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壮鱼,首先要跟你强调的是,我和沈木头,没有半点关系的。你……见过邬遇,你懂的。”
壮鱼“哦”了一声,音调拖得很长,笑了出来。
我又说:“不过,我因为陈家的案件,向沈木头求助过,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要来沥县。他要是来了,肯定是个有力外援,你帮我看紧他,盯紧他,搞定他?”
可能我的话让壮鱼有些意外,她安静了一会儿,说:“行,我明白了,我会看着办的。”
挂了电话,我的心还被某种甜蜜兴奋的感觉占据着。身为一个网络作家,我无法不去想象我家壮鱼和刑警沈时雁坐在一个车厢里的画面。她那么酷,还要受我所托“盯着”他,而沈时雁一个几乎禁欲的少林武僧型警察,偏偏还是十九岁少女作家和二十八岁的处男(我觉得不用怀疑,一定是),哈哈哈。
第118章 谭皎十六(2)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以前觉得壮鱼还算有点义气,没想到她这么义气。讲真因为有她的这番话,我的心不那么慌了。怕什么啊,时光倒流都发生了,去面对就好了。我用余光看着邬遇,有这么好的人,还有这么好的朋友,陪伴着我啊。
可心中还是会不安,还是会难过吧。所以这天下午,才会不管不顾,把头靠进邬遇怀里。这完全违背了我撩而不主动的方针,可是……我顾不上了。只想把脸埋在他怀里,他不知道,心爱的男人的怀抱,对于女人的意义。足以让我抵御外头所有的风浪和恐惧。
我紧张又固执地把脸压在他胸口,可想到他的次次拒绝,手始终没敢抬起来抱他。是了,我是不是从来没有抱过他……正胡思乱想着,腰间忽然一沉,是他的手,抱了上来。
……
阿遇,我真的会沉沦于你。
……
第二天,就是历史上火灾发生的当天了。我醒的很早,心事重重,便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理理思路。其他人好像都没起床,包括邬遇。
清晨的山间冷极了,我把在集市上买的两件毛衣,都加在身上,团着袖子,走出陈家。这里人迹罕至,但没有野兽,不会有什么危险。
天渐渐大亮了。
我脑子里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屋后那片树林的深处。当我发觉时,才发现周遭树影森森,寂静无比,顿觉有点害怕。想着邬遇应该也起床了,刚想往回走,突然瞥见前面一棵大树下,好像埋着什么东西。
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近,待看清了,吃了一惊。
居然是一只死猫。
那猫很瘦,也很脏,看着像是只流浪猫。可仔细一瞧,头顶上的毛被拔得秃秃的,露在外面的两个爪子血肉模糊,身上也有不少伤痕。明显受到过虐待。
我看得心里很不舒服,有点憋,刚想离开,可只怪我眼睛太尖太敏锐,余光又瞥见不远处另一棵树下,也丢着只什么。
我纠结了一下,又走过去。
……
四只。
在这一片树林里,我竟发现了四只被虐待致死的小猫和小狗的尸体。有的掩埋过,有的根本没有耐心掩埋,就丢在枯枝下。直到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我拔腿就往回走,越走越快。心中却涌出很多念头。
若是一两只,兴许是哪个坏心人的恶作剧。可一连四只,而且虐待得非常狠,有的猫肠子都被抽出来了……
据我所知,虐待小动物、猥亵内衣裤之类的举动,都是变态的初级心路历程。譬如说一开始都会虐待小动物,满足自己。直至满足不了的那一天。看这四只动物,死的时间都差不多,也就是说,那个人最近的行为很密集。他的情绪濒临爆发。
我已走出了林子边缘,陈家祖屋矗立在前方,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古朴庄重贵气。背后,是崇山峻岭为背景。而村落坐落在远处山脚。
第117章 谭皎十六(1)
谭皎视角
我没有对邬遇说实话,在电话里,壮鱼还对我说了别的话。
起初,听说她要回来,我是惊喜的、感动的。我甜甜的问:“壮鱼大大,你为什么突然又想回来了啊?”
她的语气却变得严肃:“大珠,我回忆了一下,过去半年我们的相处。”
我一怔,过去半年……我完全没有记忆。但我记得,在最开始,我察觉自己失忆时,问过她这一年的记忆,她都说没什么寻常。
“乍一想,好像没什么特别。”壮鱼说,“可当我仔细想,往具体了想,发现一件事也想不起来。”
我愣住,邬遇就在身后不远处,我抬起头,看到满树林的积雪,延伸到远方。
壮鱼缓慢清晰地说:“换言之,过去半年,你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什么明显异样的,可也是模糊存在的。怎么说呢?譬如潜意识里,我会觉得咱们跟以前一样,经常一起吃饭。可我具体想每一次,却想不起来。想不起和你在哪里吃的,你具体穿了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想不起任何确切细节。可你知道,我的记忆力,向来超群。我连去年期末考试灭绝师太监考时穿了什么颜色衣服,都记忆犹新。”
我听得心头巨震,为什么会这样?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是自己丧失了记忆。
我突然又想起前几天给爸妈打电话,他们的反应几乎和壮鱼一样
他们说,就那样呀,你工作那么忙。
难道在他们的记忆中,我也是模糊的?
难道我身边所有人,都这样?
可邬遇跟我是不同的啊,他有过去一年清晰的记忆,只是过去正在改变。而他身边的人,陈教授、小华、陈如瑛,都清晰记得他的存在。
“知道吗大珠。”壮鱼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就像一道虚影,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一个可怕的、匪夷所思的念头涌进我的脑海
那丢失的一年,究竟是我忘却了,还是……我之前根本没有经历过?没有存在过?
为什么我和邬遇不一样?
但这几乎要超出我大脑的理解范围,也根本无法解释得通。我的心乱极了,下意识转过脸去,不想让邬遇看到我的失魂落魄。
“别慌,大珠。”壮鱼沉冷的声音传来,“任何现象,背后必有成因。哪怕违背了我们熟知的物理常识,也不会违背量子力学和宇宙的基本定律。必然是在那个神秘的时间交叉点上,那个这一段异常的时间线的起点同时也是终点上,你还遇到了别的事。而那件事,甚至影响了你身边的人。因为我们,都生活在你那弯折的时间线旁。可是别怕,你走到那个点,找到谜底,解开它,就可以了。”
“嗯……嗯……”我几乎是咬着唇答,壮鱼的话听得似懂非懂。
“所以,我得马上回来。”壮鱼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因为你上次说的那两个人,即将去做危险的事,既要应付时间线的跳跃,还要应付可怕的火灾。而且几天后,我的好姐们儿又要继续前行。而我将对于今天的一切都不记得,她在我的记忆里依然会是一道模糊的阴影,我会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直至她再次和我相遇。所以我想,自己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得陪着她啊。”
第119章 谭皎十六(3)
如果干这事儿的,是外面的人,也就算了。世上变态何其多,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了。
如果是陈家的人呢?毕竟从弃尸路线来说,可能性更大。
也就是说,眼前这栋房子里,藏着一个正在茁壮高速成长的精神病态?
这推测令我更加不安,脑海中闪过陈家人的一张张脸,却捕捉不到任何端倪。这个变态,又会不会和今晚的火灾有关系?不过不要紧,我和邬遇通宵值守,如果真的是家里的人放火,一定不会让这火烧起来。到晚上,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可是思前想后,我还是觉得这个夜晚的危险,似乎比我们之前预料的,更大了。于是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冲动甚至可能徒劳的办法,我给我认识的唯一一个刑警,而且还是很牛逼的刑警沈时雁,打了电话。
大概是因为陌生的乡村号码,沈时雁接起时,声音平淡得不露半分木讷的自我:“喂,你好?”
我说:“是我,谭皎,几个月前跟你相亲过的,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他静了一下,说:“是你。”
为什么每次跟他交谈,我都有种聊不下去的感觉?
“沈木头,别的不多说了,听好”我一字一句地说,“今天晚上,大离沥县清阳镇的陈家祖屋,会发生一起非常严重的火灾。你要是肯信我,就派警察和消防过来预备着!”
那头沉默了。
“听清楚了吗?”我懒得管那么多了,反正半个月一满,我的时间又会提前,沈时雁大概也会像壮鱼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与我相关的记忆模糊一片。
哪怕现在,他估计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谭皎,我现在在昆市开会,晚上根本赶不到你说的地方。”他说,“而且你把情况说清楚,你是怎么得到这条线索的?谁要放火?我不能凭你一句话就出警,局里也不允许。还有,你叫我……沈什么?”
我笑了,叹了口气,说:“沈木头,我如果说得清楚,还要求助于你吗?就是说不清楚啊。总之你信我就是了,我是为了救人。几条人命,沈大警官,是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他立刻回拨过来,拨了好几次,但是我没有再接。
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感受,什么反应,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当我回到陈家时,眼前的一切如常。冯嫣已经起来在安静地准备早餐;花园的工人来了。其中帅气那个,看到我时,还似有似无的一笑。我顿时明白这也是个撩而自知的,果然帅气的男人就没几个省心的;其他人有的起来了在干自己的事,有的没起。老太太在楼上,有音乐声传来,似乎在打太极。
陈如瑛下楼了,口罩也摘了,大概是感冒好了,神色如常坐在沙发上。我俩对视一眼,她慢慢地喊:“谭姐姐,早。”没有笑容。这态度多少会让人心里咯噔一下,我点头:“早。”
第125章 邬遇十六(4)
“如果我待会儿睡着了,他们发现了,必须弄醒我。”我说。
她没说话,脸色难看得不行,她不知从杂物间什么地方,找来几条毛巾,系在一起替我包扎伤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真的感觉好受了一些。
“血没有流了。”她说,“可是里面不知道怎么样,而且会发炎的。”
我说:“没事。”
她低下头,说:“怎么会这个样子?怎么会这个样子?”我想伸手搂她,却没有力气。她却忽然抬头,眼睛里某种坚定孤勇的光,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们还要倒退,倒退到船上去。今天,只是一段过去。我们都在半年后相遇了对吧……”
我终于还是拼了所有力气,将她搂下来,她贴在我怀里。我轻轻摸着她的发,却听她小声说:“你总是这样。”我以很哑的声音说:“怎样?”她说:“对我这样。”我没说话,在很近的距离,捏着她的后颈,她亦看着我。我们没有接吻,但却好像有一条无形绳索,紧紧将我们绑在一起。
她忽然笑了,说:“算了。你都这样了,我还计较你爱不爱我。是我太心慌意乱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头又阵阵发晕。那股胸口发堵的感觉,和伤口的痛累加在一起,疼痛加倍。
她直起身子,旁边墙壁上有扇小门,紧闭着,墙上还有几排通风孔。她便从那通风孔望出去。我侧过头,也能依稀看到楼下景象。我俩连窃窃私语都停止,安静下来,便大致能听清楼下的对话。
这一幕有些骇人。无声、平静的骇人。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最下方的客厅里,陈家几个人都跪着,包括一脸阴怒的陈老太。他们的手在身后,大概被反绑着。
那几个戴黑色面罩的男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其中身材最颀长那人,站起来,他看着有几分眼熟。我能看清那人耳朵颈上极细微的痣点,所以我已知道他是谁。那他必然也知道,跑脱了一个我和谭皎。
离他最近的是唐澜澜,那人走到她面前站定,说:“说吧,你们家的钱在哪里?我猜最受老太太宠爱的表小姐,应该知道吧?要活命,那就要拿钱买了。”嗓音很平,不凶不躁,却有种沉静的力量。倒与白天所见的温和开朗,判若两人。
其他人都噤声不语,唯有唐澜澜慌了,吼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钱在哪里……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
那人面罩下的下颌线条动了一下,他笑了,弯下腰,捏着唐澜澜的下巴。唐澜澜的脸色瞬间煞白,好在他已松开手。
陈教授也被迫跪在地上,看得我心头阵阵发紧。他亦很狼狈,尽量以商量的语气说:“我是个教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没有多少钱。有的我全能给你,只要你保证我们家人平安。阿嫣,存折在哪里,告诉他。”
那人看了陈教授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居然有蔑视。而后他就转向了冯嫣。
陈如瑛一直靠在冯嫣怀里,冯嫣用头贴着她,听到陈教授的话,她抬起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看了她几秒钟,捏着她的下巴,问:“我不要存折。那填不了我的胃口。你们家藏的钱和金条在哪里?”
冯嫣说:“我不知道。这个家不是我管的。”语气既不惊慌,也不害怕。
第126章 邬遇十六(5)
那人居然也没生气,轻轻松开她。陈如瑛死死瞪着他,敢怒而不敢言。这眼神却被男人身边的人看到了,吼道:“丫头你看什么看?信不信我干死你!”说完便有几个男人冷冷笑了。冯嫣眼神一变,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像是没看到,只淡淡说:“都别乱躁,千金小姐还有用,不准乱来。”
冯嫣和陈如瑛又被旁人迫着跪了下来。
轮到了郑志伟和陈宝珠这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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