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不灭的村庄- 第1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钟儿见前去报信的杏仔回来了,立即把手里的活计分出一些来,指派给杏仔干。杏仔就嫌他懒,说,我都跑腿了呢。这手里的活计都是你的,就该你干。

    钟儿回道,要是这样讲的话,你今儿就光跑腿吧。嘴巴里的活计也不用干咧,饭也没得吃。

    俩崽子的话,引得几个人笑起来。

    沈玉花对木琴说道,娃崽儿讲得有道理呀。今儿,我急急地赶来,就是为了这事。

    木琴没有听明白,说你今天跑了这么远的山路,也是为了光跑腿不吃饭么。

    沈玉花笑道,哪儿吔,要不是为了吃饭,我犯傻呀,蹲在家里多好。现今儿,你可是腰粗身壮了呢。弄来这么个大项目,总得分给我点儿剩汤剩水的,叫我填饱肚皮吧。

    木琴说,咋的,你也想来厂里干活么。我可用不起你哦。一个堂堂大村里的村主任,给这么个小山村子扛长工,不是要给我难堪么。

    沈玉花回道,不仅我想来给你打工,俺村的人都想来给你扛长工呐。就是不知你肯不肯收留。

    木琴似乎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没再接话,静听她把话说完。

    沈玉花接着道,我琢磨着,你这个厂子一旦开了工,肯定会需要更多的货源。我想在俺村设个长期收购点,把山外的鲜果运往你村。这样一来,既解决了你厂的口粮,又给俺村增加了收入来源,一举两得的好事呢。咋样,肯不肯联手干。

    木琴不得不佩服沈玉花的精明老道。自己才刚刚有了这么个想法,她却捷足先登了。木琴笑道,当然行了,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呀。你村的那辆拖拉机再也不用闲着了,可着劲儿地开动赚钱吧。这应该是一举三得的事,有两得全叫你给先占下了。

    一听木琴应允了,沈玉花高兴地摊开两手道,就知道瞒不了你呢。算是互惠互利吧,谁也不欠谁的情份。我沾了你村的光,也给你村解了忧,两下里扯平哩。

    就这么闲扯着,饭菜已经上了桌子。木琴特意叫茂生温上了一壶黄米酒,跟沈玉花谦让着喝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沈玉花借着酒意又道,听说你村出息了俩娃崽儿,都在部队上混得不错,人咋样哦。

    木琴盯看着她道,咋儿,你来,还有当媒婆的差事呀。

    沈玉花笑道,可不是嘛。山旮旯里“扑棱棱”地蹿出条蛟龙来,惊得山外无人不知晓的。俺村有户人家,那可是忠厚本分的人家,闺女在供销社商店里干临时工。人长得如花似玉,人品也是百里挑一的。她还是我的本家,知根知底的,不会蒙骗了你呀。就是不知你村的俩娃儿咋样,有没有这个意思。

    木琴回道,他俩的情况,我知道,恐怕不行吧。劳动和秋分正在部队里干得好好的,还都没有成家立业的想法。也有不少人打探过,想结下这门亲事,都让家里的大人给拦下了。听酸杏叔和四季讲,俩孩子都不想早早地定亲,还想在部队里闯闯再说。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5)

    沈玉花显得有些失望。她说,我大老远地跑来,这两条子事,才完成了一条,有点儿冤呢。

    木琴笑道,你也太不知足了。在镇子上强横惯了,整日地说一不二的。还想跑到山里来强取豪夺呀,门儿也没有。

    沈玉花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可不准这样讲哦。我可是一贯地遵纪守法的,从不欺强凌弱,这都有据可查的。

    木琴说道,不过呢,村里还有个挺不错的娃崽儿,吃苦耐劳,诚实勤俭,是把过日子的好手。不知你想不想给联联姻,促成门儿亲事。

    沈玉花随意地问道,长得啥样哦。

    木琴说,趁现在你在这儿,我叫人把他喊来,给你过过目。好孬一看便知,也省得你来回跑腿了。

    沈玉花一想,既是来了,见见就见见吧。好孬的,也好家去给人家回个准信。她便同意了。木琴叫杏仔快去,把柱儿喊来,就说家里想置办点儿年货,叫他来记了,等到镇子上进货时,好一块带来。

    杏仔“哎”了一声,一个箭步飞奔出屋,跑出了院落。

    从木琴家出来的时候,柱儿还是被弄得一头雾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说话简洁做事明了的木琴,这次竟然说起了含糊话,做起了迷糊事。叫他急急地跑来,原以为有啥要紧事让自己做。谁知,去了之后,却没有提具体事宜。只是叫他坐了一会儿,与一个生人说了一阵子话,又被打发了出来。

    柱儿疑疑惑惑地回到自己的小卖店里,坐在柜台前愣怔了大半天,就是不得要领。

    这个卖店共是两间屋子,座落在村里唯一一条还算叫大街的路边上,就在村办公室的屋后。这条街虽是弯弯曲曲,不笔直,也不宽敞,却在全村所有若蛛网般的街道中,算得上是最笔直,最宽敞的了。

    屋子原是个居住人的小院落,有三间屋,是振书祖上的栖身之所。先辈故去了,家人又不愿住在这么低矮破旧的院落里,宅院一直闲置至今。因了无人修缮维护,屋院便显得愈加低矮破旧。直到人民结婚时没有地方住脚,才临时修补了一通儿。看上去,堪堪像个居家的院落。人民搬到新院落后,老屋再次闲置起来。院墙倒塌无人管,屋顶透风漏雨无人修,愈发破烂得没了屋形。

    酸杏跟振书商定了这个院落后,就指派人民、洋行、京儿等几个崽子,对这个残破院落进行了一次大清除。彻底扒掉了摇摇欲倒的石头墙院,在原有院子地基上平整出一块方正平坦的小广场。同时,又加固了屋墙、地基和檩棒等。茂生与茂响哥俩又集合人手,把屋顶重新草苫了一遍,门窗又新修整了一番,屋地也重新用黄泥头土夯平夯实了。这么上下折腾了一通儿,看着才像个能住人的地方。

    最西那一间屋子实在破得厉害,墙体被夏季里的雨水冲刷得千沟万壑,没法完整地补修。只得舍弃了做店面的用途,盛不得货,更住不得人。考虑到房屋的紧缺,又舍不得完全丢弃,便简单地补修了一下,权且当作了简陋的锅屋。虽是四下里透风,有的地方也还渗雨,却并不妨碍做饭用。柱儿的卖店,只能使用临靠大街的东面两间屋子。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6)

    屋子很是低矮狭窄,是过去老屋那种典型的设计格局。光线也不好,只靠着一个方木格子窗户采光,显然不够用。而且,屋门也是过去那种双扇木板门。一旦关闭了板门,屋内便黑黢黢的一团。柱儿早上开了门,就只能一整天地开着。直到夜里关店了,才敢关闭了板门。

    虽然房屋低矮狭窄,店里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屋内墙面被石灰水粉刷得雪白通亮。屋顶上,从第二根檩棒起,起了一个天棚,是用大白纸糊就的。这样一来,屋内的空间便被尽可能地放大了。整个屋子不再那么低压拥挤,反而显得规整舒适得很。

    一进店门口,冲门就是一道土坯垒就的l型柜台,外表用石灰水刷得煞白。台面是用水泥嵌成的平台,显得光滑平整。台面上一溜儿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里面盛放着油盐酱醋等日用食品调料。柜台的正面,是茂生亲自赶做的一排结实却不显蠢笨、利落而无单细之感的货架,上面盛货的格洞一层层地罗列到了屋檐上方的顶棚上。格洞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品种,擦抹得干干净净。

    在货架的背后,又留出了一小条通道来。除了堆放一些杂七杂八的货物外,刚好安放了一张不大的床,供柱儿夜里歇息睡觉用。这个空间促狭得很,站进一个人去,便连转身活动的空间也没了。好在是货架后面,外面的人绝对看不到,只能看到货架外齐整干净的店面。这个巧设的空间,给人一种小而不狭、低而不压、多而不乱、繁而不杂的舒适感觉。

    柱儿勤恳地经营着这片小店。天不亮,便开门打扫卫生,直到村里灯光一个个地全熄了,才关门睡觉。他基本上成了杏花村人起得最早睡得最迟的年轻人。就连那些自诩为勤谨能干的成年汉子,有时也靠不过他。他当然知道,自己能有这么个营生,是多么地来之不易。这么个小店面,又承载了多少人的心思血汗,牵扯着多少人的温情厚望。对自己而言,又显得多么珍贵和重要。若是一旦失去了它,自己便居无片瓦,食无锅灶,在杏花村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今后的日月,更是没有了任何盼头和念想。

    柱儿没想到的是,已经过了晌午了,木琴竟又领着家里的客人来到了自己的小店里。

    那客儿四处打量着卖店的里里外外,指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物品,问这儿问那儿的,很是上心货物的价格种类。在柱儿老实耐心地回答的当口儿,她又紧紧盯看着他的脸面,似要从中看出言语表情里隐藏着的水份谎话来。问过之后,却没有一丁点儿要买东西的意思。

    柱儿本就性儿绵,再加上自己特殊的家庭状况和在村内同龄人中的身价地位,养就了特有的耐性涵养,轻易不会急躁发火。平日里,不管是大人,还是娃崽儿,都谦让顺和,顶礼相待。使得店面里的人气颇旺,成了村里的又一大耍场。尽管这次来的是位令人厌烦的生客,还是木琴领来的,柱儿便殷勤地接待,不厌其烦地应答着一个个看似上心实则无聊的问题。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7)

    就这么指东问西地麻缠了好大一阵子,客人什么东西也没买。在木琴的引领下,又嘻嘻哈哈地相跟着离去了。

    柱儿越发被弄得一头雾水。直到夜深人静关闭店门了,他仍然想不明白这位客人的来意。

    他简单地洗了洗脚,拉灭了电灯,摸黑褪下了身上略显单薄的寒衣,吸吸呵呵地钻进了冰冷似铁的被窝里。他蜷缩起身子,静待着身上的体温捂热尚寒的被褥。

    这时,屋外星光残弱,屋内漆黑一团。柱儿静静地躺在床上,心里一揪一扯的,难以平静下来。他再一次想爹了。

    自打茂响跨进自家院落时起,自打自己搬进了洋行屋子的第一夜起,他便时时想念着那个印象浅淡的喜桂,那个模样模糊的亲爹来。这种想念,既没有来由,也没有根基,却总是时不时地来侵扰着他。一次比一次急促,一次又比一次浓郁,特别是在深夜无眠的时候。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感受不到有爹的好来。毕竟,喜桂是在他尚不懂事的时候离去的。此时的他,竟渴望自己有个身体结实肩膀宽厚的爹。细想起来,又似乎不是那个早已故去的喜桂,更不是现今儿已经与娘睡在一张床上的那个茂响,而是冥冥中一个模糊迷离的身影。在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在自己伤情悲苦的时候,在自己高兴喜悦的时候,便从内心深处缓缓地走出来,溜达在周边的夜色里,陪伴在自己的身前背后。有时,也躺进了被子里,把自己紧紧地搂在宽厚的怀中。给自己以鼓励,以安慰。迷蒙中,似乎自己瘦弱的躯体上,已经附着了他炙热的体温和浓郁的气息。

    这时,他便感受到一种柔情似水般的温情,在自己的身躯血脉里缓缓地流淌着。这种难以诉说的温情,从指尖脚尖开始,从最外面的身体表皮开始,漫过四肢,穿过心脏,渐渐涌上了脑际。臆想中,在渐渐要凝固成型的时候,又瞬间散落如烟,了无踪影。于是,所有的念想戛然终止。

    惶惶地睁开眼睛,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门窗缝隙里正透过丝丝清寒,把遍体温情吹冷,把满腔念想吹尽,把满腹心事凝成一块冰坨,重重地坠在胸间。

    每到这时,头遍鸡叫声渐次响起。他强迫自己,赶快清空脑壳儿中的胡思乱想,尽快睡去。他明白,自己要攒够十足的精力,去应对天明后的诸多活计。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了。到了年三十下午,过年的氛围浓郁得似乎要滴成水,结成冰凌了。

    家家户户的院落里蒸气腾腾,不时地飘散出肉菜的香气。这香气缓缓流荡在村内屋角巷道间,流荡在林丛树梢间,流荡在大人崽子们的大小心坎间。踯躅漫漶,挥之不去,驱之不散。附着在人们的身上,便显得身影匆匆,忙碌得没有了丝毫空闲余地。甚至走起路来,也是跨步疾走或一路小跑着。又粘挂在脸上,便洋溢着舒心畅快的神情。就连眉眼鼻嘴间,也在不断地向外散发着掩饰不住的洋洋喜气。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1)

    邻近傍晚时分,村落里顿时响起一片杂乱的门扇撞击声,大人吆喝娃崽儿干活的呵斥吵嚷声。这个时候,是到了各家各户贴春联的时辰了。

    家家门前,都站着大人娃崽儿的身影。娃崽儿负责端面浆糊盆,往门脸上涂抹浆糊,并兼顾着察看春联张贴得是否周正。大人就踏凳踩梯地负责往上仔细张贴,还不时地扭头询问地面上的崽子,这春联贴得正当还是不正当。

    有贪玩的崽子敷衍了事,就胡乱地点头。大人下来后,远近地端详一番。贴端正了的,便满意地露出笑容来,朝崽子挥挥手道,玩去吧,别误了早些回家吃饺子哦。春联被张贴得七扭八歪的,大人立时便朝东瞅西望的崽子屁股上猛踹一脚,横眉竖目地呵斥道,眼睛呐,还不快点儿扯下来,去你振书爷家再央求写幅。

    打是打了,但绝没有往日里的咒骂声。这是在新春大年时节,万不敢有脏话瞎话冒出嘴巴来,影响了全年好运气。只有满嘴的好话吉祥话,才是这个节日里的统一标准用语。

    崽子们知道自己惹了祸事,便一溜烟儿地飞奔进振书的家门,大声叫嚷着,爷哦,爷哦,快给俺家再写幅对子呀。振书便知道,又有人家的春联贴毁了。或是有邋遢的人家到了张贴春联的时辰,才发觉自家的对子纸还掖藏在家里呐,需要找他赶紧书写。

    杏花村几十年里,为村人写大字写春联,已经成了振书的专利。并不是他喜好写,而是非他莫属。放眼整个杏花村千把口子人当中,谁人还能拿得动那只毛笔杆,谁人还能写得出那幅或是工整或是龙飞凤舞的毛笔字来呢。只有李振书能,也只有他一个人行。

    每到春节临近的时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