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她仿佛猛然醒悟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请罪,“哎呦,臣妾怎么把这些不该说的都说了,皇上恕罪。”
朱元璋手背青筋暴起,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郭惠,“她的意中人是不是沈万三?”如果说他之前对谣言只有三分信,现在就有五分了,他的心揪成一团,等着郭惠确认。
郭惠摇摇头,好像在为马秀英解释,却又解释得语焉不详,“皇后当时没有承认,臣妾的娘也没问出究竟,臣妾猜想她可能不愿嫁人才这样说的吧。嗯,沈老爷突然很快就给沈万三定了一门亲事……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哎,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皇上还在意这些事干嘛。我相信皇后如今是一心一意对皇上的。”
郭惠似是而非的态度不仅没有驱散朱元璋的怀疑,反而让他更加不舒服。他打发走郭惠,心中仿佛插了一根刺,闷闷不乐,想想不放心,又召见李儿。李儿之前是马秀英的丫鬟,应该会了解一些情况。
李儿见了朱元璋非常高兴,但听朱元璋找她是为了马秀英的事,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自然。起初她推说自己在苏州没有服侍马秀英,不了解马秀英的情况,后来在朱元璋的再三逼问下,她挤出一句话,“皇后当年好像把徐王和徐王夫人留给她的遗物赠送与沈万三了。”
徐王和徐王夫人便是朱元璋给马秀英父母追封的谥号,马秀英能把父母留下的遗物送给沈万三,这说明了什么?种种迹象表明马秀英和沈万三以前确有私情,朱元璋心中燃起熊熊妒火,他相信马秀英现在是一心一意对自己,但是马秀英不该再和以前的旧情人联系,还几次三番帮沈万三说好话。
被妒火冲昏头脑的朱元璋杀气腾腾地冲到坤宁宫,要求马秀英给他一个解释,他还恶狠狠地告诉马秀英,他决定处死沈万三。
果然是这样。马秀英顾不得手痛,从地上爬起来跪求道:“皇上已经说过既往不咎,为何还要治罪沈氏,妾身请皇上不要罔顾律法,朝令夕改。”
朱元璋愈发愤怒,“你还敢帮他说话!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与他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马秀英一头雾水,抬头直视朱元璋,“妾身恳请皇上把这事说清楚,就算要治妾身的罪,也让妾身明白原因。”
朱元璋冷笑道:“你爹娘留给你的遗物呢?你敢说你没有给沈万三?”
“的确有此事。”马秀英从容不迫地解释道:“当初爹娘突然遭难,妾身身边只有他们留下的金锁和玉镯。后来沈万三要做生意,妾身觉得有利可图,苦于没有钱财投资就把把金锁和玉镯当资金抵押给沈万三。这件事妾身早在向皇上禀告影卫组织的事时就一并提起过,皇上今日为何还要来问妾身?”
朱元璋为之一顿,当时马秀英就曾说过有在沈万三的生意里投资,靠利润分成养活影卫组织。不过那时他十分惊奇马秀英能组建一支影卫队伍,太专注影卫庞大的势力,把这些枝末细节忘记了。
马秀英泫然欲泣,继续说道:“郭家以前是怎么对妾身的,皇上也清楚。妾身当初成立影卫组织就是为了能够保护自己,光有人保护不行,妾身还得有钱养活自己和影卫。沈万三是个商人,妾身就和他达成协议,帮他的生意策划、投资,从他那里获取报酬。这只是一种商业操作,妾身实在不明白何来的私相授受?”
朱元璋呐呐无语,闹了半天是自己捕风捉影。
“妾身后来嫁给皇上,一心一意对待皇上,无论是沈万三分给妾身的利润分成还是妾身私下积攒的积蓄妾身从不藏私,都拿来充作军资了。妾身对皇上如何,皇上心知肚明,如今别人几句话就让皇上信以为真,枉费妾身、妾身……”马秀英说到这里,几度哽咽,胸前的衣襟都被泪水打湿了。
朱元璋羞得无地自容,马秀英对他的好他都铭记在心,这个女人不仅为他付出所有,还为他奋不顾身,如此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他怎么会去怀疑呢?他连忙扶起马秀英,惭愧道:“是朕错怪你了,朕向你陪个不是。”
马秀英侧身避开,“妾身不敢接受皇上的道歉,妾身只希望皇上以后能公正严明地处事,差若毫厘则缪以千里,唯有履公正,蹈公清,则无灾害,长守宝贵矣。”
朱元璋手扶了个空,尴尬地笑道:“皇后的警言良句朕已记在心里。”
马秀英叩首道:“既然如此,请皇上用公正的方法审判沈氏,不要妄加罪行。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妾身和沈氏,说来沈氏也是受害人。皇上应该严惩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朱元璋笑容一僵,“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因他导致你的名誉受损,他就有罪!”
朱元璋原本就嫉妒沈万三比他有钱,想要把沈万三的家产据为己有,如今更是因为谣言的事让他下不了台,那些愚民哪里清楚事情的始末,说不定这会正在偷偷嘲笑他,所以沈万三他是一定要处置。
马秀英见他态度非常坚决,苦苦劝道:“就算他有罪,那也罪不至死,国家律法有哪一条是因为这个罪名就判人死罪的?”
朱元璋悻悻然,几番思量,改判沈万三流放云南,并将其家产全部充公。
第五百一十九章 真正奸细竟是她
“皇上!”马秀英脸色大变,抄了沈万三的家还把他流放云南,这和杀了沈万三有什么区别。
“皇后不要再为此人求情,你若继续劝下去,朕倒真以为你和他有私情了,”朱元璋制止马秀英说下去,警告道:“你现在应该跟他划清界限,以正其身。今后朕不想再听你提到他!”
“妾身遵旨!”马秀英久久伏于地上,直到朱元璋离开她都没有抬起头。
逊影等朱元璋走了才敢进来,看到马秀英跪在地上,慌忙把她扶起来,焦急地喊道:“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马秀英失魂落魄地说道:“皇上怀疑我与沈万三有私情,虽然我解释清楚了,但他仍然要将沈万三流放云南。”
“啊!”逊影大吃一惊,这才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要大发雷霆。
马秀英泣不成声,“都怪我,如果当初我不鼓动沈万三做生意,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哪怕做个普通的田舍翁都好过现在的遭遇。我都不敢想象沈万三和陆姐姐听到这个消息的情景,他们是我的朋友,我却无能为力,帮不了他们……”
“主子,不是您的错,你别难过了。”逊影跟着掉眼泪,“这事真没有办法挽回了吗?”
马秀英摇摇头,“皇上觊觎沈万三的财富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明面上是处罚沈万三的过失,其实是利用这个机会把沈万三的家产据为己有……”
“主子!”逊影赶紧让她打住话题,跑去把门关上。坤宁宫的奸细还没揪出来,就算大家都清楚朱元璋处置沈万三的真正原因,这个事实也绝不能说出口,传进朱元璋耳朵又起祸端。
“这件事一定跟郭惠有关。”马秀英非常肯定地说道,以前她在人前还要给郭惠一点面子,叫一声惠妃,如今提到这个名字全是厌恶。谁能清楚她和沈万三的过往?除了郭惠不做他想!一定是郭惠在朱元璋面前挑拨揣唆,才让朱元璋误会加深。这个女人屡次陷害她,连她身边的朋友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一条逮谁咬谁的疯狗。
对付疯狗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扒光它的牙齿,打断它的四肢,把它关进笼子里!
马秀英双眼射出冰冷的寒光,把逊影叫到身边,低语几句。
逊影惊讶地睁大眼,“主子,一定要这样做吗?”
马秀英闭上眼睛,点点头,非常时期她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对付郭惠这种卑鄙无耻的人只能比对方更卑鄙。
逊影面有难色,“可是对您……”
马秀英语气决绝,不容置疑,“无妨,这些事信则灵,不幸则不灵,我从来都不相信,你尽管放手去做。”
“好吧。”逊影忧心忡忡地退下。
她刚出了起居室,白菱几个宫女就围上来,担心地问道:“影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朱元璋气急败坏而来,又怒气冲冲拂袖离去,可把坤宁宫的人吓坏了,她们可还从未见过皇上对皇后如此厉害呢。
逊影复杂地看着她们,叹道:“有人在宫外流传有辱皇后娘娘清誉的谣言,皇上十分生气,为此责备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很生气,说这次绝不轻饶制造谣言的人。还说宫里也有人串通外面的人。”
紫鹃不可思议地喊道:“这些人可真坏,皇后娘娘这么好一个人他们都要陷害。”
白菱气愤填膺地说道:“一定要重重治他们的罪!皇后娘娘可知道是谁在陷害她?”
粉荷端铜盆的手一抖,水差点溢出来。
“除了惠妃还有谁,皇后娘娘最近就准备收拾她,你们都别声张,此事皇后娘娘自有安排。”逊影说完就匆匆离去,她还有许多事要部署。
白菱好奇地问道:“你们猜皇后娘娘会如何对付惠妃?”
粉荷瞥了她一眼,没吭气,径直端着水盆进去服侍马秀英。
紫鹃不耐烦地说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咱们别给皇后娘娘添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白菱被抢白得面红耳赤,扭头出了殿。
紫鹃摇摇头,这会大家心情都不好,谁还有闲情聊些有的没的,再说涉及嫔妃的事轮到他们这些奴婢非议么。嘀咕几句,也去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白菱回到自己的房间,坐立不安,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焦虑。这件事要不要通知惠妃?说实话,马秀英对她们非常好,她一点也不愿意背叛马秀英,可是她有把柄被郭惠捏在手中,让她不得不屈服郭惠啊。
没错,白菱才是真正背叛马秀英的人,绿柳不过是帮她隐瞒了这个秘密。
早在马秀英随朱元璋征战陈友谅的时候,白菱就投靠了郭惠。
那次郭惠发现马秀英不在佛堂,就把给马秀英打掩护的四个丫鬟都抓起来审问,还扬言若是她们不肯交代马秀英的去处,就将她们统统杀死。
白菱被吓坏了,马秀英不在府里,郭惠一手遮天,谁能帮她啊?为了自保,在郭惠单独审问她的时候,她哭着表示自己愿意效忠郭惠,但她的确不知马秀英的去向。
郭惠欣喜若狂,想不到马秀英身边的心腹宫女如此轻易就屈服了她,这次不清楚马秀英的动向无所谓,只要有白菱给她做耳目,何愁以后不能掌握马秀英的一举一动。她让白菱写了一份效忠誓词就把白菱放了回去。
为了保密,这件事郭惠连郭霞都没告诉,她还如法炮制威胁粉荷、紫鹃、绿柳三个丫鬟,谁知粉荷、紫鹃宁死不从,被打得皮开肉绽,绿柳看到同伴身上的伤,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郭惠还来不及进行下一步动作,马秀英就和朱元璋回府了。
看到马秀英一回府就让逊影把自己几人救出来,并且好生安慰她们,白菱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自己坚持几天,就不会签下那份效忠誓词。可是那份誓词被郭惠捏在手中,她无论如何也要不回来了。
愧疚和不安日日夜夜折磨着白菱,马秀英是她见过最好的主人,她怎能做出背主的事呢?她一次也没有主动向郭惠禀告马秀英的动静。郭惠仿佛也忘记了这件事,从没让人联系过她。
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日子,久到白菱以为那件事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她放下心,继续安安分分地服侍马秀英。
然而这种平静的假象在众人进宫后很快就被打破。那时御花园还没被改建成御菜园,白菱到御花园采摘鲜花装点坤宁宫,看到郭惠穿着精致的皇妃常服,逶迤拖地,款款而来,她急忙蹲下行礼。
“别忘记你答应本宫的事情。”
一阵香风掠过,轻飘飘捎来几个字,却像巨雷在白菱耳边炸响,令她头昏目眩,差点站不稳身子。她注视着郭惠的背影,紧紧握住花束,连月季的刺扎进肉里都毫无知觉。
第五百二十章 泥足深陷无退路
白菱浑浑噩噩地回到坤宁宫,粉荷几人见她脸色不好,纷纷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可能在外面吹了风。”白菱不敢告诉众人御花园发生的事,推说头痛。
“你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做。”几人七嘴八舌赶着她回屋休息。
白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会真有些头痛欲裂,她根本就不敢闭上眼睛,只要一合眼,郭惠狰狞地面孔就立刻跳出来,恶狠狠地威胁她敢不服从命令,就会把那张效忠誓词交给马秀英。
怎么办?白菱痛苦地流下眼泪。她在皇宫颇受人尊敬,她很清楚那些人都是看在她是马秀英身边心腹宫女的份上。如果马秀英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再留用她,几个姐妹也会瞧不起她。而背负背主名声的她又能何去何从,只怕连只过街老鼠都不如。
不!她不能失去现在的地位。她挣扎着跳下床,拿起笔,记录下坤宁宫最近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好像只要一旦开头,后面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白菱也是如此,第一次她带着负罪的心情向郭惠禀告马秀英的动静,第二次她禀告的内容更多更详细,第三次、第四次……她心安理得地拿着郭惠的赏赐,甚至为自己拥有如此多的钱财沾沾自喜。
白菱频繁的外出和不正常的举止被同处一室的绿柳察觉,她悄悄跟踪白菱,竟然发现白菱在偷偷地和景阳宫的人联系。
谁都知道坤宁宫的人和景阳宫的人不合,白菱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惊讶和愤怒的绿柳把白菱拖到没有人的地方,厉声指责道:“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做了背叛皇后娘娘的事?”
“没,没……”慌乱的白菱眼珠子乱转,还想否认,直到绿柳说出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幕,她这才慌忙抱着绿柳哭泣求情,“绿柳妹妹,你别告诉其他人,我是迫不得已啊……”
她声泪俱下地向绿柳讲述郭惠当初如何逼迫她,她又是如何被迫答应郭惠的要求,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