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笔,不是某一种字体,它仅仅是一种笔势而已。它可以存在于隶书、楷书、行书、草书,甚至于山水国画之中。
一法通,则万法皆通。
这就是神人九势!
钟岳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掠笔的精髓学到,而不是只会照猫画虎。
足足坐在系统的草坪上半个多小时,钟岳才等到那一笔来自远方,飞掠而来的墨韵。
行笔至险处,当跃然而出。
秀山之上,斜生而出的矮松;怪石嶙峋之间,破土而出的翠竹,这些意象,在钟岳脑海里不断浮现而出。感悟良久之后,钟岳才缓缓起身,进入到小楷笔法系统之中,观摩文衡山的小楷。
这回,他格外注重于文征明对于“丿”画的处理,虽然文征明不得神人九势之法,但是作为一代书法大家,自然有他独到出彩的地方,钟岳自然可以借鉴,相互印证。
文征明停笔,搁在一旁,抬头问道:“不器,你知道为师教你小楷,用的是《灵飞经》,而不是自己的书体?”
钟岳想了想,说道:“先生之前说过,悟得灵飞经十之三四,则小楷可大成,想来是这灵飞经有出众独到之处。”
文征明摇了摇头,说道:“用笔千古不易,但衍生是无限的。纵观古今书法之道,可有一模一样的存在?你跟我学吴门小楷,说到底,最后形成的书风,还是你自己的,所以取法《灵飞经》也好,还是为师的作品也罢,都是同一个道理,你要仔细用心体会。”
“谢谢先生教诲。”
“还记得为师教你的第一句话吗?”
“小楷难于宽绰有余,要容得下自己的心。”
文征明点了点头,“你我师徒,缘尽于此,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笔法系统归于黑暗之中,文氏书亭消散,只留下文征明的一道黑影,等待着钟岳小楷大成之时,再重放光彩。
金农漆书,留给了钟岳一成的发展空间,然而文征明留给了钟岳七成。
这是一张没有完成的答卷,等待着钟岳自己来书写完成,然而并没有什么标准答案。
从系统之中退出来之后,钟岳便静坐了许久。
“用笔千古不易。二王有二王的法,文征明有文征明自己的法,金农有金农的书法,那么,自己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钟岳想到这里,便不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变得虚无缥缈了。既然用笔千古不易,那么他学的是小楷,就用小楷的笔法,小楷的兼毫,小楷的墨色,小楷的纸张,来写小楷。
问题变得复杂时,用简化的问题,去逼近问题的真相,则成了最好的努力方向。依旧是那本拓片刻本的灵飞经,钟岳开始落笔行书。
耳畔的古琴声响起。
钟岳回过头看去,朝黄幼薇眼神示意了一下,走过去将空调的温度上调了些。
“你如果冷的话,可以开窗子。”
黄幼薇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底下是一条碎花藏青的长裙,看上去与古琴相协,一副从画中走出来的古风女子一般。
“谢谢,我很好。”
钟岳回过头,将笔拿了起来。
“贺卡很好,爷爷很喜欢。”
掠笔划过纸间,钟岳猛地回头。
“黄三笠是你什么人?”
第一零五章 涉嫌劈腿?
“黄三笠是你什么人?”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钟岳就觉得自己有点蠢了,连忙补了一句,“黄三笠是你爷爷?”
黄幼薇望着窗外,轻抬削尖的下巴尖,“远华饭店,不期而遇,幸会幸会。”
钟岳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大费周章地托关系找李德明帮忙,结果身边就坐着一个黄三笠的孙女,真是天意弄人。
不过事情总算是圆满的,既然黄三笠答应了帮忙,看到李德明的面子上,镇住潘伟这么个混混,想来三爷的名号不是白混的。
钟岳也没无聊到趋炎附势,因为一个黄三笠,跟眼前这人再有过多的交集,便笑着回道:“那真的是很巧。”
黄幼薇的视线飘向了一旁,看着门上的玻璃窗口。一般提供学习的教室,都会安装这样的门扇,以便班主任、指导老师在门外偷窥。
她看到了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向她投来挑衅的目光。
钟岳背对着门,所以感受不到门外的杀意,只是看到黄幼薇视线飘远了,就问道:“是空调太冷了吗?”控制空调的开关,就在门边上,不过已经调到了二十八度了,钟岳很难想象,开到三十度的冷空调,还有什么威力。
“不是,有人来找你了。我想,她是来找你的。嗯,我想是的。”
钟岳回过头看去,一个侧脸一闪而过。
顾秦?
她怎么老是知道我在哪里?
黄幼薇冷艳得和她的体温一般,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喜怒哀乐,“不追上去吗?她好像很生气。”
手机振动了几下。
一连串的十几条信息,如果卡机一般,不断地从屏幕中跳动出来,一条接着一条。
“钟岳,你个混蛋!”
“钟岳,你个混蛋!”
“钟岳,你个混蛋!”
“……”
大概是手机坏了吧。
钟岳这样想到。
他微微一笑,暗道:追上去?我欠啊!
回到位置上静坐,钟岳继续临摹《灵飞经》。
科教中心一楼,前台工作人员看着一脸怒意的顾秦,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讪讪一笑,“这位同……额,家长,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可是对这位姑娘印象很深刻,充了三万的课程费,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次性的,还是头一次见。
“替我把之前的那张学员卡取消了。”
“啊?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顾秦一眼剐过去,“对,从头到脚,都不满意,行了吧!”
“哦……好的,请出示您办理的学员卡,根据规章制度,需要扣除百分之五的费用,您最好考虑一下,毕竟知识是您一生的财富。”
“丢了,不用,退钱。”
六个发电报式的回答,让这位工作人员如鲠在喉,这是哪门子火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那请您出示登记时所用的身份证。”
顾秦将身份证拍在桌上,咬着嘴唇,看着没有任何响动的手机屏幕,大拇指简直要把屏幕给按碎了。这个混蛋,居然在这个“神圣”的教室里,花着老娘的钱,泡妞?去你的皮卡丘!
工作人员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眉道:“您好,这个……电脑显示,您的这张学员卡,正在使用途中,要不您上去找……”
“丢了,丢了!你聋了还是我说话不利索?”
“哦,好的。学员卡补办费二十元,请您付款。”
顾秦心思不在这上边,说道:“里边扣。”
“对不起,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工作人员已经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带来的空气正在逐渐升温,弱弱地回答道:“这是规定。”
啪!
一张二十块拍在桌上,气场上拍出了两千万的感觉。
“这个规定,我给一百分!”说着,又将一张浅绿色的毛爷爷,拍在了桌上。
工作人员冒着生命危险,抽走了那张二十,咽了口唾沫,“谢谢,只要二十就够,不是二十一……”
……
自习室内的两人,仿佛有一种默契一般,互不打扰。钟岳在书法之中,找寻摸索着掠笔的用法。
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像是搭积木一样。你可以选择一块普普通通,毫无出彩之处的积木,也可以另辟蹊径,但是另辟蹊径随之带来的风险,那就是造成结构的不稳定,一个字就会随之崩塌,既要有另辟蹊径的创新,又要稳住整个字的风格,这需要尝试。
所以这一积攒的笔锋,到底该如何跃出去,才能符合小楷的整体风格?
最后一遍看文衡山临摹《灵飞经》,钟岳明显感觉到,衡山先生处理这攒锋之跃时,都是千篇一律的直接提笔收锋。干净利落,不失为一种“跃”的方式,然而每一笔都是如出一辙,则显得太多单一。
对于文征明的书法成就,一般书家认为,小楷虽然温纯精良,但笔法变化不多,这就和人的个性有关,一个恪尽忠孝之道,考了五十年科举的儒生,性格上自然无法跟那些性格豪放的书法大家比拟。
钟岳现在用的最多的,也就是这样干净利落的掠笔处理。
闭门造车,终究还是不明智的行为,钟岳划开手机,查找起资料来,看看古今那些书法大家,是如何处理不同掠笔表现的。
书法,是一门艺术,既然是艺术,那么这样的研究,也是无可厚非。
耳畔的琴声悠扬,两个都沉浸在自己的乐趣之中……
……
……
顾天昊坐在皮椅上,一旁的平板电脑上,是y家调来的监控。
脸上情绪有些复杂的顾天昊,死死地盯着那穿着运动服的钟岳,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样子。
视频停留在一张面容有些清晰的画面上,顾天昊呢喃自语着,“到底看重他什么呢?很普通啊……小张啊,替我找到他。”
“是,董事长。”
“不要打草惊蛇,我要拿到他所有的资料,包括他的家境、品****习惯,还有所有的就医记录。”
一旁的助理眼皮一颤,“好的,董事长。”
“对了,还有开房记录。”
“……”
第一零六章 青春啊
时间在慢慢流逝,距离上交作品的截止日期还有三天,钟岳准备回家创作。装修的进程已经差不多完工了,设计团队基本上已经撤了,另外一个施工团队也走了,剩下刘清华这个小施工队,在收拾着善后工作。
差不多再有个三四天,这个宅子的装修也就告一段落了。钟岳坐在回县城的大巴车上,看着一路倒退的风景,青春易逝,年华易老,从牙牙学语时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乡野间天真烂漫的童年生活,之后的小学、初中、高中,人在一步步成长,眼界也慢慢广了,然而快乐却逐渐少了。
钟岳将头靠在玻璃窗上,车子微微的震动,让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难道青春带来的就是成长与烦恼?
或许是儿时的记忆淡了,那些委屈跟难过,哭一场,也就忘了吧。
他坐在车上,翻开席慕蓉的诗集。
其中一页,折了一个角。
……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的极为拙劣
含着泪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
夏日,有太多的夏日,值得钟岳用心来体会。
儿时看着父母在田间、山林的劳作,爬树上捉知了,水塘钓龙虾……上学时盼望着的暑假,渐渐的,暑假兼职打工补贴家用;高考之后那个狂欢的暑假,在兴奋没多少日子后,父亲的身体、随之而来的学费等等,都像是命运的枷锁,让他感觉到生活的不易。
再回首,酸甜苦辣,只有钟岳自己能够回味。如果青春像是一杯茶的话,那么钟岳的这杯茶,加的料太多太多了,以至于让人回味品尝起来,像是一杯总能够喝出一丝与众不同,百泡不腻的苦茶。
戴上耳机,那首罗大佑的童年,一遍又一遍地在耳畔回味着。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如今,再让钟岳上树逮知了,恐怕手脚都没有儿时那么麻利了,青春啊,就像是流淌而逝的小河水,流走了也就不会再回来。
阳光下蜻蜓飞过来
一片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水彩蜡笔和万花筒
画不出天边那一道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
地同学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
盼望着明天
盼望长大的童年
非要定义青春的年龄,可能就不包括童年了,但是钟岳这个年纪,看到青春这个字眼,可以回味的,也就是从小到大这些经历了。
到了县里,钟岳直接就找了辆面包车,赶回乡里。
上了年纪,韶华已逝,风蚀残年,张来福的日子,那就真的像是一杯泡了千万遍的淡茶,喝不出什么滋味来了。
几垄地的黄豆,张来福还是能身体力行。
现在的烈日,晒个六七天,就已经完全干燥了。钟岳走来的时候,张来福正拿着木槁打黄豆。这个东西钟岳小时候就用过,一根长棍上固定一个小转轴,再按上一块扁平的小木板,敲打起黄豆秸秆的时候,就能够受力均匀了,这样子也不用一节一节用手剥了。
“师父,我来吧。”
钟岳将从胖婶家买来的烟酒还有一些菜肉放在了石磨上,接过张来福手里的木槁。
“放假了?现在的大学,真是读了个什么,这么早就放假,真是花钱去玩的呀。人老了,真是不行了,以前打个黄豆都不费力的,现在才多少工夫,就气喘吁吁了。”
钟岳笑了笑,“还没放假呢,就是回来搞搞创作,还得回去。”
张来福扫了眼那黄色的祝君好运塑料袋,眉头一皱,“又是从老蔡家买的?跟你说了几遍了?她那里东西贵,你这从市里回来,大超市里的东西便宜不少呢,这烟酒,起码便宜十几二十块的。”
“照顾照顾胖婶家生意嘛,小时候在她那儿白吃的东西也不少。”
“你呀。”张来福摇了摇头,“对了,之前你说的事情解决了,是潘伟已经答应不来闹事了吗?”
钟岳一边打着黄豆,一边说道:“没,不过黄三笠答应了,应该没什么幺蛾子了,我看黄三笠做s县里不少有名的人都过去庆贺了,潘伟要在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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