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便把打听来的情况跟她讲了,之后又道:“同样都是举人,你怎知程豫章就一定强过袁十郎?”
顾清莲质疑道:“那你为何觉得袁十郎会比程郎好?”
林琪浅浅一笑,身体略微的往前倾了些,“我没觉得他更好,我只知道你若是拒绝这门亲事,大舅必定会生气,外婆大约也会就此罢手,那以后你的亲事可就只能仰仗大舅母了。”
“你想要说什么?”
顾清莲瞳孔快速的一缩,周身升起了一层毛刺。
林琪道:“我不想说什么。不管是你们大房,还是这件事,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五表姐烦心,才来淌了下浑水。不过其中厉害,你要自己考虑清楚。”
顾清莲审慎的盯了林琪一会儿,又垂下眼考虑许久,才道:“我又不是捡破烂的,顾三不要的,就塞给我。”
林琪道:“古话说,莫欺少年穷,还有句话,叫做同甘共苦,相濡以沫。六表姐,你读书比我多,应该明白话里的意思吧?”
顾清莲轻轻咬着唇瓣,将粉艳艳的唇咬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林琪道:“我听说袁十郎的叔父为了这桩亲事,特地卖了地来修新房,里面一应物什全部都是新的。”
也就是说袁十郎并不是真的穷得家徒四壁,而且人家还很重视这门亲事。
顾清莲左右思量,咬着牙道:“好,我应了。”
她好似下了狠心一般,话音落得极重。
“六表姐当真好决断,”林琪眼角弯起,这才真的笑了。
顾清莲勉强笑了下,起身告辞。
林琪便让才刚进来的雪姣把人送出去。
没过多久,陈氏让人传话,顾三娘在今晨离世了,但因长辈健在,丧事从简,林琪等一众平辈需守孝一个月。
林琪便让雪姣把窗花和粉红色的床帐等物收起来,重新换上素雅的。
自己也重新换了身素锦的夹棉裙袄,才去了上房。
顾氏正在更衣,见她过来,便叹了口气。
对于屡屡算计她的苏氏和顾三,她真的很难升起什么亲情。
林琪坐在榻上,笑眯眯的道:“阿娘做什么叹气?如今这样,说不定正是顾三希望的呢!”
“你这孩子,”顾氏轻嗔的点了下她的脑门,道:“这话可不能出去说。”
林琪点头,心里却道,阿娘果然知道顾三打算使坏的事。
她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顾氏一听,再忍不住的抱怨:“你呀,就是太有分寸了,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连阿娘都瞒着。”
“那我以后再也不瞒了,可好?”
林琪嘻嘻的笑着抱住顾氏的胳膊撒娇。
如今阿娘情绪已经大好,她也就不用事事特别谨慎了。
顾氏轻点她的小鼻子,无奈的道了声好。
母女之间略微有些生疏的关系也随着变得亲密起来。
正月里,顾家都闭门谢客,江南各世家的帖子都清一色回绝,并将事由讲得十分清楚。
待到顾博彦过完十五,离开江宁时,顾三病故的消息便在江南这一片蔓延开来,并在有人前往京都时,一并将消息带了过去。
京都的苏家,苏定忠乍一听说这个消息,人都傻了。
他围着桌子转了两圈,急冲冲的去找苏老太爷。
苏老太爷正在挥毫作画,听闻这事,他手指微颤,带着一点薄薄霜色的墨迹便落在轻薄洁白的绢布上。
苏定忠走得急,待到站定,额际一阵接一阵的冒汗。
“阿爹,截杀的林家父子那事,小妹好像知道一点,万一她脾气上来,胡说八道可怎么办?”
他道:“如今顾氏可不同从前,再不是任咱们随便揉捏的了。”
苏老太爷的脸逐渐变色,良久他重重一掷狼毫粗笔,气怒的道:“都是你惹来的祸事,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要做这些事。现在搞成这样,你让我如何替你收场?”
苏定忠这会儿是真的怕了,他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听苏老太爷训斥。
但苏老太爷却没有心思训子,他那个女儿,是从来都没有什么大局观。
不论是谁,只要触犯到她的利益,就是亲爹娘也要被她折腾一番。
“薇姐儿以后不能再以顾氏子嗣自居,就说她是你阿娘远方表亲,家里人都死绝了,就她一个过来投亲的。”
“这只怕不行,”苏定忠道:“当初她与四娘六娘一块去过好些地方,京都的小娘子大抵都打了照面,这种说辞可是瞒不过去。”
他道:“要不咱们还是把她送回去吧。”
“糊涂,”苏老太爷道:“玉娘如今落到这步境地,你脱不开干系,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薇姐儿,你要是把她送回去,你信不信,她能立马把事情嚷嚷得让所有长耳朵的都知道。”
“你是想要找死吗?”
苏定忠垂下头,翕翕着嘴角,不吭声。
苏老太爷吸了口气,道:“找个人把她看起来,不许她再出来走动,另外她那个丫鬟不能再留,立刻处置了。”
苏定忠赶忙应是。
苏老太爷又道:“今年顾家的节礼你送了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行笄礼
二月底,袁老夫人与陆家老夫人一同拜访顾家。
顾老夫人急忙倒履相迎。
将两人请到上座,顾老夫人便命人奉茶。
几番寒暄之后,袁老夫人拿出帖子,道:“这是我请崇真观观主和大福寺主持选的吉日,老夫人不妨参考一下。”
顾老夫人打开两个帖子,将两张都同时选定的日子重点看了看,道:“五、六月份这两个日子有些太急,不如定在中秋之后。”
她道:“八月十八,两位以为如何?”
陆老夫人是被袁老夫人请来做撑场的,自然无所谓。
袁老夫人却觉得日子有些太长了,韩府如今连个女主人都没有,韩远之一个大男人怎能带好娃,便道:“我倒觉得五月不错,天气也好。新嫁娘那身衣裳瞧着华贵,可要穿到身上的,当真厚重得能热个好歹。八月里暑热还没褪,若是折腾一天,可是要脱一层皮呢。”
顾老夫人沉吟不语。
她自然是心疼顾氏的,可若是五月出嫁,床帐锦被那些倒还好说,家具等物怕是置办不齐全了。
袁老夫人明白她的顾虑,便道:“老姐姐,你我一见如故,我便不跟你见外了。”
她道:“韩大人如今在外就任,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调任了。若是调回京都,或是去那千百里外,那些笨重的家具又能带过去多少?”
“倒不如送些实用轻便的,他们也都能跟船带着,便是以后,也是个念想。”
顾老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大胤朝嫁女从来都是富嫁,何况慧娘以后的妯娌不是出身侯府就是伯府的,便是为了慧娘以后的日子,她也不能有一丝马虎。
不过袁老夫人的意见也不能不考虑。
她斟酌了片刻,道:“那就六月吧,六月初六。”
袁老夫人眉头微动,还想要说。
她对面的陆老夫人摇了摇头。
袁老夫人也只好应下。
一番闲谈之后,袁老夫人邀请顾老夫人过些日子赏花,之后便与陆老夫人走了。
送走两人,顾老夫人急忙让素云去请陈氏和姜氏过来,将婚期给两人交代,命两人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办好。
这话一出,陈氏就觉得头晕,姜氏也有些为难。
这些天陈氏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边是小姑的嫁妆,另一边是隔房侄女的嫁妆,虽然同是嫁妆,可因为档次不同,陈氏便需得将高中低档的一应锦缎罗绢毡绒看了个遍,才能定下。
至于姜氏那边,她自己倒是不用太忙,可她那几间铺子里的师父俱都被她提了起来。
一般人加班加点的干,先把数量最多的马桶、春凳、子孙桶这些物件赶制出来,那些经验老道的老师傅则要绞尽脑汁的设计花样,务求将大些的物什设计得别致漂亮又寓意吉祥。
到现在,姜氏拍板的只有八仙桌和圈椅,至于床、床前橱、画桌、琴桌、棋案、梳妆台、衣架、高低桌几等物,俱都还没有着落。
顾老夫人也知道这事实在有些急,可事情已经赶到这儿了,她也是没有法子。
好在她库房里存货不少,首饰和香料凑一凑还是足够的,木料虽然勉强,但只要肯花钱,也不是买不到,至于布匹,她的那些花色有些暗沉,好在琪姐儿库房里还有不少,有些甚至堪比贡品,若是急用也能抓来用用。
只是家具需要一点点精雕细刻,床帐、床围、帷幔、毡帘,甚至绢帕、棉巾等等,这些细碎的东西,都要绣上喜庆的图案,还有绑在吉物上的银坠子,也都要镂上精美的花纹,而这都是需要花费时间的。
陈氏心里默算了会儿,觉得要是把自己绣坊里的绣娘们都聚集起来,努力一把,三个月差不多也能成。
她点头道:“阿娘放心,我定会在五月底之前把东西准备齐全。”
姜氏紧抿了下嘴,大嫂应了,她肯定不能拖后腿,看来也只能从娘家借人了。
“我也能做到。”
姜氏声音轻且柔,但说得也很干脆。
顾老夫人欣慰点头,觉得这两个儿媳都不错,大儿媳妇不用说,以后当家做主,这样那样的难事多了,这次就当个磨练,三儿媳却是从来都闷不吭声的,这次竟然也没有二话的应下,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第二天,陈氏和姜氏各显自己的本事,一个命管事将绣娘全部聚集,严令无比把活做完,以绣功和绣幅论工钱,且工钱翻倍。
姜氏则是直接派人乘快船回娘家,请阿娘帮忙。
转眼到了三月初三,顾清菲将要行笄礼的日子。
年前陈氏一早便请了崔三夫人和周夫人,作为顾清菲笄礼上的赞礼和正宾,而今一大清早,崔三夫人便带着崔十一娘过来。
陈氏忙赶到二门口将两人接进来。
几月不见,崔十一娘明显抽条了,个子照比从前高了起码一个指头。
没过半盏茶的工夫,周夫人和周七娘也到了,同行的还有洛夫人以及刚好与她们在门口碰到的罗二太太。
陈氏没想到洛夫人竟然会来,心里有些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了然。
她笑容满面的请几人落座。
顾清菱从外面进来,看到来人,她依次行了礼,而后道:“大伯娘,水榭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不知何时过去?”
陈氏看了眼天色,笑着请几位夫人太太一并过去,又道:“我这些日子忙得都昏了头,好在还有四娘帮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崔三夫人挑眉,对她的做法倒很赞许。
这种变相的抬高待嫁女的声望,不但让未来的夫家更有面子,也能让人觉得她这位大伯娘很能容人。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水榭,没多会儿,便有通家之好的女眷带着女儿过来。
陈氏跟几位夫人赔了罪,得了谅解,便急忙过去招呼。
待到辰时过半,众人依次落座,崔三夫人沉稳端方的立在搭建好的高台之上。
随着她一声场合,周七娘净过手,立在西位,顾清菲一身素雅罗裙出现在众人面前。
顾清菲先是朝在座的所有人行了一礼,而后双手合于胸腹之间,一步步走上高台,并跪在崔三夫人面前的蒲团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谈嫁妆
她把小册子推了回去,“我不要,这些你都留给哥哥和几个侄女儿吧。”
顾老夫人瞪眼道:“她们自有她们阿娘打点,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韩家在贵胄里也是不错的人家,你那些妯娌个个都出身不错。你要是寒酸了,不是被比下去?”
顾氏噘着嘴,嘀咕道:“什么比不比下去的,过日子又不是比谁富。要是有钱就能过得好,那每个女儿出嫁都得卷着家里所有的银钱出门了?”
再说,她又没准备真和韩远之怎么样,不过是临时凑作堆而已。
那些妯娌什么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顾老夫人气得用力一点她脑门。
“你是傻了吗?人家头上带着漂亮的珠翠,你脑袋上插稻草,被人笑话,你难道也开心?”
顾氏很委屈,“我妆匣里的首饰就是戴一辈子也尽够了,怎么会插草?”
顾老夫人盯着好似缺了根筋似的女儿。
“那你就戴着老花样一直到老吧,我给的东西,你都留着给琪姐儿好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人家女儿出嫁,都是恨不能多带点嫁妆走,这位可好,一点都不要,就准备空着两爪搬过去。
顾老夫人真是跟她多说一句都累,直接摆手道:“行了,赶紧消失,这些个事也不用你管,你就老老实实的把喜服绣好就行。”
想了想,她又交代:“韩大人的衣裳你也多上点心,还有韩少爷的。”
顾氏撇嘴,怎么还要带上别人,她连自己的都不太想绣呢。
曹嬷嬷送了顾氏出去,回来道:“我瞧着大娘子好像跟韩大人很熟呢。”
顾老夫人有气没力的道:“也幸亏这样,不然谁能容了她这性子?以后可算有人去替她操心了。”
曹嬷嬷笑道:“我看韩大人这心可是操得十分情愿呢。”
她这话才一说完,顾老夫人便笑了起来,显然也是想到了年前那会儿,他巴巴跑来给慧娘撑腰的情景。
一想到女儿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她又重新干劲十足。
重新翻开嫁妆单子,她斟酌着道:“慧娘那些首饰都太素了,得再添一套红宝石头面才行,”顿了顿,又道:“再加一顶一年景的花冠吧。”
“让徐大去把银楼掌柜叫来,我要亲自交代。”
曹嬷嬷笑着道好,扭身出去。
几乎差不多的时候,严姨娘来到书房。
顾博文正对着窗边才刚绽开娇艳鹅黄的迎春花,挥毫作画。
严姨娘规矩的立在门外,一直到顾博文将画作大抵完成,命虎子进来调和石黄时,她才示意虎子通传。
片刻,她便听到顾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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