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主编，我说可以就可以。”杳马双手交叠，眼角有寒光闪过，“就算我错了，也可以让他直接在这里签约嘛。省掉了繁琐的步骤。”
深看着杳马的眼睛，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想了想，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李山河得知会议竟然要他参与，惊讶了一下，很快想到这就是杳马的阴谋。
他同意了，然后跟随在引路的员工后面。当会议室大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来吧！你要战，我便战！
“大家好，我是《银河英雄传说》漫画的作者李山河。”
一进门，他就双手放在会议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压迫力，向众人自我介绍道：“或许很多人觉得，中文比较拗口，但我建议大家还是念熟了比较好，这个名字必定会响彻日本漫画界，让你们想忘记都难。”
这个自我介绍非常有气势，诸位编辑神色不一的看着他。
有的人赞赏这种锐气，有的人则觉得他太狂妄。尤其那淡淡的语气，仿佛在介绍一件很平常的事，而不是年轻人的自吹自擂，更让人不爽。
一个编辑当时就道：“黑名单里的家伙，口气倒是很大啊！你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黑名单里吗？”
“出版界的黑名单审核制度太弱了，”李山河平静的道，“只要是来自名作家以及编辑的提交，就能立刻加入黑名单，却没有作者上诉通道，也没有第三方审核。怎么想都是你们的错。”
“狂妄！”那编辑气的拍桌子，“区区一个新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制度指手画脚！”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在昨天，有一个编辑就威胁要把我加黑名单。”李山河看了眼装聋作哑的杳马，拉开一个椅子，毫不客气的坐下。他抱着双臂道，“至于我为什么会上黑名单……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还是不说的好。”
一定是这脾气太臭了！
众编辑纷纷在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作家和漫画家都是吃天赋饭的，许多人初、高中毕业就入行，没有经历过社会洗礼，怪人一大堆，这些编辑都见怪不怪了，但这么狂妄的还真少有。
又有一个编辑接到杳马的暗示，咳嗽一声，道：
“漫画我看了，挺不错的，只不过……两话太少了。我记得规定是必须三话吧。似乎不太符合规定啊，要不还是下次再选吧……”
吱啦一声刺耳的噪音打断了他的发言。
原来是李山河把椅子用脚推离了桌子。面对众人怪罪的目光，他耸耸肩：“抱歉，我是新人，你们的潜规则对我不管用。请把白纸黑字的规矩交给我，没有就闭嘴。”
编辑差点被这口气呛死。
深连忙补救道：“奥尔德斯老师来的比较仓促，只准备了两话。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质量优秀的作品，我们为它破例一次也没关系的！”
没错，结果毫无悬念，因为《银河英雄传说》对其他的几部作品，实在是碾压性质的。
接下来，不论杳马再怎么暗示，他的铁杆支持者也找不到茬了。
质疑阶段终于结束。
“那么，大家举手表决吧！”
在座的诸位唰唰的举起手，12人，最终票数8：4，除了杳马的铁杆外，全部投票给《银河英雄传说》，以绝对优势，毫无疑问的通过了。
深高兴的蹦起来，有人喊着“快去准备合约！”，有的人想过来套近乎，但都被李山河那张冷面打消了。
“胜利是理所当然的。”李山河走进深的旁边，淡淡的道：“深主编，还没结束呢。一会儿再庆祝也来得及。”
一会儿？
深有些疑惑，会议讨论就是最终议程了，难道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原本合约签订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今次李山河在现场，自然不需要繁琐的步骤了。合约很快的就复印完毕，他看了一下，是一份很优待的新人合约：
黑白每页300日元，彩页600日元，每周交稿，合约期间不能转投别家，然后就是一堆免责条款……
争论价格没什么用，新人都这个价，只能保证你饿不死，想发财的话得得熬两年出单行本。单行本销量十万就是一线大作家，一年版税就足够买房买车。
李山河确定合同中没什么陷阱，于是唰唰几笔签署完毕。
合约成立。
深一下子放松了，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大势已定，现在，杳马再想出什么手段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候，会议室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诸位编辑们都骤起眉头，怎么搞的，竟然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知道这里在开会啊？
大家都围在深身边庆祝，谁知道办公室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有人忍不住走到窗边，压低百叶窗帘，正想查看发生了什么事，陡然瞪大了眼睛。
旁边一个人不耐烦的问：“喂，小山，到底是谁啊？”
小山结结巴巴的道：“竟然是北，北，北……”
没等他说完，会议室的大门猛的被推开，一个穿着和服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的走进来。
呼的一声，原本还坐着的编辑全部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山这时候才把话说通顺：
“是北大路贤治！”
北大路贤治是谁？
以年近五十之龄，获得日本文学最高奖项文化部大赏。蹉跎半生的沉淀，磨炼多年的技巧，终于绽放的老枝桠，日本文坛活生生的励志传奇！
去年的个人散文集一出，东京纸贵，一书难求，烧坏不知多少台印刷机，生生造就三百五十万惊天销量！被誉为战后以来最畅销的短篇小说家！
在日本，他的名字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哦，不对，还是有人不清楚的。
日本的诸多文豪，李山河都有印象，唯独这个人没听说过。他偷偷问深：“这人是谁？”
深只用一句话就概括完毕：“《一碗清汤荞麦面》的作者。”
李山河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原来就是他啊。
《一碗清汤荞麦面》是高中课本上的文章，也是前任记得不多的文章之一。
而原作，写于1987年。
所以，要么面前这人也是穿越的，要么……他的文章就是抄的！
第30章 签约（下）
北大路年近半百，两鬓斑白，随身带着一副精致的拐杖，顿在地上铿锵作响：“对不起，我来晚了。应坂本主编的热烈邀请，我今天是来小学馆参观的。”
众人纷纷道不敢，北大路已经是一条腿迈入了文豪级，没人敢在这种大拿面前装腔作势。
“我打扰你们了吗？”
虽然是对着众人说的，眼睛却看向了主位上的坂本杳马。
杳马起身鞠躬，恭敬的道：“北大路老师能到本社，是本社的荣幸。我们正在为新来的中国作者举行签约仪式，欢迎老师参观。”
“中国作者？”北大路扬扬眉毛，目光直接落在了李山河身上。
两人对视，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
杳马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依旧把台词念完：“是的，就是那边叫李山河的中国人。老师您认识他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北大路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哦，我想起来了，在我发表了《一碗清汤荞麦面》之后，他竟然拿出同样的文章，逢人就说我抄袭他。我只好把他的名字交给了编辑。他应该在黑名单上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霎时，会议室里的风向一转。
老牌作家vs新锐作家，这可是年度大戏啊！
众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一碗清汤荞麦面》感动了无数rb人，自然心中偏向北大路贤治，看向李山河的目光顿时就带着嫌恶。
但有的人却多想了几番，李山河之前就在质疑，黑名单系统没有第三方审核，太过草率……
真相到底如何？到底谁对谁错？
就算心中涌起了怀疑，但能进入到这个会议室的人早已成精，没人傻到说出口。
顶着众人的目光，李山河从座位上站起来，饶有兴趣的走过去，仔细的打量起对方：
“原来就是你啊，如果我在这里把你打一顿，会不会外星人再给我一个金手指呢？”
前任那家伙，丢了面子就丢呗，在日记里也语焉不详，多写几笔能死啊。幸好自己顶着一万分的不利，硬扎硬马，重回杀回小说界，不然真不知道这家伙得得瑟多久。
虽然口气很轻松，北大路却依旧被吓退了一步：
“混蛋！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你能把当时的细节回忆一遍呗？”李山河兴致勃勃的说，他很想问清楚具体的细节，好好臊一臊前任的脸，也让咱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成为穿越者之耻的。
深被吓怕了，赶紧把李山河拉了回来：“你做什么！真相以后会查明的，你不会是要在这里打他吧！”
“当然不是，只是不想让这些家伙的台词念完罢了。”
李山河遗憾的耸耸肩，这老头看起来很不经打的样子，真可惜啊。
果然，杳马硬着头皮，生硬的道：“北大路老师，您是要从讲谈社跳槽到小学馆吗？”
突然跳转到这一茬，让在座众人都察觉出不对味了，不少人眉毛皱了起来，但更多的人则是涌现出了不敢相信的狂喜。
北大路整理了一下衣服：“哼，我的新作品如果在小学馆发表，也是可以的。”
杳马立即道：“趁着会议上大家都在，我现在提议，《少年sunday》空出来的刊位，撤下《银河英雄传说》，转而刊载北大路老师的新作……”
“等等！杳马，你在说什么！”
深被打的措手不及，叫到：“刚刚签署了合约，你就要转而选择别的作品？你这是在拿小学馆的声誉开玩笑！”
“难道合约上注明了必定会有连载位子给他吗？”杳马反唇相讥，“签约的新人排在老作家的后面，这才是常态吧！谁能给小学馆带来更多的利益，难道我还用多说吗？我是主编，用不着你多嘴！现在，举手表决！”
一个是未来的百万级销量作家。
一个是已经成名的三百五十万销量作家。
一个是自家锅里炖好的鸭子。
一个是竞争对手嘴里的肉。
选择哪一个？这还用问吗？
虽然大家都很抱歉，但投票结果说明了一切，12人，以9：3高票通过了坂本杳马的提议，比之前的投票还多了一票。
“混蛋！杳马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深怒火熊熊，正要发飙，李山河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嗤笑一声，“行了，深主编。没看出来他们是早有准备吗？用一个名作家换下我，这是兑子啊，不过我这么英俊潇洒，却和一个老头子兑，小学馆的编辑们真是名不副实啊。”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判断是非曲直。
虽然作出了选择，但大家都知道这对李山河是不公平的。有的人被羞的脸色通红，有的人避开了李山河质问的眼神，唯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能坐到这个层次的人，都是人精。丢失了一个连载刊位，被作者骂一骂算什么？家里玻璃被砸都不稀罕。
李山河站起来，走到会议长桌的一头，狠狠一锤桌子：“关于我和北大路之间谁对谁错，我在这里空口白牙，也没什么用。我只想提醒你们，抄袭犯永远也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只能抄一次！”
众人心中一跳，还来不及思索，就被李山河的仰天大笑所吸引了注意力。他尽显狂妄，叫道：“北大路！自从《一碗清汤荞麦面》之后，你还有什么名作诞生吗？”
被他一语道破，众人都是一惊，在脑海里拼命回忆。
果然，北大路老师最近两年的作品全都反响平平……
被触到内心深处的痛点，北大路顿时怒火焚烧掉理智：“混蛋！我的作品轮不到你来评价！你以为你赢了？我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封杀你！封杀你！”
看着对方暴跳如雷，李山河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他没有用语言回答，右手比了一个手枪的姿势，“砰！”的比了个手势。
名家就应该有名家的气度，被一句话挑拨起了怒火，岂不是代表内心有愧？
这就是名人的弱点：为名所累啊！
心中的天平再一次倾斜。
在座的编辑已经有人在后悔了，投票的时候为什么不多思考思考，竟然被北大路的名气所迷惑，看他现在的模样，哪有一丝名家气度？恐怕其中真的是有猫腻。
李山河转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居高临下的道：“在座的诸位，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今天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不是因为你们没有选择我；而是你们出尔反尔，没有坚守道义！”
说完，他一鞠躬，深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要向外走去。
“不许走！刚签署的合约你忘记了？”
杳马知道，如果她不反击，编辑们的人心真的要散了。她咬牙拍桌而起，喊到：“谁才出尔反尔？合约规定，《银河英雄传说》只能在小学馆连载！一稿多投，你是想交巨额违约金吗？”
深再也忍不住，转身怒骂，“杳马！这都是你谋算好的！你是故意让李山河签署合约后，再毁掉他的上刊资格，却又不许他转投别家！一年？一年没有收入，会饿死人的！你就是这样对待来小学馆的漫画家的？我会让总部对你的行为作出评定！”
“随便。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小学馆的利益。”杳马冷冷一笑道，“我只执行合约，漫画家不过是消耗品罢了，不喜欢就别当漫画家啊！”
深还要说什么，李山河拍拍他的手，让他安静下来。然后转身道：
“坂本主编，你看看合约上面签的啥？”
哼，死鸭子嘴硬吧。
杳马冷冷一笑，眉目一撇，落到最后的签名处，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叫道：
“青椒肉丝？这是啥？”
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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