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栓旺就骂“怂!整天说他儿子是武警,武警难道是神仙,能保佑他不死?”
胡德全看着刘再芬和冯喆说“死了不用咱们负责?这话是他们说说,真要死了,咱们这几个哪个能跑了?没责任,鬼才信。”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胡栓旺说“就他妈的老疙瘩倔,带头不把老书记的话放在眼里!他还想的美,省的再埋?坐飞机出事那是死了不用埋,老炮台那要是山体滑坡了,那是埋了没有死,是活埋,看他到时候能自己从地底下钻出来,还是让他武警儿子把他挖出来?”
冯喆觉得胡栓旺有些激动,说话语句不通,再看看这几个村委会成员,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的年纪明显的都有些偏大,就这个治保主任胡栓旺还算年轻,不过也五十多了。
李雪琴这时问“胡伯,炮台那年不就出过一回事吗?怎么这会上面还住着人?”
“可是!”胡德全皱眉说“矿挖的厉害!前年下大雨,老炮台有一整座山头都塌没了!所以村委才决定集体搬迁。住下来多好,好规划,好管理,新农村新气象嘛!”
“可就是有十几家不想挪窝,我怎么做工作,怎么好说歹说的,那几个老乡亲却怎么都说不动,怎么都不行。”
刘再芬这时说“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咱们国人都有恋旧心里,觉得故土难离,越是老了越要讲究叶落归根,他们住那住习惯了,情有可原。”
刘再芬的话里有胡德全工作没有做到家的意思,胡德全就看了刘再芬一眼,嘴里问“今天羊肉汤怎么不放辣子,这有什么味道!”
李雪琴就说“那胡伯你没给胡红伟说说?胡红伟总比老疙瘩好讲理吧?要是老炮台那些老住户是老疙瘩带头不搬,那就和他们签协议,出了事自己负责,别到镇上闹。”
胡德全笑了“胡红伟这小子从当兵回来,牛气着哩,眼睛长在脑门上,我去找了他几次让他进村委会的,他总爱理不理的,像是我有阴谋诡计。这不,后来因为老疙瘩他和人打架又出了事,弄了个缓刑,他自己不争气。这一段他干脆在滑石厂不回来,他家宅基地批了他也不盖房,我还怎么做工作?我没法做工作。”
“刘书记早上电话打到村里让老支书保证不出事,要我说咱们村绝对没事,能有啥事?水淹不了,有事也就是在老炮台上,不过老炮台已经独立成后店子老村了,不听新村管了。”
胡栓旺说着见胡德全脸色不对,就改口“要不,老村反正就剩下老门老户的十来个老家伙,这是站得高也尿不远,家伙不顶用了!不行找人将他们捆下来!不能出了事让老支书顶尿盆子。”
“胡说啥!”胡德全瞪了胡栓旺一眼,看着刘再芬和冯喆“还是那句话,这次房河泄洪,我能保证新村这边不会有一家人出事,可老炮台上的人,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所以,请镇上的俩位领导想想办法,看怎么办。”
冯喆听了想,老炮台上的人不是店子村的?新村老村还是一个村委,怎么胡德全将责任往自己和刘再芬身上推?自己是镇上的领导吗?今天要是自己和刘再芬不来,胡德全会怎么做?
冯喆吃饭有些快,喝完了羊汤全身暖和了不少,而刘再芬的速度很慢,其他人都在边吃边说着杂七杂八的话,本来冯喆还在倾听,可后来他们说着说着就拐了弯,话语里就是别人哪家媳妇长哪家媳妇短,冯喆不想再听,就走到外面,站在走廊看着远处淫雨霏霏中的山。
“那雾影里的山就是老炮台,”李雪琴嫌里面空气不好,跟着冯喆出来,顺手一指,冯喆看了问“老炮台上有窑洞?要是那也冬暖夏凉。”
李雪琴就笑了“不是的,咱们岭南哪有那么多窑洞?其实老炮台那块早先是一个大地主住宅的主院,房屋众多,毗连了几乎整个山头,算的是文物,据说地下埋了很多金银财宝,所以有人说老村那些人不愿意走,是想能找到那些地下的东西发财的。”
“嗯?”这信息倒是新鲜。
李雪琴点头说“哪有什么埋藏的财宝?净是做梦娶媳妇,以前有人就在老炮台那儿挖过,可刨了许多坑,什么都没见到。”
冯喆说“生命总归是第一重要的,要是没有了安全保障,要钱又有什么用?你说那以前山体滑坡过,这几天雨下的,别出事才好,镇上领导也可能就是这样考虑的。”
“是,有些人觉得,自己要是发了财,就将钱留给子孙,那是自己生命的延续,自己过不好得让后辈过得好,所以钱看的比命重要。”
“想下来住的原因千种万种,不想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不乐意,”李雪琴说着一笑,将衣领紧了紧。
冯喆本来还想问李雪琴一些话的,可是胡德全几个吃好,已经出来了。
冯喆就对李雪琴说“天凉,你还是先回去吧。”
李雪琴就说“也好,等你们工作做完,下午我再来接你们,将你们送回镇上。”
这时天空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将众人的耳膜几乎震破,有个村委成员就骂了一句“响你妈个逼!”胡德全就说“谁他妈的逼也不能这样乱响。”
大家听了都笑,刘再芬看看天色说“要去趁早,老炮台上一共多少人还在?”
胡栓旺就说“连毛带草的有十七八个。”
刘再芬就皱眉“那村里要多派几个人和我们一起上去,不然一家五分钟,顺利的话,中午前也下不来的。”
“那是,这会雨小了,待会再下大,路就不好走了。”
胡德全点了几个人和冯喆刘再芬一起上老炮台,还说自己再回去召集人手,李雪琴就和冯喆刘再芬告别,开车走了。
后店子村原本是在老炮台山上的,后来统一搬迁到了山下平坦点的地方,所以上山的路还算是宽敞,只是因为雨水冲刷了好几天,脚下泥泞不堪,刘再芬在上坡的时候几次都要摔倒,都被人扶住了,嘴里就埋怨不停,村委的几个人也满腹牢骚,借着刘再芬的话骂山上的人没事找事,净是给人找麻烦。
冯喆留意了一下,房河大坝里老炮台这里,有四到五里的距离,所以,被水淹的可能,几乎没有。
这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天色更加阴沉,密密匝匝的乌云好像就在几个人头顶伸手可及的地方,雨点打在雨衣上发出歘歘的声响,老炮台上有些地方已经积水成潭,有些地方却咧开几道裂缝,水顺着那些裂缝不知流到哪里去了。
冯喆看看店子老村已经有些破败的泥瓦老房,就和刘再芬几个分开行动,挨家挨户的对留守不走的人们动员劝离。
尽管众人苦口婆心,可是几乎没效果,留下来的基本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人,顽固的不行,其中就有胡红伟的父亲老疙瘩,他一见冯喆倒是愣了一下,嘴里又是一句“我儿子……”
“你儿子让我来接你下山。”
老疙瘩摇头“我想住哪就住哪,我没犯法,这是我家!”
雨势这会更急了,山上的风刮的像是在鬼哭一样,恰好这时就听到“轰隆”的一声,跟着冯喆的村委员就骂“疙瘩,你听,哪家的房子倒了,犯法也不至于被活埋!”
“小冯!”
“小冯!”
远远的传来了刘再芬的喊叫,冯喆一脚深一脚浅的过去,刘再芬伸手将冯喆拉在一边,说“这样不行!你听到刚才那声响了吗?”
“刘姐,你有什么主意?”
刘再芬说“我们的方法不正确!应该特别时刻用特别手段!”
“怎么说?”
“要是三四个人抬一个人下山,这会也抬了一半了!”
冯喆明白了刘再芬的意思,说“我们上来的一共七个人……”
“打电话让胡德全再派几个人来!他不是说再叫几个人吗?”
几个村干部一听刘再芬的话,早就不耐烦了,就冲进一间院子,将里面的一个老头半推半架了出来,这老头不停的挣扎,还骂,说自己就是想死在老炮台,用不着别人管,村委的人也不和他废话,直接的就将他拉向下山的方向走。
老疙瘩一看,嘴里说“我不走,反正我不走,”说着就将自己关在屋里。
村委的那几个委员本来也都年纪大了,他们拉着那个老人,像是一群老头在打架,没走多远就全都摔在泥水里,有几个闻声出门的人看到这一情形都哈哈笑,有个村干部就骂“不管了!急着投胎随便你!”
刘再芬这时打通了胡德全的电话,大声喊说“老胡,老炮台都有哪些家有人住,都是谁,你最清楚,你现在给他们的家人亲戚挨个通知,说上面房屋已经倒塌不少了,今天这情况房子塌不死人雨也将人给淋死!要是不想家人今天出事,就都上来叫人,否则后果自负!”
刘再芬说着,近处又有一间房子噗通的就倒塌了,将刘再芬和那个村干部吓了一跳,
刘再芬就骂了一句脏话,冯喆想想,就走到一边,眨眼消失在雨中,不见了。
第541章 逆行(六)
就在这时,老炮台上的人全都感到了一阵颤动,有人尖叫着倒在泥水里,胡栓旺惊慌的喊“地震!不是,是塌方!”
“快跑啊!”
人群顿时惊恐了起来,这下不用动员,全争先恐后的往山下跑,冯喆本能的随大家跑了几步又拐回去,往老疙瘩家的方向冲,嘴里喊“老疙瘩,快过来!”
可是人全慌张起来,将冯喆推得跑不动,接着又是一阵天摇地动,冯喆被摔倒在地,嘴里鼻孔中都是泥水,身后更是一片混乱,冯喆回头大声喊“不要慌,快救人!”
但是根本没人听冯喆的,大家都在逃命,地下传来了像是布帛被撕扯的声音,又像是金戈交鸣的打击声,“轰隆”一声,山腰上的一坯土就倒了下来,尽管已经下了几天雨,还是一阵的土冒灰尘,呛得人直咳嗽,有人又是大声的喊叫,也看不见是不是伤到了人。
冯喆挣扎着站起来,脚下猛的陷落,他又被摔倒,随即眼前毫无征兆的就出现了一个三四米宽的壕沟!
地裂!
塌方!
这条猛然出现的宽宽的沟将几个人阻挡在另一边,山腰上的土坷垃不停往下坠,壕沟对面那几个人嘴里喊着救命却不敢从对面往这边跳。
“别慌!冷静!”
冯喆喊着冲进一个院子,在倒塌的房檐下找到了一卷粗麻绳,出去绑在一颗歪脖老槐树上,将另一头扔过黑黝黝的断裂带,嘴里喊着“将绳子那头找树绑紧!不要急,越急越慢!”
好在老炮台本来树就多,那几个人立即明白了冯喆的用意,绑好绳子就抓着绳子爬了过来。
这几个人刚刚过来,地面又是一阵颤动,绑在树上粗粗的麻绳“呜”的一声就蹦断了,地面的沟又裂了一大截。
经过最初慌乱的人们这会清醒了起来,他们一面找自己的家人,一面寻找着逃往山下的路。
那几个被壕沟阻隔被救的人惊魂未定的看着冯喆,冯喆就要说话,一个人影嘴里也不知喊着什么,猛的冲到壕沟边缘,收拾不住,差点就掉进深渊,冯喆一把拉住了他。
“我爹还在那边,快去救他!”冯喆一看,这人是胡红伟,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老炮台“快想办法救我爹啊!”
胡红伟大声的叫着,站在冯喆身边的人就喊“怎么救?你飞过去!”
“爸!我爸呢?我爸不见了,他肯定在那边!”接着有两个人也跑过来大声喊着“爸,爸!政府!快过去找我爸吧!要救救他!”
壕沟两边又是一阵摇晃,整个老炮台似乎都在簌簌发抖,数不清的土块从头顶掉落,众人都望天空看,又是一大坯山土正缓缓的脱离山体在滑落。
”快走!”冯喆喊着推搡众人,胡红伟一把抓住冯喆的胳膊“不!一定想想办法,要救救我爹,大家帮帮忙!”
“怎么救?”有人就骂胡红伟问“怎么救?你爹他自己不走,还要别人殉葬?”
胡红伟眼睛被雨水淋的睁不开,嘴里嗫嗫的就要说话,刚才那个喊爸爸的弟兄俩喊到“我不管!他是公务员,他是政府的人,他要给老百姓做主!他得去!”
“那他是不是要替你老子送命!”刚刚被冯喆救的人义愤填膺“滚你妈!早干嘛去了!将你爹扔这不管,这会怕出事了别人笑话你们不孝顺!”
“再不走,我们全死这!”
“不走!”这弟兄俩冲着冯喆说“你有责任!都是你,你不是早就来了吗?为什么不早点将我爸带下去?”
“都怪你,都怨你,你不救人,就是杀人犯!”
“你还我父亲!”
正在纠缠着,众人头顶的土坯砸了下来,冯喆将这人推着,大家躲过了泥土的袭击。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你说,你一定有办法的!”胡红伟脱离了险境,又在问冯喆,刚才被冯喆救的几个人已经跑远了。
“我有什么办法!现在别说没办法,就是有,谁能保证过去了就能救下人?即使救了人,那过去救人的人生命安全,谁能保证?”冯喆看着激动的胡红伟问“你当过兵,常识性的知识总是懂,你冷静一下,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胡红伟被冯喆质问的面如死灰,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手将冯喆抓的很紧,那弟兄两个还在咒骂冯喆:“你们早就来了呀!你们怎么不早点让我爸下山!”
“都怪你们!都是你!你这是不作为!”
“不对!老疙瘩说你刚刚故意推倒墙,一定是那时候就将我爸压死了!你这杀人犯!你就是凶手!你要偿命……”
“轰”
宽宽的壕沟对面断裂的那部分地面瞬间就倒塌了下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人们都更加惊惧的朝山下跑去,有些人甚至就是从山坡滚了下去,刚刚还咒骂冯喆不救自己父亲的弟兄俩也惊慌失措的跑了,眼前的老炮台,在几分钟之内已经土崩瓦解,面目全非。
……
雨还在下着,冯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眼前这座几乎像是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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