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又不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抓我做什么。”马秀英悄悄嘀咕,抬头看见朱元璋面色不善,立刻改口,“都是妾身不好,让你担心了,妾身下次出门一定提前给你打招呼。”
“还想有下次?”朱元璋腾地站起来,两个孩子全摔落在地,害怕得哇哇痛哭,朱被惊醒,也大哭起来。
马秀英瞬间从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变身为一只凶恶的母老虎,上蹿下跳,张牙舞爪,“你什么意思,你对我不满冲我来,为什么摔我孩子,你看把他们摔得多害怕。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孩子们心心念念你,你来了却只会欺负他们、欺负我……”说着,说着,她泪如泉涌,无比心酸地控诉道:“反正你怎么都看我不顺眼,还管我们作甚,以前那个说要保护我、信任我、照顾我一辈子的八哥早就不在了……”
朱元璋急忙抱住她,惭愧地劝道:“哎呦,哎呦,别哭,我错了,我忘了他们在身上,也不该对你乱发脾气,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怄气……”
马秀英顺势停住哭声,“好,我错一次,你错一次,大家扯平,以后谁也不准再指责谁。”
哼,朱元璋懒得跟这个赖皮女人计较,转身去哄三个心爱的儿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 众人返程离青田
乡下人酷爱养动物,一到清晨,公鸡打鸣声、犬吠声、猪拱食声、牛饮水声就像一首欢快的交响曲开始演奏。
袁兴便是在这些噪杂的动静中惊醒过来,肩膀酸痛,侧头一看,逊影枕在肩上还在熟睡,口水把肩膀都打湿了,他连忙把逊影推醒。
两人面面相窥,昨夜蹲墙根蹲得太久,居然不知不觉睡着,好在南田的夜晚秋高气爽,倒没把人冻着,不过身上添几个蚊虫叮咬的疙瘩是免不了的。
早晨的风最是清爽洽淡,还能送来花草芬芳,平时总喜欢深呼吸的逊影现在哪有心情顾这些,跳起来问道:“袁大哥,夫人昨儿有没有受罚?”
“不知道,后半夜我也睡着了。”袁兴揉揉发憷的脸颊,眼神茫然又无奈。
两人担心马秀英受罚,一夜都不敢闭眼,守在门口随时准备救场。结果屋里一直静悄悄,这究竟是打算在沉默中爆发呢还是打算在沉默中平息,直到睡着了袁兴都没想明白这个结论。
正在猜疑的时候,门被打开,马秀英牵着两个孩子,朱元璋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众人眼里。只听马秀英说道:“八哥,你难得忙里偷闲,这两天可以在附近转转,这里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乡邻又和睦,我很喜欢这里。”
朱元璋语气明显带着一丝宠溺,“最近战事繁忙,不敢耽搁。你以后可不能一个人跑出来,有机会我会陪你和孩子来这里玩耍。”
马秀英刚要说话,看到顶着黑眼圈的袁兴和逊影,“你们怎么在门口?”
袁兴哪敢说两人蹲墙角蹲了一晚上,“我们怕你和姐夫有事安排,不敢走远。”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朱元璋的神色。也不知马秀英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偷溜出府的事抹平了。他和逊影想象的苛责训骂并没有发生,夫妻俩反而比以前更亲密。
最开心的莫过逊影,马秀英当初伤心离府,她作为奴婢不敢指责朱元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中发愁担忧,如今看到两人和好如初,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特意把几个孩子带出去玩,多给两口子一点相处的时间。
悠闲的生活眨眼就逝,一家人必须返回应天了。离开南田乡的时候朱元璋给村民留下许多财物,感谢他们这几个月对马秀英和孩子的照顾。
至此,这些村民的心才彻底踏实下来,相信这群军爷不是来扰民的,胆子大起来也敢和侍卫们说笑了,纷纷打听朱元璋的来历。
此时朱元璋等人已经要离开,道出真相也无所谓。
村民听闻这一家人居然是应天的吴国公和夫人,顿时震惊,想不到他们竟然和吴国公的夫人生活了几个月,更想不到为了请刘先生出仕,一家人如此礼贤下士,不由齐赞朱元璋宅心仁厚,马秀英平易近人。
“我家国公一向爱民如子,你们生活在乡间,不知应天的清明,那才是富饶祥宁的地方呢。”袁兴趁机向大家宣传朱元璋的好。马秀英没事了可不代表他没事,他回应天后就得随侍在朱元璋身边,到时候朱元璋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他收拾得痛不欲生,他还不赶紧趁朱元璋心情好的时候溜须拍马,为自己加点印象分。
在村民的祝福和送别声中,马车缓缓启动。谁知刚离开南田乡,就有紧急军情呈上:陈友谅准备趁朱元璋和张士诚在长江下游对决之际再度从长江上游攻打应天府。
朱元璋猜测陈友谅是得到假图纸就立刻按捺不住了,应天需要他坐镇,他便留下侍卫护送马秀英等人,自己先行一步赶回军营处理政务,约定等刘基四人进城后再率众来迎接他们。
“爹爹不跟我们一起了吗?”朱标看着策马奔驰的背影很难过,他好长时间没见到朱元璋了,这才相聚两天又分开。
“没事,等我们回到家里,就能和爹爹天天在一起了。”马秀英把他揽在怀中轻声安慰,有时想想朱元璋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忙还要来接她们母子。女人的心总是很柔软,想到朱元璋的艰辛,加上这两天的柔情蜜意,马秀英心中的怨气渐渐消散,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国公府了。
出了青田镇,外面就逐渐荒凉起来,到处可见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
马秀英带着孩子们坐一辆马车,刘基四人分坐两辆马车。有些流民上前乞讨,都被严阵以待的侍卫赶走。
朱标不知人心险恶,天真地问道:“娘,我们有这么多食物,为何您不愿意施舍一些给他们?”
马秀英摸摸他的脑袋,“娘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因为外面的流民很多,即使娘把食物全部拿出来都满足不了所有人,一旦有人没得到食物就会心生不平,甚至发生哄抢,会给我们带来危险。”
前世马秀英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过好多起因为个人觉得不平均或者认为不合理而产生报复所造成的恶劣刑事案件。这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理似乎人人都有,马秀英深以为戒,在没有能力控制事态发展的情况下,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点善心反而给她和孩子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
朱标似懂非懂地思考了一阵,望着窗外又问道:“为什么这些人和我们不一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马秀英缓缓引导儿子,“世上总有一些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当你爹遇到不公平的事情时,他就奋起反抗,想方设法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而这些乞讨的人们不愿意反抗,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所以他们只能过着可怜的生活。”
朱标不解,“那叫他们起来反抗,改变生活啊。”
马秀英看着他那双澄清的眼睛,叹气,“不是每个人都有反抗命运的勇气,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许多人不敢轻易去尝试。”
朱标皱皱鼻子,不服气地嚷道:“我爹爹就有勇气,我爹爹是个大英雄!”
马秀英一乐,笑道:“是啊,你爹是个大英雄,他会帮助这些不敢反抗命运的人改变生活。你是他的儿子,将来也要像他一样帮助这些不敢反抗命运的人改变生活。”
“嗯!我要和爹爹一样做个大英雄!”朱标仰起头,稚嫩的童音透出一股坚定。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试探刘基非穿越
前方流民渐渐多起来,有人甚至躺在马路中间,为了不冲撞到这些人,马车只好放慢速度绕弯避开。
侍卫们一路戒备,严阵以待,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汉子,一身煞气冲天,看着就不好惹,所以流民只敢远远观望,不敢上前阻拦。
刘基已是近五十岁的人了,身子骨哪能和年轻人比,连着奔波几日,即使是坐马车也有些吃不消。这会见车队行驶缓慢,他便出来步行活动筋骨,刚好听见马秀英和朱标的对话,不由大声赞道:“马夫人这番话让属下好似醍醐灌顶,属下终于明白何以有人能做王侯,有人碌碌无为。”
马秀英探头出窗,“先生过奖了,这只是我对稚子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刘基摇摇头,固执地说道:“马夫人这番话浅显易懂,虽然是对标公子所言,然我等同样受益匪浅。命运还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啊,你看那些流民,有手有脚,可以劳作也可以投军,偏要沿街乞讨,自己不事生产还怨别人,唉……”
人性复杂,马秀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话锋一转,问道:“先生怎么不坐在车里?可是嫌闷?”
刘基自嘲道:“属下这把老骨头不中用啊,马车颠得厉害,再不下来走走,这副骨头真要散架。”
“先生可不敢散架,我夫君还在应天府望眼欲穿候着你呢。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下来陪先生走走吧。”马秀英扑哧一笑,跳下马车,整天窝在车厢里确实很憋闷,她都颠得屁|股痛,何况刘基。
朱标嚷道:“娘,我也要自己走。”
马秀英见流民只在远处,不敢近前,就抱他下车,说道:“好,自己走。沿途你要好好观察百姓的生业以知衣食艰难,体察民情的好恶以知风俗美恶,还要把所见所闻整理成故事告诉弟弟。”
她看了看熟睡的朱和朱,吩咐马车放慢速度以配合几人的脚程。
刘基暗自点点头,朱标生于富贵,习于安乐,却无一丝娇气,从他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朱元璋和马秀英这对夫妇对这个孩子的悉心教导。此时他还不知朱标有暗疾,否则他会更加喜欢这个孩子淳朴好学、自强不息的品性。
马车缓行引起了宋濂三人的注意,他们也跳下马车加入到聊天队伍中。
山水之间行走,自然聊的多是俗事奇趣,精怪异志。
不知不觉就聊到占卦卜算的话题上,马秀英一直都对这种玄学很好奇,这是一种与科学相悖的知识,但它又真实地存在于生活中。她不止一次听人提起朱元璋命相贵不可言,可是这些人在不知未来发展的情况下究竟是如何预测到的呢?
像这次,她拿着朱元璋的生辰八字赌能让刘基接见,如果是不通命理的人明显不会在乎,只有真正有本领、会卜算的人才会引起重视。刘基得了生辰八字就肯见她,显然是属于有本领的那种神算者。
听说刘基还能预知后事,他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呢?马秀英突发奇想,问道:“传闻先生洞天晓地,先生是否真知道五百年后的事情?”
刘基哈哈大笑,须冉皆动,“能够洞天晓地知道五百年后事情的只有神仙,马夫人看属下可像神仙?”
马秀英心中暗道:前世就是有人说你是神仙下凡呢。她一时兴起,调皮地笑道:“我虽然不是神仙也能猜到五百年后的一些事情哦。”
“嗯?马夫人也能预知后事,可否告知,属下洗耳恭听。”刘基和宋濂等人屏息静气,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我猜五百年后大家都可以在天上飞了,人们出行只需眨眼功夫就能从青田飞到应天,再不似先生这般车马劳顿。”马秀英看着马车,突然好怀念汽车和飞机啊,如果有这些交通工具,天涯真能变成咫尺。可惜在这个时代,就算有人把所有配件都给她准备好,她也造不出来。
刘基哑然失笑,“怎么可能,难道那时人们都长出了翅膀?”
宋濂三人肩膀耸动,低头憋笑,显然也不相信马秀英的奇思妙谈。在他们的认知中,从未想过人会有飞的一天。
马秀英毫不在意他们的嘲笑,掷地有声,“当然有可能!一千多年前的鲁班既然能设计出飞天鹞子,凌空飞翔,三日不下,五百年后的人为何不能做出能在天上飞的翅膀?”
人们往往着眼于已知的事实,却不肯接受未知的新事物,给他们解释飞机原理显然他们听不懂,但用鲁班的飞天鹞子来打比方,他们就会有一个形象的概念。
刘基细细一揣摩,抚掌笑道:“有道理,有道理,后世人或许真能造出能飞的翅膀,可惜属下活不到那个时候,也见不到那番盛景,还得继续忍受这车马劳顿之苦啊。”
看来刘基不知道飞机,马秀英又试探道:“那先生可曾听说有一种不用马拉的铁皮车子,行驶起来十分平稳、快捷?”
刘基摇头叹道:“不用马拉的车子属下只听说过卧龙先生发明的木马流牛,但是那东西早就失传了。可惜啊,可惜。”
马秀英继续试探,“先生可曾听说过空调、电视、洗衣机?”
“您说的这些属下闻所未闻,不知夫人从何得知?”听见这些奇奇怪怪的名称,刘基皱眉思索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印象。
宋濂等人更是一头雾水,飞天鹞子、木马流牛已是传说中的东西,空调、电视、洗衣机又是何物?
连着试探了几次,马秀英见刘基并不像世人传得那样神乎其神,看来他只是靠周易推算出一些事情,并非知晓后事的穿越者,遂不再卖弄超越历史的见闻,虚心向刘基等人请教江浙的人文风俗。
江南文士其实对女人有一种天然的轻视,马秀英是朱元璋的夫人,他们不得不按捺心烦敷衍应对。然而几番交谈下来,众人发现马秀英聪慧睿智、见识卓越、目光深远,非一般寻常女子,遂渐渐抛下成见,发自内心尊敬起这个女人来。
第二百八十章 府中人心思各异
马车颠簸数日,终于平安赶到应天府。
马秀英派人通知朱元璋,他立刻放下事务亲自率领部众出城迎接浙西四贤,并当着百姓的面郑重授予四人五经师官职。
《五经》即《诗》、《书》、《礼》、《易》、《春秋》五部儒家经典,能做教授五经的学官对文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说明这个人的学问已至巅峰,有大家之派了。
这是一个千金买马骨的策略,朱元璋借此机会大张旗鼓地向世人宣布他对文人的重视。后来果然不用他再费心收罗文士,便有许多饱学之才纷纷前来投靠,一时应天府居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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