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岳抬起头,停顿了片刻,问道:“明天是初九吧?”
“怎么?”
“上坟,祭祖。”
“……”
……
……
这夜下了大雨。
顾秦起身,看到站在窗边看雨的钟岳,便走了过去,问道:“怎么又起来了?”
钟岳抓着顾秦的手,笑道:“你回去睡吧,我等等就来。”
顾秦有些慵懒地抱着钟岳的腰,靠在怀里,说道:“你知道吗,钟岳?”
“嗯?”
“我最羡慕你对幼薇做的一件事。”
钟岳看了眼顾秦,听着窗外哗哗地雨声,“日本找人那事?”
顾秦摇了摇头,说道:“不。”
“你直接说吧。”钟岳如今不会显得很心虚,因为他把在日本的事情,都和顾秦说了,当然有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选择了隐瞒。
“我当初在青少年宫,看到她在里面弹琴,你在一旁写书,那种相处融洽的场景,才是让我最羡慕的。”
“傻瓜,照这么说,你跟我一起在山上画画的时候,难道不融洽么?”
顾秦白了眼,“但是一起画画,你总能全身心在画上,而我……总是被你打扰啊。”
钟岳低头看了眼,下巴轻轻蹭了蹭,说道:“怪我咯……”
顾秦犯困过去睡下后,钟岳依旧站在窗口,像一个在夜观天象的老僧一样,一直看着这瓢泼的大雨,直到雨势渐微,他还这样站着。
或许对于书画,对于阴阳造化的理解,值得钟岳有一生去追求,但是吴道子及冠而穷丹青之妙,张旭三十立地成圣,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他还在云间沙盘和窗边徘徊摸索,张旭交给他的这根树枝,还是没有能够在沙盘里画出一丝痕迹来。
这一场大雨,来得颇不宁静。钟岳一直盯着天空之中间或划来的电闪,想从当中找到灵感。
他闭目,开起了墨韵天地,想要从这场已经渐渐收敛的雨中捕捉到一些灵感。
雨渐渐停止了,但是雷声不止。
墨韵天地越深越远,一种永无止境的蔓延,让钟岳感觉到了渺茫,延伸到了天边之后,心有退意,又有不甘。
到底何处才是圣境?
云间?
沙盘?
还是茫茫无际的天边?
“追随本心吧。”钟岳慢慢收回神人九势,就像是做出回到小荷山下那时的决定一样,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回归,回归最初的本心。
他再看向云端那盘沙的时候,仿佛与天际融合到了一起,再一次的现实与幻境相融。
“如果说书法是一个人心意所书,那么……我又何必在意这盘无意义的沙呢?”
啪。
钟岳将沙盘打翻在了云间,拂衣而去……
身后法书立身,墨韵化成一道圆融的太极。
番外一 艺术的使命
三年之后
美国大都博物馆
钟岳站在大都博物馆的壁橱之前,看着中间陈列着的《灵飞经》四十三行本。三年之前跨入那圆融圣境的他,这一次应邀到此做一次艺术展,看着橱窗内字迹清秀的作品,系统的声音久违地响起。
“系统检测《灵飞经》四十三行本真迹一卷,是否收录?”
钟岳会心一笑,并未作答。
“嘿,钟。原来你在这里啊。”
钟岳回过头,看到肤色黝黑的美国黑人青年,便说道:“嗯,参观参观。”
那人用着不标准的汉语说道:“我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你在看什么呢?”
钟岳指了指橱窗内的这幅作品,微笑道:“它。我们民族的书法作品。”
“哦,很棒的作品。可惜我不能做主,不然的话,我就把它送你了。”
钟岳笑了笑,如今,对于他而言,是否能凑齐这灵飞经的全卷已经可有可无了,不过他说道:“汉姆,如果你能联系到这里的馆长,就请告诉他。这《灵飞经》其余的残卷在我的手上,如果有兴趣联展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
“在……在你手上?”
“对的。”
汉姆脸色略带惊讶地说道:“好吧,有机会我试试。现在,钟,赶紧过去吧。国际画联的人等着你发表获奖感言呢。”
钟岳跟着汉姆朝一旁的会场走去。这几年在小荷山深居简出的钟岳,虽然没有什么太多活动,然而产出的作品却不少,一些精品,更是在国际上获得好评,被誉为当代画坛的复兴巨擘。
会场的大门推开,在会场坐着的各国画家们看到这个神奇而又带着东方神秘特色的青年,开始鼓掌欢迎,掌声经久不息。
钟岳步伐平稳,犹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谢谢大家的欢迎。首先很荣幸能获得这个国际艺术成就大奖,不过我觉得这个奖,斩获得过于早了,毕竟我才二十五岁。”
底下人惊讶地看着台上谈笑风生的钟岳,露出惊容。
二十五岁,这个年龄,斩获这个金奖,确实是个绘画的天才。当然,也有很多天才艺术家,在青年时期就展现出惊人的艺术能力,譬如达芬奇,譬如丢勒。
“有人说,我们这个时代,在二十世纪大师陨落之后,是个艺术沉沦的时代,而我认为艺术,永远不会沉沦,它存在的形式,永远是那些只眼界浮于画展的批判家们无法捕捉到的。我想,对于艺术,或者说绘画,我不过多地讲些什么,因为多说无益,真正的艺术创作,如果能够用语言来概括,那还要艺术家的手以及画笔干什么呢?”
场内爆发出一阵哄笑,都被钟岳幽默风趣的语言所感染到了。
“我要说的,就是身为艺术家,所要拥有的使命感。艺术,它不是技艺,而是真实情操的表白,如果连艺术都需要弄虚作假,那么愧对艺术二字,所以我认为身为一名艺术从业者,‘真实’二字,就是我们肩上背负着的使命和荣耀!”
……
……
第五大街整洁干净的十字街头
顾秦正带着黄幼薇,以及一群小姐妹们,在商场内“血拼”。
“顾姐,我觉得这个包包适合你。”
“是么?不行啊,这个颜色太亮了,适合你们小姑娘,我这都是孩子的妈了,这个颜色真是hold不住啊。”
黄幼薇将那个亮黄色的挎包给顾秦挂上,然后推到镜子前,说道:“怎么会呢?你看,多好看啊。”
“是么?”虽然嘴上说着不适合,但是那抹满意的微笑还是出卖了顾秦。
“诶诶,顾秦,快来看啊。”
顾秦转过头,皱眉道:“怎么回事?小声一点。让美国人听见了,都觉得我们华夏人都这么没素养呢。”
一旁的服务员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微微欠身,说道:“没关系的。这里是专门为华夏消费者提供的购物场所。”
“顾秦,快来看。”
顾秦看着站在窗边大呼小叫的随行小姐妹。本来说好了是和钟岳来美国度假,结果好了,钟岳一撒手,被这群小姐妹带着,成了购物消费。
顾秦走到窗边,看了看高楼下车水马龙的街头,“没什么东西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啊,你看那块最大的广告屏幕。”
顾秦抬起头,看着街角那块屏幕上,画风有些熟悉,看着那和她长得很像的画中倩影,似乎记起来,这张画好像是一年前还没生下宝宝时候画的,便有些喜色溢于言表,用手抚了抚脸颊,“死相,这是在嫌我没以前好看了么?”
“顾秦,你有这么个优秀的老公,真是羡慕啊。”
顾秦挑了挑眉毛,说道:“也就那样吧。这张画也没见得多好……”
说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拿出了手机,不住地对那角大楼拍起来。
……
……
两小时后
欧阳明全身挂满了购物袋,吃力地用脖子夹着手机,“歪,岳哥啊,你来没来啊,我这手都快断了。你老婆还有小妹,还有我老婆,这三个女人都快把商场给搬空了,你再不来,我可撒手不管了。”
钟岳看着远处的欧阳明,说道:“她们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跟个傻呵的拎着这么多东西?”
“我怎么知道?她们说上个厕所,结果都一小时了,电话也不接,准是又在消费了。”
钟岳叹了口气,走过斑马线,看着欧阳明这幅奶爸德行,说道:“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犯贱啊,早知道就说来美国公干不就好了,非得拖家带口的。”
欧阳明都快哭了,说道:“岳哥你终于明白了啊,当初我是左瞒右瞒我那口子,好嘛,嫂子一个电话就给捅漏了,你这是在自己作自己啊。”
钟岳帮着将购物袋放进后备箱里,说道:“待会儿准备去哪儿啊?”
“鬼知道这群姑奶奶什么打算。”
钟岳看着购物袋里的衣服包包,居然还有奶瓶……
他不禁摇头叹道:“败家娘们……”
番外二 星宿城之危
大乾江东
数十载没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灭门举动了,更何况,如今还是当初如日中天的圣人之家,此等风水轮流转,让人不觉扼腕而叹,真是世事难料,圣人之家,也有此劫难啊。
当初龙圣传承现实,包、张二家不但损兵折将,两位族中才俊,更是场面于龙渊之内,如今卷土重来,这一回,更是大张旗鼓,势要将星宿城覆灭。
张启军看着兵临城下,江东包家纠集当初叛出星宿城的支族张一鹤,眉头冷凝,怒喝道:“尔等如此猖狂,难道无视圣人之威么?”
“张启军,龙圣早已作古,你就莫要狐假虎威了。这圣人之威,你们张家也借了百年有余了,今日就是踏平星宿城之日!”
“住口!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汝父叛出张家,如今倒戈相向,此等不忠不义之中,天诛地灭!老爷,老仆去杀了此人。”
张启军两袖空空,看着大总管、二总管身上的血迹斑驳,墨韵紊乱。虽然张三张四在法书境以立于不败之地,刚刚那次突围之中,也斩杀了包、张二家两名法书境高手,蹲锋境数余,然而人力终有尽时,若是再去突围,恐怕真的就有去无回了。
“阿三阿四,还是不要再费心思了。”
“家主,我等虽为张家供奉,可如今大难临头,我等也以尽力而为,可否……”
“是啊,家主。圣人老祖若是不出,依我之见,还是放弃抵抗吧。”
张启军横眉冷对,“住嘴!星宿城若失了,张家也便是亡了!”
城外除了包张两家的族人之外,更有不少散修书画家。圣人门庭,张家那藏宝阁,可是在江东如雷贯耳,如今树倒猢狲散,都想来分一杯羹。
张灵雪出阁,站在城墙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眼眸里有着一丝悲凉和不甘。
“灵雪,这里危险,会屋内去。”
“爹觉得这个时候,屋内屋外还有何区别不成?一旦守不住星宿城了,一切枉然。”
张启军有些疲乏地说道:“五星二十八宿杀阵,还可抵挡住,只要等爹和两位总管养好了伤势,一切都能应付。”
张灵雪眼神黯然,“爹爹不必再瞒我了,自从龙渊那老祖传承失了之后,五星二十八宿杀阵威力大减,不然也不用三伯四伯拿命去拼。”
张启军眼神一黯,“你……看来都知道了。”
“女儿只恨当初识人不清,让那贼厮窃了老祖传承,如今下落不明,还落得如此下场。”
张启军摇头叹道:“设局的是为父,只怪谁能算无遗策呢。”
“哼!张启军,你杀我孙儿,今日破开此阵,我要拿你女儿初血祭我孙儿亡魂!”
“做梦!”
包家老祖佝偻着腰,手杖不断地在星宿城的杀阵之上击打,一旦被找出阵眼或者破绽,那么星宿城最后的一道屏障失去,整座城池不保。
“老爷,再让我去冲杀一回,你和小姐……随机应变,待会儿还是找机会出城吧!”
张启军摇了摇头,墨韵一推,将张灵雪送到张三身边,说道:“我是张家的家主,与星宿城共存亡,灵雪还请阿三带她出城。”
“不!爹,我要留在这里。”
张启军面容凝重地说道:“乖,先跟着大总管离去,趁着杀阵还未破,为父来替你们打开一道生门!”
“老爷,我来吧。你和小姐走……”
“我说多少遍了。这里谁都能走,就我不能走!”
张灵雪挣脱开墨韵,说道:“我不走!”
张启军双袖空空,墨韵却如同手掌般卷起了那道龙符,整座大阵瞬间杀气凌然。
一道诡异的龙吟破空而起,星宿城主城之内的所有牌坊石雕纷纷碎裂。
还在破阵的包家老祖和张沧水瞳孔一缩,顿时暴退而走,“不好,大阵有变,速速退去!”
张三抓着张灵雪的肩,一副难舍的样子,看着张启军拼了命誓死不离,便道:“小姐,跟老仆先走。”
“我不走!再劝我,我就在爹爹面前自尽!”张灵雪平日寻欢作乐显得轻浮,然而这个时候,居然拿出一把匕首放在自己白净的脖子上,一副贞烈的样子,誓死要和星宿城同生共死。
“唉,丫头,你这……你这又是何苦呢?!”
大阵的杀气只持续了些时,真当包家老祖和张沧水正纳闷为何这五星二十八宿杀阵为何忽然变强的时候,笼罩在整座星宿城之上的杀阵开始消散。
“杀阵散了!”
“破阵了!”
张家的一干亲系见到最后的寄托都化作了乌有,脸上流露出一片悲戚。
“今日我到要看看,谁能救汝等!包家儿郎们,跟我杀进去!”
张灵雪眼眸中泪流滚滚,难道……张家真的要忘了吗?
墨韵铺天盖地而来,像是山雨席卷,排山倒海。整座星宿城,都在墨韵之中摇摆。
一道白光恍若流星般落定。
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霎时让整座城都静了下来。
“圣人之家,岂容汝等狗杂觊觎?”
声音虽然不大,然而在圣威加持之下,摄入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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