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欢- 第262部分

　　　　最开始她不过是隔上一两天才会让雪鸢偷偷溜出府一次，买上一两样解解馋。后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竟就被沈策知道了，从那以后他几乎是每天，每天，都会让阿泽买了春华楼的糕点和菜式送进来，还天天不带重样的。

　　　　“我觉着我真是堕落了，要吃成肥婆了。”莫少璃用左手掐住自己腰间的肉哀叹着说道，右手却已经十分灵活地伸手拎起了红漆雕花木盘里的一个油纸包。

　　　　“少奶奶哪里有肥了？”绿珠口中说着，忙上前帮她拆开油纸包，“人家两个多月都要显怀了，少奶奶您看看您自己罢，浑身上下瘦得几两肉都还没有呢。”

　　　　纸包里是新出锅的玫瑰百果蜜糕，紫凌凌的颜色，嫩滑滑的口感，莫少璃连吃了两块才停了下来，又拆开几个油纸包看了看。

　　　　都是最新鲜出炉出锅的春华楼最新款的糕点和最招牌的点心菜式。

　　　　她看着看着，就有些不满了，说道：“你们说，按说这春华楼是咱们的酒楼是不是？”

　　　　雪鸢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别人虽然不知道，可咱们自己知道，春华楼是少奶奶的没错！少奶奶，谁说春华楼不是咱们的了，奴婢和他理论去！”

　　　　“也没谁说，”莫少璃道，“我就是觉得，为什么明明是咱们的酒楼，为什么咱们的人去买糕点却买不来这么新鲜这么齐全，他的人倒竟可以了？”

　　　　“额……”雪鸢就无语了。

　　　　“不是，少奶奶，三爷让人买来的和咱们自己买来的吃着有什么不一样吗？”

　　　　“也不是有什么不一样，我就是觉得……”莫少璃说着摆了摆手，“我就是觉着不应该是这样！”

　　　　雪鸢再又：“……”

　　　　好吧，她原谅少奶奶是有喜的身子，心绪不稳，就哄着莫少璃说道：“那么少奶奶是怎样的意思？要不要奴婢去知会春华楼，以后不卖糕点和东西给三爷的人？”

　　　　这回轮到莫少璃：“……”

　　　　这丫头！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这么容易认真呢？正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青橙又托着一盘子吃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少奶奶，含韵奉夫人的命给少奶奶送吃食来了。”

　　　　从莫少璃被诊出身孕第一天起，沈夫人就日日都会亲手做了吃食让人送来，有时候是糕点，有时候是汤粥，也都不重样的。

　　　　婆婆的手艺也是很好的，既然送了来那自然也要尝尝。

　　　　于是，莫少璃又吃了一回。

　　　　如此，一日里从早到晚，除了三餐之外，沈策买的，婆婆送的，不知道要吃下多少东西。

　　　　只，大部分却都会在吃下去不久如数吐了出来。

　　　　可继母说了，即便是吃了吐，那吐了也还要吃，“总有留下的！”

　　　　这般，一边说八卦，一边吃东西，一天也就慢慢过去了。

　　　　其间雪鸢出去溜达了两趟，回来后说道：“……北园里正闹腾得欢，二奶奶动了胎气，宫里头太医都请了来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

　　　　莫少璃道：“不管他们会怎样，咱们只管闭门不出，不闻不问也就是了。”

　　　　说完，就真的把雪鸢等人约束了起来，无事不叫出南园，更不准靠近北园去。

　　　　到了下午沈策下衙回来，说了一阵子话，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说到北园的事上，莫少璃道：“颖表妹她……”

　　　　沈策脸色微微一沉：“她是自作自受。”

　　　　他虽然答非所问，没头没脑地只说了这么一句。但只这一句，莫少璃却瞬间就完全听懂了他话背后的意思。

　　　　潘颖会和沈简做到一处，其中果然有三爷的手笔。

　　　　见沈策似乎并不想深谈此事，莫少璃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装作不经意地转开了话。

　　　　次日早上，莫少璃刚从床上起身，还未及梳洗，雪鸢急急地从门外奔了进来：“少奶奶，少奶奶！二奶奶早产了，生了个女儿！”

　　　　“生了？”莫少璃怔了怔，“按日子不是还应该有一个多月呢么？怎么就生了？”

　　　　雪鸢道：“听说是因为颖姨娘。”

　　　　可也是，她怎么忘了，昨儿北园还发生了这么档子事呢！以丁氏素日的气性和心高气傲会动胎气早产也并不奇怪。因而莫少璃震惊过后，想了想也就反应了过来。

　　　　只她却没有想到，让她更震惊的事还在后头呢。

　　　　沈筹死了。

第五七O章　离奇

　　　　“沈筹死……了？你是说沈筹……死了？你确定沈筹死了？”莫少璃呆呆地望着雪鸢，问了一遍，又一遍。

　　　　“奴婢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雪鸢点头，又点头。

　　　　莫少璃犹自不能相信：“怎么会的？他好好的……”

　　　　“少奶奶，世子他不是好好的，也从来没有好好的过……”雪鸢忙纠正道。

　　　　额……好吧……沈筹他不是好好的……莫少璃顿住了话，表示同意雪鸢。

　　　　可然而，虽然沈筹自打出生下来就没有好好的过，可好不好的，几十年他都坚持下来了，自己上次见他时他虽然看着不那么精神，可也绝对不像是就快要死的样子啊，怎么忽然的，他竟就死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今早还是昨晚？”莫少璃问道。

　　　　“是昨晚。”雪鸢道。

　　　　“怎地我昨夜竟没听有听到敲云板？是消息没给咱们南园里穿？还是我睡得沉了你们没有唤醒我？人可都往西园去了没有？咱们可得快着些，免得……”莫少璃说着，忙就叫青橙去打水来梳洗。

　　　　“少奶奶不着急，”雪鸢忙说道，“死讯还没传出来，云板也还没有敲，奴婢也是刚刚在外面隐约听到的风声，赶紧来禀报少奶奶来了。听外头丫鬟婆子们议论说，世子是昨夜正子时的时候没的。”

　　　　她说着声音忽然压低了下来，凑近莫少璃说道：“她们还又说，是老夫人为了想要掩盖世子的死因真相，压着消息不让传出来的。”

　　　　“掩盖死因真相？”莫少璃听得一愕，惊异地问道：“难不成世子竟并不是因病去世，却还另有隐情？”

　　　　“正是说呢，奴婢听说……”雪鸢说着，声音越发地低了下去，“奴婢听说，上前个月的时候，世子不知从哪里寻了一个牛鼻子道士到西园里。打那以后，本来就极少见人的世子就更少在人前露面了。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不是跟着道士炼制丹药，就是跟着道士学房中之术。

　　　　奴婢还听丫鬟婆子们说，那道士不但教了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给世子，还又妖言惑众，对世子说什么月圆之夜，阴阳调和，最易抱胎生子。

　　　　蛊惑着让世子和世子夫人在月圆之夜的子时那什么什么，世子求子心切，竟也就信了他。然后昨儿不正是月圆之夜么，世子和世子夫人按着牛鼻子的话照着时辰那什么那什么了，还又用了牛鼻子的药，结果……”

　　　　儿子胎没抱上，却把命给折腾没了。

　　　　“……”莫少璃听着，舌头不由都结住了，“这……”

　　　　这也是离奇了。

　　　　也难怪沈老夫人要压着死讯想要掩盖沈筹去世的真相，这死法还就真的不好对外人道。

　　　　就是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信的，堂堂镇国公世子居然死在……死在……

　　　　这话该如何说？

　　　　但莫少璃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看沈筹平日的行事风格和以前对付沈策的手段，明明是深藏不露，暗藏心机，很有城府的深沉样子，并不像是会做这般蠢事的人啊！

　　　　怎的，却竟……

　　　　也不知是程诺给她的情报有误了？还是她自己一直以来感觉错了？为什么，她忽然觉得……

　　　　觉得这镇国公府里的人，从沈老夫人到沈筹，从沈筹到丁氏……这一个个的，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强啊？

　　　　就她来到镇国公府发生的这些事情来看，纯就是……似乎……好像……和莫家大院里头那些人差不多一个段位了？

　　　　也难为她这几个月来还处处小心，步步惊心的，却原来……

　　　　莫少璃正想着，忽然猛听外面云板声响，云穿石惊，悲怆的声音悠悠传来：“世子殁”

　　　　莫少璃一惊，回了神。

　　　　刚才她虽然一路和雪鸢说着话，还又一路在胡思乱想，但因为想着等下会要去西园，动作就没有停。

　　　　说话间已让雪鸢绿珠青橙服侍着梳洗更衣完毕，此时听沈筹死讯正式传了来，就对雪鸢道：“你去母亲那边问问，看母亲说接下来要如何做，咱们……”

　　　　正说着，沈策回来了。

　　　　“你来得正好，世子……”莫少璃停住话，站起身来迎上他说道。

　　　　“我已知晓。”沈策神情无波地说。

　　　　“我正要去见娘，看娘要如何？”莫少璃道。

　　　　“不用去了。”沈策道，“我正就是来告诉你，你有孕在身，不宜到灵前，就不要到西园去了。”

　　　　“我不用……到西园去？”莫少璃怔了怔，迟疑了一下说道。

　　　　“可是……”

　　　　丁氏早产在床，这阵子肯定是去不得西园，她若再不去，沈老夫人那边……

　　　　“无妨，有我去就足够了。”沈策说着，又叮嘱了莫少璃几句，起身去了西园。

　　　　莫少璃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虽然她此时其实也并不想去西园，可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

　　　　沈策说是那么说了，她有孕也是事实，但……她低头看了看平坦如川的腹部，还是觉得心虚，很担心她此刻如果不出现在西园，下一刻沈嬷嬷就会以沈老夫人的名义绷着个脸来到南园门外。

　　　　然而，竟然并没有。

　　　　莫少璃提着心一直等到下半晌，榆荫堂和西园也都并没有人来。

　　　　而为着不让自己的人去招了沈老夫人的眼，她一上午都约束着雪鸢没让她外面去。此时，见沈老夫人那边如此诡异的安静着，她竟有些沉不住气了，对雪鸢道：“你去看看西园那边到底如何了？小心着不要引了人主意。”

　　　　雪鸢被关在园子里一上午，早已心急好奇得不得了。

　　　　潘表小姐变成了颖姨娘，二奶奶早产生了女儿，世子忽然离奇死了……府里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正该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少奶奶却关着她不让出去，可焦了她的心。

　　　　一听少奶奶竟要放她出去，顿时振起萎靡了半天的神情，精神百倍起来：“少奶奶，您只管等着！奴婢定然把根根由由，来龙去脉全部打探了来！”

　　　　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并没过太久，她又带着一脸震惊跑回来了：“少奶奶，少奶奶！老……老夫人得了瘫症……已经倒在床上半日起不了身了！”

第五七一章　谋划

　　　　“瘫症……你是说老夫人中了风？可确真么？”莫少璃闻言再次被惊住。

　　　　“确真！”雪鸢神色认真，重重点头，“确确实实，真真切切，千真万确！并且老夫人也是瘫得彻彻底底，没有半分虚假！嘴也歪了，脸也斜了，身体手脚都动也不能动了，只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啊转的转两圈外，就跟个木头人也差不多了。”

　　　　雪鸢一边说着，自己还左右转了转眼。那神情，滑稽中带了些悚然，让人看了，脊背忍不住发凉。

　　　　莫少璃听了没有说话，沉默犹豫了半晌，却到底因为不知道沈策不对她提沈老夫人中风的事是怎样的意思，就没有贸然到榆荫堂去。

　　　　到了晚间，沈策回来更衣，莫少璃瞅着机会，试探着问道：“我隐约听说着老夫人她……”

　　　　“大哥去世得突然，祖母受不得打击，就病了。”沈策神色无动，语调平静地说道。

　　　　说着又道：“有下人服侍，你正养着胎，就不必去了。”

　　　　“嗯。”莫少璃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下去。

　　　　明显，沈策并不想多提沈老夫人，她对沈老夫人也没有多少真切的关心，倒也不必去做那种虚情假意的样子了。

　　　　但虽然脸上不显，可沈老夫人病瘫的事其实却在她心里引起了不小的波动，不亚于沈筹忽然去世给她的震惊。

　　　　一直到许多天之后，沈筹被送往家庙停棂，莫少璃都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

　　　　不能相信曾经在沈家一手遮天掌控镇国公府几十年的沈老夫人真的就那么倒下了，更无法相信沈筹真的就灰飞烟灭了。

　　　　虽然全权接手府里中馈的沈夫人怜惜世子沈筹英年早逝，想要将他的丧礼办得隆重而风光。但因为沈老夫人忽然病倒，沈夫人一则要顾及沈老夫人有病在身不好为小辈大肆操办，二则也因为要照顾沈老夫人，实在分身乏术。

　　　　只能匆忙而简单把沈筹的丧礼过了。

　　　　不说北疆正逢战乱，镇国公沈献为国尽忠无法回京见沈筹最后一面；也不说前来镇国公府奔丧的亲朋古旧，往来世家顾忌着沈老夫人有病在身，沈夫人分身无暇，沈尚书心情悲痛，不好过多打扰，吊丧后皆并不停留匆匆离去。

　　　　就连身为弟媳的沈二奶奶，沈三奶奶……也一个因为尚在月子中无法出面；另一个因为身怀有喜，也只露了一面就被丫鬟婆子捧护着回去了，再也没有出现。

　　　　也是沈老夫人瘫在床上，耳听不到，眼看不着，并不知道自己捧在心尖上的长孙身后事竟如此凄凉，如若不然，只怕还会再被气得中风一回了。

　　　　榆荫堂里别的人虽然能看得到，也能听得真。然，沈嬷嬷是个事不关己的“明白人”，看到不说到，沈策并不担心她会去到沈老夫人跟前多话，丹朱和丹霞比沈嬷嬷心思还明白，更不用放在心上。

　　　　短短半个月时间，镇国公府发生如许多的变故，仿若天翻地覆般的重新洗了牌，沈筹死了，沈老夫人倒了，丁氏和郭姨娘蹦哒不起来了……

　　　　虽然从头至尾莫少璃都被沈策有意无意隔离在所有事情之外，只能远远观望。但也许正是因为没有身在其中，所以旁观者清，让她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着偶然，实际上却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操控着它们的方向和结果。

　　　　这种感觉在面对沈策时尤为强烈，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脸，透过他深不可测的眼眸，她觉得……那背后像是隐藏着某种掌控万物的从容和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