觉得院子外头换了几个陌生面孔。
她扭头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
到了学堂就跟正在写作业的戚缭缭说:“我总觉得我父亲派了人在监视我们。”
说着便把早上的情形跟她说了。又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非得把我们踩在脚底下永远也爬不起来吗?”
她脸上有迷茫也有惶惑。
在她的认知里,并不觉得身为一个父亲能够真正恶毒心狠到容不下自己亲生儿女的地步。
戚缭缭深深望着她:“这世上多的是狼心狗肺的人,你还太年轻,所以想象不到。”
那老东西当然是不像前世里一样把苏沛英钳制得死死地他是不会甘心的。
而且因为苏沛英的留京,她甚至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做得更绝。
“他若监视你们,则必然是想要抓你们的把柄,只不过拿把柄就是为了把你们逐出去倒未必。
“你觉得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什么?”
苏慎慈略想,说道:“把我哥踩下来,让我们出不了头,然后扶持姚氏的儿女?”
“我觉得应该是想让你们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戚缭缭吹了吹笔下墨渍。
然后想了想,又凝眉望着她:“我总觉得他还有秘密,不然不会这么揪着你们不放。
“在他监视你的时候,你不妨也反过头来监视监视他,看看他这么看你们不爽,究竟有没有别的原因?”
她对苏士斟的了解比苏家兄妹深,对于一个父亲而言,与自己的儿女即便不亲近,也定然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前世里他虽然没弄死苏沛英,但其实也差不多了。
而他在皇帝钦点了苏沛英入馆之后,居然还当真监视起他们……
这说明他心里惶惶然。
他何至于这样?
他在怕什么?
苏家兄妹并不是什么六亲不认非得跟亲生父亲拼个你死我活的人。
他们所图无非是自己掌控命运,等到适当的机会脱离苏家,开门立府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这点他们双方都很清楚,苏士斟如果想与他们划清界线,顺势而为就成,为什么还要防得这么紧?
这就不免令她想到了姚氏进门之前后事。
姚氏一直等到林氏病故之后才过门,林氏病故时苏沛英四岁,也就是说,林氏从进门到病逝为止前后有五年之久。
这五年里姚氏为什么一直没嫁?她是一直与苏士斟保持着露水关系,苏士斟对她有着什么承诺,还是她算准了林氏会病亡?
如果是前者,那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姚氏失了贞,也难以再嫁。
如果是后者,那她为什么那么有把握林氏会病亡?
如果是后者,那林氏的死亡背后就不那么简单了。
这疑问她原本前世里就存在,可惜那时她根本无法近苏士斟的身,也因为毫无证据,因此无从探知。
眼下还有机会,她便不能放过了。
只是在证据明朗之前,她还不能告诉苏慎慈实话,以免有所误导。
且有之前为苏沛英请命的事在前,她此后要帮他们更是得小心再小心,不能给他们造成过于热心的印象。
……
苏慎慈照做不提。
姚氏回府几日,起初安安静静,只让人将苏沛英兄妹的事情事无巨细地来禀报。
可是越是听得消息她就越是没法平静。
两个月前那兄妹俩还在自己的掌中控制着,这才多久?苏沛英就成了令人仰视的庶吉士了!
不光是出入受人尊敬,且入府来寻他的也都是博学之士,这些博学之士的家中还不乏背景强大之辈!
这也使得他越发自信起来,看上去隐隐有着一股难言的潇洒风流。
偶尔她远远地看见苏沛阳自他身边经过,都不免觉得苏沛阳跟他一比都简直上不得台面了!
苏士斟沉得住气,她可沉不住气。
照这么下去,苏士斟就是仍然把他当成眼中钉,都会没法儿撼动他了!
“这几日连大姑娘都在派人盯着咱们了,太太要是拖下去,恐怕咱们不动手,大姑娘都要冲咱们动手了!”
陪嫁过来的管事娘子应春儿是姚家家生子,很是向着姚氏及姚家。
见她心急如焚却又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就不免这么说道。
姚氏烦躁地睨着她:“你当我不想么?如今我便是想动,又岂能轻易动得了他们?!
“郡王府那事儿才过去多久?宫里都还记着这茬儿呢!”
照她的意思,怎么着也得等着宫里差不多忘了这茬儿的时候她才动手较为保险。
贵人们纵然有旨意在,可满朝文武这么多,他们哪里会时刻惦记着个苏沛英?
但这话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苏沛英每日进出都对她来说是种莫大刺激,她哪里还能等到宫里忘了他们的时候?
应春儿偏又提起她痛处,她当然没好话。
“咱们又不大张旗鼓地把人往脚下踩,关起门来一家人的事,宫里又怎么会知道?”
应春儿说到这里不由走上前两步:“咱们悄悄儿地做些手脚,不就行了?”
姚氏顿住,想了半刻后又摇头:“哪有那么容易?眼下老爷都没让动,回头搞不好还得受他训斥!”
应春儿道:“正是这么个理儿,所以咱们不动他,就做些事情让老爷自己去对付大爷不就成了么?”
姚氏抬头。
她接着道:“太太想想,老爷最受不得什么?
“只要让大爷触怒了老爷,让老爷自行出手去对付他,如此不光是十拿九稳,且还跟太太您没关系。
“再往远一点说,更是让他们父子之间更加没有讲和的可能,不是一举几得?”
姚氏茅塞顿开……
她挺直腰:“你有什么好主意?”
应春儿遂伏在她耳边说起来。
姚氏听完,微吸一口气,眼内立时迸出精光:“你说的对,那丫头也确实该受点教训了!”
……
端午节这日,戚子湛煮的粽子已经飘香了整个院子。
学堂里不放假,戚缭缭想起顾衍之前包庇她打杜如筠那回,遂让戚子湛多煮了几斤带到学堂当孝敬。
顾衍是大儒,家世很好很清贵,拎着粽子端详了几眼,又透过粽子瞄了她几眼,扬眉道:“听说你们要做‘泰康四煞’?”
对于有真才实学的长辈,戚缭缭还是很敬重的,闻言就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
第111章 不学无术
顾衍扬唇把粽子放下,说道:“你们都是将门之后,既是要当‘煞’,那就得煞到节骨眼儿上。
“在坊间,乃至是燕京城里为煞算不得什么大本事。什么时候能扬威到怀着狼子野心的敌军阵前,那才叫人心服。”
戚缭缭纳闷,这位老先生历来只会板着脸说规矩,几时这么正儿八经地教诲他们这些人?
她问:“您不觉得我身为一个千金小姐,就应该端庄贤淑谨守规矩?”
顾衍轻哂:“我要你守规矩你守过么?”
“……没有。”戚缭缭摇头。
“那不就得了?”顾衍道,“古语说因材而教,既然你不是个守规矩的,我又何必牛不喝水强按头?”
这话说的……
不过戚缭缭还是很高兴。
“大儒就是大儒,果然境界不同凡人!先生,我祟拜您!”
戚缭缭由衷赞道。
顾衍睨她:“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不是我教的!”
戚缭缭嘿嘿嘿。
苏慎慈远远见到顾衍走了她还在站在那里自顾自地乐呵,正要过去,挤入人群时却谁扯了她一把。
等她扭头,却发现手里不知几时多了张什么东西……
这堂课上戚缭缭极为认真,虽然都是学过的功课,就是不听也毫不费力。
但顾衍的话令她由衷地觉得暖心——一个刻板了大半辈子的老先生,能说出这番话来多么难得!
顾衍见她认真,也接连考问了她好几回,而她不光答出来了且还答得十分流利,这又令得杜如筠脸色一寸寸地寒了下去。
下课后杜如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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