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过去修缮的乃是两位大人物,处理事情的方式都各有不同,一时谈不拢,也就僵持住了。
于是便有人提议,不如派个性子温和,又擅长治理水患的官员过去从旁协助一二。
皇帝便问众人有何人选。
众人七嘴八舌,但都被一一否决,最后说到只在靠后位置的崔硒。
皇帝扫了圈众臣,问崔硒,“三郎可愿一行?”
对于他的能力,皇帝是不怀疑的,但今日朝臣隐约透出的动向,让他觉得古怪。
崔硒沉吟片刻,迈出队列,一拱笏板,郑重一礼,“臣愿往。”
皇帝点头,升他为工部郎中,明日前往晋州。
待到下了朝会,崔硒特地来到道观,等六皇子陪伴圣驾回来,便道:“我走后,你自己多留些神,凡事莫要出头。”
六皇子点头,道:“先生也要留神,此行我总觉得内里藏着古怪。”
崔硒微微一笑,道:“没事,应该是官家近日的动作让他发慌,朝臣们也都随风而动,他需得做点什么才能安心。”
“不过这样也好,他视线便会转移一些,”他按住六皇子的肩膀,道:“你要牢牢记住,争不如不争,不争才是大争。”
六皇子抿紧了嘴,明了崔硒此行是为他争取些时间。
大哥与阿爹多年的相处不是白费的,便是此时阿爹忌惮着他,行事之间也还是给他留些颜面。
自己与之相比,却要差出好远。
第六百四十九章 要回来
只是大哥费了这些周折,难道真是想让舅舅远离?
六皇子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生出阻止之心。
崔硒微微一笑,抽出手指,轻拍了他肩头,迈开步子,洒脱而去。
六皇子望着他背影,按下心头急跳,努力说服自己,舅舅武艺高超,肯定不会有事。
府里,林琪听说崔硒要出院门,很是不舍。
但圣命已下,便无可转圜,只能强打起精神让人收拾东西。
崔硒按住她,示意跟前的人都退下,将她抱在膝头,柔声道:“不需收拾太多,卫大人过去也有些时候了,堤口应该已修建个七七八八。我过去,无非是调和两位大人之间的关系,估计最迟年底,便能回转。”
林琪揪着他镶边的襟口,抿嘴不语。
早前没嫁过来时,便是论季的见不到面,也不觉得什么。
可是现在,一听说他要出门,人还没走,她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崔硒又柔声道:“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若是觉得闷了,就找几位婶子或是太婆,说说笑笑,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林琪搂住他腰身,无声的依偎在他肩颈处。
崔硒轻轻晃了晃林琪,安抚的摩挲她后背。
夜色渐渐深沉,两个交颈鸳鸯不舍的依偎着,恨不能合成一个。
天色微曦,崔硒小心翼翼的抬起揪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一点点的蹭出床沿。
凉意透着缝隙极快钻入,林琪似乎感觉不适,微微蹙眉。
崔硒忙将锦被和床帐重新掖好,静等片刻,见林琪重又陷入酣睡,才拎着鞋子下了脚踏。
待到天色大亮,林琪从梦中醒来,察觉身侧依然空空,她急忙从被子钻出,一边探手摸早已冰凉的床榻,一边叠声叫人。
雪姣急忙从此间过来,道:“姑娘你怎么了?”
林琪看了眼旁边的衣架,崔硒的官袍已经不见。
她失落的吐了口气,道:“老爷走了?”
雪姣点头,拿了厚衣服搭在她肩头,道:“天才刚亮就走了。”
林琪斜了眼窗外,此时距离他走差不多都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就是再追也赶不上了。
她从被子挪蹭出来,有些懒懒的。
便是去聚福居请安,也没有什么精神。
寇氏瞧不得林琪这样,便略带斥责的道:“瞧你这是什么样子,”
“好了,”她话才起头,就被老夫人打断,“后天孙家来人过贴,你可准备妥当了?”
寇氏表情微变,极快的应声。
于心而言,她是真不愿帮那个庶女张罗,但前有老爷催着,后有老夫人念着,她就是不愿意,也得操持起来。
老夫人道:“孙二老爷虽是个四品的外派闲职,可他早年与程仆射有师生之谊,孙夫人也是系出名门的闺秀,能得其邀请过府的女媒定不会是无名之辈,你当早作准备,莫等人来了才抓瞎。”
寇氏答应着,心念一转,道:“我陪嫁里有对水天一色的玉珏,要不明天就用它过礼?”
老夫人看她一眼。
那对玉珏是寇氏亲娘的陪嫁,传给她就是要继续传下去的,怎可拿给庶女做定亲礼。
“我库房里有对如意转玉环,就用那个吧,”老夫人示意掌管她院里财务的艾叶去把东西拿来。
寇氏微微抿嘴。
如此便宜了那个死丫头了,不过能少搭样东西也还是好的。
寇氏顺了气,待到孙家请来的女媒登门时便格外的温雅柔和。
要说那位姨娘也是个乖觉的,从打崔四娘定亲之后,那姨娘便称病卧床。
崔铖先是探望了几次,也不知那姨娘说了什么,崔铖竟一反常态,十天里有五天都去正房。
寇氏久旱逢甘霖,气色一日比一日好,脾气一日比一日和善,操持起庶女的婚事也比从前上心几分。
林琪躲在院里,听雪姣活灵活现的讲述,倒是笑了起来。
这位姨娘倒是好心机,只是寇氏自己家底都薄得很,便是善待,最多也只是少贪些,让嫁妆好看几分,要想风光怕是不能的。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一个才刚嫁过来的嫂子,万事不懂,既不能帮忙搭手,又不好多加过问,顶天了送些压箱首饰已是尽了心意。
林琪抛开这些,又掰着手指算日子。
末了,她问雪姣,“老爷这会儿应该在晋州了吧?”
“肯定在了。”
林琪想想,又叹了口气。
到了那儿还得办事,等万事妥帖,再行船回来,八成年都过完了。
今年可是她来崔家过得第一个年呢!
雪姣见林琪一脸失落,便道:“要不我出去问问?或许茶楼那边能知道多些。”
“算了,”林琪摇头。
崔硒出去是办正事的,她还是别扯后腿了。
雪姣咬了咬嘴唇,扶林琪进屋。
等到林琪歇了,她便转去耳房找止儿。
第二天清晨,林琪才刚醒来,止儿兴冲冲的来禀。
“奶奶,张掌柜说,老爷走前还调了些人手一块过去,要是顺利的话,腊八前后就能回来。”
“真的,”林琪忍不住喜上眉梢。
早前崔硒说得含糊,她心里也没底,这会儿得了准信,便开始行动起来。
年下该准备的都还没弄,崔硒即将回返,今冬的新衣怎么也要备出两套。
林琪挑了匹宝蓝青竹暗纹的厚缎,又选了浅青色的精纺细布,打算一套用来见客,一套留在家里。
止儿拿了崔硒的衣裳过来,主仆两照着裁剪起来。
只是林琪到底久不做这些,手法很是生疏,止儿更是个半吊子,两人忙活半天也只弄好半身。
林琪望着七零八落的布料,暗自感叹。
真是太过疏懒了,这要在早前,裁身衣服与她还不就跟玩儿似的。
雪姣进来摆饭,见林琪精神抖擞,不由松了口气。
吃过饭,林琪又让止儿出去买些颜色雅致的绣线回来,她打算给衣服的襟口和袍脚以及新鞋子上,都绣些纹路上去。
将近正午,止儿带着一包绣线急匆匆进来。
才一进正屋,止儿就道:“姑娘,刘二老爷被外放去广州了。”
第六百五十章 要外调
林琪搁了剪子,抬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止儿喘了口气,道:“就在今早,四姑奶奶跑去求老爷,老爷说上谕已发,只能帮忙护送着过去,四姑奶奶不肯,又哭又闹的,四太太也跟着帮腔,奶奶怕她不知分寸,闹来这边,让你早作准备。”
林琪呵了声,拿过止儿手里的绣线,对着阳光比量。
颜色翠绿,表层带着细腻柔光,很适合绣青竹叶和香樟叶。
吃过午饭,林琪将花样子弄好,便打着呵欠摸上床榻。
只是才刚躺上,就听院外来人回禀,“韩家四姑奶奶到了,正在明苑,夫人请三奶奶过去。”
林琪头发都散了,闻言只能起来让雪姣梳头。
趁着这个功夫,林琪让止儿赶紧请崔三夫人。
鉴于刘韩氏武力值不低,林琪把崔硒送来的橘青橘白也带在跟前。
出了院门,才转到月洞门,崔三夫人就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此时的崔三夫人粉面挂着薄霜,美眸擒冰寒,看到林琪,她面容略微和缓了些,道:“刘家那事里面牵扯的方面极多,你待会儿莫要开口,免得被人说嘴。”
林琪眉头微动,看向崔三夫人。
刘家早前是倾向嫡出的三皇子的,只是三皇子失势后,皇帝虽大办了一批朝臣,但刘家却是留下来的。
便是秋后算账也来得太晚了。
林琪心里一动。
莫非是因为她们遇难一事,崔三老爷和卫大老爷出手了?
但卫老爷不是还身在晋州吗?
林琪想到与卫大老爷同在枢密院的韩远之。
她询问的看向崔三夫人。
崔三夫人掩嘴低笑。
“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林琪抿了下嘴。
刘家最为能干的便是刘二老爷,此番外调,就等于是把刘家驱逐出了权利中心,看来皇帝是打算弹压了。
崔三夫人美眸微眯,暗藏凌厉,“家有不孝子,落魄了又能怪得了谁。”
她挽着林琪,来到寇氏居住的正房。
小寒正候在游廊旁的小房里,见两人过来,急忙奔出来,将两人迎进去。
厅堂里,寇氏正和刘韩氏说着话,林琪只听刘韩氏笑眯眯的说,那就说定了。
寇氏眉眼带笑的点头,转眸看到林琪,又眉头一蹙。
崔三夫人技巧的一转,把林琪转去身后,她笑眯眯的上前略一施礼,道:“大嫂子,我不请自来,不会见怪吧。”
“三弟妹这说得哪里话,你可是大忙人,平常请都请不来呢,”寇氏笑着指了跟前的椅子,道:“快这边坐。”
崔三夫人看了眼。
她要是坐到那儿,林琪可就要挨着刘韩氏了。
若待会儿刘韩氏发起疯来,她可是来不及救的。
“不用,我就在这边好了,”崔三夫人来到刘韩氏下手,悠悠坐定。
寇氏见状便让人上茶。
林琪留了两个武力值爆棚的在崔三夫人身后不远的地方,逐个见礼就站到寇氏身后,给她捶肩,表现一下自己多么孝顺乖巧。
只是寇氏这人记仇,隔了这么久还记恨凉帐一事,当即动了动肩膀,躲开了。
林琪便收回手,乐得清闲。
崔三夫人瞧见这对婆媳的动作,轻轻一笑,道:“三郎媳妇这般孝顺,大嫂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寇氏扯了下脸皮,心说她是有福气,只是真心孝顺她的只会是六郎媳妇,这个败家的,她可没指望。
刘韩氏摸了摸眼角,见进来的两人谁都没有发问的意思,便只好起头。
“琪姐儿,姑母今天来是想求你帮忙。你要不帮,那姑母就只有去死的份了,”刘韩氏抹着眼睛,抽泣着道。
“刘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林琪眨巴着眼,满脸的懵懂和无措。
刘韩氏见林琪一推三不知,顿时气怒得不行。
她早上可是在韩家一通闹腾,她就不信这边能没收到信。
寇氏眉头微皱,也有些不悦。
都是一家人,这般生疏,岂不失礼。
崔三夫人呵呵一笑。
不同于崔三老爷,崔铖是个极讲究礼仪规矩的士大夫,朝堂政事,时局走向一类的大事,他都不会跟寇氏交底,最多只在她所做之事涉及到府里之时说上一二。
消息的闭塞导致寇氏对外面动向的把握十分迟缓,此时她还尚且不知,此时的刘家已然不是早前。
眼见寇氏大有开口训斥的意思,崔三夫人搁了茶盏,浅笑着道:“刘夫人所说的可是刘二老爷调职一事?”
刘韩氏哭声一顿,转头看来。
崔三夫人淡然的擦了擦嘴角,道:“二老爷外调,那是官家下了明旨的,莫说琪姐儿区区一个县主,便是公主郡主也是无能为力的。”
寇氏一呆,道:“调职了。调去哪里?”
若离开户部,那她给矶哥儿弄恩荫的事岂不是没戏了。
“广州,”崔三夫人道:“广南东西两路一直都被官家看重,广州又是东路的关键所在,二老爷被委任那里,任一方大员,足可见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刘韩氏听得怒气直从心底往外蹿。
屁得关键。
那鬼地方荒僻得几百里没有人烟,人也蛮荒不开化,更别提还有随时能要人命的瘴气。
要是真去那里赴任,保不齐人还没到府衙,命就先丢了。
寇氏卡巴下眼睛,端着茶盏慢抿。
既然没有好处,那就犯不着出头。
刘韩氏极快的察觉到寇氏的变化,心里顿时一慌。
要是没有寇氏帮忙,那这事只怕就再没转圜了。
刘韩氏借着抬手端盏之时,暗暗递了个眼色。
寇氏垂下眼暗自思忖其中利害,半晌她搁了茶盏,有些疲乏的捏了捏肩膀,微微后倾。
林琪立刻懂事的拎着美人锤不停挥舞。
刘韩氏颓然。
待到刘韩氏离开,崔三夫人笑眯着眼,道:“大嫂这茶味道不错,可是秋芽冬片?”
“我也不知,这是矶哥儿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你若喜欢就带回去一些,”寇氏笑着答道。
崔三夫人闻言,也疑心是自己弄错了。
秋芽冬片乃是海拔极高之处才有,每年数量不多,除开进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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