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我原则上同意,不过,我还是有一些担忧。”经过刚才入伙仪式之后,冯一平现在跟他们说话,随便了很多。
历史上谷歌的IPO定价,整体来看,是失败的,还一度影响到了上市的进程,甚至还差点导致不能再04年挂牌。
“我希望我们对这么做一定会遇到的困难,要有非常清楚的认识。”
“首先,就是投行的普遍反对。”
把定价权从投行那里收回来,这不是小事,这是直接动了投行的蛋糕,而且,谷歌这样的公司这么做,势必会为后来上市的其它高科技公司,竖立一个不好的榜样。
对谷歌这样破坏整个投行利益链条的不寻常举动,华尔街会有多不满,那很容易预计,一致性的反对,那肯定是必然的。
他们绝不会坐视企业成为上市过程中的核心,而自己却功能受到削弱,沦为配角。
“他们的可能的反对,我们是不是能及时化解?”
“这一点我们有考虑,我们想通过扩大承销商规模的方式,来得到一些投行的支持。”佩奇他们显然是有考虑的。
和一般的IPO不同,如果实行荷兰式拍卖定价的IPO,那么,那些有意向的投资者,首先要到主承销商的银行里开户,这就是给银行带来了很多潜在的优质客户。
“我想这肯定不够,因为主承销商的数量还是有限,大多数的投行,肯定是要反对,也不排除我们的承销商,也会加入到反对的队伍中去。”
“所以我认为,如果要实行拍卖定价,我们现在的准备工作,远远不够。”
“不说其他的,采取这样的方式定价,将来IPO申请书的变动,这样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的事,也会变得非常棘手。”
“每修改一次,都会牵涉到让律师也头晕眼花的海量法律术语,不要觉得这样的事很简单,真的会超出我们想象中的复杂。”
“而这样的定价方式,又大大增加了这些工作的难度。”
“那么,难道你认为,我们任华尔街的投行操控,就是最好的选择?”
关系变亲近了,也有好有坏,比如,现在冯一平说话没有之前客气,佩奇也这样,而且,以他的臭脾气说这样的话,杀伤力还真的挺大。
第五十二章 力争
自己深思熟虑的两条意见,难道就真的这么毫无可取之处?佩奇有点生气。
“我重申一次,我支持你的做法,因为拍卖式定价,更符合我们这些大股东的利益。”
冯一平干脆没有照搬佩奇他们的那些粉饰性的说法,又没外人,没有装的必要。
“只是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认清楚这样的定价方式,在操作中会面临到的诸多巨大困难。”
“或者说,我们是不是可以评估一下它和以普通的方式上市,在操作中各有何优劣,如果我们能先从思想上认识到拍卖式定价的困难,并多做一些准备工作,那实际操作时,会更从容,效果也会更好,你们说呢?”
想得非常美,做得却尤其差,这样的错,不止是普通人会犯,谷歌的这两位天才,也同样如此。
在谷歌坚持通过荷兰式拍卖,来确定自己IPO股价以后,马上引爆了马蜂窝。
华尔街的大佬和小弟们,马上四处出击,或亲自出面讲,或让记者和专家发表文章,目的就一个,唱衰谷歌的这一举动,到处散布类似股票一旦上市交易,就马上会下跌的言论。
而且,这些银行家,可不是只说说而已,也不止是股东别人出手,他们自己也亲自做了很多事,还是很致命的行动:他们团结了很多机构投资者,抵制认购谷歌的股票。
华尔街这样的组合行动,很有成效。
他们的这些举措,对谷歌在自己上市过程中,希望能惠及的那些散户投资者,影响很大,在很多投资者眼中,谷歌的光环暗淡无光或者干脆消失,他们中的很多,都对购买谷歌的股票不感兴趣。
面对那样的大规模、一致性的唱衰,甚至连沙丘路上的那些大佬,比如红杉的莫瑞兹和KPCB的多尔,都几次出来献声,“这就是恶意抹黑。”
然并卵,在普通投资者心里,比起风投,还是投行的话更可信,况且,出来力撑谷歌的风投只有那么几家,而不看好谷歌的投行却有那么多家——你别指望散户能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当然是跟着大势走。
这还罢了,关键是,谷歌那会也不明所以的出了很多昏招,可能是依然感觉太过良好吧,总之,谷歌那会的一些动作,看起来的效果,就是给华尔街的攻击,提供神助攻。
比如,因为担心认购的中小投资者,也就是散户太多,会把股价抬得太高,IPO之后,股价上涨空间有限,会让这些想通过谷歌上市,得到满意回报的用户对公司失望,所以,他们不止一次,好几次发出了“赢家的诅咒”警告。
赢家的诅咒,主要的意思,就是拍卖物的价值,一般总是会被高估。
大致意思就是说,我们的股票有风险,购买要慎重哦!上市交易之后,上涨的几率不大,下跌的可能性倒不小,所以,如果你买了我们的股票,届时真的下跌,不要怨我们哦亲!
勿谓言之不预也!
后来看资料的时候,冯一平想破脑袋就想不明白,这样的“神来之笔”,究竟是哪个脑洞大开的天才做出来的决定?
最经典的神助攻,莫过如此!在普通投资者看来,这刚好有力的佐证了华尔街那些投行的论断有没有?
于是,谷歌自己成功的打消了很多散户的热情,机构投资者又抵制,最后的结果,就是路演效果非常一般,市场反应非常冷淡。
谷歌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很少接受采访的佩奇站出来,接受了《花花公子》的采访,里面自然夹带了不少私货,诸如我们的公司表现非常好,我们的股票的表现没理由不好,认购我们的股票一定非常好……等等。
一向标榜不走寻常路,一向认为自己不是一家传统公司的谷歌,这一次对静默期的无视,又成功的招惹到了一个大麻烦。
他们成功的引发了关键机构的愤怒,那是权利大到乔布斯都害怕的SEC,SEC马上发函关注和问询,“在静默期内,为什么要发表这样的言论?快给我一个解释,你如果不给我一个解释,那我就给你一个说明。”
什么说明?自然是不批准IPO的原因说明。
这一下,更多的人认为,谷歌的IPO是真的不再确定无疑!
当然,谷歌解决问题的能力还不错,费了些力气,总算抚平了SEC的怒火,但是,他们又非常自傲的只在美国进行路演,别说亚洲,连欧洲都没去……
后来的结果就是,本来希望以108到135的价格发行股票,最后不得不大幅调低至85美元,最高相差了50美元,缩水近四成!
原计划募集33亿美元,最后只有16。7亿美元……
而且,虽然在IPO首日,股价涨幅只有18%,看起来好像比较合理,但是,第二天又上涨27%,三个月之内,谷歌的股价,就迅速突破了200美元。
所以说,谷歌的IPO定价,其实也是失败的。
本来一把好牌,硬生生给他们玩得差点输掉,这事,可能也只有天才才干得出来。
如果长期持有这些股票,发行价是85还是135,其实影响不大,但在IPO里,冯一平要出售5%的股份,那发行价究竟是85还是135,那影响可就相当大。
他不记得谷歌的总股本有多少,只大概记得上市之后的市值,是在260多亿美元,按那样算,自己将要出售的这5%,价值是13亿美元左右。
如果能按原来预订的最高价135发行,那么自己的这部分收益,将接近13亿美元的1。6倍,妥妥的过20亿。
即使是以103美元的低价发行,那也超过1。2倍,最终到手会超过15亿美元。
这可是两亿多到七亿美元的差距,怎么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冯一平怎么达观的起来?
所以,他这会也顾不得佩奇的不满。
“我们都知道,IPO价格超过100美元,这是一个分界线,100美元以上或以下,那难度相差会很大,所以,我们可不可以再衡量一下这两种方式可能的结果?”
“我认为,上市成功与否最主要的判断依据,就是能不能给我们带来最多的现金,其它兼顾散户,这些都是次要的,你们说呢?”
佩奇和布林他们两位,总是容易在一些关键的事上,左右摇摆,比如,他们当然也希望上市套现的金额越高越好,但偏偏又不想让世人认为这是他们的追求,因此又扯上了要给散户公平投资的机会这样那样的遮羞布。
结果是,散户不想买,自己收入也大幅减少。
在这一点上,冯一平还是佩服后来facebook的扎克伯格,他就摆明了说,我IPO追求的就是高回报,所以,他也玩拍卖式定价,但因为目标明确,他玩的很成功,IPO首日,股价只上涨0。6%!
但是,这又怎样?在普罗大众心目中,facebook不依然是一家很好的公司,伟大的公司,值得投资的公司?
冯一平明年有很多的计划和机会,上市回报当然是越高越好。
“如果投行有信心让我们的股票一100多美元的高价发行,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选项,你们说呢?”
“冯,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我们希望,我们的这次上市,能给后来的公司,竖立一个榜样,也能惠及到更多的普通投资者。”
确实是一个榜样,不过,是一个接近反面的榜样。
“佩奇,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事只是附带的,并不是IPO最主要的目的,你说呢?”
“IPO最好还是要让它回归本质,不能舍本逐末,如果颠倒了主次,那有可能我们的目标一个都不能达成。”
“我不是反对拍卖式定价,我只是希望,至少我们几位,要对这条路的辛苦,先能有个非常清楚的认识。”
“也就是你还是赞同这样做?”佩奇问。
“当然,我们肯定会保持高度一致,我认同和钦佩你的坚持,我也会全力支持和配合你达到这样的目的。”
但你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样。
“安妮通知我,饭好了。”布林及时打断他们的争论。
原来不知不觉的,都已经到了傍晚。
“先吃饭吧,明天再接着讨论。”
第五十三章 我们也发起个峰会?
“都这么迟了?”把眼睛从这一小块方寸之地移开,才发现已到了日暮时分,在夕阳的映照下,远处的雪山,反射出幽幽冷光。
“过得这么快?”佩奇也说。
“呵呵,怕只有我们几个,美景在前依然心无旁骛,”冯一平端起没喝完的酒喝了一口,“哇我,”马上叫了一声,忙不迭的扑到船舷边吐掉。
一下子忘了,这酒已经开了超过五个小时,这儿的气温又不低,总之,那酸爽!
“哈哈。”那两位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这一笑,刚刚遗留的那些紧张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欧文,”冯一平朝前面叫了一声,欧文应声跑过来,“冯?”
“返航。”冯一平比了个手势。
“好的。”欧文高兴的去找船员。
“你们俩一直在争论,所以没有留意到,冯的这位欧文,下午好几次偷偷的看我们这的状况。”布林说。
“啊?”
“别多想,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我们的讨论,不太了解我们的风格,”布林笑,“我想他肯定是担心我们会打起来。”
他这么一说,连佩奇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和布林的那两位安全人员,早就熟悉他们的风格,所谓的讨论,往往就是激烈的争论,欧文这个第一次见的,听到后面的动静,担心他们会从动嘴发展到动手,倒也不是杞人忧天。
“他以后会习惯的,”冯一平说“我还挺享受这样毫不留情的争论。”
“不过,我早就想说,这样程度的讨论,最好还是不要扩散,我们现在不比以前,雇员已经接近2000人,如果让所有的团队都复制我们这样的模式,那以后公司内部,团队的成员之间,关系不会太融洽,团队和团队的协作,更是会阻力重重。”
布林苦笑,“我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冯,”佩奇从舱里拿出来三瓶啤酒,丢个他一瓶,“我觉得,你的担心是正确的,我们是真的忽视了有些困难,特别是投行。”
“你说得对,如果要想用拍卖式定价成功上市,我们是要做更多的准备,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都担心,在行业的巨大压力下,我们的承销商,到时可能都会有退出的。”
“我也觉得很有这个可能,那些承销商,只会顾自己的利益。”布林也说。
“所以,谢谢你冯,你让我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佩奇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冯一平举起啤酒瓶,“感谢两位的理解。”
还好,不枉我说了这么一下午。
佩奇跟他碰了一下,“那么,明年,我希望你能有更多的时间在美国。”
“没问题。”冯一平爽快的说,谷歌的上市,对他而言,也是大事,值得投入更多的时间。
另外,估计自己明年在美国的事情也不会少,本来很长时间都要呆在美国。
……
他们仨一下午都在争论,根本没看几眼周围的美景,黄静萍她们,一下午都在看美景。
都开着车从南边跑到了北边,顺道到商场里买了不少菜,在别墅的厨房里,和安妮一起,鼓捣出了很丰盛的一餐,此时,全摆在湖边空地的长桌上。
已经饥肠辘辘的几个人从码头上一走下来,香味扑鼻而来,“好香,这是?”
桌上的好几道菜,他们都不认识。
“主要是冯的姐姐做的,”安妮说,“她非常厉害,”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朝冯玉萱竖起了大拇指。
冯玉萱这两年断断续续的,也一直在学英语,不过平时用到的机会并不多,跟他们这些正宗的老美交流,还是有些吃力,说,说得不好,听,有时也听不懂。
“这道菜是水煮鱼。”冯一平也是想了一会,才用自己也感觉不太靠谱的单词翻译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