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素来就知道丁主播腻害的男生,则与有荣焉地看着身边那些今天刚刚被强行入坑后、还处在一惊一乍状态的新人,似乎在用眼神傲然说:“汝可识得此阵?”
……
05年的大学广播台,直播技术普遍不佳。
话筒音腔本身的物理抑噪效果就不好,后段的音频处理软件也没十年后那么智能。所以拿着话筒在礼堂里直播,唯一的下场就是嗡嗡嗡的噪音不断。
所以,丁理慧口中说的台词虽然看着像直播,一会儿实际上还要先拿回录播室,请软件的同学略微处理剪辑一下,再延迟播出。
整个节目里唯一直播的部分,或许只有念读者来信的环节了那玩意儿必须等听众们听到这一段广播后,才会发短信进来。到时候丁理慧只要回到演播室里,按导播的指示插入就行。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丁理慧的现场效果。
她说完开场白之后,等了一会儿,趁机喝口水。
此时,一名主持人从本场比赛的评审团中越众而出,丁理慧立刻开始继续介绍:“今天的比赛评审团规格非常高,不仅有高年级的校辩论队学长们担任评审,还有文学院的梁老师担任主持和点评。
交战双方此前的战绩也可谓是势均力敌。法学院队这边的二辩冯见雄同学和新传院的四辩卢峰同学,都在小组赛时得过最佳辩手荣誉。法学院四辩虞美琴与新传院一辩刘瑾惠同学的实力也不遑多让。
啊,大家看,现在主持人已经跟双方最后确认了一遍辩题,并且询问了双方都已准备充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到最后几句时,丁理慧很职业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确保只要话筒采阴清晰即可,避免打扰到主持人。
与此同时,她的一名助手也适时地把采样线路切到新传院队员们面前的那一路话筒上这场比赛的双方发言都是会被校广播台录音的,虽然最后不可能全放出来,也会剪辑后用一部分素材,填补节目当中的空白。
“尊敬的主持人和评审团,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我是来自新传院的刘瑾惠,今天我方的辩题是‘免费策略对于互联网内容的传播与繁荣,是利大于弊’。
这个问题应该分两个角度来看,即免费策略分别对‘内容传播’和‘内容繁荣’两个方面的影响。而我方的观点则是:无论在这两个角度的哪一个上,免费策略都是利大于弊的。现在,我就为大家一一道来……”
“众所周知,互联网这种新媒介形式的诞生,为人类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信息传播深度和广度。尤其是随着搜索引擎的越来越优化,人类在获取知识和咨询面前日趋平等,这也一直是人类千百年来追求的目标。而互联网目前的支付技术模式,注定了一旦内容提供者非要选择收费,其传播的触及面自然会大大受损……”
“而在‘内容的繁荣’这个角度,我们也应该看到两个问题。首先,内容运营商采用对消费者免费的模式运营,并不能直接等同于他们对内容的直接创作、提供者也完全不付费。比如一个站,他们完全可以以固定价掏钱买断某个作家的作品,然后免费放到网站上供用户阅读使用、吸引人气和流量,并且最终通过广告费盈利。所以我们不认为免费策略就一定会伤害到创作者的积极性。
其次,从历史的范畴来看,‘稿酬’或者说‘著作权收益’这些概念,本来就只是人类历史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而这个阶段,目前学界往往界定为‘当内容的创作环节、是知识和咨询从人脑到人脑的服务提供链中、最稀缺的那一环’的那些年里,稿费才会变得普遍。
在印刷术出现之前的时代,历史上是不存在稿费这个概念的。所以未来随着这个‘知识从人脑到人脑的服务链’中,‘内容的创作’这个环节的重要性和稀缺性下降,人们觉得稿酬或者著作权收益应该走进历史的垃圾堆,也未可知……”
今天的正方是新传院,所以他们先发言。一辩看上去也像是一个编导类专业的女生,将来毕业了找工作是要当导播pd之类的。她要bb三分钟,也不可能都是干货,所以也不尽赘述。
辩才如何,靠这段话还看不出来,毕竟正方开场陈辞是100%提前准备的,所以说不定这个刘瑾惠的洞察力就是新传院全队最差的。
但是她说话的节奏、语气、身体语言拿捏地非常好,一看就很专业,更重要的是她对着话筒的时候不怯场,录进去的声音经过音响功放后也听不出什么杂音,一看就是长干这种活儿的。
而且凭心而论,这一段观点着实旁征博引,眼界开阔异常,提供了非常之多的看问题角度。台下的观众听了之后,数次鼓掌喝彩。
“不愧是我们新传院的,眼界就是开阔,可以上下数千年分析版权收费的问题,看法学院还怎么反驳。”
相比之下,法学院这边的一辩史妮可虽然音色比对方更美,表情节奏也还可以,但肢体语言就僵硬得多了,而且完全没有录音经验。冯见雄用眼神的余光喂喂一瞥,就发现史妮可神情忐忑,显然对于新传院那边把今天的比赛搞成录音、然后在技术经验上获取盘外优势非常郁闷。
冯见雄微微握了一下史妮可的手掌,轻声让她安静下来:“不就是多录了个音么,比赛输赢是看说的内容的,不是看节目效果的。管他们玩什么花活,我们把内容做扎实了,还怕不能赢么?”
“嗯”,史妮可感激地看了冯见雄一眼,脸色微微一红,似乎内心也安静了下来。
终于轮到她发言了。
第25章 哥不跳坑你能如何
学法的人,和学传媒的人,哪怕仅仅才进入大学一个月,思维模式和脑洞角度也能看出很大差异。
学法的人讲究精细,字斟句酌的抠,不会乱说话。
学传媒的人则讲究广博。旁征博引一顿乱拳,即使发现被逮住了漏洞,也立刻把话题引开,找一个新的进攻点,最后力求在别人听都没听说过的角度求得突破。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你跟我讲道理,我跟你**律。你跟我**律,我跟你耍流氓。等你跟我耍流氓了,哥再跟你讲道理。”
绕也要把人绕晕。
相比新传院的开场陈词,史妮可的涉猎角度明显少了很多,也缺乏对刘瑾惠提到的每一个点都面面俱到反驳的严密性
没办法,毕竟她的开场陈词**cd是赛前准备的,想要临场变化非常困难。很多赛前没想到的角度,也只能临时说两句。
“我方的观点是:免费策略不仅不利于互联网内容的繁荣,而且也同样不利于内容的传播。
我们先来看‘繁荣’这一点首先,我们对‘繁荣’的界定,肯定要包括文化多样性,不能仅仅看一个内容产业的产值指标,不能唯金钱论。
在这个前提下,我们之所以认为免费策略是有害的,是因为免费策略首先就会伤害相当一部分创作者的创作积极性,让很多没有经济来源的创作者放弃以内容创作为业,这是显而易见的。
即使如对方辩友所说,可以‘运营平台付费买下内容后、免费供消费者使用以博取流量’,但因为这种模式在乎的是消费者的点击率,并且在运营过程中肯定是100%以点击量为纲,那也就注定了这种模式不能适用于大多数窄众重垂的细分小众内容,只能套用于‘量大管饱’的通俗卖爽内容。
同时,因为不能区分‘少量但强烈的需求’和‘大众但淡薄的需求’,也会导致内容平台在采购内容时唯数据论,从而导致包括seo在内的各种数据造假乃至针对性刷数据的恶行。综上,我们认为免费策略肯定是不利于互联网内容的全面繁荣的。
再来看传播领域,互联网的免费策略是否利于内容的传播,同样不能只看传播的广度和数量,而是也要兼顾传播的‘质量’。这个质量也一样可以包括多项指标,比如用户找到自己内容所需的时间和精力是否比另一种模式下更少?用户被垃圾内容干扰和导致不快的时间是不是也更少?这一点我们后续将详细展开论述……”
史妮可洋洋洒洒三分钟,把法学院这边的主攻点还算比较完美地烘托了出来。
对于新传院提到的鸡零狗碎,好歹也做到了临场的有问必答,虽然理论还不一定扎实。
只可惜,她因为从小家里穷,长这么大连ktv都没去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对着录播的麦克风高谈阔论的经历,所以说话的时候语音控制不太好。
好几处平时不容易察觉的气息控制不当,被麦克风采音后听起来有点抖,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还数次因为话筒朝向不对,弄出尖锐的啸叫声。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吃瓜群众眼中,这些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错误。两个妹子一番莺莺燕燕地软萌对喷,已经足够让台下占到三分之一还多的男生们肾上腺素飙升,大呼今天这场比赛实在是太值得围观了。
“算是伯仲之间,新传院一辩略强。毕竟气场衔接很稳,体态语气也好,就是讲道理的部分双方差不多。法学院的那个女生台风太差了,小家子气。”主持比赛的、文学院的那个梁老师,内心如此评判。他的观点也多少代表了校队那群评审员的态度。
史妮可也大致揣摩到了主持老师和评审团的心理,坐下的时候差点要哭出来了。
冯见雄恰到好处地安慰:“别急,不就是没用过录播设备么,又不是你能力不行。不嫌弃的话,下次请你唱两回ktv练练,就熟了。”
“嗯……”史妮可抹了一下眼睛,脸色微微一红,腼腆地笑笑,声音很轻很细。
冯见雄心中,却是对新传院队这场煞费苦心安排校台录播更加鄙夷了。
靠这些场外的技术手段赢得一些小优势,算什么本事?
他胡乱鄙夷着,难免走神了几秒钟,没听见主持的梁老师已经宣布进入交叉提问环节。
还是新传院二辩的提问,才把他唤醒。
“反方二辩同学,刚才你方在开场陈词中一再强调‘不给创作者金钱上的激励会伤害创作积极性’,那么难道你方认为‘金钱酬劳’在人类的创作史上是一个常态么?”
这个问题,显然是针对双方一辩此前就“稿费究竟是应该永远存在,还是只存在于人类历史的某个阶段”这一争论的深挖了。
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就能极大的证明金钱对文化多样性的刺激作用是否是举世皆然的,可谓非常重要。
所有评审人员听了之后,基本都能判断出这个问题是100%开场前准备的,没有随机应变的成分。
考验的就是反方的见识广博程度,难度主要在于是否知道事实判断的相关史料。如果能够说出史料,并且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理论上就不怕了。
“知识点很生僻,学法律的人应该不会抠那么细的人类文化史知识储备。”主持人梁老师如此想着,不太看好冯见雄。
史妮可和陈思聪也有些茫然,因为他们赛前的准备工作中,没有准备那么充分的论据素材。
事实上,也不太可能有人在准备辩论赛时,把对方可能会举的历史背景知识都涵盖到。
因为人类只能猜到对方可能用什么理论体系来辩,却不可能猜到对方具体会举什么例子。
所以,现场观众们对于这个问题的反应,更是以懵逼为主,连提问方想问什么都听不懂。
“完全不知道正方在问什么啊,不过感觉好厉害的样子。”一些吃瓜妹子们窃窃私语着。
冯见雄很稳,在对方说完问题之后,想了五秒,也让吃瓜群众们先窃窃私语反应了五秒,然后才开口。
“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辩友是希望听到我回答‘知识产权应当被保护是古今中外皆然的’。但是很可惜,我不会这么回答我承认,知识产权不是、也不该是一个纵贯人类史的概念。同理,给内容创作者以稿费、版税或者别的形式的报酬,也不是且不该是永恒的准则。
但这和今天的辩题第一部分并不能天然混同,即使没有稿费这种形态的存在,‘向消费者收费’这种商业模式依然可以对内容的繁荣起到正面促进的效果。”
冯见雄的回答抠得非常细,非常精准,可谓滴水不漏。
竟然让正方二辩微微一窒,不知如何应对,或者说不知道下一个问题该怎么问。
“我……我靠!尼玛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你们不是学法律的么?不是该从法学生的思维角度,死守神圣的知识产权保护观点的吗?”
这便是正方二辩此时此刻的内心活动。
这位男生本来就是新传院四名队员当中最弱的一环一般来说,正方辩论队最弱的一环都会放在一辩或者二辩。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正方的一辩和二辩容易提前准备好套路,需要的随机应变属性比较低。正方的开场陈词可以100%赛前写好,首先发问的三个提问也可以提前安排好套路。
新传院这边的一辩是个全队仪态、形象、语音和肢体语言等素质最好的妹子,于是就把最弱者放到了二辩。
本来按照队友的分析,他只要设套问出连环三问就行了,而且挑的都是法学院那边限于思维广度最不容易跳出坑的问题。
他也已经准备在冯见雄跳坑之后,立刻追问“那您如何解释这些xxx反例……”
谁知,冯见雄在他们觉得最不可能承认的角度,选择了直接承认当然,是一种经过二次解释和阐述的承认。
这就很难受了。
准备好的第二问根本用不上了啊。
“怎么办?要不就反过来让他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承认?貌似也只能这样赌一把了。他应该只是诈我们的,其实并不能做到‘既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吧?”
嗯嗯啊啊了几秒钟后,不想失分更多的正方二辩仓促下了这个决断。
“既然对方辩友认为‘知识产权和版权稿酬’只是人类社会某一阶段的产物,那么请问:您认为它们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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