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哭。
“别哭……”白晨风低声安抚。
“那你看也看了……为什么还要坐在这?是我的伤口吓着你了吗?”
“不是……我就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别乱想,好么?”
林空空摇头:“我知道我现在很难看,也知道我的未来将会面临什么,如果你想放手,我……”
白晨风眉眼瞬间冰冷,那种不被理解的感觉,让他胸腔里一阵闷痛,他勾了唇角,语气讽刺:“你以为我喜欢你什么?你这张还算漂亮的脸,还是你的身。体?”
林空空并不是那个意思,她只希望能把这件事情说开,让他不要再耿耿于怀,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如今被他这样厉声质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要是注重皮相,压根就不会选你!”他怒气冲冲的说。
这句话任何女子听了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尤其是出自自己情人的口中。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不管是外形还是能力,喜欢他的女孩,比她优秀的有那么多,她,只不过是其中最平凡的一个。
她怕继续和他说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转身回了病房。
白晨风最后那句话出口之后就后悔了,这么多年,他不会不了解她的心思。她总是小心翼翼,总是觉得配不上他,总是有些如履薄冰。
他刚刚的那些话,无疑会让她忧虑,这是她现在绝对不可以有的情绪。心里一时懊悔自责,她接连动了两项大手术,他又何必和她计较,平白惹她不开心?
他大步流星的进了病房,看她已经安静的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似乎是在睡觉。
他知道她没睡,就脱了鞋子上床,病房虽然是贵宾房,可病床却是单人床。之前林空空故意让着些,两个人也勉强能睡下,可现在她不止不让,还故意躺在了中间,也就没了白晨风的容身之处。
他不敢动她,怕碰了她的伤口,就别扭的讨好:“你让让,我被你挤没地儿了。”
林空空轻轻动了动身子,伤口疼得她直吸凉气,白晨风心疼了,从身后揽了她,轻声唤:“蒙蒙……”
林空空被他这样一唤,忍了许久的眼泪竟再也忍不住了,她低低的啜泣,又委屈、又可怜。
“我……不是有意对你说那些话,别往心里去,好么?”
“不是有意的你也说了,你总是这样,什么时候都要我让着你,你却从来都不能让我一下。”
“我没有。”
“你有,明明就有。我还没说出来什么,你就说的那么绝情,我现在成了这副样子了,内心有多煎熬,就算是我任性一点儿都不行么?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不能纵容我一点儿么?”
她说的话太多了,这对刚动完开胸手术的人来说,是很大的消耗。她只觉得喉咙很干、很疼,呼吸也很困难,喘气声渐渐变粗。
白晨风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利落的起身,动作轻柔的将她抱了起来,又替她把额前凌乱的发理顺,紧张看着她的神情。
“蒙蒙,你……你没事吧!别吓我。”
林空空摇头:“没事……只是胸口有些疼。”
“我去叫医生。”白晨风说着话就要出门,林空空拉住他的手,不怎么顺畅地说:“我没事,你叫来医生也没有用。”
“可你……可你不是疼么?”
“我疼是因为我的心脏被换了,胸骨也被切断了,这是伤口,要等着愈合,你叫医生来,她也没有办法。”
白晨风瞬间变得无力,有些事他可以改变,而有些事是他改变不了的。如今她受的这般苦,就是他想改变也改变不了,就算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人的力量终究还是有限的。
“那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林空空休息了一会儿气息平稳了很多,看他满眼担忧,心头积压的郁气疏散不少,只是还是有些别扭,就没什么好语气的说:“我本来躺的好好的,是你非得要我让地方,后来还抱了我,那你就抱着好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是在怄气,甚至还带着些刁蛮任性,可白晨风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喜欢得紧。
“你让抱着我便抱着,只是这样抱久了,你不会不舒服吗?”
林空空本来也没打算真让他抱,这样别扭的姿势,对她这个手术后的人来说,一点儿都不舒服。可现在的情况,如果她不腻在他怀里,不是有些便宜了他吗?
她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看他,白晨风也不说话,就和她大眼瞪小眼。就这样过了许久,林空空觉得眼睛很酸,就低垂了眉眼,像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她一安静下来,白晨风就只能认输,何况他可没有和她耗下去的心志,她不怕疼,他却怕她有事。果然,动了真心,就注定要受制于人。
他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在床上,又替她拉好被子,而他则坐在床前,眸光温和的看着她。
林空空刚刚心里还是别扭的,这一刻却阴转晴,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的红血丝。这些天,她受苦,他也不好过,上来睡一个安稳觉也没睡过。
“你还是陪我睡一会儿吧!你这样坐在我眼前,我睡不着。”
白晨风凝眸看了她一会儿,墨玉般的眼眸里墨色翻涌,是深不见底的情意。就在林空空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大摇大摆的上了床,伸手揽了她的腰肢,闭眼。
林空空看了他好一会儿,发现他就是在一本正经的睡觉,眼皮都没动一下,她看着看着就困倦了,安静的睡在他怀里。
360:涅槃(四)
一个月后,林空空平稳地渡过了衰竭期,院方宣布可以回家静养了。这个消息,对已经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的两人,无疑是一件特别值得欣喜的事儿。
就连一直病殃殃的林空空,听到能出院可以回家了,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为了安全起见,病人都要住在医院,但是医院确实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只会让人的心情变得更晦涩。
白晨风性子清冷,不喜热闹,家里佣人本就不多。如今为了能让林空空安心静养,事事都准备亲力亲为,佣人又减了一些,偌大的白宅,显得分外冷清。
林空空却不觉得闷,因为白晨曦在对着她的时候,就像个小话唠一样,一个人能赶上好几个人。
林空空在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少女初初喜欢一个人的味道,是那种甜甜的、很在意、很依赖的感觉。她没有过多的打听,因为她知道,白晨风会替他妹妹选一个最好的人,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时光安然,出院后的日子愈发长久,白晨风却发现了她的一些变化。或许他的蒙蒙,因为这场手术,真的受到了很多伤害。
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疏离而独立,甚至从来不会象以前一样粘着他撒娇了。她的身体真的非常虚弱,整个人都是冰冰凉凉,毫无温度的,一人的时候,她会露出那种惶然又忧伤的神情发呆。
他知道她是想孩子们了,他已经在和院方沟通,两个宝宝的情况都很稳定,最近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可他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总是保持着疏离,甚至有些避他如蛇蝎。
夜晚,同床而眠,却是各自睡各自的,衣角都未沾上半分。不是白晨风不想越雷池,而是自己只要稍稍靠近她,她整个人就会瞬间僵硬,变得十分不自然,他怕扰了她休息。
这晚,一如往常,月光透过纱帘清清淡淡的,给人带来一丝冷意。
白晨风小心翼翼的展开手臂,轻轻地揽了她,她似乎略有所觉,下意识的蹙着眉,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还用手捂了自己的衣领。
白晨风蹙眉,被她的动作刺得心一疼,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轻声道:“蒙蒙,你乖,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许是他的温柔软语安抚了她睡梦中的不安,她放松了下来,身子绵绵软软的靠在他的怀……
初晨,阳光明媚,林空空悠悠然醒转,这一觉睡的极沉,是手术后少有的休息极好的夜。
身边的人也还睡着,一双长臂把她揽在胸前,她轻轻动了动,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睡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暗哑,还有浓浓的睡意。
“嗯……”
“再陪我躺会儿。”
“你……你一个人睡吧!我去刷牙。”
白晨风微叹一声,声音还是哑哑的:“这么多天,我总算睡了个安稳觉,再陪我一会儿。”
“可是……我睡醒了,你自己睡吧!”
白晨风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依然紧紧抱着她,她无奈,只能耐着性子提醒:“你能不能放开我?”
他睁了眼,迷蒙的睡意遮掩了他眼中的寒气,看起来有些呆萌,与平时清冷孤傲的人设大相径庭。
“出院后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
林空空被他质问得一呆,他这跳跃的思维让人十分难以理解,前一刻还在说睡觉,后一刻就又扯到了她对他的态度上。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没有?没有你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们几时生分到这样了?”
林空空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才道:“医生说我们两个月之内不可以睡在一起。”
白晨风拧眉看她:“我记得医生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空空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又不知自己该从何反驳,支支吾吾的道:“你……你……”
“我什么?我清楚的记得医生说的是,剖宫产后两个月之内不可以同。房,可没说不可以睡在一起,难道你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
“不是,我……”
“我现在很清楚你的身体状况,绝对不会有一点儿逾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林空空不知他说这话是真是假,还是有意再试探她,隐隐觉得,自己这时候话说的越少越好。
白晨风见她不语,依然是有些赖皮的揽了她,声音低沉暗哑:“蒙蒙,我怎么惹你了?嗯?”
“没有。”
“那是我做错什么了?”
“也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最近这样反常是为什么?”
“我只是……只是不太舒服,所以……”
林空空是个实诚的孩子,本来就不善于撒谎,想为自己找个随意搪塞的借口,竟是这么难,尤其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的眼睛一片明澈,似乎对她心里想的事情很笃定,现在不说出来,也只是等着她自己认错。她心虚了,慌乱不知所措的低头。
白晨风看着她,眸光温和,竟是很少见的温柔:“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完美或是有缺憾,在我心里,我的蒙蒙永远是最美的。
我不嫌弃你身上的疤,因为在我看来,那是勇敢的象征,就像凤凰涅槃重生,不是毁灭,而是为了可以更好的存在。我请你自己不要嫌弃它们,好么?”
林空空的心,“倏”的一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甜甜涩涩,又欣喜,又忧伤。
欣喜的是,她终于等到了他的这句话,自己这满身的伤口,自己都嫌弃,他能不在意,这该是多深厚的情谊。
忧伤的是,她的伤疤会永远印在她的身上,还有她这幅病体,对在意她的人来说,永远都是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折磨。
“虽然渡过了危险期,可我的未来还是要面临着很多危险,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自己是个病人的事实。”
“我不在意!”白晨风厉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的几日,我也甘之如饴。”
“可我的心脏不会一劳永逸,我只能让你担惊受怕,让你连个安稳觉都不能睡。”
“你都知道。”
林空空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水在凝聚,她努力压下,声音有些颤抖:“我当然,知道,从我做手术的那一刻起,你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甚至是彻夜不眠。我知道你是怕我有什么闪失,怕我在你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就离开人世,怕你不能送我最后一程,怕我孤独……”
“我很在乎你,你知道么?在乎到没了你我会活不下去,因为生活对我已经失去意义。
我一生孤独,从母亲离开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即便找回晨曦,可这么多年来,我依然找不到归属感。
我不知是因为童年和蒙蒙相伴,还是因为我确确实实很爱你,家的感觉,从来都只有你能给我,我也只愿意你给。”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平静的看着前方,却仿佛没有焦距般黯淡,是与他年纪不符的孤寂和苍凉。
林空空的心脏骤然一紧,她清楚,这是心疼的滋味。她不舍得他难过,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他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她都希望他好好的。
想到这里,她本来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柔软,十分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前。
白晨风抬手轻抚着她细碎的短发,胸口那冰封多年的情感逐渐融化,化成了一泓春水,缓缓流淌,又软又暖。
“那你答应我,以后要像看待正常人一样看待我,不要总那么紧张,不要连觉都不敢睡。如果你一直这样,我会觉得我带给你的只有担惊受怕,那我就没法保持一颗平常心。”
白晨风伸手轻轻划过她的五官,眷恋又缠绵,声音也愈发温和:“蒙蒙,你在我身边,即使我睡不着却也不觉得累,内心更多的是安定。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觉得痛苦。
现在返回去想,我都不知道你离开的那三年,我是怎样熬过来的。酒精、安。眠。药、放逐……我用了许许多多的手段,却还是忘不掉你。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深情的人,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可心却不由我控制。
答应我好吗?
不管这颗心脏能用多久,不管我们能相守多少时光,我陪着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去数。
而且我们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用不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