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本。也许根本就舍不得花。我完全没注意到她和邬妙,穿的都是几年前的最廉价的旧衣。
我说:“你说够了吗?”
她瞪着我,约莫是察觉出我也有了怒意,她慢慢往后退了半步,身体也朝房门方向偏了偏。竟是一副随时打算跑掉的姿态。她说:“这位先生,别以为我想窥探你的**,老娘可没兴趣。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你没想到,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通过三言两语,就能简单判断你的生平吧?就像你扔掉的那本书,也没有认真看过吧?你怎么知道那不是一本精彩绝伦感人肺腑的好书呢?那本书还拿下过青春文学畅销榜连续8周的冠军!你却说它是垃圾、鬼话连篇。一切只因为你这个人,太自以为是了!”
我愣了一下,有点没太跟上她话语里的转折。她却转身朝房间走去,边走边说:“所以,见微知著,你根本不是真的关心你的女朋友,就认定了她在看垃圾。你根本不够理解和尊重她。
你也许贫寒、勤奋、自律、聪明又有野心。可你连带她出来旅游,还开口闭口学习成绩、综合能力、社会竞争。你这人,做任何事都有很强的目的性。
良心忠告:人活着不能太有目的性,太自私。否则将来在你得到更多东西的时候,就一定会失去更多。并且,失去的会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到时候你就会追悔莫及!”
我的心忽然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我看着这个女人骄傲的背影,想一把将她抓回来。想要辩解,却又不想辩解。
“她不是女朋友。”我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说,“是我亲妹妹。”
她停住脚步,似乎也有点尴尬,却依然撅着脖子说:“同理!”
她就在这么痛骂了我一通之后,进屋了。我一个人在阳台坐着。过了一会儿,低头看表,已经5点20了。
我去了邬妙的房间,她还在做四级题,皱眉咬着笔头。我摸摸她的头,说:“去吃饭。”她马上丢掉笔欢呼:“哦耶!”
我让邬妙先进了餐厅。我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口。
天空慢慢暗下来,飘起了雨。那雨来得很急,砸得船顶和甲板叮当作响。我靠在过道上,守着餐厅门口,忽然想起,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我再也没能知道她的芳名。
第4章 邬遇一(1)
邬遇
我本来是不想来这趟旅游的。
手上帮导师做的项目时间很紧,我也要准备心仪企业的实习。但母亲对我说,这些年我实在太累了,让我出去旅游散散心。她又试探地提到,自从上次我狠狠骂过邬妙一次,她整个人蔫了很久,也不跟同学朋友出去玩了,学习更是越来越差。
这让我心中有些烦躁,说:“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母子之间讲话为什么还要顾虑那么多?”
妈当时在电话里明显滞了一下,说:“是妈的不对。妈主要觉得,这么多年,家里全靠你,你大学打工就挣了邬妙的学费和我们全家的生活费……妈妈心疼你,也希望缓和缓和你们兄妹的关系,她一直很想出去旅游……”
我原本紧密得连跟针都插不进去的生活工作计划,到底还是给慈母的哀愁让了路。过了几天,在朋友推荐下,我找到了这个旅行团,给我和邬妙都报了名。
打电话通知邬妙时,她还是有点怕我的,可听说带她去云南旅游,整个人都乐疯了,笑嘻嘻地说:“谢谢哥!哥哥万岁!”我挂了电话,心中竟也有几分深深的愉悦。脑海中亦闪过个念头: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地读书奋斗,聚少离多,对她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导致从小跟我亲热的她,越来越怕我。
可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已,挂了电话,我埋头继续做项目。只等日子到了出发。
哪里知道,从踏上这艘船的那一天起,就是我命运崩塌的开始。而我母亲和亲妹的命,也从那时起,就已经注定。
上船第一天,大家都去参加欢迎酒会时,我在房间里加班。
没想到竟在这时,碰到一个姑娘。
起初我一直埋头在算数据,可耳朵里总有个声音,在打扰。后来我仔细一听,发现是有人在用什么玻璃器皿,轻轻碰着栏杆,非常细微的声音。我放下笔,好奇地走出去,就看到了她。
首先看到的,是那双眼睛,很水灵,睫毛黑黑的,有点女人的慵懒,偏偏又有女孩的清澈纯真。发出声音的,正是她手里的玻璃酒杯。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动了一下。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当时照在我们皮肤上的阳光,暖暖的,懒懒的,并且让人有一丝迷惑。
我们聊了一会儿,竟意外地很聊得来。她很大方,也不缺幽默感。也很会享受生活。我的圈子里,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我就读的工科院系里,仅有的几个女生没她这么漂亮有趣。也有几个外校女生追过我,但是我看着那所谓的“校花”,不知怎的就是看不上眼。而且我之前确实是太忙了,根本不打算谈恋爱。
我还有半年硕士毕业,也基本可以锁定非常好的工作前景。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我没想到会在船上遇到让自己有感觉的人。但既然遇见了,我想我有尝试的权力。
我约她一起吃晚饭,她的脸居然有点红,同意了。于是我也推测出,她绝不是什么情场老手。这让我更加满意。
第8章 谭皎二(2)
不过我没想到,这样的帖子,也有人能歪到男人的话题上去。
有好几个人发言:“照片背景里的刑警背影好帅啊……”
“是啊是啊,腿好直腰好细,看后脑勺都是个帅哥。”
我也看着照片中刑警模糊挺拔的背影,心想这算什么帅啊,我差点就跟一个更帅的好了。只是我后来不愿意收他而已。
此事说来话长,我唯一的那次相亲,就是跟一名刑警同志。
那还是上上个月,那次旅行之前,同学的母亲介绍了个刑警给我认识。长得是真的帅,一笑左脸还有个小酒窝。哪知道处了几次之后,我才知道现实和理想永远有差距。
刑警同志是那么的木讷又老实,讲话寡淡无趣,对网络、文学、读书、旅行更是一无所知。很多时候我俩坐着相对无言,我如煎如熬,他还腼腆笑着好像感觉不错。霸道呢?酷帅呢?放荡不羁呢?粗糙指间夹着的一根香烟呢?统统没有。他说他不抽烟,有害健康。
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后来发给我的一条短信。大概也是努力想往我的世界靠拢一下。那是一则网络笑话,他附言:谭小姐,这个笑话我上午看到的,很好笑。我的同事们肚子都笑痛了。分享给你。
我看着这则自己三年前就看过的,并且完全没有被戳中任何笑点的烂笑话,终于忍无可忍。连笑点高低都相差了一座珠穆朗玛峰的两个人,是不可能幸福的在一起的。我立刻给介绍人打电话,委婉表示两人性格实在不合适……
刑警同志倒也干脆,后来就再没有联系了。
想到这里,我心头隐隐一痛。
所以说,在最近一段时间,我连续遇到两个帅哥,却都是见一面基本就黄掉了。这简直比以前遇不到还虐。
新闻看得差不多了,我刚想合上电脑,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在搜索栏里输入“滇美人”号游船。
没有相关信息。
那条旅行线路好像停运了。
前不久我刚写完一本书,所以最近没什么写作冲动。不过读者可不这么想。上微博一看,全是催新书的,个个怨声载道:大大,我们都等好久了。你是玩消失了吗?
我想,个把月算很久吗?赶紧下线装死。
傍晚时分,我开车出去吃饭。回来的路上,发现小区附近新开了家汽修店。店门口的鲜红色条幅吸引了我:开业酬宾100元12次洗车卡。我望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车,这都多久没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把车开到汽修店门口。
天黑了,风吹得门口的招牌哗哗地响。店里明亮整洁,大概新开业还没什么客人。几个修理工坐在里头。其中一个长得比较可爱讨喜的走出来迎接我:“美女,有什么事啊?”
我说:“洗车。还有车头蹭了点漆你看能补吗?补得好我就懒得去4s店了。”
他忙说“能、能”,然后对里头喊道:“遇哥,你过来看看呗?”然后对我说:“美女,你这车好,我叫我们这儿技术no。1的师傅给你看哈。”
我说:“好啊。”
第9章 谭皎二(3)
他叫完人,过了几秒钟,我才看到一个修理工站了起来。很高,几乎要压着光线。他就穿了件背心和牛仔裤,一身紧实但又显得很匀称的肌肉,因为汗水和劳作泛着微微红光。腰却很窄,你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的腹肌线条。那么简单的污迹斑斑的牛仔裤,却被他穿出落拓粗野的气质。
这样的**,仿佛自带侵略性。明明是你看他一眼,却好像自己的脸被什么轻轻摸了一下。
于是我只匆匆瞥了眼,就移开目光。依稀只感觉眉目也是清正的,帅的。过了一会儿,我的眼角余光却像自己长了小脚,又瞥见了他的背。
他从我前方走过。
他的刘海有点长,遮住额头,脸转向另一侧,所以我未能看清他的正脸。可他也没跟我打招呼,就像完全没看到我这个车主存在。他弯下腰,用手指擦掉车头的灰,露出里面的刮痕。那手指长且瘦,指腹和虎口都有茧。属于修理工的粗糙的手。不知为何,我竟觉得那手有点……性感。
他直起腰,戴上手套。我还不到他的肩膀高,本想用手指戳他的背,不知怎的竟有点戳不下去。只好说:“师傅,好补吗?”
“嗯。”他的嗓音低而哑,仿佛带着点烟味。
“多少钱?”我又问。
他说:“你看着给。”
我不由得睁大眼,这位师傅,有点个性啊。我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说:“300行吗?”
他答:“行。”低头就去拿工具了。
我却愣了一下。
怎么越看越他,越觉得眼熟?
不可能吧,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家店。而且我以前也不认识什么修理工洗车工。我于是慢慢地踱步到车子另一边,他像是全无察觉,一直低头在干活。
我走到他的正面,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偷偷打量他。
他却忽然在这时抬起头。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感觉就像是心脏被人揍了一拳头。
……
既然你是一个人,晚餐介不介意我们坐一桌?
这种鬼书,谈情说爱鬼话连篇,垃圾!
她不是女朋友,是我亲妹妹。
……
硬朗的、不失清秀的眉眼,与我梦中那个男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那寸寸漆黑的头发,高高的个头。
可是,怎么可能是他呢?
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
可他的目光却很平静,看我一眼,低下头继续干活。完全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的脑子豁然开朗,震惊过后,迅速恢复理智。不,不可能的。一个是金光灿灿的名校毕业生,必然一步步走向社会顶层;一个是社会最底层的汽车修理工。
而且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俩虽然眉眼很相似,但还是有差别的。那个男人,细皮嫩肉的,当时就是瘦瘦的,怎么可能有这么一身明显经过风雨砥砺的肌肉?而眼前的男人,下巴还有胡渣,脸颊明显还要瘦一点,五官轮廓更硬一些。
就好像一个是珠圆玉润的室内珍珠,一个是丢在野外的棱角分明的黑石头。
短短几周,一个人无论外形气质都不可能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绝不是一个人。只是长相极为相似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眼前的男人,虽然只是个草根修理工,却比船上的精英男帅多了,也野性多了嘛。
这时之前招呼我的师傅,搬了个凳子过来,热情地招呼我靠边坐。然后就开始向我介绍办洗车卡。我说行啊,办一张吧。他说:“那美女把名字和电话号码告诉我一下就行了。”
我答:“谭皎,言字旁的谭,明月皎皎的皎。”然后告诉了他电话号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眼前余光忽然瞥见正蹲在地上补漆的那人,动作明显一顿。我抬头朝他望去,他却又低头专注地在工作了。
我心念一动,刚才别人叫他玉哥?煜哥?
我的目光飘到墙上,那里有块员工信息牌。
第三个名字是“邬遇”。说来奇怪,我一看,就觉得是他的名字。
简单,却有种说不出的好。
想起来,我连船上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曾知道过。
第7章 谭皎二(1)
谭皎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
我的大脑陷入停滞。
噼里啪啦的雨声还在我耳边余响,我甚至感觉到雨夜的寒冷。可周遭熟悉的一切:房间、沙发、柜子,却清楚地提醒我身在何处。
我翻身坐起,从开水壶里倒了杯热水喝,身体的感觉才渐渐变得真实。
所以我刚才打了个盹儿,就梦见了数周前的那次旅行?而且这梦还如此真实,简直纤毫毕现,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感受,都记忆犹新。我的手指尖甚至还记得触摸过阳台窗帘时那细沙般的感受。
我抬头看了眼钟,刚上午十点多。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靠在阳台上,晒着太阳想:不应该啊。自从上船第一天,跟那个男人针锋相对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旅行结束后更加没有联系过。他就跟一片云似的,从我的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咋今天突然梦见了呢?还搞得印象很深刻似的。
我回到客厅,打开电脑,把这个疑惑告诉了我的闺蜜壮鱼。
壮鱼,本名周晓渔,也是个网络作家,也在大离市。不过比我小,还在念大学。壮鱼以惊悚科幻故事闻名于网络,跟我那叫一个琴瑟和谐、情投意合。我们什么事都能聊到一起去。
我说:“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