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万事大吉；一旦出现变故，垮的速度比雪崩还要快。
庄建业从来不相信什么典型，也不准备当典型，闷声发大财，猥琐低调发育才是王道，少帅的名头好听，霸气，可那能值几个钱，还不如一声马屁，把领导们拍得舒坦了来得实在。
果然，总部首长再跟庄建业握手时，上下打量一下因为赶路还有些气喘的庄建业，笑着点点头：“恩～～不错！”
有这三个字垫底，庄建业心里的底气立马就多了一半儿，便在这时，部位领导便插话道：“小庄，总部首长对你们厂非常关心，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厂这几年的改革成果，没想到我们到了你们这个新厂后就跟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跟想象中的飞机制造厂不一样，有些设备连我这个搞了几十年航空制造的老家伙都叫不上来名字，可见你们在这个厂是下了大功夫的。”
部位领导这番话说得很实在，处处透着对腾飞厂的赞许，但庄建业是什么人，粘上毛就能跑去花果山领导猴子精，这点官面上的场面那可能不懂，很明显这是在说总部首长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你们厂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庄建业赶紧的吧，不然首长发起飙来我一个部委领导可拦不住。
庄建业不禁瞟向彭川和魏广平，两人估计还因为总部首长这么大的领导过来视察发懵呢，连庄建业瞟过来的眼神都没发现。
庄建业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两位就不是伶俐的人，让他们领任务埋头干活还行，接待首长，溜须拍马绝对是难为人。
所以……
“领导真是过奖了，我们这个厂主要还是以国内现有技术为主，融入部分先进的进口设备，结合符合实际情况的管理办法，打造的全新飞机生产基地……”
庄建业进入的角色很快，前一秒还在谦虚的客套，转眼就变成了口若悬河的讲解人，认真而又细致的从厂区的整体规划开始，对西平厂进行了大致的介绍。
先前走马观花，一头雾水的总部首长立刻就对西平厂有了一个初步的清晰概念，然后忽然打断庄建业的介绍，指了指他刚才站在门口参观的厂房问：“你刚才说，这间厂房里的设备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
“是这样的。”眼见总部首长发问，庄建业连忙就止住总体介绍，伸手示意总部首长重新进入厂房，然后指着那个一部分被埋入地下的大型设备说：“这是一台我们自主研制的大型化学铣切设备。”
庄建业话音未落，一旁的部位领导赶紧跟旁边的部位领导解释：“这是一套航空制造领域的专业设备，腾飞厂去年申请的研制项目，没想到这么快就完成了。”
化学铣切的确是腾飞厂众多申报项目中的一个，部委批的也很痛快。
按理说，这类的科研项目，审批没那快，不过这要看是什么项目，创新型项目自然要好好审核，谨慎对待，可要是急需的成熟技术，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尤其是飞机制造领域，绝大部分专业制造设备，国内没有专门的生产研制单位，很多都必须各个制造厂自己动手解决，国家为了减轻企业负担，促进发展，在这一块会给企业一定的补助，美其名曰科研经费。
化学铣切便是这样设备，技术方面没啥高精尖的东西，国内六十年代就已经掌握了，偏偏这东西又是飞机制造的常用部件加工设备，所以一般部委审批流程都很简单。
有补助拿又不麻烦，自然就不能浪费，腾飞厂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好事，哪怕是蚊子腿那也是肉不是。
部位领导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这类所谓的“科研项目”部委一般都不怎么过问，快速审批，然后拨款就任由各个厂子折腾了。
不过让部位领导尴尬的是，化学铣切设备也算是飞机制造领域的常用设备了，自己是从飞机制造厂一步步干上来的，这类设备也见过不少，怎么眼前的这套居然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以至于之前总部首长想了解居然答不上来。
所以部位领导跟总部首长的这一句解释，与其说是帮着总部首长更好的了解眼前这台设备的用途，还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那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知道了解情况，而是腾飞厂搞得科研项目进展太快，部委还没有掌握。
至于这个所谓的“科研项目”的实质就变得不重要的，毕竟整个流程就是按照科研项目走的，合理合法，真的挑不出毛病。
对于部委领导的小心思，总部首长似乎并不在意，而是把所有目光都放在眼前的这台巨大的设备上，抬起眼看了看然后落到庄建业的身上：“这么说，这应该是台航空制造领域很常用的设备，怎么说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最后几个字总部首长说得很认真，眼神也突然锐利起来，显然他对刚才庄建业的这个说法非常在意，一旁的部位领导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被总部首长看得透透的，然后就恨不得跟自己两巴掌，怎么可能把总部首长当成老糊涂？
现在可好，一个弄不好他和庄建业全都得装进去，是呀，几乎所有飞机制造厂都有常用的设备，怎么达到的世界先进水平？莫不是在吹牛皮、放卫星？
对此庄建业却笑笑：“化学铣切的确是飞机制造领域常用的工艺，而我们的这套设备不但能完成初步的化学铣切，还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化学精整，甚至完成一部分钻孔和缺口加工，我们叫它化学冲切。”
此话一出其他人还没怎样，一位站在总部首长身后，面色严肃的中年军官忽然神色大变，凝视着庄建业，不可思议的问：“你们的这套设备真的能完成化学精整和化学冲切？”
第379章 这东西我们能做
话音未落，所有人不禁都看向那个面相普通的中年军官，尤其是庄建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连这位是谁都不清楚，当然，就算清楚也不能胡乱说话，面前还站着一位总部首长呢。
然而庄建业不知道该怎么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说，总部首长第一时间便偏过头看向身后的中年军官，然后淡淡的问“怎么？小赵，这两个东西很重要吗？”
“报告首长，这两个东西非常重要。”被总部首长称为小赵，实际上都可以叫做老赵的中年军官立马站直了身子回应道。
“哦？”总部首长也不禁来了兴趣，耷拉的眼皮微微睁开，中年军官赶紧提醒道：“前段时间您去146厂视察时，曾经询问过产能……”
听了这话，总部首长半垂的眼皮猛然睁开，然后猛地转头看向眼前的化学铣切设备：“你是说，有了它，146厂的产能就能提上去？”
“还得要看看具体的精度控制，如果能做到变化厚度的平均值在正负0。3毫米的情况下，加工后的精准度达到正0。25毫米，负0。00的公差范围，这套设备才算符合要求。”赵姓中年军官并没有投其所好，而是面无表情的把一个近乎苛刻的要求讲了出来。
结果听了这话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的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陪同的部委领导，嘴巴立刻长得老大，差点能塞进一个拳头。
正负的平均厚度到是好理解，把坯料的一面设成正值，反面便是副值，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厚度的数值，0。3毫米。
这是个什么概念，通常的情况下一张普通的打印纸大约是0。1毫米左右，0。3毫米也就是三张打印纸的厚度，如此轻薄的预加工部件就已经很难见了，至少部委领导干了这么多年的航空制造，0。3毫米的部件儿也没见到几个。
可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么薄的部件儿，居然还要做减薄处理，从0。3毫米减薄0。25毫米。
别看只有0。05毫米的减薄量，看似不大，可要知道这个厚度大约等于一个头发丝的直径，更变态的是，如此细致的减薄竟然还不能出现一丁点儿的误差。
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了，而是在考验人类的极限了，别人不知道，反正部委领导干了快一辈子的航空制造，就没见过要求这么变态的减薄处理部件。
不止是部委领导，腾飞厂这边的人也很吃惊，尤其是沈建伟，一张老脸都快抽抽了，差点把“办不到”这三个字脱口喊出来，好在他知道场合不对，硬是给憋回去了，但那种愕然中带着难以理解的诧异却把一切都表现出来。
彭川和魏广平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是木雕活过来一样，总算是知道这两人还是喘气的。
不过相比于这三人，最夸张的还要数庄建业，瞪着眼睛上上下下看了那个姓赵的中年军官好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眼见庄建业的表情，那位姓赵的中年军官虽然表面依旧毫无表情，但心里却失望的叹了口气，显然眼前的设备是达不到他刚才说的要求。
不然怎么会是这样难以置信的神情？
估计是被自己说的变态要求给震住了，想想也是，类似的精度，别说国内，就是放眼整个世界，能做出来的企业也不超过五个手指头。
而他刚才跟总部首长说的146厂便是那个为数不多的之一，只不过相对于发达国家的大工业生产，146厂靠的却是三个变态级的八级技工，用榔头、木槌、锉刀一点点抠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146厂产能始终上不来的原因，如果放在以前也就算了，慢就慢点儿，问题是中东石油大国准备跟国内达成一项价值数十亿美金的大额武器装备交易。
一旦签订协议，国内将在一年的时间里交付完成，146厂如此感人的产能自然是没办法完成，所以总部乃至上级首长都很忧心，希望能在两国签订协议前解决146厂的产能问题。
然而如此高精尖的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所以上上下下忙活了大半年，也没把146厂的产能提上去，反而还把一位八级工给累病倒了，反而让产能下降了三分之一。
所以赵姓中年军官当听到化学精整和化学冲切这两个可用于某重要军事装备重要部件儿加工的两项工艺时才会表现得那么积极。
同样的，当他发现自己的要求让腾飞厂的人难以置信，又极度的失望。
抱着同样看法的还有总部首长，只不过他要比赵姓中年军官要好得多，遗憾之情只是在眼眸中一闪而过，便冲着庄建业温和的笑了笑，鼓励道：“难度有些高了，不过你们的方向是对的，可以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相信总有一天，你们的设备不比国外同类产品差。”
总部首长说着还拍了拍庄建业的肩膀，以示安慰，本以为庄建业会郑重其事的喊些响亮的口号，然后顺着台阶把这页揭过去，领着他们一行人去其他厂房参观。
却没想到庄建业却依旧吃惊的睁着眼睛，自信满满的道：“首长，我们现在也不必美国、欧洲的差，他们能用化学铣切做出来的东西，我们一样都能做出来。”
闻言，总部首长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很明显他对庄建业的这句话不是很高兴，庄建业也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让总部首长误会了，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前段时间在出口欧洲的无人机上应用了一个铝合金的蒙皮部件儿。
设计要求从0。38毫米的坯料减薄到0。25毫米的有一定弧度带加强筋的蒙皮部件儿，前些天刚刚完成样品的试制，首长您今天过来就提了这个要求，我很是吃惊，您这个情报也太准确了，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呀！”
总部首长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就看到彭川和魏广平这两个木头人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见状总部首长也不淡定了，双眼即可圆睁看向庄建业，急速的蹦出两个字：“真的？”
第380章 转让设备
如果是旁人表示的话总部首长还不会如此，但彭川和魏广平十分肯定的点头，总部首长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没错。
怎么说总部首长也是从战争年代时期走过来的人，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虽然之前的陪同彭川和魏广平跟个木头人似的，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但两人的秉性也被总部首长摸了个七七八八，眼见这两人一点肯定的表示赞同，总部首长这才放下心的问庄建业。
首长都这么问了，庄建业自然不能怠慢，带着总部首长等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整套设备的加工流程，和几个尚未完成加工的半成品后，就连忙吩咐彭川：“老彭，你去把咱们前几天做出的样品拿过来。”
彭川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赶紧一路小跑的去成品仓库里去拿东西了。
而庄建业则指着面前的化学铣切设备说道：“目前我们只研究了几种铝合金的化学铣切的工艺，更复杂的镍基合金和钛基合金我们还没在抓紧研究，所以不知道首长刚才提到的146厂主要生产什么，如果部件的合金构造复杂的话，可能需要集中力量攻关一下……呵呵，毕竟我们厂……”
庄建业说着说着，便欲言又止，配着适当的涨红脸颊，把一个实力不济，却羞于表露的神情拿捏的恰到好处。
化学铣切是飞机机翼前缘，蒙皮等复杂薄部件切削加工的常用工艺，毕竟两三毫米厚的坯料用纯机械加工的话很容易因为精度控制不好，造成部件的损坏。
即便数控机床的普及，让精度得到极大提升，甚至多轴数控可以做到以前令人难以企及的精度，足可以完成有复杂曲面的轻薄部件的加工。
不过这么做却在成本上划不来，要知道一架飞机上蒙皮类的复杂薄部件少说也要几千个，别的不说，腾飞厂销往欧洲的宙斯—3无人机的类似部件儿就有三千四百多个。
分成十几类，数百个品种。
如果每一个都要用多轴数控机床加工，光工装就要做数百个方案不说，数控编程同样要做数百个，而且还要根据生产进度随时随地更换。
这等于是无形中增加了数倍的人工成本。
更何况，要大规模生产的话，这类高精度机床的数量绝不能少，若如此也就罢了，问题是种类还必须大、中、小全都凑齐，不然你用加工巴掌大零件的小型五轴加工中心，撑死了也搞不定三、四米长的机身蜂腰曲面蒙皮。
同样的，能加工七、八米直径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