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耳边就这样不期然地回响起周程挂断电话前说的那最后一句话:炎凉,我父母现在还不知道这事,我现在没别的请求,只希望你帮我想想法子,一定要瞒住他们……
一定要瞒住他们……
思及此,炎凉用力按下插簧,挂了电话之后改拨徐家位于新西兰的房子的座机。
电话是梁姨接的。
许久不曾接到炎凉电话的梁姨的声音别提多欢乐:“炎凉,你可算想起你梁姨了,太太和我都很想念……”
满心烦思的炎凉只能打断她了:“梁姨,帮我个忙。”
“……”
“……”
她是梁姨带大的,她的语气里有着何种深意,梁姨不出一会儿就会意了,声线也不知不觉严肃起来:“没问题的。你说吧,出什么事了?”
“周程出事了,这一定不能让他父母知道,以我妈的名义请周叔叔和周伯母去新西兰玩段时间吧,尽快。”
“行,我这就给周家打电话。”
炎凉幽幽地挂断电话。
要救徐氏,就必须得毁了周程?——蒋彧南,你给我出了个多么残忍的选择题。
****
借着梁瑞强的名义,J'appelle与丽铂集团进行着有条不紊的接洽。江世军开价二十五亿六千万美金,一旦她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为她压价到二十亿,她就将一口将原有的徐氏子品牌全部拿下。
另一方面,经侦部门忙于搜集更多线索,但由于炎凉的不配合,警方未能联系上原徐氏的相关人员,周程一案也迟迟不能定案。
如今的她学习当年的蒋彧南那样,做一个运筹帷幄的幕后操控者。那么如今的蒋彧南呢?又躲在世界的哪一端?是在想着如何惩治她这个不听话的老婆,还是在想着如何结束这段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失败婚姻?
夜,无声。
炎凉沉沉睡着,噩梦重重,而梦中的最后一幕,生生定格在审判周程的法庭上,周伯母哭着咒骂她,“是你害我儿子坐牢的!是你!”……
她猛地惊醒过来。
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额头上一层层的冷汗。
直到全部神智都从梦境中回到现实,炎凉才发现自己的床边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而她,仿佛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要漫过人眼眸的、庞大的心疼。而就在这一刻,就在二人彼此对视的这一刻,他的目光迅速回冷,炎凉同样,迅速地竖起了全部防备。她拥着薄被从床上坐起,冷笑道:“蒋彧南,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蒋彧南始终沉默着,这时也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径直躺倒在床的另一侧,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67、第 67 章
炎凉就这样抱着薄被坐在床头;看着身旁这个男人的睡颜。各自平静的表面下到底藏了多少暗涌?无人知晓。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躺回去闭上眼,忍受这难得的同床异梦,直到沉沉睡去。
许久,蒋彧南缓缓睁开眼睛。虽面无表情但已是一额的冷汗。
他偏头看看几乎已经蜷缩着睡在床沿、眼看就快要掉下床去的女人,她是有多避他唯恐不及?蒋彧南缓缓松开原本紧握着的拳头,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肩膀,但最终是不忍触碰,咬着牙齿下床。
蒋彧南缓步走进客房,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但他始终一声不吭,只是一直惨白着一张脸。
饰物柜中有个保险箱;蒋彧南从中取药。只是倒水吃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的手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是特效药很快就起了作用;还是已经痛到了麻木;蒋彧南只觉得身体都轻了,把水杯放回饰物柜上,高大的身躯顺着柜身滑落,最终跌坐在地——自始至终不声不响,隔壁的主卧里,炎凉睡得沉沉不知。
一夜就这样过去;窗外第一缕阳光自窗帘的缝隙流溢进来,柔和地照在这个男人的眼皮上。蒋彧南吃力地启开眼帘,满是血丝的双眼不由得看向窗外。
眼前的这一线光明仿佛在提醒:他又活过了一天……
蒋彧南扶着饰物柜勉强站起,将当时不慎掉落在地的药片收拾好扔进垃圾桶,进浴室淋浴,洗去一身的疼痛,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
蒋彧南坐在餐桌前,接过佣人抹好了黄油的面包,刚咬下第一口,不远处的楼梯那儿就传来了下楼的动静。蒋彧南循声望去。刚走到楼梯中央的炎凉顿足回望。
看着西装革履但也道貌岸然的蒋彧南,炎凉时刻提醒自己:她每天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么个冷血而强大的敌人。
果不其然她刚在餐桌边坐下,他就开始戳她痛处:“怎么不求我放过周程了?”
炎凉心中冷笑:“求你有用么?”
他倒回答得爽快:“没有。”
“这不就得了?”炎凉淡然地说完;喝一口果汁。要做大事就得沉得住气,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平静地和仇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不失为一种进步。
他似乎也看出了什么,默默的审视片刻之后,突然幽幽地开口:“你变了……”
炎凉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没想到他接下去竟会如此嘲讽:“有了新情人,老情人的命都可以不管了,这可真不像是你的作风。”
炎凉死咬着牙关、用力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啪”地一声用力放下刀叉,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依旧坐在那儿的蒋彧南的目光却并未追随,而只是看着对面那些动都没动的早餐,黑色的瞳孔中似有什么东西即将满溢成一片汪洋。
炎凉直接到车库取了车开出来,心中又气又乱,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周程坐牢?可周程为了徐子青,连命都可以不要,要周程供出徐子青,根本就不可能……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拖延整个取证过程,直到找到徐子青,徐子青如果肯主动认罪……
可这个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炎凉就这样顶着满脑子的烦思将车驶下小路,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炎凉的车即将驶离大宅,而就在这时,早就侯在大门外的那辆车突然朝炎凉的车急冲而来。
突然横□来的车身直接档在了炎凉车前。炎凉一惊,赶忙刹住车。险些就撞上了,幸好她此时的车速并不快,她正打算降下车窗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情况,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就已下来一人,紧接着后座方向又下来一人,两人齐齐向炎凉走来。
见到炎凉,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炎女士,等你很久了。”
炎凉皱着眉头打量打量说话的这个人,突然有所醒悟,下意识地望向对方的车——确实是辆警车。
“抱歉我有急事要出门,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请把车让开。”
对于她的托词,两名便衣丝毫不为所动,炎凉显然没能说服他们,她也无意再多说,直接调转方向盘想要绕过这辆警车,可下一秒警察就伸手进车厢,按住了她的方向盘:“我们只是想请您出面协助调查而已,周程一案早日查清,对徐氏也有利,您真的不必找各种借口避而不见。”
炎凉看着这个傲慢的警官,心中冷笑。对徐氏有利?徐氏早已不存在了……
****
炎凉无奈之下只能跟这两位警官走一趟了。
从警方口中,炎凉得知,因徐氏被丽铂集团收购,与周程这一案件有关的人员如今大部分已经不在原职岗位,警方的调查取证也因此遇阻……
蒋彧南掌握的证据明明完全能够置周程于死地了,为何如今警方还在调查取证这一环节上纠结着?莫非蒋彧南只递交了一小部分证据?
在完全没有获得任何内情的情况下,炎凉只能这样依靠着猜测来揣摩事件接下来的走向,更不敢当着警方的面多言,警方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炎凉又表现出一副公事在身、急于离去的模样,警方无奈之下只得向炎凉预约下一次的时间再谈,之后便对炎凉放行。
∩直到她走到了他身边,他依旧趴在那儿没有半点回应。
炎凉咬了咬牙,伸手推了推他,触手可及之处,他的手一阵冰凉。
炎凉一惊:“蒋彧南!”音量也不觉大了一些。
依旧没能得到回应的炎凉最终只能抚了抚他的额头——这个男人,手是冰冷的,额头却滚烫。
68、第 68 章
炎凉的手还抚在他额上;就在这时,这个男人像是睡得正香却被人无端打搅,忽的皱起眉头、动了动肩,炎凉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蒋彧南撑开沉重的眼皮,眸光有半刻的模糊,渐渐聚焦直到最终看清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他的眸光似有一瞬的闪烁,然而下一秒就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目光。蒋彧南坐直了身体,理一理衬衫衣领,站起来,抬腕看了看手表之后,才终于冷冷地瞥了炎凉一眼:“走吧,边吃边谈。”
简短的说完便收回目光,绕过办公桌要往外走。炎凉看着他明显急于离去的背影;满脑子莫名其妙的疑问;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透着诡异;眼看他都要走出办公室了自己却还在原地愣着;炎凉突然就忍不住开了口:“你脸色不太好。”
蒋彧南的背脊一怔。
顿了两秒,他竟回过头去看她,语带芒刺一般:“这么难得?竟然关心起我来了?”
一切疑虑都被他的似笑非笑瞬间打消;炎凉心里自嘲的不行,头一低一抬间,眼中、脑中什么情绪都没了,炎凉冷冷地往外走。
“你都这么难得的约我一起吃午餐了,我就算装、也要装着关心你一下吧。”
完美的反击。炎凉话音落下,这个男人脸上的嘲弄顷刻间消散。
蒋彧南选在离公司颇远的某家餐厅吃饭。
靠窗的座位,炎凉多少有些坐立难安,并非因为她对面坐着蒋彧南,而是……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来这儿用过餐了。
同样的午餐时间,同样的靠窗的这个位置,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刚领了结婚证后不久。当时的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在公司的餐厅用餐,而这间餐厅新建不久,环境清幽,不会有人打搅。她就像现在这样,坐在这个位子,喝着这样一杯柠汁,一边和对面的他聊着早上的工作,一边低头喝一口柠汁。
他呢,则是静静地看着她,沉默地听着她说,不经意间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垂了下来,他便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她抬起头来看他,看到的是比窗外的艳阳还要暖人的目光——
这一幕清晰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可是此时此刻,他再无需虚情假意,自然也不会替她整理头发。她?更不会那样柔柔地回视。
有的只是公事公办:“很快就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你难道不觉得有必要办场派对,来打消你我各自传得漫天的绯闻?”
炎凉喝着柠汁,头也不抬:“别扯上我,你的绯闻确实一直都不消停,可我最近乖得很,没闹任何花边新闻。”
“你以为你去医院探望路征的那些照片打了马赛克,就只有我认得出是你了?你再跟路家这样牵扯不清,江世军如果觉得受到了威胁,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又露出那样似笑非笑的样子,为了掩饰什么?掩饰对她的关心?只可惜她炎凉已经不吃这一套,回应他的也只剩下嘲讽:“看来你之前玩消失的那一个月里,还一直关心着我的动向。你在担心江世军会不会对付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担心一下,我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
她调笑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匕首,顷刻间狠戳进心脏最软弱的那一处,以至于克制如他,都忍不住双肩狠狠一僵——
鲜血淋漓。无声无息。
恰逢此时服务生前来上菜,炎凉的目光错过这一幕,她瞟了眼服务生,再回眸看他时,已是一切如常,蒋彧南的目光如结冰的湖面,没有波痕,没有温度:“一切都不需要你操持,派对那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就行了。”
****
负责派对的公关公司不时派人送礼服供炎凉试穿,均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她没心思、更没时间浪费在这个以晒幸福为目的的派对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婚姻有多不幸,她又何必自欺欺人?
倒是两周年婚庆前夕,炎凉没料到竟会迎来连连好事,周程被警方传唤的次数急剧减少,他虽没向炎凉透露任何,但猜都猜得到,警方把嫌疑转到了别人身上,而从高律师近来频繁走动警局不难猜到——这个“别人”,就是徐子青。
江世军终于松口,不再紧咬着二十五亿六千万这个数字不放,相信很快他就能和梁瑞强在金额问题上达成了一致,签约自然也就指日可待。
谁能想到梁瑞强身后还有一个她正在暗度陈仓?成功的那一天,她或许该买束花去探望探望父亲,在他的墓前告诉他:“你最讨厌的这个女儿,替你把家业拿回来了。”
而在此之前,她还得继续伪装——
秘书敲门进来:“炎总,公关公司的人又来了。”
估计又是来送礼服的。炎凉刚结束与J'appelle的经理的谈话,放下听筒后直接说:“让她们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好的。”秘书正欲带上门退出去,突然“啊!”的一声尖叫。炎凉豁然抬头,只见一个身影猛地推开秘书,直接闯进门来。
徐子青?
炎凉站了起来,目视着徐子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
徐子青很快走到她身边,几乎是怒目而视了。
炎凉还没领会过来,徐子青扬起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下来。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迅速而准确,秘书刚追着徐子青的脚步跑过来,就看到炎凉的侧脸已经是一大片红印。
徐子青转眼又要给她一巴掌,这回终于被炎凉捉住了手腕。徐子青用力要挣脱炎凉的牵制,炎凉只得猛地一甩手,她是避开了,徐子青却因为被她不其然的甩开了手,整个人跌靠在桌边。徐子青站直了又要上前,终于被秘书拦下了。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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