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睨她:“你那两个婶子一看到来人,眼神都不对了,我还能瞧不出来?”
林琪笑道:“老夫人想给阿爹纳个良妾,委托两个婶子帮着相看呢。”
顾氏瞠大眼睛,道:“这谁的主意?”
“官人的,”林琪弯了眼。
“这主意好,”顾氏也跟着笑了。
古来都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崔铖偏心老四,固然有骨肉亲情,但也逃不开厉害的枕头风,这回换了个更年轻的,看那位还怎么瑟。
吴氏抱着福哥儿轻轻的摇,大约是在外面呆了许久他已经不耐烦的瘪着小嘴,大有扯嗓子开嚎的意味。
顾氏心疼得不行,忙推着林琪去跟几位婶子打招呼。
她带着福哥儿退出花厅。
待到上了游廊,林琪从后面追上来,福哥儿咕哝几下小嘴,舒服的往襁褓里偎着睡了。
林琪轻轻掖了下襁褓,嘀咕:“这小子脾气还挺大。”
顾氏道:“那随谁。”
言下之意就是随林琪。
林琪很不服气,申辩道:“我小时候可是很乖的,我还记得翁翁常说,我最省事,一点也不闹人。”
“那是哄你呢,”顾氏翻个白眼,道:“你小时候霸道得很,非但要你太婆守着,还得你翁翁陪着,谁也不许离开半步,一走你就哭,缠得你翁翁没法,只好把你哥送去我们那里。”
林琪没想到自己小时候竟然这样,不由忍俊不禁。
顾氏咧嘴假笑,道:“这会儿他还吃奶,你还不觉得。等过些日子,你就有得受了。”
“阿娘,”林琪看了眼跟前伺候的丫鬟,撒娇的拉顾氏。
顾氏摇摇头,没再揭她的短。
满月酒过后,崔铖十分坚决的辞了崔家族长一职。
崔镗、崔钊连番出马,都挽留无果,只好请崔老夫人出面。
可就这也没能改变他的决定。
众人见他铁了心,只好服从,并商议下一任族长人选。
崔家族长从来都是有德有才者居之。
小一辈里,有才的当属崔和崔硒,然崔硒一早就跟老夫人说明自己意愿,根本无心族长之位,于是崔变成了众望所归之选。
一个天清气朗,风和日丽的清晨,崔家大开祠堂。
林琪带着福哥儿,随陆氏等人来到祠堂,崔正式接掌崔家,成为一族之长。
戴氏十分扬眉吐气,儿子接掌崔家,就意味着他们这一房要崛起。
又过半月,老夫人拍板定下纳朱家娘子为良妾。
崔铖本是推拒不肯的,但老夫人坚持,并命人拿出崔铖和崔想法递进朔风斋的字条,放言他若不肯,那朔风斋里就会少个焚香扫灰之人。
崔铖明了老夫人所指的定不是寇氏,为了儿子不承受丧母之痛,他只能点头应了。
于是初夏的一个黄昏,一顶小轿悄然从崔家侧门进了明苑。
林琪早在过文书之时,就把早前姨娘圈起来的花障全部拆除,屋里重新粉刷,窗棂重新阔大,床榻摆设一概换新。
崔听到风声,忙赶来内院,看一切都大变样,便跑去与林琪理论。
林琪听他雀占鸠巢一类的理论,只神情淡淡说一句,“敢问姨娘打算何时回来住?”
崔含糊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末了只能去寻崔铖,求他想法子把姨娘救出来。
崔铖却对此无能为力,但却可以把这种无力发泄在别处。
第七百零八章 要许亲
小登科的当夜,崔铖灌了半肚子酒,摇晃着进后罩房。
朱娘子头顶水红色盖头,端坐床榻之上。
崔铖脚下虚浮的来到床边,望了半晌,忽的坐在旁边。
朱娘子静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挑盖头的秤杆,反而旁边传来细微的呼声。
朱娘子眉头微动,轻轻撩开盖头一角,就见崔铖已不胜酒力,靠着床栏,昏睡过去。
“老爷,”朱娘子轻柔低缓的叫了声,只得来崔铖一个不耐烦的皱眉。
朱娘子静默片刻,便自己掀起盖头,脱了厚重喜服,又把床榻铺设好,转而扶着烂醉的崔铖上床安歇。
橘青伏在房顶,静等着床帐落下,直到里面传来暧昧的响动才识趣的折回小院。
第二天清早,林琪起身便知两人已经成事。
她微微的笑,“去备些礼,咱们去正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正院里的事情大抵都会是这位良妾做主,即便两位婶娘都说这位朱氏品行端正,但林琪以为还是眼见为实为好。
林琪带着小夜和江嬷嬷来到后罩房。
崔铖这时已经出门,朱氏坐在窗前,对着光剪裁布料。
听到林琪过来,她赶忙起身,并迎到门边。
互相见礼之后,朱氏将林琪礼让去了茶座。
林琪微微笑了笑,没有推辞。
丫鬟抬了茶几小炉过来,朱氏净手烹茶。
林琪示意丫鬟接了小夜捧着的礼物。
朱氏推拒,林琪笑道:“不过是些时新的料子,也就这会儿瞧着稀奇。”
朱氏进门前就已经了解过府里众人的情况,知道林琪外家在江南,都城里的时新花色,大多都是从那边兴过来的。
“那就谢谢三奶奶了,”朱氏谢过,便垂目研茶细烹。
林琪便趁着这个机会,细细观察着她。
朱氏大约也察觉了,但她很是从容,直到茶烹好,才倒了杯递来。
林琪笑着接过,微微抿了口。
十分满意。
知情识趣,落落大方又很识时务,是个聪明的。
待到出了正院,林琪问:“嬷嬷以为此人如何?”
江嬷嬷点头,道:“暂时看来,是个安分的,”她道:“我瞧着次间的几上还搁着些散碎的布料,瞧花色,应是给大老爷的。”
林琪点头。
才刚进门,就给官人做衣裳,倒也贤惠。
小夜则道:“体魄强健,面色极好,应没有暗疾。”
林琪勾了下嘴角。
自己这位公爹可才四十出头,若再努把力,含饴弄儿,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帮公爹一把,林琪又让人把正房收拾一番,不论榻几还是床凳,一色都是有些年份的竹子所制。
东边则改为书房,高大的书架成排陈列,上面摆着满满的经史子集,有些甚至是千金难求的孤本古籍。
朱氏听闻丫鬟来报,微微的笑。
又两天,崔铖来时,她小意迎合,将书房重置一事说了,顺手将赶制出来的夏衫奉上。
崔铖上身一试,觉得很是合身,抬手细看,不止针法细密,袖口的纹路还是针法繁复的青竹连绵。
崔铖心里一动,道:“辛苦你了。”
朱氏回了他个浅笑,道:“妾会些按压穴位的手法,老爷若不嫌妾笨手,妾愿为老爷一试。”
崔铖挑了下眉,躺靠在贵妃椅里。
朱氏让人拿来热热的帕子,把手暖热了,才搁在崔铖的肩膀。
崔铖闭着眼,享受着朱氏有力又恰到好处的按压,只觉周身的疲劳,随着她的手指一丝一缕的发散出去。
曾经压在他身上的大石,似乎被轻轻撬动,让他能有一瞬短暂的轻松。
朱氏一直仔细留意着崔铖,当感觉他呼吸悠长,便蹑手蹑脚的拿了薄被搭在他身上。
崔铖一觉好眠,睁开眼,正见朱氏单肘支着扶手,半依着椅背,偎在他身旁,合眸假寐。
崔铖再不敢动,只侧眸仔细的端量只能算清秀的朱氏。
与那位颜色极好的姨娘和府里的娇俏风情的丫鬟相比,朱氏很是平平无奇。
但在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之后,崔铖却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先是她饱读诗书,又很有见地,每当他说出某个辞赋时,才一起头,她便知晓他想要说什么,这种默契十分奇妙,奇妙到崔铖觉得他与朱氏似乎早在冥冥中就已认识许久。
所谓一见如故,大约便是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崔铖过得难得的舒心,,但他也没忘记崔。
早前他曾于寇氏商议要与徐家议亲,而今寇氏被关,他就只能另寻旁人。
如今的当家主母戴氏便成为他托付的第一人选。
戴氏做事一贯麻利,接手这事便立刻着手操持,并请了相熟的女眷去徐家说合。
徐夫人得知是崔家子,答应的很痛快,并立刻往远亲家里送信。
没两天,远亲便携女前来徐家造访。
徐夫人立刻给崔家送信。
戴氏很高兴,有回应就说明这事已经成了大半。
她笑吟吟的命人给早前去徐家说合的李夫人下帖子,约定去徐家拜访。
崔正好过来请安,见母亲喜气洋洋,便问了两句。
得知两家将要联姻,他皱了下眉头。
戴氏立刻察觉不对,便命跟前的人都退下,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崔摇头,道:“徐家一贯亲近大皇子,而今又极力敦促此事,不知有何用意。”
“什么用意?”
徐家和大皇子交好,待到大皇子继位,那徐家也会水涨船高,倒时崔家不是也能借上力吗?
崔道:“官家如今最亲近的是六皇子,大皇子和贵妃如何不急,徐家此举保不齐就是在试探。”
“这可怎么办,”戴氏毛了,“这桩事可是咱们先提的”
“没事,”崔笑了笑,“阿娘且去看看,若觉得娘子不错,娶了就是。”
一个妇人,一个庶出子,还不足以改变崔家的立场。
戴氏点头,心里不由埋怨大伯,儿子都能明白的事,他一个浸淫官场多年的竟会不知?还险些累得她。
此时的戴氏全然忘了,早在儿子这番危言之前,她也认为这是一桩好亲。
第七百零九章 喜事来
第二天傍晚,戴氏从徐家归来,脸色难看得厉害。
六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很热,可车厢只有两个小小的窗子通风,实在憋闷得厉害。
崔将她扶进屋里,亲自浸了凉帕子。
戴氏细细擦了遍,顿觉舒爽许多。
“你先别忙了,”戴氏拉着还要去洗帕子的儿子坐下道:“徐家改弦易张,弃四郎,有意五郎。”
“怎么会?”
崔惊讶。
戴氏叹气,道:“说起来也怪四郎运道不济,早前林氏遇袭那回,他袖手逃窜,不想被人在楼上看个正着。”
“那家亲长看重学识,可更重人品,听说这事,人家当着我的面,就唾弃四郎的行径,还说不屑与之为伍。”
戴氏摇摇头,想起那时面对的不屑,脸还一阵阵的烧。
崔道;“那阿娘打算如何办?”
戴氏摇头,“五郎有父有母,嫁娶之事也轮不到我。”
“我呀,还是先跟你大伯父回了这事。”
崔微一扯嘴角,道:“还是让阿爹去,兄弟之间,总能好说些。”
戴氏听儿子的,命人去前院请人,并将事情告知。
崔钊绷着一张脸,道:“我早前便说,这等行径让人不齿,大哥还托词什么年幼,缺乏应对,一时失措,百般的护着。现在怎么样?除开自家人,谁会那么想?”
“如今徐仆射已彻底知道他为人,以后便得了功名,又有何用?”
崔钊气哼哼的一甩袖子,去前院书房,有命人去请崔铖过来。
崔铖正与朱氏对桌吃饭,听人来报说崔钊有请,就知是徐家的事有了眉目,当下连饭也顾不得吃,便赶去前面。
朱氏见他面带喜色,便想着定是好事。
好事临门又岂会无酒。
她特地去厨下做了碗醒酒汤,并搁在炉火上温着。
崔铖疾步来到书房,见面便道:“可是徐家有回音了?”
崔钊点头,不知怎的,忽的可怜起了大哥。
他拉着崔铖坐下,命人上了酒菜。
崔铖见他面上没有一点喜色,心里一沉,道:“三弟,成与不成,你说句话。”
他自认说得爽快,不想崔钊见他这般,反倒不敢说,怕刺激着他。
小厮提着食盒进来,将酒菜摆上。
崔钊与他酒过三巡,才将妻室所说委婉告知,并道:“咱们这等门第,妻室门第如何并不紧要,关键是品行。”
崔铖顿时想到寇氏,不由垂下了头。
崔钊用力拍拍崔铖肩膀,道:“大哥,听弟弟一句,与其找那些自恃太高的回来,搅得家中不宁,不如寻个踏实贤惠的,照顾好四郎,为他料理中馈,才是最为紧要的。”
崔铖表情微变,“三弟,莫不是徐仆射说了什么?”
崔钊摇头,含糊的道:“哪有说什么,小弟不过是那么一说。”
“不对,”崔铖拉着他,道:“你莫要瞒我。”
崔钊察觉自己酒后失言,忙托词溜了。
崔铖从敞开的扇望着弟弟落荒而逃的身影,忽的垂头低笑。
他为官多年,怎会不明了弟弟话里的意思。
徐家人既知道崔的事,那么他的品行必定已经传入徐仆射的耳里,徐仆射又是朝廷重臣,对朝官任免有着绝对的决策权,以后四郎仕途怕也就了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关键是这事在今天之后,很有可能传扬开来,四郎是庶出,亲事上本就受限,再有这事,那些注重品行才学,不看重门第的书香望族也会将其剔除议亲之列。
崔钊这么说其实是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可以自然而然都将择亲标准降低。
崔铖倒了一盏酒,仰头干了。
清冽的酒液顺喉而下,好似一路燃烧的火舌将他喉咙连带肺腑都烧得滚烫。
崔铖忙又倒了盏,再次干了。
却是火上添油。
后院里,朱氏等了又等,还不见崔铖归返,只得熄灯睡了。
不想才刚睡得迷瞪,就觉外面传来异声。
她急忙披衣起身,来到门边,就见崔铖支着门板,身体微微摇晃。
“老爷,”朱氏忙去扶他。
崔铖顺势将大半重量靠在了她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浓郁的酒气。
朱氏胸腹顿时一阵翻涌,她强忍着把崔铖扶到床边,便奔去净房,连连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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