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还挑不出毛病,毕竟人家又没说不做,但能不能做出来就不一定了。
所以庄建业这话刚说完,捧着书的宁晓东便一脸古怪,宁晓雪则变得黯然,只有宁晓惠看似信心十足,但不经意蹙起的眉头却还是表现出难以言说的忧虑。
几个人的表情庄建业自然看在眼里,他倒是想解释,问题是这类装具根本不是几句话解释得了的,只能抓了抓头,笑道:“我这就回去找找零件儿,看看能不能攒出一个。”
说完便在几个人怪异的目光中道了声别,便提着公文包,潇洒的扬长而去。
看得宁家兄妹是面面相觑,心说,这算什么?临阵脱逃?
“你们先回家,我去问问他。”
还是宁晓惠反应得快,丢下一句便追着庄建业的背影消失不见。
“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这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眼看着两人出了车间,宁晓东放下手里的书,酸酸的来了一句。
说完偏过头看向气鼓鼓的宁晓雪:“行了,别杵着了,咱们也回吧,没先进就没先进吧,反正老爷子宠着你,两天也就歇火了。”
“我就是不甘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那态度。”宁晓雪跺着脚,表达自己的愤慨。
“那怎么办?庄建业就算学历高,可专业不对口,没办法很正常,”说着叹口气,“这还是看着晓惠的面子,搞出个鸟门子的自紧夹头,要是我直接跟你说做不来,你又能怎么样?要我说,还是让你姐夫找找技改科的靠谱。”
宁晓雪这次没说话,只是仰头无奈的看着厂房的天花板,算是彻底认了命。
……
同一时间,宁晓惠追上了庄建业,跟着走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安慰道:“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晓雪又不是没被爸骂过,不差这一次,倒是你,别因为晓雪的事儿把自己的本职工作给耽搁了。”
说完便看向庄建业,不同于自己的哥哥和妹妹,宁晓惠很清楚庄建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答应做个自紧夹头出来,就一定会弄出来。
当年在学校时就是这样,不然哪来那么好的成绩。
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宁晓惠担心庄建业舍本逐末,试验科的活不重,算是个清水衙门,但也是个出成绩的好地方,如果能把一两项预研搞明白,就有个硬性指标傍身,等厂里评级升调的时候,这东西就是铁打不动的硬通货,别人想比也比不了。
这也是为什么宁志山把庄建业分到试验科的原因,所以宁晓惠并不想庄建业牵扯太多,还是专心本职工作,为未来打基础的好。
“怎么?不想帮晓雪了?”庄建业握了握宁晓惠冰凉的小手。
宁晓惠摇摇头:“想帮,但也要力所能及,本来就跟她说明白了,这次能弄好就弄好,弄不好也就只能这样了,反正她这个月已经表现得很好,他们车间主任还跟我爸提过,就算被骂估计也不会太狠,倒是你,刚到厂,怎么也得做出个成绩,不然未来的提拔上会很麻烦。”
最后的话,宁晓惠说得很恳切,听着庄建业也是心里一阵的感动,怎么说老婆的胳膊肘还是向自己拐的,于是冲着宁晓惠笑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听庄建业这么一说,宁晓惠也就不在多话,任由庄建业拉着手,在昏黄的路灯下开始慢悠悠的压起了马路。
……
第二天下午,临近下班,二分厂机加工车间机床三组工段长王雪琴看着自己负责的六台老式车床不住的唉声叹气。
如今厂里推行班组流动红旗制度,王雪琴不奢望能得流动红旗,生产标兵,可也不想做倒数第一,虽说大部分人不会那这说事儿,可挂在车间大黑板上也丢人不是。
她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催着技改科和厂工艺室把车床改装完成,奈何手中的家伙什儿太老,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频繁的停机检修,就算她技术超群,也架不住这么折腾。
眼瞅着要月底了,她这个工段生产的轴部件儿连规定的三分之二都不到,眼瞅着倒数第一要坐实了,王雪琴很头疼,于是趁着设备再次趴窝,把工段上的几个姐妹招呼在一起,想想办法。
“王姐,要我说,这事儿冤不到您头上,咱们的车床是全厂最老的,能有三分之二的产量已经很不错了,这事儿到哪儿都能说理。”一名青年女工靠在木桌上,一边打着毛衣,一边开口,就跟在几家门口聊家常一样。
另一个在缝着小孩裤子的年轻女工立即接口:“谁说不是,如果领导难为你,我们替你作证,我就不信领导还能真把咱们怎么样。”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问题是咱们挂在黑板上不好看,所以呀,明天咱们还是找分厂领导把困难好好说说,排名次的时候,就别写了。”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女工也开口建议,与此同时手上还用沙子打磨着一把刚刚用废料做出来的烧水壶,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言罢看了看不远处用脚踢着桌角的宁晓雪,意味深长的一笑:“对了,晓雪,昨天跟你们兄妹一起来的那个男同志叫什么呀?”
本来还各做各事的女工们一听男同志,还跟宁家兄妹一起来的,眼睛就跟着了火似的,那叫一个亮,纷纷叫着求真相,于是乎一场讨论生产的班组会就歪成了八卦论坛。
王雪琴那叫一个无奈,宁晓雪更是脸红,眼看着八卦会朝着相亲会狂奔而去,两人正准备就此逃掉,哪成想便在这时,传达室的人突然大叫:“宁晓雪,有个叫试验科的男同志找你。”
正八卦的几人一听,顿时哄笑,宁晓雪无奈,只能红着脸,气鼓鼓的跑向传达室。
第18章 死马当活马医
宁晓雪不能不气,其他女工都是结了婚了,个顶个老司机,一个比一个猛,八尺高的汉子都能被她们说得掩面而走,就别说宁晓雪这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大姑娘了。
偏生她又没得解释,没办法,现如今全厂都知道是她老爸提议把工艺科的老几位安排在一号招待所的,她要是说庄建业是她准姐夫,那还不得炸喽。
因此她只能忍着,哪怕再泼辣也得忍。
所以当她来到传达室时,两个腮帮子就跟秋天的花栗鼠似的,鼓得圆圆的,不是吃的,是气的。
“你来干什么?”宁晓雪一点儿不客气。
“给你送东西啊,”说着,庄建业就把油布包裹的东西递给宁晓雪,“安装和操作说明都在里面了,你自己先弄着,要是搞不明白等明天我过来再帮你装,我那边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庄建业根本就没在意宁晓雪的态度,丢下一句话,便急吼吼的走了,事实上就算在意了,庄建业也没工夫在这里扯,因为今天他们的宿舍终于分下来了,他还要赶紧回去打扫呢,不然今天就得睡在灰堆里了。
宁晓雪本来还想说上几句解解气,哪成想对方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弄得宁晓雪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团,那是要多窝火有多窝火。
当然她要是知道庄建业离开的目的是为了打扫宿舍,估计就不是窝火,而是抓狂,难道本姑娘的事还不如一间宿舍?
捧着部件儿又气鼓鼓的回来,刚才“开会”的人已经散了,只有工段长王雪琴检查完所有东西后准备离开,发现宁晓雪抱了个东西回来便问:“你抱着的是什么?”
宁晓雪也不知道手里的东西灵不灵,自然不能像庄建业说得那么满,于是笑笑含糊道:“找别人做了个东西,看看能不能提高点儿效率。”
王雪琴闻言,叹了一声:“你有心了。”说完,又嘱咐道,“不过也要劳逸结合,别加班太晚,咱们这个月不行,下个月再拼,明天我就跟分厂领导说说,给你换个车床。”
“嗯,我会注意的!”宁晓雪点头。
“那行,我的赶紧回去了,我家那口子还等我回去做饭呢。”王雪琴也笑了笑,拎着饭盒便匆匆离开车间。
原本热热闹闹的工段上,转眼就剩宁晓雪一人,让她有些空落落的,可没一会儿宁晓东便拎着饭过来,宁晓雪本想找自己哥说会话,没想到宁晓东比她还急,匆匆说了几句,就跑了。
宁晓雪只能亦如前几天一样,吃完饭,洗了饭盒,检修机器,点选坯料,启动车床,开始一丝不苟的加工起来。
尽管知道这个月是没办法得到先进了,可不服输的宁晓雪还是想试一试,既然车床不给力,那就拿时间来凑,所以这些日子她都独自加班,为的就是能把生产任务往前赶一赶,毕竟离月底还有几天,万一就成了呢。
铁削飞溅,轰鸣不停,宁晓雪已然忘我,精致的面庞在明亮的灯光下是那么的一丝不苟,然而就在她准备将轴部件儿最后一个部位车完,正在操作的车床突然一阵晃动,紧接着就跟得了哮喘的老头子,呼啦呼啦的响个不停。
见状宁晓雪差点儿没骂娘,就差一点儿完成的部件儿,因为晃动就这么报废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苦工算是白忙活了。
关掉车床,拆开机盖,等散热完毕后,把损坏的齿轮数量的装上,一番操作下来,宁晓雪也累得不行,瘫在旁边的椅子上,灌了几口水,就准备再试一次。
突然想起庄建业给她的那个部件儿,原本宁晓雪是不想试的,因为她也不知道庄建业的东西行不行,毕竟庄建业一专业不对口,二没有实验检验,就这么冒冒失失给她,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然而如今整个车床更不靠谱,几个急停车就得趴窝,既然如此,拿着庄建业的部件儿试试也没啥,全当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都这样了,不成也没啥损失。
于是宁晓雪便拆开油布,把里面的一根空心儿的三抓式部件捧在手里,然后对照着庄建业手写的说明,熟悉了一会儿,发现这东西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
便将其按照说明装到车床的主轴上,随后定好位置,将坯料装在三抓的中央,启动车床,主轴运转,宁晓雪立即操作进给,锋利的车刀转眼就跟坯料接触,铁削打着圈儿纷纷落下。
很快第一步的加工就要完成,按照原工艺,需要停车将坯料往后挪1公分,才能继续加工,宁晓雪也准备按照原有工序,准备停车。
然而下一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坯料在第一步加工完后,整体顺着中轴向后缩了一公分,看过说明书的宁晓雪尽管知道这根抓类夹具会有此类功能,可当她真真切切见到这一幕时,也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坯料就这么调整好了?不用停车调整了?
宁晓雪心里怦怦乱跳,很快第二步加工完成,坯料再次向后缩了0。5公分,车床依然未停分毫,宁晓雪终于变得兴奋。
等第3部 ,随着操作,坯料窜出2公分时,宁晓雪的脸已经激动的十分精彩,到最后一步坯料后缩0。2公分,宁晓雪终于是大笑一声:“哈哈,成功啦!”
宁晓雪的大笑实在是太突兀,在空档的车间里这么一浪,吓得几位干私活的师傅们手颤了几下,眼看成型的工件儿齐刷刷的全都报废了。
自然是引得这帮师傅们不满,一位脾气爆的立马冲着宁晓雪就抱怨道:“晓雪,你咋呼啥?好好的一个工件儿就被你咋呼没了知道不?”
“嘿嘿,林师傅您别生气,我就是太兴奋了。”
“啥事儿兴奋成这样?要嫁人了?”林师傅不解。
“呸~呸~什么要嫁人,是十五分钟加工成一个6号轴部件儿。”宁晓雪说。
“啥?十五分钟加工成一个6号轴部件儿?”这次不是林师傅问,而是其他几个师傅几乎异口同声。
第19章 什么情况?
林师傅到没问,却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宁晓雪的工位,直截了当道:“做一遍给我看看。”
也不怪这几位干私活的师傅们会如此,实在是这批6号轴部件的加工难度太大,由于频繁的停车调整,加之精度上的要求,即便是手法精湛的老师傅,也要四十多分钟才完成一个部件的加工。
像宁晓雪这样刚出徒没多久的青工,一个小时能出一个就算高效了,可宁晓雪说用了15分钟就完成一个,几位师傅除了惊讶外,就是不信,其中最强烈的便是林师傅,要知道他当初可是帮着工艺室制定整套6号轴部件的整套加工工艺,其中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要说半个小时,他还能勉强相信,十五分钟,怎么可能!
宁晓雪知道林师傅他们不相信,可也没在意,不信,给你们做一个不就完了,所以林师傅话音未落,宁晓雪就把一个坯料装在自紧夹头上,随后启动,伴着机器轰鸣其他几位师傅也都围了过来。
不一会儿,当他们看着坯料在夹头上自动伸缩,车床自始至终高速运转,半点停顿没有时,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没想到他们这些日子里被搞得灰头土脸的6号轴类部件儿竟然这么被一个夹头给解决了?
林师傅不信邪,等部件儿加工完,冷却后立即拿到手里用卡尺和精度表好一番测量,结果各项指标完全符合质量规范。
这下不信邪的林师傅激动了,指着车床上的自紧夹头问宁晓雪:“这个夹头是你搞出来的?”
其他几个师傅也是兴奋的望着宁晓雪,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叫做渴求的东西。
宁晓雪哪怕再泼辣,也是个大姑娘,被几个老男人这么盯着,心里顿时乱得不得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头,发现又有点儿不妥帖干脆抓起桌上的挎包,丢下一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便风一般的落荒而逃,只留下几位面面相觑的师傅和那个张着三根爪子的自紧夹具。
……
第二天一大早,王雪琴骑着自行车来到车间,昨天夜里她把工段上的情况告诉了自己的丈夫,试制办主任严天成,让他帮着出出主意,今天该怎么跟分厂领导讲。
严天成不愧是厂里的老人儿,一番思量便勾勒一番说辞,此刻王雪琴还在脑袋里打着转转,好一会儿见到分厂领导时,能发挥的好一些。
就在王雪琴一边寻思着,一边停车时,一个中年女工突然过来叫道:“哎呦,王姐,你怎么才来,薛厂长他们正找你呢。”
王雪琴一看来人自