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来见一见李老。”
“除了周一周三周五,师父是不见客的,所以你还是请回吧,若是有急事,可以跟我说。”
钟岳说道:“我手上有一方印章,知道李老是我们z县的印章学大家,所以想让李老掌掌眼。”
中年男子看到钟岳这身打扮,皱眉道:“这个恐怕不行,师父除了一些好友,已经很少见客了,不过我对玉石料还是有些研究,如果不嫌弃,我可以给小兄弟看一看。”
钟岳犹豫了一下,将那枚黝黑的印章递给中年男子。
“这个……小兄弟,不是什么好料,地摊上买来的吧?连刻章都难刻,石料太次了,容易裂开。”
中年男子递回石头,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关门。
“大叔,这是田黄石的。”
“你被骗了。”
钟岳有些犹豫地说道:“能帮我切开它吗?”
“没用的,这破石头,地摊上十块钱能买一大把。”
钟岳见到中年男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道:“这里加工石料是什么价格?”
“一般的印章,抛光二百,精雕看你要做到什么程度了。”
“好,那就请帮我加工这枚印章。”
“小兄弟,听我的,不值得,真的别浪费钱了。”
钟岳认真地说道:“我要加工,这里头一定有田黄玉料。”他不相信系统会判断错误,而且这还是有明确价位的东西。
“唉,看来小兄弟你被骗得不轻啊,你进来吧。”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做梦发大财的事情谁不想呢。古时候就有一两田黄三两金的说法,现在更是一两田黄三斤金的疯狂天价了,市面上的假田黄也是层出不穷。为了迎合一些收藏爱好者的投机心理,有用化工合成的,也有用其他玉料冒充的,反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造假者做不到的。
钟岳走进宅院里,才发现这个朴素的院子里,布置得十分古雅,几盆山茶花,深绿色的叶儿上,抽出了好几片新绿的嫩叶。一只鸟笼中,还豢养着一只黑八哥,正在叽叽咋咋地上蹿下跳。有几个老师傅,在电动的沙盘上打磨着玉料,一看就是老手了,钟岳车笔杆,都用不惯那细细的钻杆,这样的沙盘,若是手不稳,这玉料切得狠了,那就整个都报废了。
“老郭,帮这位小兄弟解块石头,让他死了这条心。”
带着围裙老师傅将一块玉料放在一边,将机器关了,“你说什么?”
中年男子从钟岳手上拿过那黑漆漆的印章,“我说,把这块石料给解开来。”
老郭拿着石料看了两眼,“这有解开的必要?”
“你就随便解开来吧。”
老郭摇了摇头,看了眼穿着运动服的钟岳,“小子,别做梦了,读书去吧。”他将一个小砂轮打开,准备直接将那石料一刀两断。
“别!郭师傅,别!”
“这货色,里头不会有东西的,一刀两断,好让你绝了念头,也省得浪费我时间。”
钟岳连忙将机器关了,“郭师傅,这里头真的有田黄!还是刻好的!”
“……”
老郭将石头丢到水里,“小赵啊,你怎么回事,把这样的人给带进来?是嫌老头子我手头活不够多吗?”
“郭师傅,你就解吧,早点让这位小兄弟死了心。”
“唉!”
老郭摇了摇头,从盆里将那石头摸了出来,打开低速的砂轮,慢慢地将印章往轮盘上蹭。
蹭了几下,往水盆里洗了洗,看了眼,“你瞧瞧,什么都没有吧,拿回去吧。”
“您再多蹭点。”
“嘿,你这小伙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老郭拿着石头往里头又蹭了几下,“现在的年轻人啊,别总想着发横财,踏踏实实地读书找工作,比什么都……”
哐当!
竹凳倾倒,老郭直溜地站了起来,拿着印章的手,拇指头在上边摩挲了几下,有些哆嗦。
手头已经忙不过来的中年男子皱眉,“又怎么了?郭师傅,你能不能消停点?”
老郭目露惊讶地看着手中那枚印章,又看了眼钟岳。
“真的……真的见黄了!”
第三十一章 孔明扣
随着郭老的一声惊呼,几个再加工石料的老师傅都凑过来了。
“老郭,你瞎叫唤什么呢?什么见黄了?”
“田……田黄!”老郭摩挲着手中这块有些沉的石料,没想到,还真的被钟岳赌中了,这真是一块田黄原石!
“我看看。”田黄石在印章石料中的地位,就相当于翡翠在珠宝之中的地位一般,当之无愧的帝王!这也难怪,当看到那一抹橙黄入眼,老郭会有如此大的激烈反应。
一位老师傅瞅了眼,皱着眉头,用手摩挲了两下,又在水盆之中盥洗了几下,“这还不是原石,是有人故意将这枚印章封在石头中的!你们看,这纹路之中有空隙。”
“什么?”
一群加工石料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就这样被钟岳的那块黑石头给吸引到了一起。
“小兄弟,我愿意出一万块,把你这块石头买下来,你看如何?”
钟岳微微一笑,闹呢,老子系统估价都是五万,一万谁卖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了,还是劳烦郭师傅帮忙将这印章解出来吧。”
“一万都不卖?”
中年男子也走了过来,眼神之中略带疑惑,“什么田黄?”
“小赵,这里头有一枚田黄印章!”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看错了吧,是不是什么杂质?”
“橘皮红田!错不了!极品啊!”
加工了一辈子印章的老师傅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名贵的石料。田黄之中,也分三六九等,橘皮红田,属于田黄之中产量极为稀有的品种,其质纯优,凝灵成冻,为田石中色度最饱和者,被历代印章学家所推崇。
“既然这位小同志不愿意卖,那我们就帮着解出来吧。”
“慢着。”中年男子直接说道,“郭师傅,把这枚印章给我。小兄弟,之前以为你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真的是田黄石,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橘皮红田,还是成品的印章,这解开来是完整的还好说,要是裂开来了,算谁的锅?这锅他们自然不能背。
“志民,橘皮红田啊,不解开来过过眼瘾,我这心有不甘啊。”
“陈师傅,万一里头的印章裂了呢?谁赔?是算我们的,还是算这位小兄弟的?”
几个老师傅被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是啊,这事情风险是有些大了。
“小兄弟,不送了,回吧。这东西价值不凡,还是让你们家的大人做主吧。”
钟岳微微一笑,“若是里头印章裂开了,算我的。”
“志民,你看,人小同志都说了,来,我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手法,将这枚田黄印章藏在里头的。”
一旁忽然传来脚步声,钟岳闻声望去,见到黑色长衫的老头拄杖走来。
“志民,怎么石料还没送来,我那里都没了!”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师父,您过来看看,这位小兄弟拿来了一枚田黄印章,想要找您过过眼。”
“还是方橘皮田黄呢!”老郭师傅补充道。
黑衫老头缓缓走过来。
钟岳估摸着,这就是z县久负盛名的小篆李李德明了,便说道:“有劳李老了。”
黑衫老头拿过黑色印章,瞅了眼开了角的地方,“孔明扣?!”
老郭同样一惊,有些咋舌道:“这……这就是传闻之中封存印章的孔明扣?”
“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钟岳见到李德明神情严肃的样子,便说道:“城隍庙鬼市中淘来的。”
“福缘深厚啊,这东西……你敢让我替你解吗?我敢说,整个徽州,会解这个孔明扣的人不超过一只手。老郭,得亏你刹住车了,再用砂轮剥下去,这方印章就会四分五裂。”
一旁的钟岳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小小印章中,还有这么多讲究,好在没有自作聪明地用钻孔机自行打磨,不然这玩意儿真的就成一堆废品了。
“李老敢,我就敢。”
李德明打量了一下钟岳,“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这解出来的印章,得卖给我,至于价钱,不会亏了你,若是不行的话,你就另请高明吧。”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都惊呆了,老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无赖起来了。
然而钟岳却心里乐呵呵的,自己之所以找小篆李来,就是想要找个识货的人,接手这方田黄印章,这倒好,要睡觉还有人送枕头。
“李老是徽州鼎鼎有名的印章大家,自然不会坑骗我,一切按李老说的办就是。”反正如今有系统的估价,还是有个心里价位的,这李德明也不至于坑他这几万块钱。毕竟这名声不是吹出来的,刻一个章就是一两千,不会因为几万块钱,而让自己名誉受损。
李德明微微一笑,“你倒是会给我戴高帽,生怕我骗你钱?放心,等这枚印章解出来,我会请市里的几位搞收藏的一起过来估个价,绝对不会亏了你,至于若是解失败了……”
钟岳心里咯噔一下,还有解失败这一说法?
“若是失败了,我也会折价回收,孔明扣我也只是年轻时候跟着老师解过一次,那一回算是成功解出来了,没想到时隔几十年,又让我遇上了。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回后院帮你解出来,志民,你跟我一块过来。”
钟岳看着架势,似乎是不想让他观摩,只能坐在外边静等了。
趁着得空,钟岳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老郭师傅,问道:“老师傅,这孔明扣究竟是什么手法?”
“古时候,有些比价贵重的信印,为了防止落入歹人之手,就专门有人研制出了一种将印章封存在石料之中的手法,由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方向,按照特定的解石技巧,才能将当中的印章取出,若非如此,就会使其中的印章受损,所以如果不是懂得解孔明扣的手法,这里头的印章多半可能损毁。”
“这么危险?”
老郭点了点头,“所以才有死门,只要一触碰,印章就毁了。”
聊着聊着,才过了半个小时,钟岳便看到李德明匆匆走了出来。
老郭放下手中石料,“这么点工夫,看来是失败了啊……”
第三十二章 皖派精品
钟岳心里咯噔一下,失败了?别坑爹啊!
李德明神情严肃地走过来,几个本来就心不在焉的老师傅也凑过来。
“老李,怎么说?”
李德明将一方小小的锦盒递给钟岳,“解开来了,不是真正的孔明扣,只有四眼,所以动作快了些。”
一边的老郭大松了口气,“没碎就好,没碎就好,快让我看看,橘皮田黄,此等极品之物,这方印章,价格得上千万了吧。”
钟岳眉头一挑?上千万?不是五万吗?
他打开锦盒,朝当中的那枚印章看去。那留有朱砂的印面朝上。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即便你不懂篆书,但是对照着字的大体形状来看,依旧能猜得出大概的字来。
“古道春风。”钟岳喃喃自语道。看来系统说得是真的,这枚印章很有可能就是明代的东西了。
老郭将手在挂袋上擦了擦,用锦盒里的黄绸包着那枚印章,瞅了一眼,“鹤顶红?这是鸡油黄,不是橘皮田黄啊……”
他的语气中稍显失望。
钟岳也朝印章上看去,雕刻精美的仙鹤图样上,正是刚才老郭剥开来的那一角,至于底下的一整方印石,呈现出一种哑光的鸡油黄。
田黄石之中,冻石种自然是属于上上品,这鸡油黄质地细腻,却不如橘皮黄,所以只能算作中品。
“你也懂篆书?”听到钟岳道出古道春风四个字的时候,李德明有些诧异地望向他,这个时代里,有些年轻人连生僻字都不认识,更何况类似这样,须要追溯到几千年以前的文字呢,看钟岳的这身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家底殷实的书香门第。
钟岳回过神,笑了笑,“实不相瞒,不认识,只是这枚印章,我了解罢了。”
“志民,看茶。”李德明坐下来,伸出手势,“你也坐吧,这枚印章,你说说,你都了解什么?”
“李老面前,我就不卖弄了,只知道它是明代的东西,是一枚闲章,上面刻着‘古道春风’四字。”
李德明点了点头,“看来你过来时候,已经知道里头封存着何物了,也难怪,不知道实情的人,根本不会知道当中有何物。不过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请李老指点。”
李德明喝了一口茶,滋润了下嘴唇,“你看印章侧面,仙鹤底下。”
“垢道人?”
“不错,这枚印章,是明末印坛皖派代表程邃的作品,也只有这样的印章大家,才懂得孔明扣的制作方法,如今这样的封印手法早就失传,看得出,垢道人对这枚印章很是喜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入你的手中。”
“谢谢。”钟岳接过一次性纸杯,放在一旁。
李德明说道:“身为皖派印章的传人,我对你这枚印章看得很重,不过这个孔明扣并非是完整的,解出来也不是很困难,但我还是很想从你手中将这枚印章收来,你可愿意割爱?”
“不管孔明扣真假与否,之前答应了李老,自然是说话算话。”
李德明听到钟岳这么说,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之所以开始绷着张脸,就是因为这孔明扣是个不完整的孔明扣,他再去骗一个后生的东西,显得无耻了一些,但是又对这枚田黄印章爱不释手。
“那好,今日你就先回去吧,这周五,我会找几个市里搞古玩的人过来,到时候再对你这方田黄印章进行估价,你若是对价格不满意,去找懂行的人看看也可以。”
钟岳明白,田黄印章对于一个收藏印章的人来说,是可以倾家荡产的石料。乾隆对于田黄,更是喜爱有加,为了打造自己喜爱的印章,而大块田黄已是稀少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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