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园夫人没有成为家主的意愿……我看她的女儿,真希就很不错。”
禅院直毘人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被禅院直哉尖锐的声音盖了过去。
“什么?!!”
原本安静缩着的禅院直哉在听到这里,面容顷刻间扭曲起来。
他失态大喊:“真希?不可能!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和他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到现在的每一步,都不一样。
禅院直哉想。
他宁肯禅院家被毁掉,被取代,被小鹿御铃子领率,也不能接受被禅院家的女人反过来骑到头上作威作福。
只要想想自己以前是怎么对待她们,一旦对方得到反抗自己的力量……
禅院直哉感到不寒而栗。
禅院真希甚至没有咒力!!!
他不敢置信地想。
是,没错,“魔女”拥有那种神奇的药物,只要禅院真希想要,她就能剥夺其他人的咒力和术式。
但他不觉得禅院真希那种天生反骨的性格会走这种捷径——她不屑一顾。
所以,禅院直哉愈发愤愤不平。
一个无咒力的废物……她凭什么被这位首领另眼相待!
他可是禅院家这代最出众的天才,怎么能被这种废物压上一头!
就因为她是女人?!
小鹿御铃子面对他的激动,不为所动:“她可以。”
禅院直毘人皱紧眉头,试图劝阻,“暗组织的首领大人,我理解你这么做的意图。但真希不能——”
小鹿御铃子微笑着,平静地重复一遍:“她可以。”
只要我想,她就可以。
禅院直毘人看出来自己不能改变她的意向了。
他不想惹怒这位首领,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持反对意见。
小鹿御铃子反过来安慰道:“知足吧,禅院直毘人先生。毕竟禅院家的女人,也姓禅院,她们终归还叫禅院,比起外人光明正大占领禅院家,逼迫你们改姓更好。”
小鹿御铃子笑容温和。
“你也不想千年根基毁于一旦吧?”
禅院直毘人明白,这是摊在明面上的威胁。
要么盖上最后一层遮羞布,维持禅院家的体面,要么就被暗组织吃得干干净净,不复存在。
小鹿御铃子将蛇纹耳饰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放心,我终究不是什么恶人,只需要你们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轻易揭过去。”
面对这说了跟没说般的话,禅院直毘人只能用苦笑回应。
他思索:看来说服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不知道咒术总监会有没有什么办法。
小鹿御铃子像是看破他的小心思,笑意有些凉。
“别想着联系咒术总监会,禅院直毘人先生——他们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来管你们的死活。”
当最后的想法都被揭穿,禅院直毘人的背脊陡然坍塌下来,像是短短几秒间老了好几岁。
他失去了往日的精神气,疲倦地弓着身体,“我明白了。我需要……和长老们商量这件事。”
“哦?”
禅院直毘人摸了摸腰间的酒壶:“相信我吧,暗组织的首领大人。比起不间断的反抗和冲突,还是说服他们更有利。他们手握的人脉可不是简单剥夺他们的咒力能抵消的。”
小鹿御铃子像是觉得很有趣般托住下颔,“不,禅院直毘人先生。就算你不这么做,他们也会彻底死心的。”
什么意思?
禅院直毘人的心里打了个突。
他看到了少女首领眼中那种隐秘的笑意,一种不好的预感又一次袭击了他的五脏六腑。
小鹿御铃子:“也许我最开始说错了一点。我想要的不单单是禅院家,而是整个咒术界。”
“我的属下们……早就行动很久了。”
……
禅院家的男人们,被“魔女”吓得肝胆俱裂,又被魔女的药物折磨得身心俱疲。
魔女的汤药不能一下子就达到最完美的功效,它需要循序渐进。
所以他们目前还没有失去咒力和术式。
即使如此,禅院家的长老坐在一片狼藉的会议室里开会,仍然死气沉沉,如丧考妣。
但当禅院直毘人宣布,禅院家以后要由女性掌权,且自愿和暗组织结盟,单方面付出金钱和人脉时,还是有人忍不住地跳了出来。
“这怎么可以!禅院家的女人掌权,成何体统……这有违禅院家的规矩!说出去都要被五条家和加茂家笑话!”
那是个老得能通过胡子看出来年纪的长老,或许是没有失去咒力,让他存了些侥幸的心理,说到激动处,脸涨得通红。
其他他人也像是被他这番话鼓舞到了,正要站起来附和时——
“呵。”
“魔女”轻轻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尾音拖得又密又长。
这声笑让那些参会的长老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像是被掐住脖子般止了声音,唯唯诺诺,不敢发言。
他们在怕。
那种对“魔女”带来的痛苦的惧怕,简直深入他们的骨髓。
也许不致命,但那绵长的折磨能让人发疯。
禅院直毘人:……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他扫视了禅院家长老们一圈,“诸位,我知道你们心里很不服气。但答应她,禅院最多成为其他两家的笑话。不答应她,世上将再无禅院。”
“这是为了禅院家的生存。”
禅院直毘人沉声道。
“她做得出来的。她是一位很有魄力的首领。也是一位无比狠心的首领。”
她把玩禅院家,像是对待玩具。
禅院家对她有利用价值,她才留下他们。
如果不同意她的要求,她有的是办法逼他们同意。
又不知道是哪个长老,压低声音道:“家主,我们还可以向咒术总监会求援……”
“御三家和总监会利益息息相关,他们不可能不管我们。”
温洛听到这里又笑了一声,笑得禅院家长老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你们以为,你们还有机会吗?”
那个向禅院直毘人提议的长老有些惊惶,“你什么意思!”
“魔女”无所谓道:“没什么。你们可以试试现场求援啊,反正我不介意。”
禅院家长老们一时间都在齐齐怒视他,可惜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反馈。
刚才那位提议的长老,咬了咬牙,不信邪地打了咒术总监会的电话。
电话“嘟嘟嘟”的声音响在会议室里,分外冗长。
“滴——”
电话终于通了。
可让禅院家长老感到天旋地转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森鸥外笑眯眯的声音。
“晚上好。是禅院家的长老吗?”
禅院家长老如遭雷劈。
打电话的长老嘴唇哆嗦片刻,“你,森鸥外,为什么是你……这根本不是你的权限能接的电话……”
森鸥外继续笑眯眯道。
“不好意思,总监会正在忙呢~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请和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暗组织的首领大人说吧?一切以她的诉求为主哦——”
“禅院家的长老们。”
第133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一百三十三天
咒术总监会。
一道道严实的屏风后面,总监会的环境昏暗得如同夜晚。
他们血洗了这里。彻彻底底。
森鸥外坐在咒术总监会的主位上,那张儒雅的脸上滴滴答答着血,被他伸出手指,毫不在意地抹掉,抹出一道长长的,粘稠的血痕。
——那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血。
乙骨忧太和尼弥芙站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像是两尊散发着杀气的煞神。
不管是谁想要拦住他们,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森鸥外的心情不错。
他摸着爱丽丝金灿灿的脑袋,笑着挂断了禅院家的电话。
小鹿御铃子交给他的任务比森鸥外想象中的更顺利——其中当然少不了乙骨忧太和尼弥芙的帮助。
乙骨君刚刚回国,五条君本就打算联合他的力量对咒术界高层发动征讨,被自己一通电话借来镇场子。
尼弥芙小姐正好赋闲在横滨,无事可做,也被小鹿御铃子叫来给他帮忙。
大好事啊,大好事。
森鸥外瞥了乙骨忧太一眼,又瞥了尼弥芙一眼,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就碰不到这么优秀能干还勤奋的学生和下属呢?
世界真是不公平,不管是乙骨君还是尼弥芙小姐,他都想要啊。
尼弥芙全身都是血。
她甩着毛茸茸的猫尾,那对柔软的猫耳朵抖来抖去,兴奋的瞳孔久久不能变回正常的形状,雪白的小腹小幅度地起伏着。
她打得很开心,折磨人也很开心。
猫耳少女时不时低头舔着手指,吐着舌头呼出白色的气,尽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猎食的欲望。那双蓝绿色的异瞳愈发逼近一条尖锐的线。
她现在……非常的躁动。
她需要战争,真正的战争。
“你还好吗?”
尼弥芙的动静大得有些明显,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乙骨忧太不由对她表示担忧。
眼下有着浓重黑眼圈,眉眼俊秀,身体挺拔,一看就是好学生的少年——
他的性格相当沉静,哪怕是合作,也非常注意分寸。
尼弥芙随随便便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用心地低头舔手指,不怎么专心地回答。
“我没事,战斗的后遗症罢了。你有空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喵。”
乙骨忧太因为她的口癖有点忍俊不禁,“嗯……好的。但如果身体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尽快说出来比较好。”
他语气里透出关切。
尼弥芙的猫耳静止不动了几秒,又频率很快地抖了起来,像是一对敏感的探测器。
她陡然炸毛,高声道:“别这么说话,好恶心啊喵!我不是你的同伴!!!”
乙骨忧太忍住笑,应道:“嗯……好的。非常抱歉?”他像是在逗脾气不好的小猫。
尼弥芙满脸不爽,刚要撸起袖子给他一顿前辈爱的教导,就一下子歇了声。
她像是得知了什么让她意外的事情,那双翡翠般好看的猫眼瞪得圆圆的,然后古怪地看向黑发白校服的少年。
乙骨忧太有些疑惑,“怎么了?尼弥芙小姐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猫耳少女不客气地打量他片刻,甩了甩脑袋,猫耳上一串细小的耳环跟着晃出了响声。
“哼,我只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老婆了,现在这么流行英年早婚的吗喵?”
乙骨忧太脸有些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咦……是的,但你怎么知道的?”
尼弥芙目光飘忽了一会儿,重重咳了几声,透出几分猫的骄傲,“我很聪明的喵!反正我就是知道,喵!”
她又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知道——你马上就会碰到人生中最大的惊喜了喵!”
乙骨忧太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把这番话当回事。
他们气氛和谐地交流着,直到咒术总监会的大门被不知道多少遍推开。
一级咒术师带领着一群二级咒术师,满脸谨慎地看向他们三人,在看到乙骨忧太时忍不住低喝出声。
“乙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乙骨忧太的黑眼圈显得他有点忧郁,那张清瘦俊秀的脸上在此刻显出浅浅的笑意。
他拔出了那把长武士刀。
“啊,你问这个。我当然知道。”
乙骨忧太只是表面看起来是乖乖的好学生,实则一身反骨,天生叛逆。
他格外重感情,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做出违背高层的事情……也不让人意外。
毕竟,他是五条派的人。
一级咒术师满脸忌惮地看着乙骨忧太,甚至忽略了来自暗组织的猫耳少女——
倒不如说,他在一开始就没把尼弥芙放在眼里,下意识地轻蔑这种野路子。
而这种轻视,是猫最讨厌的东西。
“啊……你们好像很看不起我啊,臭老鼠。”
尼弥芙慢慢地开口,语速越来越快,快到透出凶暴的气息。
“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看我一眼啊喵!”
她舔了舔那两颗尖尖的牙,露出一个凶气腾腾的笑容,那股克制不住的兴奋再度浮在她的脸上,明显得让看到的人为之一颤。
那是野兽才会有的最原始的狩猎欲,必须要用血来平息。
“很好,很好啊……那就这么保持下去吧……保持你作为猎物的,可憎的钝感力!”她发出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
那条生锈厚重的锁链,和如同长鞭般灵活的九条猫尾——
一同卷起,再一同释放。
如同黑色的浪潮般,要把他们覆盖,吞噬得一丝不剩。
“在首领到来前——让我好好玩弄玩弄你们吧,喵?”
……
禅院家的长老会议,短暂地陷入了僵局。
“不,不可能……”
他们六神无主,“咒术总监会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全部被剿灭。
“魔女”好心道,“啊,这点倒没错,咒术总监会没有全军覆没。被杀掉的那批……只是不愿意合作,也不愿意投靠森先生的顽固派罢了。”
“但哪怕只是顽固派,也有很多拥趸。所以他们必须在咒术总监会的本部,进行最后的清洗。”
艳丽的青年在室内撑着黑伞,他问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慢悠悠地加了一句,“或者,你们还想向谁求援?还能向谁求援?”
禅院家的长老们,面容不由带上了浓重的苦意,像一根根皱起来的老苦瓜。
但他们依旧抱着微渺的希望。
五条家?
他们的家主是五条悟,早就和暗组织结盟,不用指望了,能不给他们加把火就算好事。
那么御三家中的加茂家……
是不是还没有遭到暗组织的毒手?
有人怀着侥幸心理,给加茂家打去电话。
一秒,两秒,三秒。
他们的内心忍受着煎熬,像是被架在锅上烹烤。
电话接通了。
但禅院家的长老们如坠冰窟。
——那边传来狂信徒的声音。
帕斯卡伊的语气温和,如同氤氲在湖面上,没来得及散去的春意。
“日安,禅院家的长老们。暗组织狂信徒,帕斯卡伊向你们致以最高的敬意。”
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狂笑尖叫的人声混合成两重变奏曲,其中隐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