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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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世家-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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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在如此的温度中需要一个安静的红颜知己,像猫一样蜷缩在雨帘后的沙发上陪他喝咖啡,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但他最后选择去嫖,后者似乎更容易麻痹神经。

    凌菲到浴室简单洗了澡,水是温烫的,大概因为楼下的锅炉刚刚起烧,可她等不及泡在浴缸里,脑海中环绕着曹璐的样子,他说话的口吻,他把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那里有一块淡黄的茧,像泛黄的书页。想起他的时候,她的心是踏实而安稳的,她不觉得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类似情愫之类的东西,因为他在帮她解救丈夫,心甘情愿的,不贪图任何的回报。

    她越想越感到他的好,他的高大和伟岸,从浴缸里爬起来穿好衣服,回房的步伐轻飘飘的。推门闻到浓烈的鱼汤香味,木琉在墙角放了个小煤炉,在熬花鲢豆腐,坐在小板凳上的木琉挥舞着扇子,口中道:“回来了?”

    凌菲“嗯”了一声,“你怎么在房间里熬汤?”

    “难道你没听说这些日子厨房里不敢买鱼,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偷偷买了一条给你熬汤喝。”

    凌菲把长发斜拨到一边,拿起梳妆台上的雕花木梳,站在屋子中央梳头发,稀稀拉拉的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淌,她道:“为什么不能吃鱼?碍着谁了?”

    “周太太说少奶奶坐月子,由刘太太来伺候,厨房里的人不可以擅自给少奶奶炖鱼汤鸡汤的,免得让少奶奶吃坏了肚子。大家都记着上次藏红花那件事,谁敢挑头去买鱼,出了什么事,赖到谁头上谁倒霉。”

    凌菲笑道:“吃顿鱼汤都这么费劲,累不累。”

    “你呀”,木琉也笑,“属你心肠最好,处处不记恨别人,所有的人都同你一样,这世间就太平了。”

    “谁说我不记恨,只是我见她那么可怜,不知道如何去恨她。”

    木琉把鱼汤锅端到小方桌上,盛了一碗放在凌菲面前,“趁热喝吧,你是指少奶奶?”

    凌菲点头,“要不是她,茯苓何必和李帐房迫不得已去私奔,茯苓走的时候仍在昏迷,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一定醒了,李帐房不是说了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吃糠咽菜都是幸福,大小姐你放宽心。”

    “嗯”,凌菲想起往事,不解的问道:“木琉姐,那日李帐房跟我讲,茯苓为了我失去童贞,我没有理解出是什么意思,当时他的情绪很激动,含糊不清的说了许多的话,事后我才反应过来,你说茯苓她怎么了。”

    木琉握着汤匙的手微微的抖动了一下,她面含笑容道:“既然他胡言乱语一通,大概是你听错了,茯苓会把童贞给谁,除了李帐房他本人。”

    凌菲扑哧笑了。

    “我熬的鱼汤好不好喝?”

    “真好喝,江南的鱼确实不赖,清蒸炖汤红烧样样可以,鲜到骨子里,属这点比北方强。”

    两人笑着大快朵颐,忽然木琉的脸色沉寂下来,“哦,告诉你一件大事,下午住巷口的陈先生来了,进到太太屋里说了几句话出来,二太太熙萍哭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太太派人送她回乡下了,我听李管家说是何偲死了,死在了战场上。”

    凌菲放下筷子,怔了怔,呢喃道:“当真死了。”

    “当真,陈先生拿着花名册来的,还送来了家属抚恤金呢”,木琉盯着凌菲的脸安慰道:“是不是听到死人的消息,你心里难受。”

    凌菲也盯着她的脸,“没有,我一点都不难受,反而松了口气,刚刚你说我心肠软,我发觉我的心比石头还硬,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的轻松,木琉姐,那可是一条认命,我竟然毫无悲伤之感。”

    “那是你长大了,坚强了,对伤心的事有了抵抗能力,你要保护好自己,之后才能为你母亲在周家争得一席之地。”

    “木琉姐,你说人的性情会变么?”

    “自然会变的,世间万象从没有循环反复的道理,在新的生存环境里,总有新的生存法则”,木琉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今天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

    “陆地”,凌菲默念着信封上的名字,陈建功果然写来信,他在舞会上对她一见倾心,之后凌菲悄然的不辞而别,像一弯无形的钩子,扎实的钓住了他的念想。

    “是在舞会上认识的军官吧”,木琉笑道。

    “我……”凌菲不知如何解释。

    “虽然梓慕被国民党抓走了,但国民党军官里也有好男人”,木琉朝信件努努嘴,“若你觉得他不错,日后不要为我弟弟守活寡了,白白浪费了女人的好光景,不管是国民党,**,还是无党派人氏,对我们女人家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

    既然木琉误会了她的本意,凌菲索性不再多说,打开信来细看,多是缠绵悱恻的情话,唯独最后一段话让她的心一惊,陈建功竟看出她的脚伤未愈,要带她去医院检查。这算是警示?还是显示他的用心?

    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脚上的红肿已经消退,那天她穿着玻璃丝袜,她的舞跳的完美无缺,除了在他的臂弯下旋转的时候,韧带牵扯带来稍许的疼痛,凌菲在屋里踱步静想,难道他注意到她眉目的细微变化,在短短的几秒钟之间,是的,只有这一处纰漏。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这时的凌菲才真正的体会到,她试图去接近的男人有着老鹰一般尖锐毒辣的眼神。

    翠芳苑,沪森踏进门,几个迎在大门口的姑娘嗖的黏上来,五彩缤纷的装束好似夏日里的蔬果,她们巴结他,却不敢擅自抢夺。

    “周少爷,我叫花菁,今晚陪陪我吧。”

    “周少爷,到我这来,我新编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听。”

    “周少爷,你这个阔财主照顾忆香姐的生意,什么时候也赏我们姐妹一口汤喝。”

    老鸨从楼上唤来了忆香,从沪森对忆香一掷千金开始,忆香为他守身如玉,她站在红绸点缀的楼梯上,高傲的审视楼梯下的场面,扭捏腰肢撒娇道:“姐妹们,我的男人你们都不放过,好在他对我一片痴情,不然早被你们勾引了去。”

    她用描画夸张的眼睛捕捉沪森的心思,坦荡的挂在他的胳膊上,在众人的注目下,得意的引他去香房,对窑姐们来讲,肯你花钱如流水的男人,才是真心待你的,往往这为她们招来旁人的嫉妒和羡慕。

    小红在高处的楼梯拐角候着他们,见他们上来,横在路中间堵住去路。

    “哟”,忆香高抬她尖细的脸蛋,刻薄的嘲笑,“莺梦姑娘这是要干什么,连以前的主子也记挂在心里,你不会是来跟我抢的吧。”

    小红把丝帕捂在嘴上笑,这是沪森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做了窑姐的小红,一个女人被环境的大染缸改造完成后,她的身上不见昔日一丝的影子,他感到有些心痛。

    沪森推开忆香,对小红道:“小红,你有话要跟我说?”

    “是啊”,她落落大方的站着,丝毫不为今日的落魄感到羞愧,“不过是周少爷家里的事,被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听到不好。”

    忆香气的咬紧嘴唇,扭头跑了。

    “周少爷”,小红笑道:“我不明白你喜欢这忆香哪点,像你这种留过洋有文化的男人,怎么会对忆香那样的俗物感兴趣呢,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沪森笑了笑,他初次见到忆香,在他陪凌菲去过的旗袍店里,忆香在对着镜子抹鲜艳的口红,他对着她桀骜不驯的气质看的入了神,忆香挑衅的对他道,怎么,没见过美女呀,那时,恍惚的沪森说了句,我觉得你不涂口红时更好看。之后,他真的有机会浏览她的素面朝天,明媚的如四月里的艳阳天,他就这样愿意和她在一起,在酒醉后假装另一个她在他生命里从未离开过。

    他自然不会对小红说那些,和气的问:“你想对我说什么?忆香生气了,回头我还得哄她。”

    小红荡漾丹凤眼,轻佻的道:“周少爷,男人在外面寻花问柳风流快活,你知不知道女人也会这么干呀”,她伸长脖子,吐一口粉脂香郁的气息到沪森脸上,不怀好意的放荡的笑。

    沪森揣摩她的话,皱了皱眉,当她被男人的玩弄折磨的痴傻,从钱包里翻出几张钱币给她。

    “我才不要你的钱,我的曹大人对我好着呢。”

    他不强求,把钱放回去,转身去找他的忆香,小红在他身后意味深长的喊了句,“周少爷,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忆香坐在雕花圆桌旁生闷气,听闻沪森进来,洒落了几滴娇泪,屋子里满目的蕾丝,蕾丝桌布,蕾丝罗帐,蕾丝床单、被套,堆切着繁琐的绣花,显得小女孩气和小家子气。在男人的眼中,比漂亮的女人更高一个层次的,是女人举止言行间散发出的味道,凌菲的味道,世上的女人难以比及。

    沪森关掉一盏灯,华丽的陈设湮灭在黑暗中,顿时,空落落的心如深夜里漂泊在海面上的船,忆香的**随黑暗消失,那些晶晶亮,亮晶晶的耳坠子,手镯,项链灼灼闪目,拼凑成零星的模样。

    他上前环绕住她的胸部,她的胸部饱满而富有弹性,沪森一碰到那,她便酥麻的**起来,她是一个为取悦男人而生的女人。

    “不生气了?”沪森咬她的耳朵。

    “我生不生气又有何用,你是大少爷,想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就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想要哪个女人伺候你,人家还不眼巴巴的粘上身。”

    “胡说什么,我心里只有你”,他熟练的解开旗袍的扣子,和她的身体近一步的贴近,她叫的狐媚**,喘着粗气道:“讨厌!”

    “你不就喜欢我的讨厌”,沪森从衣袋里摸出一枚胸针给她,“送你的,喜欢吗?”

    忆香举起胸针放在从窗户打进的月光里,黑漆漆的一朵花的形状,显然这上面没有嵌宝石,也没有镶水钻,她摸着那硬朗的材质,发嗔道:“看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粗呢制的山茶花,是红黄相间的颜色,我觉得和你那件绿色的呢大衣很般配。”

    “呢大衣?绿色的?”忆香古怪的笑了笑,“我从不穿绿色的衣服,免得让你们这些臭男人以为我给你们戴了绿帽子,呢大衣是女学生喜欢的风格,我才不会去穿呢,我喜欢貂皮,狐狸毛的大衣,大少爷,你记错人了吧?”

    沪森的心里还不跟明镜似的,这不过是件送不出去的礼物罢了,他抱起喋喋不休的忆香扔到床上,花了钱的女人自然是任人摆布的。

草萤有耀终非火(9)

    朝霞从地平线升起的时分,他携带一身的疲倦回到家中,雨后的空气满载生机勃勃,平铺在巷子里的银杏叶金黄灿烂,浸润在湿答答的冬雨中柔若无骨,踩在上面无声无息。

    孩子还在睡着,淑慧醒了,一只手撑着脑袋趴在床上盯着孩子瞧,眼神里流露出母亲的喜悦和怜爱。孩子的睫毛根根细长,随着平稳的呼吸小嘴微张,两只小手紧缩着,仿似汤圆,淑慧去拨弄她的手指,她摇摆了几下小脑袋以示不满,淑慧忍不住笑了,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原以为生下孩子后,她会洒脱的离开周家,特别是当她得知生下的是个女孩,恨不得不要坐月子,立马从这里逃离。可是当这个小生命伏在她的胸口吃奶,对她嬉笑,甩脾气,她所有的善良和温情全部倾倒而尽,明明知道孩子在自己多舛的命运中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淑慧依旧爱她爱的深沉。

    珠帘被撩起,沪森走了进来,淑慧道:“去哪了?才回来。”

    沪森默不作声的脱下围巾,他连撒谎的兴趣都没有,从柜橱里拿出驼色的羊毛浴袍准备去洗澡。淑慧把睡在大床中间的孩子抱到怀中,小女娃灵气,睁开朦胧的眼睛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望了望,见是生母,把手伸到淑慧的脖子处,转瞬又睡着了。

    淑慧不与他理论,转移话题道:“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总不能囡囡的叫着,先取个小名也行。”

    沪森脱下皮鞋,溅到鞋面的泥浆成一朵朵的花形,他犹豫着先用湿毛巾把泥浆擦去,还是直接交代丫鬟上鞋油,他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继而道:“叫银杏吧,你该出去走走,满大街的银杏叶,跟下了一场黄金雨似的。”

    淑慧嗔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做月子的女人哪能满地乱跑”,她低头哼哼呀呀摇晃着怀抱,“银杏,宝宝我们有名字了,我们叫银杏,妈妈叫你杏儿好不好,嗯,不好,杏儿像丫鬟的名字,我们银杏可不是丫鬟,我们是周家的小姐,以后要学着做生意的。”

    沪森受不了她的碎碎念,脱下的袜子胡乱塞到皮鞋里,光脚趿拉着拖鞋往浴室去。

    淑慧喊住他,“沪森,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等我洗完澡再说吧。”

    “你洗好澡不出去了?那你先去洗吧。”

    沪森停住了脚步,他不能保证洗好澡后他仍想在这间屋子里长留,偏过头问:“什么事啊?”

    “致高的媳妇琪雯怀孕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我俩结婚的时候,我父亲考虑到致高不成器,把家里的厂子交给你接手,但现在致高将要当爸爸,游手好闲的毛病收敛了许多,我母亲昨日来跟我讲,希望你能交一个厂子给致高掌管,免得他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不如学点真本事日后教育我那侄儿,我母亲虽有此想法,却不好意思向你开口,我想我的侄儿即是你的侄儿,你应当不会反对的。”

    “原来是这小事,那几间厂子本就是你家的,我哪有反对的理由,刘家有了接班人,我替他们高兴,还回厂子是早晚的事,我先把玉湖路上的绸缎厂交给致高,那家厂里的经理聪明能干,秉性淳厚,有他给致高做高参,是最适宜的。”

    “这样最好了”,淑慧笑了。

    沪森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一会儿,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淑慧转动眼珠偷笑,闻着银杏身上的奶香味呢喃道,我们银杏什么时候才会走路呢,和妈妈一起去很远的地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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