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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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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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泡,则预示着今年此种农作物欠收,不宜耕种它。这些都是用来预示年景的。

    大人们还要在十五那天,用萝卜或地瓜修成一些小小的驱邪灯。同样倒入些花生油,点燃了,送到崽子们经常光顾的危险地方,诸如井台旁、沟河边、塘坝处、山脚下。意思是,为这些遍布潜在危险的地方送来光明,照亮行走的路面。让神灵好生保佑着,照看自家的崽子不受土厄、水厄、木厄、火厄、石厄之灾。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7)

    同时,崽子们也在忙活着制作自己玩耍用的灯笼,好在十五夜里满村子撒泼疯野。

    今年,崽子们粗制滥造的灯笼,大体分为了两种。一种是用高粱秸折成六个或八个方框,对角连接起来,就成了四角或六角灯笼的骨架。再糊上各种彩纸,一个花花绿绿令人满意的灯笼就算大功告成了。有手巧的,还剪一些花鸟鱼虫等剪纸贴在上面,就越发显得喜庆漂亮。这种制作灯笼的方法,是最传统最费事的那种。有时,一个人不能独立完成,便要央求大人上阵帮忙。另一种,便是新学来的玻璃灯。因为柱儿开张了卖店,便有了些酒瓶子、罐头瓶子之类的玻璃制品。也不知是谁传授的法子,让一些喜好新奇的崽子上了疯着了迷,绞尽脑汁地抢做玻璃灯笼。他们在家里家外四处扣墙挖窟窿地寻个瓶子,偷一缕娘赶制新衣用的棉线,把线缠到瓶肚的两端。再悄悄倒上点儿煤油,把棉线浸湿点燃。待一定火候后,急忙放进冷水中,冷热相激,那瓶嘴和瓶底便掉下来,一个灯罩就这样被捣鼓出来。点灯笼用的光源,无外乎蜡烛或煤油灯。蜡烛基本不用,太昂贵啦。就用墨水瓶子,自制一个小小的煤油灯充数。

    转眼之间,就到了正月十五。

    北山镇的集日,是逢五排十。就是阴历每月的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为本镇逢集的日子。集市安置在镇子北边一条大河两边的堤岸上。这条河岸宽阔平坦,上边栽种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大茂密杨树。可供暑天遮阳,寒天挡风,让赶集的人四季里受用舒坦。河岸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细沙,小如米粒,细如面粉。走坐在上面,如铺了一层绵软厚实的地毯。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因为是正月十五的集日,赶集的人爆满。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相反的,购置货物的人并不多。应该购置的货物用品,早在年前就已购足买就。今天,便不是人们购货的时节,而是玩耍瞧热闹的好去处。只有卖零食、卖玩具、摆汤锅的地场,生意火爆。特别是盘开锅灶熬全羊、整牛的汤锅,挤满了老少人群。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蹲坐在汤锅周围,捧着汤碗,就着辣椒面子,捏着葱花和盐粒,喝得油头粉面,汗流浃背。

    又有推销烟花鞭炮的,爬上了平车顶上,脚踩着堆叠得半人高的烟花爆竹。他们声嘶力竭地叫嚷着,全集市只有他的品种多,花样全,物又美,价又廉。为了验证他的货好,便不时地叫帮忙跑腿的人抱了一盘烟花,远离了货车燃放。于是,这边刚刚熄灭了火种,那边又燃起了绚丽耀目的烟火来,引来众多风吹不透雨淋不透的人墙和如暴雷般的叫好声。也有不留意火种的,或是因了风起吹散了燃着的烟花,一个不留神儿,就落到了整车成捆的烟花爆竹堆里。立时,便燃起冲天的狼烟,伴着震耳欲聋的爆响声。人群也如炸裂了的包装纸,纷纷四散躲开,爆发出哄堂笑声来。独独撇下沮丧的摊主儿,守着一堆燃净了灰屑的空包装盒和被烧得缺胳膊少腿的车辆,欲哭无泪。看热闹的人们,便又围住另一处摊点,继续瞧起热闹来。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8)

    也有说书的场子,在远离闹市的清净处。一个人敲着鱼鼓,打着拍节,在卖力地说唱。也有两个人合伙说唱的,一个拉板胡,一个敲响鼓。一个刚刚说罢,另一个又唱腔悠然地升起。说唱得围坐在周围的人们或喜或忧,忽而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忽而悲愤异常,擦眼抹泪。每每说到关键处,说书的人便停下了嘴巴和手脚,开始向听书的人要钱。多数人因为惦记着书中结果,痛快地摸兜掏钱。仍有少数人是听蹭书的,便油滑地躲到一边。一旦书又开场,再悄悄地凑过来,继续耍赖白听。

    今年的十五大集,最热闹处却是在河中间土桥下的戏耍场子里。不知是哪处的马戏班子,趁着大年刚过,人们衣兜里还剩余几块钱,便顾不得在家享年福,赶了来戏耍挣钱。这个班子的规模很大,二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幼小的崽子。他们在绵软开阔的沙滩上竖起了两根固定好了的铁杆,由六个半大小子分成了两组,每组三个人,齐刷刷地往铁杆上攀爬。其身手之俐落,身形之灵巧,造型之好看,动作之惊险,让半个集市上的人都替这些崽子们捏了一把汗。他们攀爬上高高的铁杆,或是一手握杆全身横直,或是从左杆窜蹦到右杆。最惊险处,是崽子们大头朝下,迅速向地面滑落。堪堪触及地面就要脑浆迸裂的当口儿,却又猛然止住了身形,稳稳地粘附在了铁杆上一动不动。吓得大气不敢出的人们,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由衷狂热地惊叫喊好声。声动集市,传到几里远的地方去。

    就是在这个热闹的马戏班子场地不远处,临靠着河岸陡坡上,木琴和满月带着穿戴整齐的柱儿等候在那里。他们早早地来了,候在事先约定好了的见面地点。一边观赏着不远处热闹非凡的杂技表演,一边等待着沈玉花的到来。

    直到杂技快表演完了,沈玉花才匆匆地走来。

    木琴戏道,今儿,你可算是个贵人了。等得我腰也酸了,腿也麻了,眼也花了。你就跟相亲的大闺女似的,就是扭捏着不肯露面。

    沈玉花笑道,哪儿吔。刚才,俺村的一个烟花摊子炸咧,人也伤得不轻,刚刚帮着送进了医院。一安排下了,我就脚不沾地地朝这儿赶呢。

    木琴见身后没有相跟的,只有她一个人前来,就诧异地问道,女家呢,总不能让我们大老远地跑来,相看你吧。

    沈玉花被木琴的话惹笑了。她说道,你也会不正经了呢。谁要是想娶了我家去,我家的老东西还巴不得地快送我出家门,他好再去找个温顺体贴的人呐。

    木琴追问道,人呢。俺们是来相亲的,可没闲工夫陪你在这儿耍嘴皮子。

    沈玉花又笑道,人家早就相看过哩。

    沈玉花神神秘秘的话,不仅把满月和柱儿说得目瞪口呆,也把木琴说得糊涂透顶了。木琴疑惑地问道,跟谁相看过了。俺们柱儿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侯着,哪儿也没去,更没见过前来相亲的人呀。

    沈玉花揶揄道,还亏你是个精明人呐,咋就这样实诚哦。人家趁我去医院的空儿,早躲在旁边,把柱儿瞅了个透透的。现今儿,人家正坐在我家里,等着跟柱儿亲自拉扯沟通呐。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9)

    木琴见说,心下便预先有了底。她摇头讥讽道,怪不得人家都说,镇子上的人,心眼子多得赛过了虱子虮子。不管谁跟镇上的人做事,便宜没一点儿,吃亏的事却是一箩筐。

    沈玉花回击道,山里人的心眼子更多。要不,咋就能把个大项目搬进了山旮旯里。惹得镇上的人日夜不得安生,总想着削尖了脑壳儿往山里钻,弄个差事来做做。

    木琴领着满月和柱儿,跟随在沈玉花身后,一边斗着嘴,一边朝她家奔去。

    进到沈玉花家里,屋内已经坐着四个人。一个是沈玉花爱开玩笑爱打聊的男人,一个是老实巴交的女方当家的,一个是闺女的娘。再就是今天来相亲的闺女,叫秀芳,却不是年前沈玉花提及的那户人家。那家的闺女是供销社堂堂的临时工,跟柱儿不在一个档次上,当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人家还要去结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找自身条件更好更高的对象。

    因为有木琴的托付,沈玉花不敢怠慢,更不敢敷衍应付了事。她从村子里众多闺女中,筛选出了秀芳。这孩子虽然长得不算多俊,但身体结实,性子又好,知老知少的。她没有镇上女人惯有的强横霸道,却又会过日子。其实,今天这门亲事的事主,便是上次桂花托郭仁两口子给等儿提及的那家,是家中的男娃子。秀芳是他最小的亲妹妹。

    秀芳娘带着秀芳,已经在集市上偷偷相看过柱儿了。看得仔细又认真,甚至连柱儿身架多高,眼眉间有颗痦子都看得一清二楚。俩人都觉得很是中意,又怕自己看走了眼,便提出,要到家中细看。特别是要仔细观察柱儿的言行举止咋样。秀芳娘想是上次让等儿给糊弄怕了,还不放心,就把老实的秀芳爹硬生生地拖了来。让他帮着给秀芳长长眼色。

    柱儿走进屋子,一眼就瞥见了秀芳爹,心下莫名其妙地吃了一惊。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顿时涌遍全身,又从内心深处泛起一股想亲近的**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使劲儿地擦了擦眼角,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真的没错,自己夜里臆想中爹的模糊形象,竟然一下子对上了号,就是秀芳爹呀。这让他手足无措起来。既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欢愉。他尽量放松自己,像木琴一路上教自己做的那样,要显出自然随和落落大方的举止做派来。

    柱儿的镇静与放松,帮助他保持了较好的心态和稳重的形象。言谈举止间,得体而不畏缩,勤谨而不张扬,给在场的人都留下了良好印象。柱儿和秀芳也都对对方比较满意,并通过面部表情展露无遗。特别是双方的家人,更是亲近得不得了,就差当场相互喊叫起“亲家”来了。

    沈玉花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高兴地叫男人赶快去弄点儿酒菜来,说,没出正月,也还是新年。就在这儿招待一回难得上门的稀客呀。

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10)

    看来,沈玉花男人也如茂生一样,习惯了料理家务炒菜做饭,嘴皮子却不饶人。他现出一副苦相儿来,对秀芳爹抱怨道,哥,你瞧瞧,我在家中是个啥地位哦。白天,做牛做马地挣命干活,家里家外吃喝拉撒的事一担子挑了。夜里,还要服侍着陪聊陪睡,哪把我当成个人呀,简直是牛马不如嘛。现今儿,正是大年正月的,人家男人都当甩手掌柜的。我倒好,还得继续上套拉犁,啥时才能熬出头儿哦。

    沈玉花回击道,我看,你是没有出头之日哩。除非你有本事,把我也给提个亲,远远地嫁了出去。兴许这样,你还能再娶回个日里当牛做马夜里还能陪聊陪睡的女人呐。

    俩人互不饶人,逗得一屋子女人笑破了肚皮。柱儿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硬憋着。秀芳爹也是憋着,却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他一个劲儿地低头吸烟,不敢抬头讲话。

    说归说,逗归逗,沈玉花男人还是麻利地起身,准备出去烧火炒菜。

    柱儿赶紧道,大爷,别忙乎呀。我去俺村四方叔开的饭店里弄点儿菜来,省事又便当呢。说罢,他也不顾沈玉花两口子阻拦,一溜烟儿地跑出了院子,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沈玉花男人扎撒着两手道,你看,你看,我俩玩笑惯哩。谁知,就叫这娃儿上了心。这可咋好,这可咋好哦。

    木琴回道,就叫他弄去吧。这些人为了他的好事瞎忙乎,就得叫他破费破费呐。

    满月也真心实意地道,是哦,是哦,你们也都辛苦咧。就叫他弄点儿酒菜来款待款待,也是应该的。

    满月的大实话,愈发弄得沈玉花不好意思起来,甚至连秀芳的爹娘也坐不住了。秀芳娘脑瓜儿转得快。她转身对自己男人道,娃儿他爹,干脆你也家去,把年货拿来点儿。借着他婶子的锅灶弄热喽,也算是为咱秀芳款待客呀。

    木琴立时说好。沈玉花两口子愈发急了。沈玉花男人直朝木琴拱手作揖道,金贵的客哩,千万别再起哄,弄我的难堪咧。我这张老脸可真是没地儿搁了呀。

    他说什么也不叫秀芳爹起身,两个大男人家你推我让得红脸红鼻子的。那阵势,就跟俩人吵架一般。最后,还是沈玉花男人退让了一小步。只允许秀芳爹回去,把家中留藏的一瓶洋河大曲拿来。其他的物件,要是多拿了一点点儿,就给扔到大街上去。总算放过了秀芳爹。沈玉花男人又手忙脚乱地一头拱进锅屋里,忙三火四地赶制着菜肴。

    柱儿跟秀芳爹前脚赶后脚地进了院子。秀芳爹果真听话,只拿了一瓶白酒来。气得秀芳娘当面嫌道,叫你拿一瓶酒,还真就拿一瓶来哩。也太实在了吧。

    秀芳爹“嘿嘿”地憨笑道,我就算多拿,也是白拿呢。大兄弟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他真敢把多拿的东西给扔到大街上呢。

    柱儿从饭店里弄来了七、八个凉热俱全的菜肴,叫一个服务员用提盒拎了来。还带来了两瓶白酒,一盒香烟。沈玉花男人又极快地捅鼓出了几个菜,凑成了十二样菜肴。沈玉花还道,要不说这亲事能成呢,连菜肴都跟着凑吉利。这就叫十二分满意呀。

    席间,柱儿殷勤地斟酒续茶,递烟点火。喜得秀芳一家人合不拢嘴。

    沈玉花抓住这个闲空儿,再次与木琴商议起在北山一村设立鲜果收购站的事。一旦业务做大了,还准备在周边乡镇多设点,把收购网辐射出去,遍布全县。甚至,还可以扩大到邻近的县区。

    木琴说,俺村成了你的唐僧肉了,随你怎样啃吧。能保你村人吃喝无忧,长生不老呢。

    沈玉花不客气地回道,哪儿吔,是我在辛苦地养肥你这身唐僧肉呢。要不,饿成了皮包骨头,饿散了架,我没得吃,你也活不成。

    这顿酒席,每个人都吃得愉悦爽快。席面上,你谦我让,你劝我接,气氛是难得得好。几个人还当场确定了看家的日期。

    秀芳爹说,最好赶在年底前,就把喜事给办喽。

    满月红着脸面道,柱儿才刚刚开办了店面,至今还没有存身的窝巢呐。怎也得等到建起了新屋才行哦。叫娃崽儿们没地场住,我咋能忍心呀。

    秀芳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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