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面前，女孩儿一脸坦然：“他要是争了面子，就是不给我叔叔面子。”
“我叔叔没了面子，我也没了面子，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她这么说话，打量着林亦的眼神之中，更多了几分思索。
“你叔叔？”
林亦闻言有些好奇。
郑秋婵之前和他说了一些老刘头当初在华清大学的事情。
貌似是因为没有能够拿到数模竞赛的冠军，从而放弃了他在华清的前途和爱人，被迫远走明海，从此过起了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他在明海二中当数学老师，一当就是许多年，现如今回头看去，人生苍茫数十载，荒芜了岁月，成天对着高中数学课本的老刘头也是从未娶老婆，总是孤身一人，养成了一副老学究的气度。
表面上看不出来他有多少的气馁或者是难过，但是他也总归是个普通人。
当初见着林亦数学天赋逐渐显露，他乐意帮着林亦一把，给林亦报了奥数竞赛，更是在江城的时候，将林亦引荐给顾老，让顾老对林亦一阵指点。
其中固然有着老刘头希望能够改变林亦命运，未来走出一片坦途的想法在其中，但是或多或少的，可能也有着希望林亦能够为他出一口气的意思在内。
但是更多的消息和内幕，林亦就不知道。
包括当初是谁给老刘头下了套儿，逼得他不得不平庸半生，还有那个能让他愿意放弃一切荣誉和未来的女人，到底是谁。
“嗯，你别看了，我旁边的是我老师，他不是我叔。”
女孩儿觉察到林亦看向古院长和女人的目光，干脆明亮的声音穿过了有些干燥的空气：“直白点说吧。”
“我希望你识相点，自己离开燕京，这个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
“另外就是回去告诉你的老师，告诉他，当年他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可丢人的。”
“他这一次让他教出来的学生跑到燕京来参加这个数模竞赛，想要争口气，这种心态太幼稚了，简直就是可笑。”
女生一脸认真，嘴里面的泡泡糖吹出一个大的粉红色泡泡，然后啵的一声，泡泡破裂，被她嚼入口中，继续咀嚼：“再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几十年了，他也有家有室的，好好过完后半辈子，安享晚年不好？”
“老师他至今未娶。”
林亦平平淡淡开口，纠正了一下女生口中的错误。
过年的时候，林亦在老刘头家里面碰到了去补习的陈萌和她的朋友，那个时候林亦就看出来，老刘头家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无论是鞋架上的鞋，还是悬挂在逼仄的阳台位置未干的衣服，都不存在着第二人的影子。
“一个人？”
女生眉头一皱，有些意外，随后笑了笑：“那他可真是痴情又失败了。”
“一个人也挺好，至少还活着，不是吗。”
她眯着眼睛，眼中的敌意丝毫不加以掩饰，与林亦遥遥相对，浑身凛冽。
“古院长，我已经约了顾老师，现在需要进去了，不打扰你们。”
郑秋婵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
“替我向你老师问好。”
古院长点点头，没有阻止和挽留。
但是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林亦的身上，似乎是想要从林亦的身上，看到老刘头的影子。
林亦和郑秋婵向着华清校园而去。
“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从女孩儿身旁走过的时候，女孩儿又吹了个泡泡，双手插在口袋里，探头出去，身子半仰，斜眼望着身侧的林亦。
她歪了歪脖子，栗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林亦的侧脸，眼眸深处带着几分探寻和好奇。
“说不定，我会是你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最强的阻碍。”
“我会让你老师试图舒出来的那一口气，再给生生咽下去。”
“上一次他败走华清，苟且偷生这么多年，这一次再来一次，你猜他会不会气死？”
女孩儿眼神玩味，白皙的脸上显露出绝强的自信。
古院长和那个女人，悉数看向林亦。
近距离的打量，似乎是想要看穿眼前少年的想法。
郑秋婵心底有稍许的不安，望了眼林亦。
“没兴趣。”
林亦撂下三个字，脚步没有半点缓下来的迹象，一路进了华清。
郑秋婵和他走在一起，没有停歇。
看着林亦远去的背影，女孩儿眉头上扬，吹出了一个比她脸还要大的泡泡。
她隔着泡泡，看着林亦有些模糊的背影，眼眸闪烁。
等到林亦和郑秋婵二人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她这才将整个泡泡吹破，咀嚼入口，扭头看着身旁同样望着那边的两个人。
“老师，这人数学真的很厉害？”
她好奇问着，眼前的古院长本来不需要再带什么学生，但是她身份特殊，所以不得不带。
非但是带了，还是单独培养。
“能够被那人看上的学生，数学天赋，肯定不会差了。”
古院长点头，随即叹息。
“那个姓刘的也真是的，都去了明海那种小地方了，还想着培养苗子，这都多少年了，他怎么就不能忘了？”
一直没说话的中年女人眉头一簇：“这又不是小说，这是现实，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
“他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当年受点委屈怎么了？还念念不忘的，这么些年不娶老婆，真的是打算给佳燕灌眼药？”
女人越说越气，声音也是大了起来。
“得亏是当年佳燕没有选择他，真要选择了他，能有什么前途，能过什么好日子。”
“存心的，我看他就是存心想要让佳燕一辈子愧疚！”
她面色满是愤怒，说完话，没听到身旁的古院长帮着说话，登时就有了不满：“你怎么不说说？”
“我猜就是顾楚杰在里面捣蛋，说不定还是他指使的。”
“你想想啊，当年你们一个宿舍的，关系多好啊，他顾楚杰就单单考虑那个姓刘的，怎么就不帮你考虑考虑？”
她还想说。
“够了！”
古院长冷冷一喝，止住了她的话。
女人梗了梗脖子，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孩儿，一脸认真。
“遥遥，你以后找男朋友可得看准了，这种认死理的家伙，千万不能要。”
“没能耐，还像个狗皮膏药，一贴就是几十年，你想丢都丢不掉。”
“还有刚刚那个小子，我一看他，就感觉到，他性格也是有些问题的，说不定和他那个老师一个样。”
她说着话，旁边的遥遥又瞥了林亦消失的方向，伸了个懒腰。
“师母说的对。”
“我怎么可能看上这种人嘛，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我眼中的地位……不，他压根就不可能在我眼中有地位。”
遥遥哈哈一笑，挽住了女人的胳膊。
第1815章 风雨满城
从华清大学校门往前，走了几个转角。
一路上，郑秋婵没有开口，林亦沉默不语，也没去问。
快要到数学实验室的时候，郑秋婵看了眼林亦，犹豫许久，这才顿住了脚步。
“刚刚那个人是华清大学数学院的院长，当初和我的老师还有你的老师几个人，都是同一届的学生。”
“后来因为你老师的那件事情，他当了数学院的院长。”
说到这里，郑秋婵没再继续说下去。
话语清晰。
无非就是一出卖友求荣的老套戏码。
到了数学组实验室，推开门，里面的顾楚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除开顾楚杰之外，没见到其他的学生。
“你们来了啊，吃饭了没？”
顾楚杰看到林亦和郑秋婵，一脸笑容：“这边都是我昨天晚上连夜给你整理出来的数模竞赛的论文。”
在顾楚杰的身旁，摆着一沓子的论文纸。
“这些论文我都大致的扫了一遍，基本上都是论文题目所搭配着的标准范本，每一份论文都对应着一道数模题，你这几天把这些东西摸透了，等到考试的时候，就不必再慌张。”
顾楚杰将那一沓论文递到了林亦的手上：“我昨晚还和你刘老师通了电话，他让我转告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
林亦接了过去，翻了几页，扫了一眼，随后将手中的论文放下，看着顾楚杰：“我在华清学校门前见到了古院长。”
听到林亦的话，顾楚杰手中的动作一停，他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那个老小子还有脸和你见面？”
“他对你说了什么没？我告诉你啊，他说什么你可都别信！”
“那个小老头子坏的很，一肚子的坏水儿。”
顾楚杰听着林亦提起古院长，就没个好气儿，恨不得出去和他打一架。
“当初发生了什么？”
林亦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一直没去问郑秋婵，是希望从顾楚杰这里得到更加明白的答案。
对于老刘头，那个一辈子兢兢业业的老师，林亦打心眼里面敬佩，也乐意为他做一点事情。
“这个……”
顾楚杰听着林亦的话，迟疑了一下。
他见着林亦那副寻根问底的架势，终于不得不妥协，坐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当初发生的事情，之前我想秋蝉应该和你大致的说过。”
“当初你的老师，他是我们华清大学里面出了名的数学奇才，他喜欢同校不同院的一个女生，谈了几年恋爱。”
“眼看着就要修成正果的时候，女方家里面给她安排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的出生于燕京豪门，棒打鸳鸯。”
“那段时间，你老师的精神压力很大，他一直引以为豪的数学天赋，在旁人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那时候，那个女生也是铁了心的要和你老师在一起，为此不惜和家中断绝关系，然后就有了那份赌约。”
提起赌约，顾楚杰连连摇头：“赌约约定，让你老师一人参加全国大学生数模竞赛，如果能够拿到冠军，那个男人就成全他们，如果失败，就让你老师离开华清，放弃前程。”
“老师最后为什么会输？”
林亦语气平静，看向顾楚杰：“既然敢接下这份赌约，理应有着充足的自信才对。”
以林亦对老刘头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是那种冲动的人。
更何况，那一次老刘头还赌上了他的一切。
“本来理应是会赢的。”
说起这个，顾楚杰叹了口气：“最后的冠军就是你之前所见到的古院长。”
“那些天，他一直陪着老刘温习功课，研究数模，他是最为了解你老师解答思路的人。”
“到了比赛那一天，古院长意外的出现在了本不应该出现的赛场上，联合着另外两个数学天才，合力拿下了那一届的全国数模竞赛冠军。”
“老刘最后的成绩是第二。”
顾楚杰攥着拳头，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脸煎熬：“所以有些人，进了社会就真的不一样了。”
“林亦，你毕业之后，不管是面对谁，都要长个心眼，千万千万不能够轻易的相信别人。”
顾楚杰一阵叹息，想来这么多年，他依然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古院长之所以可以当上数学院的院长，其中的弯弯道道，自然不会少。
最让顾楚杰无法接受的，还是古院长之前和顾楚杰还有老刘头之间珍贵的同学友谊，随着那一次的事情之后，彻底崩了。
当真是再无半点回旋的余地。
“和老师打赌的人，叫什么名字？”
“尚越山。”
听着这个名字，林亦点点头，拿着那一堆的论文起了身。
“我先回去了。”
见着林亦起来，那边的顾楚杰怔了怔：“这么快就走了？”
“那个井菟还没起床的，这个丫头昨天玩的太累了，今天估计还在赖床呢，不见见吗？”
“下次吧。”
“哦，对了，老刘应该过两天就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他？”
顾楚杰想起这一茬，拍了拍脑门，差点忘了。
“好。”
林亦点头，随后和郑秋婵一起离开了华清，没有过多逗留。
回了酒店，林亦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拿出笔，写下了尚越山三个字。
“燕京，尚越山。”
林亦喃喃自语，随后思索片刻，又在纸上写下“青衫剑客”四个字。
“现如今第一要务是结束掉数模竞赛，总不能输了老师，又输了学生。”
“那个古院长身旁的女孩儿，恐怕就是这一次数模竞赛上最大的杀器。”
“其次，青衫剑客，你可在燕京？”
林亦隐隐有种预感，只要郑秋婵在身旁，那个青衫剑客，总归还会再次出现。
一想到当天青衫剑客秒杀西北陶大人的场景，林亦就忍不住泛起几分战意。
好歹能够有一个，让林亦看起来，稍稍有些感兴趣的对手出现。
同一时刻，燕京之地，古武家族罗家传出消息。
罗人庭生死未卜，恐已遇难。
罗家震怒，发出绝杀令。
风雨满城。
第1816章 联系陈琳嫣
罗家震怒的这些消息，林亦压根就不知道，也不关心。
先杀罗人武，是因为他该死。
后杀罗人庭，是因为他找死。
唯独让林亦感觉到意外的，恐怕还是「燃魂之眼」的威力。
第一次使用燃魂之眼就让三品指玄罗人庭毫无半点招架之力，只是此等神通对于林亦的消耗也是极大，灵泉内的灵气几乎是被抽空。
“实力还是不足。”
林亦摇摇头。
林亦给郑嘉云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简单聊了聊家常。
电话那头的郑嘉云心情不错，和林亦絮絮叨叨了很多的东西。
让林亦意外的是，郑彩云也去了白楠县，想来是想要和郑嘉云多多拉近一点距离。
对此，林亦没说什么。
总之，只要郑嘉云感觉到开心就好。
“林亦，你能不能答应妈妈一件事？”
话说一半，郑嘉云突然语气一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着。
她还从没这么谨慎的问过话。
“说。”
林亦放下了手中的笔，靠在椅子上：“妈，有什么就说好了。”
“你现在是在燕京吧？”
“嗯。”
“是这样的，你吕姨昨天和琳嫣打电话的时候，感觉琳嫣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